“你说的很对,我要立马去跟老太太说明。”四老爷反而不急了:“沈家虽然要防,但也不必过于害怕,沈氏失身在前,说破天也是他们沈家理亏。”
“哎呦,我的四老爷,你怎么这么糊涂?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说沈家还会听你的吗?他们自然会听四小姐的话,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四小姐污蔑您?我们家是簪缨望族,名声大过天,沈家是低贱的商户,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焉知他们不会撕破脸皮,做出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见四老爷眉头紧皱,显然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邱嬷嬷又道:“眼看着月底新夫人就要进门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娶了葛小姐进门,他就是老太太的嫡系了,到时候顾家的人脉资源都会倾斜到他的身上来,他的仕途必定会更上一层楼。邱嬷嬷说的没错,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幸好自己叫了邱嬷嬷来,否则事情恐怕不堪设想。
四老爷惊得冷汗淋淋,忙夸道:“多亏有你帮着我出主意,等这件事情完了,我立马升你做管事,给你涨月例钱。我这就去老太太的院子,亲自跟她把事情说明,你去海棠院看住四小姐,千万别让她出什么乱子。”
“老爷说的是。”邱嬷嬷眼珠子乱转:“只是四小姐性子不好,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的,恐怕我压制不住她!”
“什么性子不好,她就是天生没规矩,目无尊长,忤逆不孝!”四老爷冷哼一声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海棠院的管事嬷嬷了,四小姐院子里的事情全权交由你负责。那些丫鬟婆子若是不听话,你只管打一顿卖出去,就是四小姐不听管教,你也不必客气!从前,我是太惯着她了。”
邱嬷嬷心中正恨顾重阳之前当着葛家人的面给她没脸,听了四老爷的话正中下怀,她忙不迭地应了一声,然后道:“四老爷,您放心去安荣院吧,四小姐就交给我了,我保证把海棠院看管的严严实实,绝不会让四小姐随意跟外面的人接触。”
四老爷二话没说,急匆匆地朝安荣院赶去。
等到了安荣院门口,望着黑黢黢的内宅与挂在院门口如怪兽眼睛的两个大灯笼,四老爷的脚步不由带了几分踟蹰。
天色晚了,老太太该休息了,自己这样冒冒然然地闯进去,会不会惹得她不喜?
虽然跟葛老夫人达成了协议,但是对于这个继母,他心里依然十分的排斥,童年给了他留下了太多的阴影,他骨子里对葛老夫人其实是有几分怕的。
他的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重阳是他的女儿,先头十几年,他更是如珠似宝地捧在手掌心。他疼她,自然也可以教训她。虽然这段日子以来,父女两个越走越远,甚至水火难容,但顾重阳的身上毕竟流着他的血。
若是他这样冒冒然然地进去了,老太太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会因此而更加厌恶重阳,会责怪她,甚至会拿家法处置她。老太太不是亲祖母,不会心疼,可他却是重阳的亲生父亲,怎么能不心疼呢?
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老太太会不会因此觉得他碌碌无能连个小孩子都摆不平,所以不愿意把顾家的资源给他用?
若是那样的话,可就糟了。从贵池县回来后的那几个月,他饱尝了官场的冷漠无情,若是失去顾家的帮助,他一定还会再次陷入那样的窘境。不,绝对不行,他绝对不能失去顾家的支撑。
可如果他不去,自己是断断压制不住重阳的。
脑海中闪过顾重阳那言辞锋利如刀,凶悍、泼辣的样子,四老爷又是一阵为难。
万一真如邱嬷嬷所说,重阳把事情闹大了,捅了出去,沈家舅兄不仅不会支持自己,甚至会与自己闹翻,他一世的清名受损不说,沈家再也不拿银子支持自己,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等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依然瞒不过老太太。老太太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
与其到了那时候不能收场,不如现在去跟老太太说清楚。她深谙内宅之道,二嫂与二丫头之前那么嚣张,在老太太面前还不是服服帖帖乖乖听话。想来治理一个重阳,对老太太而言,是不在话下的。
不是他不疼重阳这个女儿,是重阳忤逆在先,他不能不教训他。
这样一想,四老爷就心安理得起来,他不再犹豫,而是迫不及待地敲开了安荣院的门。
听四老爷把话说完之后,葛老夫人果然很生气,然而眼中只是寒光一闪,片刻就恢复了平静。
顾家无人了,这个庶子是顾家唯一有官身的人。局势如此,她再不能从前那样对他随意喝骂了。
她把紧紧攥着的手松开,云淡风轻道:“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急成这样。”
“四丫头这孩子,我一直很喜欢她,只是从前她养在沈氏身边,我也不能太过干涉。如今她母亲不在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少不得要多费点心,替她母亲管教她几年!”
葛老夫人说的时候,脸色十分和蔼,语气也很平常,可管教这两个字却咬的很重。
四老爷如何能听不出来?
他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欲言又止。
葛老夫人眉头一挑:“怎么,这就心疼了?”
“老太太说哪里话。”四老爷忙道:“老太太愿意管教重阳,是她的福气。可这孩子毕竟野惯了,我是怕累着了您。”
哼!葛老夫人心中闪过一丝嘲讽,脸上却越发和蔼,她语重心长道:“就是因为她野惯了,所以我才要好好管教她。一则,沈氏是商户出身,四丫头有这样的母亲,本身就矮人一等;二则,她是丧妇长女,以后可不好说亲。我知道你只有这一个女儿,难免溺爱,可你要知道,你这样溺爱反而是害了她。”
四老爷低头垂手应是。
葛老夫人又道:“将她带在我身边,好好教养几年,有了规矩,以后可就好说亲了。四丫头这么好的模样,若是埋没了,岂不可惜?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希望她嫁个好人家吗?你难道不想有个高门大户世家公子做女婿吗?四丫头嫁得高门,对你仕途有利,对我们顾家也有利啊。”
这句话一下子就打中了四老爷的心,重阳的确长得漂亮,若这能嫁入高门,对他的确是一大助力。若有了做侯爷的女婿,他在顾家就真正能挺起腰杆了。
这样想着,语气就软了三分:“老太太这般为儿子考虑,为重阳考虑,真是用心良苦了。”
“你不必恭维我。”葛老夫人道:“我知道你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舍不得,其实大可不必。等碧莲进门了,三年两抱,给你生几个嫡子,你何必还为孩子的事发愁。到时候你有娇妻嫡子,还有高门女婿,不仅你的仕途不用担心,就连你嫡子的前途也不用愁了,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106章 。第 106 章
葛老夫人这一番话听在四老爷耳中,竟没有一句不是金玉良言。
姚氏能怀能生,就说明他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沈氏,是沈氏不能生。
沈氏嫁给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他生个儿子,他从来不曾责怪过她,对于沈氏他是情至意尽没有亏欠的。
就是对重阳,他自问也没有亏待的地方。千疼万爱地呵护了她十几年,如今还求了老太太照顾她,管教她。他这个做父亲的,对这个女儿真算的上用心良苦了。
只可惜重阳这孩子太不懂事,不仅不体谅他一番苦心,还屡屡跟他犟嘴忤逆他,惹他生气,让他烦心。
以后这重阳这个刺头不在身边,新夫人进了门,生几个孩子,他的院子里也就不会乱糟糟的了。
重阳之所以敢这样跟自己这个父亲叫板,不就是仗着她是他唯一的骨血吗?
从前自己惯着她,沈氏也处处由着她,好好的孩子都惯坏了,必须让老太太好好教教她规矩才行。
这样想着,四老爷原本愁苦端凝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舒心真诚的笑容:“还是老太太疼她,我回去就让她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送她过来。”
葛老夫人也笑:“这样才对。等四丫头长大了,自然能体会你的这个做父亲的一番苦心。”
四老爷舒心如意地离开了安荣院,而顾重阳则一脸冷漠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气的浑身发抖,连心都在跟着哆嗦。
她以为只有继母会磋磨自己,没想到如今磋磨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他竟然由着这婆子作践自己。
这就是她的父亲!她视为依靠的父亲,内里居然如此肮脏无耻!她身上还流着他的血。
他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
窗外是黑黢黢的夜,一弯新月高挂天空,顾家大宅在夜色中像个吃人的怪兽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庑廊下挂的大红灯笼微弱的光根本不足以与夜色抗衡。
雕梁画栋下掩盖了多少肮脏污浊啊!为了这锦衣玉食,又有数不清的人卑躬屈膝,抛却尊严。所谓的礼义廉耻不过是高门大户的遮羞布罢了。
她静静地坐着,细细数着害死她母亲的凶手。
顾占云、顾占茗、葛老夫人、邱嬷嬷,甚至顾占云那个畜生的小妾肖姨娘也有份!
这些畜生,他们害死了她的母亲,却妄想安荣富贵,世代传承!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害了人却不用付出代价,依然珍馐美馔,富贵荣华?
就算她力量薄弱,不能将他们的罪名昭告天下,那她也决不让他们好过。
尤其是顾占云这个畜生,他必须死,必须死!
帘子掀起,露出邱嬷嬷欢天喜地的脸庞:“四小姐,四老爷刚才派人来传话了,说老太太要亲自教养您,这可是天大的荣幸,连咱们家大小姐都没有这样的殊荣呢。四老爷可真是疼您啊。”
“我原本还想好好跟小姐亲近亲近,没想到您明天一早就搬到安荣院后面的罩房里住了,到了安荣院,自然有老太太那边的嬷嬷照顾您,唉,真是可惜呢。”
“哗啦!”顾重阳一伸手,就把手中的茶水朝邱嬷嬷泼去,连茶汤带茶叶泼了邱嬷嬷一脸。
这个狗东西,她连跟她废话的心情都没有。
“你干什么?”邱嬷嬷又惊又怒,瞪大了眼睛质问顾重阳。
“我干什么你没有看见吗?”顾重阳怒极反笑:“作死的狗奴才,我就拿茶汤泼你了,你又能如何?”
说着,又一抬手泼了一杯茶水过去。
邱嬷嬷这次躲开了,茶水没有泼到她的脸上,却落在了她的身上,邱嬷嬷气的浑身乱颤,指着顾重阳骂道:“你个作死的…”
说了一半,她迎上顾重阳犀利如刀剑般的双目,心头一突,意识到眼前这个是主子,是小姐,还是个十分难缠的小姐。剩下的话,她生生地咽了下去,不敢继续说了。
可她心里到底窝火,一边抹着脸上的茶水,一边阴恻恻道:“且让你嚣张一晚,等明天去了安荣院,有你受的。”
她一定要跟苏嬷嬷说一声,要她好好整治这个小娼妇,绝不能轻易放过她。
邱嬷嬷退了出去,绿芜面色惊慌地走了进来:“小姐,我没能出去,院子里面来了好多陌生的仆妇,连守门的婆子都换了。她们说,天色晚了,任何人都不能出去。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了绿芜的话,顾重阳的心不断地朝下沉。
她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绿芜、青芷与丹心,沉声道:“我们被软禁起来了!”
“啊?”青芷大惊失色:“那该怎么办?小姐,您明天就要去安荣院了,我们无法把消息递出去,可如何是好?”
“我再去试试!”绿芜道:“我好歹也是海棠院的大丫鬟,凭什么邱嬷嬷一来就夺了我们的权。邱嬷嬷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四老爷一定不会这么对待您的。她们若是不让我出去,我就嚷起来,闹得人尽皆知,大不了我被打一顿好了,可消息却是一定要送出去的。”
“这就是四老爷的主意。”
绿芜她们虽然是顾重阳的贴身丫鬟,可事情的来龙去脉顾重阳并未全部跟她们说,她们自然也就不知道她与四老爷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了。
不、不止四老爷,现在还加上一个老太太。她心疼顾占云那个畜生,必定不会让她把消息传出去的,安荣院里不知道有什么龌蹉的手段在等着自己呢。
“绿芜,你不要去了。”顾重阳拉住她道:“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邱嬷嬷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绝不会让你闯出去的。”
“小姐,让我去吧。”丹心突然道:“我不从正门,等夜深了,我从后墙翻出去,先到花房我干娘那里躲着,等天亮了,我就出去送消息。万一我被抓了,就让我干娘去送消息,这样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了。”
“不行,不行。”绿芜道:“这样太冒险了,深夜翻墙被抓了,被打板子都是轻的,万一被发卖出去可就糟了,你不能冒这个险,还是我去吧。”
“绿芜姐姐,邱嬷嬷一定不会让你出去的。”
“好了!”顾重阳打断了她们的两个争执:“不要争了,今天晚上好好睡觉,哪也不要去。”
“小姐!”
绿芜与丹心同时唤了一声,然后绿芜道:“难道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您不能去安荣院,您难道忘了四夫人活着的时候,老太太是怎么折磨四夫人的了吗?”
“我知道,当着众人的面她都敢辱骂我母亲,让她跪在地上不起来,给她没脸,对于我,她更不会心慈手软了。”
特别是现在,她知道母亲死的真相,老太太更不会放过她了。
“可就因为如此,我才不敢让你们冒险。我们什么都不做,她们就抓不到把柄。你们怎么就知道邱嬷嬷没有暗中盯着我们就等着揪我的错处呢?一旦这里有个风吹草动,岂不是授人以柄,让她们有了对付我们的借口。”
顾重阳看了看她们道:“你们听我的,什么都不要做,我已经有了主意了。他们困不住我的。”
她的语气很坚定,有一种智珠在握的信心。
说也奇怪,就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绿芜青芷与丹心的情绪立马就平静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已经养成了无条件相信顾重阳的习惯。虽然她的年纪比她们小,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说话做事的方式已经征服她们,使她们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值得她们信赖。
邱嬷嬷的确不相信顾重阳会坐以待毙,整个上半夜她精神抖擞地在院子里巡视。
可顾重阳却风平浪静,什么动作没有,还早早地睡下了。
这使邱嬷嬷相信,顾重阳一定是在养精蓄锐等待下半夜活动。可是她失望了,整整一夜,顾重阳屋里的灯都没有再亮过,屋子里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有出来的。
等到天堪堪亮了,她才大失所望地伸个懒腰,回到厢房打个盹。
可是她刚睡下,就被一声急促的叫声喊醒了:“邱嬷嬷,快起来,四小姐起来了,在门口大闹呢,说要出去。”
邱嬷嬷一听来了精神,她顾不得自己困得上眼皮直跟下眼皮打架,爬起来就朝门口走去。
顾重阳正怒气腾腾地冲守门的婆子嚷:“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也敢拦!你们赶紧给我让开,要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四小姐,这大清早的您不多睡一会,起那么早做什么?”
顾重阳回头,看着邱嬷嬷眼底下的乌青,冷嘲热讽道:“嬷嬷好会享福,我这个做主子的都起来了,你却还在呼呼大睡,可真是好规矩!”
第107章 。第 107 章
“小姐可真会说笑,这鸡才叫三遍呢。不是婆子我起晚了,是小姐您今天起早了。”邱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一大早的,您要到哪里去?”
“我喂的鸟飞跑了,我要去把它追回来!”顾重阳气急败坏道:“这婆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拦着不让我出门。邱嬷嬷,你是怎么做管事嬷嬷的,从前你没来的时候,我院子里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事!她是你带来的人,你说说该怎么罚她吧?”
原来你就只有这点子本事,我还当你有多大的能耐呢!故意放走一只鸟,就借着这个机会跑出去,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邱嬷嬷冷冷一笑,道:“哎呦,我的小姐,昨天不是跟您说清楚了吗,今儿大早您就挪要到老太太的安荣院里去了,在没有去安荣院之前,您哪儿也不能去。”
“凭什么?”顾重阳勃然大怒:“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限制我的自由,我今天偏要出去。”
她大步上前,推开那守门的婆子,就要朝外闯。
“四小姐,你不能出去!”
邱嬷嬷大惊,她没有想到顾重阳居然会硬来,这个四小姐从前娇滴滴的,自打夫人死了之后,她是一天比一天彪悍了。若真让她闯了出去,岂不是坏了大事。
她想也没想就一把拉住顾重阳的胳膊:“四小姐,你要是不听话,就不要怪婆子我翻脸不认人了。”
说完,她像马上要面临杀头的鸡一样惊声呼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赶紧把四小姐拦住。”
可没想到的是,顾重阳突然就安静了她下来,她望着邱嬷嬷,一声冷笑,就转身回了房间。
邱嬷嬷愣了一下,然后鄙夷道:“算你识相!”
而顾重阳则气得握住了拳头,看来这一次,四老爷是铁定了心要把自己交给老太太了。
幸好她早有安排,否则今天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她刚刚回到屋里没多久,邱嬷嬷就来了:“四小姐,老太太已经起床了,快跟我一起去安荣院吧。”
绿芜忙到:“邱嬷嬷,小姐的东西还没收拾好呢。”
“东西可以慢慢收拾,人要先过去。头一天过去,可不能让老太太等急了。”邱嬷嬷小人得志道:“四小姐,不要怪婆子我没有提醒您,到了安荣院一举一动都要留心,可不能再跟在这里一样胆大妄为了。老太太可不像四老爷那样好说话,苏嬷嬷也不像婆子我这般面慈心软。您若是不听话,她有的是调\教人的手段。”
顾重阳知道,邱嬷嬷并非故意吓唬她,而是句句属实,可她一点都不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这就怕了,她如何给母亲报仇。
她看也没看邱嬷嬷一眼,当先走了出去。
邱嬷嬷冷哼一声,赶紧跟上。
走到院门口,邱嬷嬷一把将绿芜她们几个拦下:“四小姐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自然有人好好服侍四小姐,你们几个就留在海棠馆吧。等新主母进门了,再给你们安排新去处。”
绿芜几人脸色大变,焦急地望着顾重阳:“小姐,这该怎么办?”
顾重阳心头一突,暗自也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变得这么棘手,她不仅不能出去,甚至连绿芜她们几个也要跟自己分开。
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就是再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她连忙抓住绿芜的手道:“你们别担心,我不会去安荣院太久,多则三四天,少则一两天,我很快就能回来。你们是我的人,别人谁也不能动你们,我保证。”
邱嬷嬷听了,不有撇了撇嘴,事到如今居然还敢吹牛!
她这一去,再想出来像从前那样万事自由可就万万不能了。
在月底新主母进门之前,老太太绝不可能放她出来。等新主母进门之后会是怎样,那就另说了。不过新主母也不是好相与的,后娘的心是六月的日头,又毒又辣!到时候,四小姐恐怕比在老太太手里还不如呢。
我看你还怎么狂妄!
她阴恻恻地催促道:“四小姐,别耽误了,快走吧。”
顾重阳冲绿芜几个点点头,让她们安心,然后就朝安荣院走去。
她突然停下来问道:“邱嬷嬷,你这般吃里扒外,背信忘主,难道就一点都不亏心吗?”
邱嬷嬷冷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做奴才的也是如此,我有什么好亏心的?”
“好!”顾重阳到:“既然这么说,那是你认定了我顾重阳从今之后再无翻身的日子了?”
“你能不能翻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是老太太当家,以后四房是新主母当家,你不过是个死了娘亲的拖油瓶。”邱嬷嬷眯起眼睛,打量了顾重阳一晌:“这顾家,从今之后,再无你立足之地了。”
“我顾重阳在顾家就是再没有地位,要教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货还是绰绰有余的!”
邱嬷嬷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教训谁。”
说着她伸出手,在顾重阳的腰窝死死地掐了一把。
顾重阳闷哼一声,目光如冰地瞪着她:“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可都记下了,来日方长,咱们且看着,到底谁能笑到最后。我今日将这话放在这里,如果有一天你邱嬷嬷落到我的手里,千万不要向我求饶,你趁早自我了断,我会看在乖乖赴死的份上,饶你全家人一命。”
邱嬷嬷被她眼中的寒光所摄,吓得赶紧收回了手,顾重阳一声冷笑,眼中都是嘲讽。
邱嬷嬷恼羞成怒,再想对她下黑手,可到底底气不足,只得气得暗自咬牙:想让我死,这一次恐怕先死的是你!
就在邱嬷嬷的不甘心与顾重阳的凛然中,几人来到了安荣院。
邱嬷嬷当先一步跑进正房,向葛老夫人禀报:“老太太,婆子把四小姐带过来了。”
葛老夫人道:“你先下去吧。苏嬷嬷,让四丫头进来。”
听到她的声音,顾重阳的心里就想烧了一锅沸水,上下翻腾平静不下来。这个老虔婆,母亲活着的时候她就屡屡欺负母亲,她还养了一个畜生,由着那畜生出来祸害人,最后还给母亲扣上与人有染的罪名。
母亲清清白白的人却死了,她这个该死的人却锦衣玉食安荣富贵,凭什么!
顾重阳恨得牙痒痒,却生生忍住心里翻滚的气血,走进去给她磕了一个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不能冲动!一定要忍。她忍不住让自己受罪不要紧,可母亲的仇还没报,绿芜青芷丹心还在海棠院等她回去。
顾重阳低着头,压制着内心愤然。
头顶传来葛老夫人饱含着怒气的声音:“一个二丫头闯下弥天大祸还不够,你居然也跟着胡作非为,小小年纪,居然做出忤逆父亲污蔑长辈的事情来,我倒是小瞧了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顾重阳知道,此刻不是自己逞能的时候,她现在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忍。
“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宽心,就因为娶了沈氏这个毫无规矩礼数的商户之女,四老爷才会诸事不顺,仕途失利,我们顾家才会养出你这种忤逆父亲胆大包天的逆女来。你如今一天大似一天,若由着你胡来,焉知你以后还会闯下什么祸事来?这安荣院可容不下没有规矩目无尊长之人,我也不像沈氏事事纵容你。从今天,你好好跟着嬷嬷们学规矩,但凡有一丁点不听话,家法伺候!”
顾重阳的心不由就是一跳,放在腿边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这应该就是警告吧,若是她不听话,葛老夫人一定毫不犹豫上家法打她。她越发不敢抬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过今天。
顾重阳跪在底下,虽低眉敛目却掩不住那姣好的容颜,葛老夫人想起若不是因为四夫人不愿意去潭拓寺上香,老三又岂会犯下这等错事?她又岂会步步退让,让老四那个贱种爬上去?
可怜老大,堂堂庆阳侯,活着的时候天天在边疆风沙里过日子,死了也失去了侯爷的哀荣,以普通世家子弟的身份下葬。
偏偏长孙顾峥嵘年纪还小,当初郝氏管家,她为了不让郝氏爬到她的头上去,故意压制着不让老大早立世子。如果当初能早日立下世子,凭着丹书铁劵与惠妃娘娘的进言,何愁爵位不落到嵘哥儿头上。
可恨世子之位没有早定,长房那个老货口上答应会帮忙,可实际上却迟迟不动。谁知道她是不是想把爵位夺回去,好让蕤哥儿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承爵?
葛老夫人越想越气,越看顾重阳越是不顺眼。
“从前你大胆妄为胡说八道,我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葛老夫人两只眼睛如利剑一般瞪着顾重阳,语气中皆是威逼胁迫:“但你必须明白,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吃错了东西,顶多是害病一场,若是说错了话,这命恐怕就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