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年开学后第一次月考,都是最受瞩目的,谁不想博一个头彩呢。
家里有学生的,有的紧张,有的期待。
紧张是对孩子成绩没把握,怕考砸了出丑;期待则是因为家中孩子成绩斐然,觉得一定能一举扬名,给家中增光。
就连宫中帝后都对此次月考表示了关注,大家就更紧张了。
江伯臣指望江令媛一鸣惊人,让他颜面有光,给他带来好处,因此,他早早就吩咐人给江令媛准备最好的笔墨纸砚,还每天给她炖一盅汤补身体。
至于江令宛,不过是陪跑而已,不指望她拿到名次,只要不倒数给他丢人,他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笔墨纸砚、汤汤水水什么的,自然也就没给江令宛准备。
江令宛不在乎,可四夫人却替江令宛报不平,她一个弟媳妇,不好去教训大伯哥,就对萧嬷嬷说了一番话。
萧嬷嬷听了呵呵笑:“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办。”
江伯臣早上去工部衙门当差,傍晚回家走到二门处,就听到几个婆子围在一起闲磕牙:“…原来你们也听说了,大老爷这事做得忒不地道。”
“同样是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竟然如此厚此薄彼,太偏疼二小姐了。”
“哪里是偏疼二小姐,他是一颗荣华心,两只富贵眼,就盯着前程好处,是因为二小姐能考得好成绩,给他带来好处,他才这样的。”
“啧啧啧,现在家里上下,谁不说三小姐真可怜,有亲爹还不如没有。咱们大老爷眼里只有功名利禄,哪还有半分人情味,街上杀猪的还知道疼闺女呢…”
这几个婆子有说有笑,并未压低声音,根本不避讳这话被别人听到,很显然,这件事早就传开了。
江伯臣最爱颜面,听了这一段话,脸皮时青时白时红,恼怒之下连身份也顾不得了,冲上就要狠狠踹那几个婆子。
婆子们胆子好大,竟然如鸟兽一般四散而逃,眨眼之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江伯臣浑身发颤,瞪大眼睛,好一会才发出一声怒吼:“江大有,给我查,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
江伯臣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发誓要彻底清查,一定要将那个胡言乱语、败坏他名声的罪魁祸首抓出来。
万万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老夫人房里一个嬷嬷头上。
江伯臣一听这话就慌了,也顾不得生气了,着急火燎地跑去请罪。
因为老夫人疼爱二老爷,想让老侯爷把爵位传给二儿子,看上蹿下跳一心争夺爵位的大儿子就十分不顺眼。
老夫人平时没事还会叫江伯臣过去训话呢,如今抓到了把柄,更不会轻易放过。
江伯臣刚一进门,就被她劈头盖脸一顿呵斥:“家里好好的,偏被你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两个都是你的女儿,你本该一视同仁,却厚此薄彼。你既然做得出,难道还不许人说吗?”
“莫说下人看不过,便是我这个做祖母的,都替宛姐儿心寒!”
江伯臣心里那个气啊。
江令宛不知道从他这里搜刮了多少好东西,那些东西不知道能买多少笔墨纸砚了。还有养马、养马夫的开销,提起来他的肉就疼。
可他不能嚷嚷出去,说自己被女儿敲诈很多次,又不能当着老夫人的面辩解,不仅忍气吞声给老夫人赔不是,还要照着江令媛的份例,给江令宛也准备了一份。
他怄得牙都要咬碎了,将这笔账算在了江令宛头上,这丫头忒坏了,一门心思就想算计他的东西,这件事肯定是她搞的鬼,除了她没别人了。这哪里是养女儿,简直是供了个祖宗!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伯臣越想越气,越气越恼,最后放出话:这次月考,谁考得好,就把他珍藏的前朝玉笔筒送给谁作为奖励。
到时候既奖励了江令媛,又打击了江令宛,简直一举数得。
虽然这笔筒是他心头肉,但为了能出这一口气,他认了!
“媛姐儿,为父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江伯臣表情凝重,语重心长,“你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父亲,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考试。”
江令媛压力倍增,此后越发努力,挑灯夜读,埋头苦学,不在话下。
江令宛也不甘示弱,放出话去,说这个玉笔筒非她莫属。
她也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地备考,每天睡觉推迟、起床提前,抽出更多的时间读书。
但是比起夜以继日、时常通宵达旦的江令媛,她还是差一些的。
江伯臣放下心来,媛姐儿这么争气,一定能取得好成绩。
何娉芳却更看好江令宛,私下跟萧嬷嬷说:“宛姐儿这样劳逸结合刚好,媛姐儿成夜不睡觉,可能反而事倍功半,欲速则不达。”
萧嬷嬷心里却想,江令宛的确聪明伶俐的,可入学考试时,她被江令媛甩开一大截,如今江令媛又如此用功,两人就算差距会有所缩小,可江令宛想赢江令媛,恐怕不容易。
除了萧嬷嬷,会宁侯府的下人们也选择了自己看好的主子,或者正面杠上,或者暗中对比。
在这股暗暗较劲之中,时间一天天过去,离万人瞩目的月考之日只剩下两天了。
这天江令宛如平常一样去女学,顾金亭发现她嘴角微翘,眼神明亮,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宛表妹,你今天心情很好。”
“是啊。”江令宛展颜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她笑起来脸颊两个深深的梨涡格外好看,像朵花一样诱得人想去亲一亲。
顾金亭盯着那朵花,心头暖暖的:“把月考当成喜事,看来宛表妹必然有了充分的准备,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江令宛点头,笑而不语。
月考当然是喜事,然而最让她欢喜的却不是月考,而是今天是萧湛教她骑马的最后一天。
从明天起,她就再也不用日日面对萧湛,不用过那种心里骂兮兮,脸上笑眯眯的日子了。
早在十天前,她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了,眼看着朝思暮想的这一天来到了,她能不高兴吗?能不欣喜吗?
当然这份喜悦高兴,只有同桌兼好友的程静昕能感同身受了。
因为李将军为人严厉,把操练军中士兵的方法用到了程静昕身上,这一个多月,江令宛日子不好过,程静昕同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对好朋友的确称得上是“有难同当”了。
“宛姐儿,不容易啊,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刚一放学,程静昕就握住了江令宛的手,几乎要喜极而泣:“我一度以为自己熬不过去。”
“可是我们熬过来了。”江令宛回握了她的手,喜笑颜开,“走,上完最后一节课,咱们就解脱了。”
往日脚步沉重、心情沉重的两人,今天格外轻快飞扬,几乎是健步如飞地来到练马场。
程静昕去找李将军,江令宛则朝萧湛走去,远远看到那一人一马站着,她如往常一样喊了一声:“乌兔。”
听到呼唤,本来站在萧湛身边乌兔立刻扬蹄跃起,一路小跑至江令宛面前。
江令宛笑着迎上去,握住马缰,熟练地踩住马镫,翻身上马,然后驭马驰骋。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她已完全掌握了骑马的要领,手握马缰,纵情驰骋,她要快就快,要慢就慢,力量握在她手中,那种掌控一切的快乐,灵魂得到释放的自由,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原来这就是骑马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速度带来的畅快!
果然是步行乘轿子无法比拟的!
江令宛一开始学骑马是为了月考,但是现在她已经真正喜欢上骑马,把骑马当成一项无可取代的爱好了。
一口气骑了五圈,她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萧湛身边:“五舅舅,我骑得如何?”
“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总算不会丢我的脸了。”萧湛轻笑道。
“那是五舅舅要求太高了。我自己很满意,很自豪,很骄傲。”
经过一个月的打击,江令宛脸皮越发黑厚,面对萧湛的调笑,她不仅能应付自如,坦然笑对,甚至还能小小地反击了。
“我相信五舅舅虽然嘴上不满意,其实心里也是骄傲的,毕竟有我这样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秀外慧中、马术高超的人做您的弟子,您怎么可能不骄傲呢!”
是啊,他怎么能不骄傲呢?
这个小姑娘从前不敢骑马,上马之后,吓得哭鼻子,不敢睁眼,现在她克服了恐惧,不仅会骑马,而且骑得特别好。
昔日那个抓着他手不敢松的小可怜,变成骑上马就快速驰骋不愿停下的狂野小姑娘,这一切是他教给她的,他如何能不骄傲?
“嗯。”萧湛点头,眼中笑意渐浓,“能让朽木可雕,顽石点头,说起来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江令宛却不生气,先是微微一笑,接着正色给萧湛行了一个大礼:“朽木江令宛谢过五舅舅教授马术之恩。”
有上辈子的阴影在,她不敢骑马,认真说起来,她的确是朽木。
虽然萧湛跟主子是敌对的双方,虽然他们以后注定是不同的阵营,可现在她依然要真心感谢萧湛。
要不是有他帮她克服恐惧,她恐怕永远都学不会骑马,也永远不会知道骑马竟然是这么有趣的事。
江令宛正在感慨,萧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真乖。”
江令宛抽了抽嘴角,又来了!
但是明天就不用听了,真让人高兴呀。
抽动的嘴角高高扬起,化成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我这么乖,五舅舅该怎么奖励我呢?”
她一边说,一边摩挲着乌兔的鬃毛。
一个月的磨合,乌兔已经能感受到她的心意了,有时候不必发出指令,它就能跟随她心意变换速度方向。
温顺时,它缓缓漫步,乖巧听话;狂野时,它快若奔雷,迅若闪电。
只要她一喊它的名字,它就立刻跑到她身边,供它骑行,这样乖巧可意,与她心灵相通的乌兔,她是真的很舍不得。
萧湛像上次一样微微挑眉,像上次一样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小姑娘舍不得乌兔,肯定是想张口讨要。
好马难得,乌兔聪慧无双,稳妥伶俐,他亲自挑选、训练,两年多下来,乌兔越发稳重通人性,这样的好马,给小姑娘当坐骑正合适。
他本来就想送给她,只是没想好用什么理由,现在她主动张口,省得他再去想借口。
江令宛摩挲着乌兔:“五舅舅,我以后想去探望乌兔,这个奖励你能答应吗?”
她不确定萧湛会同意,所以不自觉带了商量的语气。
萧湛的眉头微微蹙了蹙。
自打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便对他疏远了很多。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人日日相处,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消除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姑娘一开始对他防备心很重,现在比之前好了很多,可以轻松地与他开玩笑了。
他以为她会正大光明地跟他讨要乌兔,把像他提要求当成理所应该的事,没想到她还是这样谨慎,这样疏远他,防备他。她到底在防备他什么呢?
萧湛神色渐凝,看到江令宛正在等他回话,便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想看望乌兔都可以。”
江令宛喜出望外:“多谢五舅舅,您真是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心怀宽广。”
这就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心怀宽广了?
若是他把乌兔送给她,小姑娘该有多高兴!
“这只是小小的奖励,不算什么。明天就是月考之期,你乖乖考试,若能取得名次,我还有一个大大的奖励给你。”
是吗?
我根本不想要!
“大大的奖励就不用了。”江令宛一脸感激惭愧,“五舅舅教我骑马的恩情尚未偿还,我怎么还好意思劳您破费呢?”
萧湛了然,目光带了宽容:“你是怕自己得不到好名次吧。不用怕,就算你考不到头名,考不到前三,哪怕是倒数,我也不会怪你。”
呵呵,激将法是吧,我不上当。
江令宛长叹一声:“是啊,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心,所以不敢要五舅舅的奖励。”
“不要紧,你若是考砸了,更应该给予安慰。”萧湛语重心长,“毕竟你这么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秀外慧中、马术高超,考好考砸,我都该给你奖励。”
江令宛:呵呵!
考前最后一次交锋,她再次惨败。


第44章
备受瞩目的月考终于到了。
考试分六门课程,分别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一共三天时间,每天考两门,上午、下午各一门。按照顺序,第一天上午便是礼学。
来到考场,程静昕立刻来到江令宛身边,紧张兮兮地问:“宛姐儿,你怕不怕?”
“我可是天下第三!有实力的,没在怕的。”江令宛信说完豪言壮志,又压低声音,“其实我也有点怕,毕竟是第一次月考,怎么能不紧张呢。可是你看看其他人,比我们更紧张,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程静昕转头一看,见同学们果然要么两眼发直,要么坐立难安,还有人脸色如土,额头冒汗,几乎每个人都跟平时不太一样,她心里的那点子紧张瞬间消失了大半。
“宛姐儿,你真好。”程静昕非常感谢江令宛,“有你在,我也不紧张了。”
女学生们早早到齐,不一会三位监考官也到了。
凌夫子是教授礼学的夫子,自然她是主考;陈夫子、容夫子是副考。
此次考试引人注目,关系着以后参加六大书院联考的名额,不容懈怠,三位夫子俱面容严肃、正襟危坐。
凌夫子点名之后,便介绍考试规则:二十五名学生,根据平时上课时分为三组。
成绩最好的:宋罗绮、辛楚楚、江令媛、江令宛、程静昕五人为一组;接下来是比她们稍弱的十位学生第一组;最后剩下的十位在第三组。
这个分组方式让第二组的学生高兴,这五个人太优秀、太厉害了,她们本来成绩不错,但比不过这五个人,如今不用与这五个人一组,也就避开了沦为陪衬、被比成渣渣的厄运。
第三组的学生满脸羞惭,考试还没开始就被划到最后、最差的一组,实在太丢脸了,一定要好好考试,拿一个好成绩。
考试从第二档先开始。
十名学生站成一排,先从吉礼中的人开始,接着是地,再然后是天。
这十名学生水平相当,差距不大,一开始大家都能做出来。
等人礼结束,到地礼的时候,就三个人跟不上了,先是手忙脚乱地看别人做,过一会实在跟不上只能停下来,满面羞惭懊恼地退到一边。
到天礼的时候,便又有三个人退下来,坚持到最后,做完全部动作的,竟然只有四个人。
凌夫子沉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十个人,失望极了。
十个人,坚持到最后的只有四个,这四个人虽然坚持做完了,却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何止不好看,简直惨不忍睹,凌夫子不生气才怪。
特别是其他两位在一旁看着,陈夫子还是她的死对头,她教的学生们做得不好,她这个做夫子的更是脸上无光。
“全部不合格!”凌夫子面黑如锅底,声音冷硬。
满分十分,六分合格,这十名学生,得一分的三人;得三分的三人;得五分的四人;可谓是愁云惨淡。
凌夫子目光一扫:“接下来是第三组,开始吧。”
既然已经丢人了,那就索性丢到底吧。把最好的第一组放在最后压轴,博一个精彩落幕好歹能挽回一些颜面。
很明显,凌夫子是打算放弃第三组,让她们给第一组做陪衬。
第三组的同学们明知如此却也没法拒绝,只能咬紧牙关上场,心里都憋了一股气,立志要好好做。
或许是知耻而后勇,或许是第三组有些同学只是课堂上没有表现出来,大家都不看好的第三组竟然表现不错。
除了一位女学生最先退下来,剩下的九位竟然都坚持到了最后,其中有两位学生竟然做得十分标准。
凌夫子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不错,除了退下来的,剩下的九人全部合格。”
场上的九名女生大喜过望,顾不得夫子们在场就发出喜悦的欢呼声。
那位唯一不及格的学生——乔燕儿呆板茫然站在那里,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考试还在继续,无人去顾及她的心情,随着凌夫子一声吩咐,剩下的五位最强选手出列站到场中。
五位朝气蓬勃、容颜俏丽的女学生站成一排,同样的服装、同样的发髻,朝那里一站便如春兰秋菊、夏荷冬梅,虽然容貌不同,却各有风姿。
好一副五美争艳图,花团锦簇、玉立亭亭,令人心情愉悦,移不开双眼。
凌夫子脸上隐隐有骄傲的神色,她微微颔首:“开始。”
五位少女同时动了起来,便如鲜花绽放,又是另外一种风采。
五人动作一致,礼节标准,人、地、天,整个过程下来,竟然没有一人出错。
最难得的是她们五个姿态优美,进退有礼,令人赏心悦目。
吉礼已经做完,可是她们竟然没有停,还在继续。
女学生们很是诧异,表示不明白,可三位夫子却看得一清二楚,她们接下来做的是凶礼。
五礼:吉、凶、宾、军、嘉。
陈夫子微微诧异,低声问:“如果我没有记错,凌夫子应该还没有教授到凶礼吧?”
“没错。”凌夫子轻声嗔怪:“这些女孩子们太争强好胜了,等考试结束,我得教训她们。”
嘴里说着责怪的话,那表情却是十分高兴、十分骄傲的。
陈夫子点点头,没再说话。
就在此时,五位少女中的一位突然摔倒在地,一声闷哼。
陡然生变,其他四位纷纷停了下来。
“静昕!”江令宛最先反应过来,她立刻蹲下,扶住程静昕的肩膀,“你怎么了?”
程静昕两手抱住右脚脚腕,脸色发白,额上冷汗直冒:“我可能是崴着脚了。”
“我看看…”
“不要动她!”
三位夫子都走上前来,容夫子阻拦江令宛,正色道:“去抬滑竿过来,我带她去隔壁休息,让大夫给她看看。”
“好。”江令宛也冷静了下来,“我陪你一起去。”
程静昕疼得双唇没有血色:“不用,不用,你留下来继续考试,容夫子陪着我就行了。”
她深深看了江令宛一眼:“咱们俩得有一个…”
“嗯。”江令宛点点头,跟她保证,“你放心。”
一时容夫子带着程静昕走了,陈夫子与凌夫子商量接下来的考试。
两人商讨了一会,凌夫子问剩下四人:“是就此停下,你们都是十分,还是继续比?”
“继续比!”
四位少女毫不犹豫、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又去看彼此,眼中俱火花四溅,谁也不肯服输退让。
围观的女学生们纷纷感到热血沸腾。
所以才智人,不肯自弃暴,力欲争上游,我辈当如是!
啊啊啊,好厉害啊,虽然在场上的不是自己,但是却莫名激动是怎么回事?
凌夫子虽然冷静,但眼底的满意赞赏几乎藏不住:“既然如此,那便继续,只是要加大难度,换一个考场。”
新的考场便是内舍生的考场,内舍生比她们这些外舍生早入学一年,考试的难度提高了一个等级不止。
考场中间用石灰画了手腕粗的长形方框,方框大约有两把椅子那么大。
不用凌夫子介绍,大家也看明白了,这必然是要她们站到方框里去考试,若是踩线,便是输了。
在做礼仪的时候,不仅要留心别出错,还要随时注意脚下不能越线,简直一心二用。
我的天,这未免也太难了!
围观的女学生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朝要比试的四人脸上看去。
宋罗绮、江令媛、辛楚楚脸色有些僵硬,江令宛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神情。
大家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想法,没有神情就是最好的神情,这一局,江令宛稳赢!
我压江令宛!
我也压江令宛!
我也是!
我也一样!
君子所见略同!
凌夫子介绍了规则,道:“自己挑选一个格子,准备开始。”
其他三人尚在迟疑,江令宛已经一马当先地选好了位置站定,一派来者不拒,淡定从容模样。
江令媛见了,也赶紧回神,选了一个格子。
宋罗绮、辛楚楚紧跟其后,选定站好。
凌夫子微微颔首,比试开始。
若说上一场比试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的较量,那这一场,便是独孤求败与一般高手的过招。
先是宋罗绮步伐太大,不小心踩了白线,心慌意乱之下,连错好几个动作,只能饮恨退出。
接着便是江令媛,她可能是太紧张了,在做动作的时候,竟然忍不住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不看还好,这一看就出了错,两只脚绊在了一起,若不是她反应快,就要跟程静昕一样摔倒了。
虽然她最后站稳了,可到底出错了,也只能停下来。
此时场上只剩下辛楚楚、江令宛两人了。
两位美貌少女动作翩然,可大家却只觉得紧张,纷纷为自己选中的那个人暗暗鼓劲。
二人动作尚且一致,神色却有不同。
辛楚楚额上冒汗,脸色紧绷,分明全神贯注,很怕出错。
再看江令宛,她面色平静,唇角微扬,十分轻松惬意,她不紧张,而是很享受。
前世她照顾静龄公主多年,规矩礼仪早已刻入骨子里,小皇帝去泰山祭天、去皇陵祭祖、春祭、雨祭…数次祭祀她俱陪在静龄公主身边,她刚开始学习礼仪时,就是这样在格子里的。
宋罗绮、江令媛、辛楚楚私下多次训练,基本功扎实,可到她这个真刀实枪上过场的人面前,便不够看了。
此时,辛楚楚也坚持不住,顾上不顾下,踩了白线。
而江令宛却根本不知,她只是认真地举手、抬头、进、退、屈膝、伏拜,根本不去看其他人是如何反应。
胜负已分,却无人喊停。
她沉醉于动作,其他人沉醉于她的表现。
最后一个体式结束,她停下来,躬身行了结束礼,一抬头,就见众人神情激动望着她,噼里啪啦给她鼓掌。
“江令宛,你真棒!”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
“是啊,君子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家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话,好像她是个大英雄一样,气氛欢乐极了。
其他三人面色难看,站在那里干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夫子从人群那里收回目光,然后看了三人一眼,脸上有失望一闪而过。
这三个学生,宋罗绮先不说了,辛楚楚与江令媛,一个是她的外甥女,从小到大一手教导;一个是她的爱徒,私下经常补课。
她对这两人寄予厚望,没想到她们竟然都败了!
“大家静一静。”凌夫子打断众人对江令宛的赞美,微微拔高了声音,“现在宣布分数。”
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纷纷朝凌夫子望去。


第45章
“程静昕,七分;宋罗绮,八分;江令媛,八分;辛楚楚,八分。江令宛…”
凌夫子抬起头,看着江令宛,女学生们握紧拳头,神情激动、眼含期待。
“十分。”
她说出十分的瞬间,满堂女学生竟然抱成一团,大喊大叫着跳了起来:“满分,是满分!太好了,我就知道一定会是满分!太棒了,太厉害了!”
“很好。”凌夫子冲江令宛点头,眼中有淡淡的满意,“要戒骄戒躁,保持努力,争取下个月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江令宛平时表现很不错,凌夫子猜到她能取得好成绩,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厉害。
江令宛得了第一名,凌夫子倒不是不高兴,她只是没有特别高兴。如果换成辛楚楚与江令媛,她此时必是笑容满面,夸赞不止的了。
“非常好,动作柔和有力,挥洒自如,进如行云,退似流水,礼仪举止堪称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