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把梳篦挑一套带着,我记得大堂姐跟大姐姐一样,都喜欢吟诗作赋,那我就送那套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季风景花样的吧。”顾重阳道:“我想大堂姐一定会喜欢的。还有蕤大堂嫂,我就送那套十二生肖的吧。”
“是。”母亲笑道:“你果然越来越懂事了。你要是不提醒,母亲都忘了呢。既然你送东西给你大堂姐了、蕤大堂嫂了,那其他人那里,就由我来送了。”
母女两个商量好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午休过后,绿芜果然将顾重阳打扮一新。
母亲也特意打扮了一下。
她穿着粉紫色绣葡萄纹的立领褙子,酡红色绣花鸟的马面裙。
青丝拢起,梳成翻叠圆鬟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越发显得母亲皮肤白皙,容貌姣好。
发髻上簪着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随着母亲走动而摇曳生姿,让母亲那原本就柔美的杏眼琼鼻,柳叶弯眉越发动人。
此时的母亲一扫旅途的辛苦劳顿,令人眼前一亮。
顾重阳有一个好皮囊,她也知道自己的确是长得好看。
可此刻看了母亲她才觉得母亲比她好看太多了。
她不由喃喃自语:“母亲,您可真是漂亮。”
顾重阳呆呆的样子取悦了母亲,她上前拉了顾重阳的手,笑道:“别看了,咱们快走吧。”
父亲也哑然失笑:“这孩子,怎么呆呆的。”
一行人出了院子,来到长房。
一进长房的院子大门,顾重阳就问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顾重阳蹙着眉头,认真辨别这里面的药材,当归、陈皮、黄蓍、人参…
这是人参养荣汤的味道。虽然有所加减,但顾重阳可以肯定,原方就是人参养荣汤。
崔老夫人住的禧荣院,有个梳着双丫髻名叫黄莺的小丫鬟领着她们去。
顾重阳就忍不住那领路的丫鬟:“老夫人身子不适吗?”
“老夫人身体康健硬朗,并无不适。”黄莺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这是给大少爷熬的药。”
见顾重阳脸色露出不解的神色,黄莺又道:“不是嵘大少爷,而是蕤大少爷。”
顾重阳听了,就恍然大悟。
黄莺口中的蕤大少爷是长房的嫡长孙-顾葳蕤。
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长房崔老夫人嫁给长房老太爷之后,刚过三个月,长房老太爷就过世了。爵位传给了二房老太爷。
两个月之后,崔老夫人发现自己身体不适,请了大夫来才知道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崔老夫人生下了丈夫的遗腹子,就是长房的已故的大老爷顾占英。为了跟次房的大老爷顾占鹏区分开,人称英大老爷。
英大老爷身子也不是很好。他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顾葳蕤,女儿顾重芳。
英大老爷是五年前去世的。
崔老夫人先后经历丧夫与丧子之痛,因此十分疼爱这一双孙子孙女。
她虽然疼爱,却不溺爱,顾葳蕤与顾重芳都被她教育很好。
前一世,顾重阳的记忆里只有顾重芳这个大堂姐,对于顾葳蕤这个大堂哥,她没什么印象。她只知道,这个大堂哥刚成亲没两年就病故了,留下大堂嫂一个人。后来,大堂嫂从顾家旁支过继了一个嗣子。
她前一世对顾家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因此并不知道大堂哥去世的具体的时间。不过如今大堂嫂已经进门了,恐怕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
难道大堂哥现在就已经病了?这人参养荣汤主治脾肺气虚,气血双补。如果对症,估计大堂哥很快就能痊愈了。
可怕就怕不对症。
顾重阳想着上一世英大堂嫂形影凋零,孤身一人的清冷样子,心里就隐隐有些担心。
顾重阳冲黄莺微微一笑:“大堂哥是什么时候病的?这药吃了多久了?”
“不知道。”黄莺摇了摇头,想了一会道:“好像很久了,蕤大少爷经常病,这药就没有断过。”
“你蕤大堂哥身体不好,打从三四岁开始就一直如此。”母亲瞥了顾重阳一眼,隐隐有些告诫的意思:“延医问药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却一直断断续续时好时坏,总不见好利索。这事情总有老夫人操心,你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做什么。”
顾重阳可以感觉到,母亲有些不高兴。
自己关心蕤大堂哥并没有什么不对,母亲绝不是不让自己关心蕤大堂哥的意思。
母亲却跟黄莺说着其他的话,无外乎是问老夫人身体好不好,家中有没有什么事情之类的话。
看着母亲故意岔开话题,顾重阳隐隐有些明白,母亲好像不希望自己问跟医术有关的事情。
她想起之前在泊头镇,自己说以后要做大夫行医被母亲狠狠训斥的事情,心里闪过一丝遗憾。
这遗憾也只能一闪而过,因为到了老夫人的禧荣院,顾重阳连忙打起精神来。
丁嬷嬷提前得了消息,亲自在门口等着了,见她们来了,就笑着迎上来:“老夫人也刚起呢,可巧四老爷跟四夫人就来了。大夫人与大小姐也在呢。”
说着,丫鬟打起石青色宝相花纹的软帘,一行人走了进去。
因为孀居,所以,崔老夫人的屋子布置的十分低调。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点缀,可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还是昭显出了侯府的底蕴。
不,应该是世家名门的底蕴。这些家具物什都是崔老夫人的嫁妆,她娘家是山东诗书望族,朝中做官之人很多。
“可算是回来了。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你们这一去就是三年,可是长进了不少了。”
崔老夫人坐在上座上,含笑看着顾重阳与父亲母亲一起给她磕头行礼。
父亲与母亲站起来,两个人脸上都有些惭愧之色:“哪里有长进,连给您请安这样的事情都耽误了,实在是愧疚的很。”
“好了,你们这不是过来了吗?谁还能时时处处没一丁点错。”崔老夫人摆摆手道:“我并不是那种捉到错处就不饶人的,过去的事情就揭过去吧。你们要是再说,老婆子我可就生气了。”
崔老夫人穿着檀色的宝相花纹对襟褙子,墨绿色裙子。通身上下干干净净,除了头上插的素银扁簪,再无其他配饰。
没有华贵的衣饰,可举手投足间那爽利大气强干的气息却扑面而来。
顾重阳见她如此,就打心眼里佩服。如今当家的是葛老夫人,可顾家上上下下提起崔老夫人谁不竖大拇指?
人活到这个岁数,就应该像崔老夫人这样世事洞明却又豁达地活着。
崔老夫人的下手坐着英大老爷的发妻吴氏,为了跟庆阳侯大夫人郝氏区分,府里的人往往称呼她为英大夫人。
旁边站着一个穿鹅黄色裙裾的少女,容貌姣好,肌肤微丰。
得到崔老夫人的示意,她连忙过来对着父亲与母亲行礼。
顾重阳认得,这位就是大堂姐顾重芳。
因为长房没有男子,崔老夫人跟英大太太虽然是至亲但也男女有别,父亲露了个面就去了外院书房。
他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就比刚才轻松随意了很多。
第29章 。过寿
长辈们说话,顾重芳就拉了顾重阳到隔壁的厢房。
她一边走,一边拿手在两人之间比划:“重阳妹妹,你长高了好多。人也比原来漂亮了。看来南方的水土果然养人。”
顾重阳上次见她,还是在重芳堂姐出嫁之前。没想到多年未见,重芳堂姐还是跟记忆中一样笑靥温柔,观之可亲。
“重芳堂姐,你也长高了好多。”顾重阳看着她已经有大人的样子了,就十分羡慕,自己这个小孩子的形象做事情太不方便了:“你就像大姑娘一样,不像我还是个孩子。”
姐妹两个如枝头花一样俏生生的模样,娇滴滴的声音,崔老夫人与英大夫人脸上就露出欣慰的神色。
母亲接了顾重阳的话,笑着道:“重芳的的确确是大姑娘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要是在路上遇见了,我可不敢认了。我们重阳还是小囡囡呢。我真希望时间能快点,看看我们重阳长成大姑娘的样子。”
英大夫人吴氏就笑:“四弟妹希望时间过快点,我却跟你恰恰相反。我如今倒希望时间过慢点,好让重芳多陪陪我呢。”
母亲闻言讶然,片刻就反应了过来:“已经定了人家了?”
听母亲这样问,英大夫人脸上就露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来。
“还没定,不过也快了。”
内宅妇人平日里可以消遣的事情不多,女子嫁人,男子娶亲,这样的消息最能引起她们的注意。
母亲忙道:“是哪家的人?”
顾重阳与顾重芳就在隔壁,因此英大夫人与母亲说话的声音,她们也能听见。
听到她们说到自己的亲事,重芳堂姐不由绯红了脸。
顾重阳知道,重芳堂姐的夫婿是老夫人娘家崔氏五房的嫡长孙,名叫崔安之。
他品行端修,为人磊落,前一世与重芳堂姐锦瑟和弦,感情十分的好。
因为学问扎实,所以他仕途顺利,他步步高升,顾家的人提起这个大姑爷都十分满意。
英大夫人吴氏显然很喜欢这个未来的女婿:“…户部员外郎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崔自立大人的嫡长子,去年刚刚进学,是山东省的案首。因今今年年初来他到京城鹿鸣书院求学,崔大人就带着他来家中拜访,老夫人觉得他品行端修,得知他还没有娶亲,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原来是老夫人的娘家人。”母亲羡慕道:“那就错不了了。还是大嫂有福气,重芳这样恬静贤淑的女孩子,就该配崔氏这样的诗书门第的君子。也不知道我的重阳以后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
崔老夫人在上首哈哈一笑:“有小不愁大,你如今看着重阳小,再过两年也要说人家了。到时候有你舍不得的呢。”
“是舍不得,重阳向来不受拘束,性子也十分跳脱。以后要真嫁了,我恐怕真的会担心。”
“不必担心。”英大夫人道:“蕤哥儿媳妇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是很多事情都不懂,慢慢得不就好了。如今跟着我学管家,不知道多能干。”
“蕤哥儿媳妇是个好的。”母亲由衷地羡慕道:“大嫂一双儿女本就十分出色,如今这个媳妇也是能干的,真令人羡慕。”
“对了,怎么没见蕤哥儿媳妇?”
“昨天亲家舅老爷吕仲贤吕大人从山东省回来了,亲家夫人就派人接了她回去。”英大夫人道:“估计过两天才能回来呢。”
说的是大堂嫂的娘家舅舅,外放到山东省做学政的那位吕大人。
同样是外放回京,母亲不由就多了几分关心:“亲家舅老爷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外放了吧?”
“还没定呢。”英大夫人道:“不过听说要留在吏部。”
母亲听了,心头一动。她是为父亲担心,怕父亲在京城候缺一直等不到机会。
候缺候个一年半载是常事,十年八年的也不少。
可她最终什么把心里的话咽下去,什么也没有说。
英大夫人吴氏就笑着岔开了话题。
长辈们说着话,顾重芳也拉着顾重阳问她在南边的生活。其实顾重阳都忘的差不多了,好在上一世师父喜欢游山玩水跟她说了很多南方的风土人情,她就捡一些有趣的说了,惹得重芳堂姐十分羡慕。
到了晚上,顾重阳一家三口留在长房用膳,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顾重阳不由觉得,要是父亲生在长房就好了,这样母亲也不用受气了。崔老夫人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真是世间少有。
大齐朝以孝治天下,对于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十分敬重,规定他们过寿的时候一应物品可以不受官职品阶的限制。
所以,除了小孩子之外,年长的人在六十岁之前过寿都十分低调,只等六十岁生辰这一天好好风光一回。
孝子孝孙们也会挖空心思来策划寿宴,一来是彰显自己的家世底蕴,二来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孝心。
庆阳侯府也不例外。
十月十七日,离葛老夫人的寿礼还有三天的时间,流水席就已经摆了出来。
跟庆阳侯府有来往的姻亲故旧,都根据平时相处的亲疏送来了或丰厚或一般的寿礼。
庆阳侯府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
庆阳侯府朱红色的大门敞开,门口左右各十二个家丁雁翅排开,迎宾的知客,唱礼的小厮,司账的先生,来往的仆妇…全都精神抖擞穿着簇新的衣裳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
外院沸反盈天,宾客盈门,内院却十分安静。
因为还没有到正日子,重要的宾客都没有到。
如今来的要么是公卿世家送礼的仆妇,要么是不太重要的宾客。
所以葛老夫人不必一一见面,都交给了大夫人郝氏张罗应付。
顾重阳跟着三位姐姐在安荣院陪着葛老夫人说话。
突然,帘子一动,苏嬷嬷疾步走了进来:“老太太,湖北荆州府柴太太带着表少爷跟表小姐给您拜寿来了。”
葛老夫人听了眉头一皱:“什么柴太太?我们顾家什么时候有在湖北的亲戚了?”
“您忘了,咱们家姑老夫人除了信国公郑家的老夫人之外,还有一个嫁到湖北荆州府柴家的姑老夫人。”苏嬷嬷笑着提醒道:“柴太太是姑老夫人的儿媳妇。”
“原来是她!”葛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轻描淡写道:“她来做什么?既然是来拜寿,让郝氏去处理就是了。”
竟然是十分不在意的样子。
“这…”苏嬷嬷顿了一下,然后小声道:“柴太太从湖北荆州远路而来,说是非要带着表少爷跟表小姐给您磕个头。毕竟是远路而来,不可能今天就回去,可能还有其他事情,您看?”
“既然如此,你就让他们进来吧。”
葛老夫人又对顾重阳姐妹几个道:“亲戚们不大走动,你们都不记得了。是你们祖父一母同胞的亲妹子,早些年嫁到了湖北荆州。今天来的,是她的儿媳妇与孙子孙女。你们也该叫一声表婶,表兄弟表姐妹。”
不一会儿,苏嬷嬷领着一个妇人跟一对少男少女走了进来。
那妇人三十多岁,穿的衣服虽然花团锦簇,但不论花样还是布料皆是京城早就淘汰的款式。
少年十二三岁,精明的眉眼嵌在黑瘦的脸庞的上。他身上穿着宝蓝色的交领杭绸直裰,宽宽大大十分不合体不说,上面还皆是被压了很久留下的褶皱。八成是从成衣铺子里租的。
少女十来岁的样子,生的娇小纤瘦,怯懦柔弱,好似无害的小白兔。那一双眼睛却骨碌碌乱转,来回打量着室内。
这个少女,正是柴惜月。
顾重阳不由低下头,放在腿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自己前一世真是有眼无珠,认不清柴惜月的真面目,还跟她推心置腹地做了好姐妹。自己对她一片赤诚,换回来的却是居心叵测地背叛。她做了贺润年的外室,最后还登堂入室跟自己处处较劲。
自己会被贺润年下药毒死,这里面估计少不了柴惜月的功劳。
柴惜月做梦也想不到,她顾重阳死了,柴惜月还是做不成延恩侯府的当家主母。
顾重阳死了,但到底还有个儿子。可柴惜月呢,她无儿无女,又失去了生育能力。顾重阳没有寿终正寝,她柴惜月也休想安荣福贵到老。
柴太太已经坐下跟葛老夫人说话了。
顾重华则领着一众女孩子到了隔壁厢房。
柴惜月笑盈盈地跟众人说话:“大表姐真是有气度,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像大表姐这样有气质的女孩子呢。人家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我从前是不信的,如今见了大表姐,我真真是信了。我一见大表姐就十分心折,恨不能当你是我亲姐姐才好。”
第30章 。演戏
顾重华五官秀丽,优雅端庄,若跟寻常女孩子比起来,那自然是漂亮的。可是跟顾重阳顾重珠顾重芝比起来就差了一截了。
她自己也不屑于跟别人在容貌上争高低,却很喜欢别人夸赞她有才华。
听了柴惜月的话,顾重华微微一笑:“惜月表妹可真是好甜的嘴,可真是讨人喜欢。”
她年纪大,跟着大夫人接人待物见识得多了,因此并未喜形于色。
柴惜月说了一大通,见顾重华只说了一句,心下有些失望。但是她并不气馁,而是再接再厉道:“若说讨人喜欢,谁能比得上大表姐你呢。我之前一直很羡慕大表姐你这样的名门贵女,可惜我们荆州府不如京师人杰地灵物华天宝,自然养不出像大表姐这样气质出尘的才女。今天见了大表姐,我的心愿总算是完成了一半了。”
顾重华就好奇道:“那另外一半是什么?”
“我十分倾慕大表姐的才华气度,如果有幸跟大表姐做好姐妹就是三生有幸了。我们今天来了,要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才走,不知道大表姐这样的贵女住的屋舍是什么样子呢。我想见识见识,以后回去跟人家说也有了谈天的资本。”
柴惜月抿嘴一笑,满眼都是期待:“如果大表姐愿意,我这几天就厚颜跟你住在一起了。”
柴惜月心里有些得意,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重华不会不给面子吧。
京都这些才女,最是清高好脸面了。
顾重华可是庆阳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自己若是攀上了她,跟着她出去交际,结实京都名媛,就凭自己的才华手段,还怕不能名利双收吗?
柴惜月目不转睛地望着顾重华,满眼都是笑意。
可没想到的是,顾重华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皱了眉头道:“我的屋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跟几位妹妹都是一样,寻常的紧。”
柴惜月的脸色唰地变得苍白。她长袖善舞,喜欢投人所好,讨人欢心,本以为到了京城能大展拳脚,没想到第一个人就给她碰了软钉子。
顾重华好似没看到柴惜月的难堪一样,她微微一笑,拉了柴惜月的手,十分亲切自然,不见半分的尴尬:“横竖惜月表妹要在京城住一段时间的,等老太太寿宴过了,我领着你好好在侯府玩几天。咱们庆阳侯府的园子虽不是什么名园,但到底是与湖北不同,惜月表妹可以好好领略一番,也不算白来了京城一回。”
柴惜月的苍白的脸又涨得通红:“多谢大表姐,到时候就劳烦大表姐了。”
“嗯。”顾重华神色自若道:“惜月表妹不必客气,茶凉了,快尝尝。”
柴惜月喝了茶,端着茶盏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指关节隐隐有些发白。
这是京城,是庆阳侯府,是助她上青云的地方,她不能造次。
她在心里默念了几声小不忍则乱大谋,心中翻滚不已的气血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立马打起精神来跟顾重珠寒暄:“我之前就听说,庆阳侯府的二小姐是最漂亮的,父母爱若掌珠不说,就连老夫人也十分喜爱,因此取名顾重珠。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果然不虚。二表姐,你长得可真漂亮!”
顾重珠对自己的美貌的十分自负,出去的时候也经常听人夸赞自己,可从来没有像柴惜月这般露骨过。
听了柴惜月的恭维,她立马眼睛一亮,显得有些激动:“惜月表妹,你说的是真的,你们远在湖北荆州府也听说了我的美貌了吗?”
顾重珠的反应有些过激,但显然是柴惜月想要的结果。
她微微一笑,离顾重珠又近了几步:“二表姐,我长这么大,可是头一回来京城,京城的女孩子难道个个都像你跟大表姐这样吗?一个气质出尘如天上的明月,一个倾国倾城好似盛开的牡丹。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她稍微有些夸张的语气令顾重珠十分得意,平素跋扈高傲的她难得平易近人了一回:“惜月表妹,你说得没错。我们京城比你们湖北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名门贵女更是多不胜数。不说其他世家,就我们庆阳侯府的三妹妹与四妹妹,虽然比不过我跟大姐姐,但是也比你们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子漂亮很多。”
顾重珠上下打量了柴惜月一回,然后道:“不过,惜月表妹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虽然比不过我们顾家的女孩子,但是也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孩子强多了。”
柴惜月向来觉得自己漂亮,她恭维顾重珠不过是为了哄对方开心,没想到顾重珠说话这么直,将她贬的那么低。
她笑盈盈的脸就有几分僵硬。
“二表姐说的是,我做梦都想跟你这样的名门淑媛亲近亲近,好学学你们的气度。”说着,她的语气低下去,露出几分沮丧:“可惜,如今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怎么不行呢。”顾重珠笑道:“我看你也是个伶俐的人,既然如此,我就大发慈悲,让你见识见识好了。你这几天跟我住在一起,你好好跟我学学,等你回去了,就告诉那些人,京都庆阳侯府的二小姐是多么美貌无双。”
“真的吗?”柴惜月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不敢置信地望着顾重珠:“二表姐,你太好了。像你这样花容月貌却又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我还是头一回遇到。”
她再次上前,拉了顾重珠的手,赞叹感激道:“二表姐,我恨不能你是我亲姐姐!”
说着,眼中竟有了水光。
她的反应让顾重珠十分有成就感,她故作平静道:“好了,这不过是小事,我这个人心地柔软向来喜欢帮助人。这几天你在京城,就跟我一处。有我在,别人绝不敢怠慢你一分一毫。”
看着她们两个一个恭维一个应承,顾重阳心里的气愤渐渐变成一种好笑。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柴惜月可真是唱、作、念、打,无一不精,才一会的功夫就把顾重珠哄得团团转。
自己可真是有眼无珠,居然看不到柴惜月居心叵测,心怀鬼胎,还以为她是真心跟自己交朋友,真心对自己好。
第一次上当是无知,第二次上当就是蠢。
她顾重阳这辈子再也不会上柴惜月的当了。
柴惜月拉拢了顾重珠,顾重珠就指着三小姐顾重芝道:“惜月表妹,这是我三妹妹。”
柴惜月正欲跟顾重芝说话,顾重珠又轻鄙道:“对了,我要跟你说清楚,你要结识名门淑媛,自然是要亲近我这样的,有些人虽然也是侯府小姐,却是庶出。惜月表妹这么聪明,嫡出与庶出的区别,不用我提醒,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柴惜月点点头,对顾重珠微微一笑表示了解。
“三堂姐好!”
她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然后就没有再说其他,敷衍之色溢于言表。
顾重芝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对于柴惜月的轻视没有任何的不快,只轻声道:“表妹好。”
顾重芝柳眉杏眼桃花面,一举一动都是画,十分的漂亮。
顾重阳见了,就叹了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日子不好过呢,现在看来,三姐姐恐怕比自己还不如。居然连柴惜月这样初次见面的客人都如此怠慢她,家中的其他人以及下人就可想而知了。
上一世,自己与三姐姐都是生母去世,可自己是嫡出,还有舅舅。三姐姐是庶出,一无所有。
想到自己上一世在继母面前吃的苦头,对于这个三姐姐,顾重阳生出了几分怜惜。
柴惜月已经走到了顾重阳面前,她笑盈盈道:“这位定然是四表姐了。”
她目光在顾重阳身上一转,见顾重阳头上带着金镶玉蜻蜓珠花,耳朵上塞着米粒大小的珍珠,身上穿着的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花样,心里就生出几分讶异。
不是说四房老爷是庶出,不讨老夫人欢心吗?
这个四小姐顾重阳怎么穿戴如此华贵,比大小姐顾重华一点也不逊色。
看来,自己之前打探的消息也不全然正确,还是要随机应变才是。
心里打了个转,柴惜月就亲热道:“四表姐的皮肤可真白,不知道平日里擦什么香粉呢?”
见她跟顾重阳说话,二小姐顾重珠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她冷哼一声道:“谁知道她擦什么香粉?也不知道把脸抹这么白给谁看!”
顾重阳对柴惜月笑笑没有说话。
可柴惜月却越发觉得顾重阳不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