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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冬花看蔚槐不听她的话,那样执拗地站在树丫间折个不停,就又下通碟令:“你快点下来吧!跌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大人了,也不是嫩胳膊嫩腿儿。”
“妈就你一个儿子,你有个三长两短,可咋样嘛!下来!下来!”
范冬花三令五申地吆喝着儿子。
可蔚槐还是给孩子们丢着一串一串的槐花,惹得满院子的欢笑。
范冬花看蔚槐还是那样,不高兴了,气渣渣地说:“槐儿,你到底下来不?再不下来,我可要拿斧子砍槐树了!我让你摘!”
蔚槐知道他妈说出来话来也做出事来,赶忙说:“等会儿,快了!”
“不行,现在就下。”范冬花不容置疑没有商量的余地说。
蔚槐没做声,范冬花转身走了。
片刻,她果真拿一把斧头出来,对着树上的蔚槐,挥着斧头,煞有介事地说:“我问你,你下来不?我喊一二三,你不下来,我就砍树。”
“一,二,三——”她喊到三时,蔚槐赶紧妥协了。
他说:“妈啊,我投降!我投降!我先——缴刀。”
说着,他对地面上的人说:“你们腾开场地,我先把镰刀扔出去再说。”
大家笑着给他腾出一片空地来,那镰刀往下一丢,却听“出溜溜”声响后,蔚槐象猴子似地从树上溜下来。
他扯扯自己被树枝挂得乱糟糟的衣服,笑哈哈地说:“妈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他孩子似的在范冬花跟前转着圆圈儿,大家看他那样都不由笑了。
于是这天傍晚,大家都幸运地吃到了油炒槐花拌干饭。
这饭,还是范冬花做的。你还别说,这个范冬花没什么文化,人又泼悍又少根筋,但做得一手好饭,比江惠如做饭要略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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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下地的人陆续从地里回来,一阵叮当的忙碌,一阵炊烟袅袅,不一会儿大家都端着碗来到槐树下。
习习的凉风中,那槐树的枝叶在风中簌簌摇曳着,清香阵阵撒满院,院里清幽凉爽,好不惬意。
一张小红炕桌子摆在那槐树下面,一旁,放着稀饭和干饭,大家随吃随盛。
大家正吃着,丑妮婶进来了,不一会儿,子玉的媳妇小鱼儿和子玉也进来了,后面还跟着端着饭碗的蓝玉和红玉。
“今天晦气!”小鱼儿进门就说。
子玉端着碗看她一眼,说:“结扎和咱们还暂时扯不上什么霉气。”
子玉是二爷dui唯一的儿子,他媳妇小鱼儿连着生了二个丫头片子,看子春家生了第三胎女儿那样,很是胆战心惊。
于是小鱼儿没扒二口饭,就说:“你们蔚家,好几辈儿,就这么缺小子么?”
子玉没吭声儿,那范冬花却快嘴快舌接上了话茬,说:“可不是。蔚家祖宗命脉里向来少男娃,要不,早就成大户姓了。”
丑妮婶向来不热心男人谈论的话题,什么祖宗,什么根,对她来说是与漠然置之的,她男人死后,她对蔚家的什么什么祖宗更是漠不关心了。
小鱼儿和范冬花她们这样说着时,丑妮婶和石头大爷端着碗恰巧坐在门外的石桌上,恰巧听到她俩的对话。丑妮婶调笑道:“他们蔚家没德,要不,连个儿子都没有。我看啊,祖上血脉里就是缺人丁的命,只生丫子没儿,是不是老祖宗没积了阴德才会这样。”
可是她的话一出口,那石头大爷就不依了。
石头大爷是最敬重祖宗最讲究追根溯源的,不允许别人说蔚家的祖宗这种坏话,对于他来说,她们这样说他的祖宗就等于污辱他的祖宗,也等于污辱自己,祖宗毕竟是自己的根,于是他不乐意了,直戳戳地说:“什么话!都怨你们这些婆娘生不出儿来,倒要怪罪祖宗!”
丑妮婶说:“你不要不承认这个事实。你看啊,冬花家三个姑娘一个小子,子春家三个姑娘,子玉家二个姑娘,都是想养一个小子,也没机会的,我们家呢,也是二个姑娘一个小子。”
石头大爷反对她的话,她只有拿出一些事实来说话,以证实她的话没有水份,而且是完完全全正确。
女人和女人说话总比和男人说话又能沟通点,特别是在儿女家常上,家务事上,邻里为人上,所以丑妮婶一说,那范冬花也是有了同感。
丑妮婶没男人,而范冬花的男人在外,比没男人的日子强不了多少,只不过比丑妮婶要经济宽容一点,吃和喝不用那么和丑妮婶一样斤斤计较着。但省力不省心,男人和她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一见面就打架,就会闹个鸡犬不宁,闹得沸反盈天。
谈到蔚家祖宗的事儿,那范冬花厌屋及鸦自然要把一些不适的理由牵强附会要牵扯进来。
范冬花喝了一口稀饭,又说:“子冬家也是二个姑娘没有小子的。蔚家缺少男的,人丁不旺。”
听几个蔚家媳妇这么说着,石头大爷叹口气,端着饭从外面石桌前颤颤魏魏走进来,他的后面跟着那个赖皮稀。
赖皮稀走路拖拖踏踏的,好象失去了老婆没了儿女,他越发不精干了。
但赖皮稀对什么事儿也敏感,对什么事也好象感兴趣,他一进门就问石头大爷:“硬老汉,你家子春是不是被公家拘留了?”
其实好事不出门,坏事出千里。那坏事不说不问倒也罢了,问出来说出来倒又不合时宜。
石头大爷很尴尬,叹口气,没回答他,却抬头看看那棵水桶粗的槐树,深有感慨地说:“站在这儿,真是愧对老祖宗啊!”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大家都是心里沉沉的。
硬老汉石头大爷心事重重的,接着又说:“我们家子春,被人家拘留了,都是那计划生育害得,三个丫丫没一个带把的,真是愧对老祖宗了。”
老头子不记挂儿子被拘留,倒记挂没带把的。
瞧这话说的。
赖皮稀却嘿嘿地笑了:你们这些老的,就记着这根啊祖宗啊,都翻了多少辈了,还这样不忘先祖先宗。
石头大爷说:“你这小子,不是说废话么?你要忘了老祖宗,你老子会揍扁你屁股。”
赖皮稀说:“想让我爹揍,他也揍不上了,他老人家入土为安了。想想,我还是愧对我爹,五十几岁的人了,我却活得还不如他,连个老婆都留不住,你看这日子过得…”
他伤感地说,几个蔚家媳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同情地看着神情萎靡的赖皮稀,一时都便没有了言语。
石头大爷看他说得把气氛都沉闷,就把话扯开了,不说子春的事,也不说赖皮稀的事,却说:“咱们不谈那些不痛快的事,咱们说说祖宗的事。”
蔚槐说:“我活这么大,你还别说,真得不知老祖宗是那一个。”
子玉说:“我也是。想想,我们都愧对老祖宗。”
子玉媳妇小鱼儿听了,说:“今日石头伯在,正好给我们讲讲。”
赖皮稀说:“老人家,这儿数你年纪大,那就说说咱们的祖宗,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吧?”
瞧这赖皮稀说的!他不说从哪里来的,偏要说那蹦出来。
江惠如却笑了,说:“你们都成孙猴子的子孙了,一个一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敢情蔚家的先人也是石头记里的孙猴子?”
那丑妮婶听江惠如说石头,那硬老汉石头大爷又在跟前,就开玩笑说:“侄媳妇啊,你可不敢说石头,你石头大爷就是你跟前,你石头石头的说什么哪!那是你的长辈呢!旧时要掌嘴!”
蔚环看她这样说自己的嫂子,就凑上一嘴,说丑妮婶道:“婶儿,我发现你啊,更是不讲理的一个人,你干么老唤大爷硬老汉硬老汉的,赶明儿让石头大爷掌你的嘴!”
“为什么啊?”
“因为你也该唤大爷啊!他比你老!”
丑妮婶却哂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我叫他大爷,那就乱了辈份了。他和我一辈,我干么叫大爷?叫大爷是你们的事,不叫大爷是我的事,我干么跟着你们搅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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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妮婶双眼皮,瓜子脸,有一副苗条的身材,虽已四十出头,但长得很漂亮,整个人精精干干,风姿绰约,因为她是一个寡妇,追她的光棍一打一打的;还有一些有妇之夫也觊觎她,总想和她套近乎献殷勤,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看不上人家,谈一个黄一个,没有一个能合她心可她意的。石头大爷管惯了媒,听说最近又要给她管媒说客了。
子玉在一边听了丑妮婶的话,知道那丑妮婶没男人野惯了,不仅心野,而且嘴也野得没人招架,他也是跟了石头大爷那敬祖宗犹如敬神的思想,所以听了丑妮婶和范冬花他们的一些话,打心眼里不是滋味。心想,你们不也是蔚家的媳妇么?干么老是不跟爷儿们一个想法,倒要没规没矩要这样,没大没小成这样?
那子玉有了这个想法,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有点教训他们的意思,他说那丑妮婶:“你不要那么说么!你不叫人家大爷,总该叫哥吧!你干么老叫硬老汉硬老汉的,你不怕大家笑话你么?”
丑妮婶一点也不计较别人这样质问她,她笑呵呵地说:“不怕,怕了我就不说。现在,我家男人没了,蔚家只有我半份子,我和你们蔚家的祖宗是没关系的,他们没有生我,我也认不得他们——那蔚家的祖宗也是你们的祖宗,跟我有关系就成了笑话,我可不姓蔚。”
赖皮稀听了,用别样的眼光看着她,又说:“大家别因为什么祖宗不祖宗说了?我觉着也是,儿子和媳妇就是不一样,儿子们就象那槐树的树根儿,出生在那儿扎在那儿,那儿就是家。那象女人们,象那个蒲公英,象柳毛儿,风儿一刮四处为家——都是没根的主儿,一个一个没根的,跟女人说祖宗的事不是扯淡么?”
子玉说听完赖皮稀的这翻宏论,对赖皮稀刮目相看了,而且对丑妮婶却不肯放过,揶揄她道:“丑妮婶啊,你不姓蔚,但那你可以申明一下,你不是蔚家的媳妇,你看咱们村的那个人信?”
丑妮婶说:“我是媳妇,但我跟蔚姓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姓牛,不姓蔚。”
石头大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不要把话说早了,说得那么死,你要是再成了蔚家的媳妇呢?”
“不可能。”
赖皮稀听丑怩婶说出“不可能”有点忧心地看了看那石头大爷。
石头大爷用一种神秘的眼光看着丑妮婶,连饭也不吃了,后来又若有所思地说:“丑妮啊,其实,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怪可怜的,我看你啊,是迟早的事…”
赖皮稀听了,好象有点发窘,支吾着那石头大爷,说:“石头哥,别磨叽娘儿们的事了,你刚才不是要说祖宗的事么?你说说吧?”
硬老汉意外地看着他,好象看着一个稀罕的玩艺儿,诡秘地说:“你不是不在乎祖宗么?怎么又要听了?”
赖皮稀心里有事,因为最近石头大爷在给他牵线说媒,红绳的一头是他,另一头却是丑妮婶,为此,他感到有点不自在,所以他把女人们说的话找茬打断了,说:“坐在大槐树下,听听祖宗们在这片地儿的事,也能消谴消谴,要不,我们也不长见识,知道一点总比不知道的好。”
大家不知究里,听了就都催那石头大爷,石头大爷朝赖皮稀笑笑,便“吭”的一声清清嗓子说:“那我就说了。”
“咱们蔚家的祖宗,据说祖藉在山西洪桐大槐树,祖师爷是明朝后期迁移到此地的,明朝不是发生过十八次大移民么?祖宗来到这儿,看到这儿山清水秀,有山可倚,有水可傍,于是便携妻带儿来此地繁衍定居。到现在,咱蔚家已有二十一代。”
老头子年青时读过什么之乎者也的一类书,所以,说起来也是有板有眼,文理成章的。
“那时,这儿,相传我们的祖先最先来本村落户的是白、李两姓人家啊,当时这里仍是荒草连天,人迹杳无的水洼盆地。由于条件呢,太局限了,我们蔚家的老祖宗只能开辟荒地,按季施种,过着简单而原始的生活,就是咱们常说的土中刨食的。当时,气候也恶劣着呢,所种作物不是受河淹之灾就是受干旱之难。”
石头大爷侃侃而谈,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沉浸在石头大爷所讲的故事片中。
“那时,大家都没甚文化。蔚家所有的庄户人整年辗转在田间、地头却填不饱肚皮,他们认为这是众神不高兴,让天地,水、三官降孽于他们所至,于是呢,我们的祖先便开始一个铜子一个铜子地攒钱,准备给三官盖新庙,盖乐台让众神能够逍遥自在,让他们坐在哪儿随意就可以享受到人们烟、酒、猪、羊、纸钱等的供奉,和看戏寻乐的精神佳境。这种心愿呢,很快得到后辈的赞许和拥护。”
“所以,那个村子西头的三官庙和村子东头乐台就准备选址了。”
大家都沉浸在石头大爷的回忆和叙述中,石头大爷听大家这样专注地听他讲,扒了几口饭,很快吃完了,清清嗓门。
后来,就又把碗丢一边了。
蔚彩想想村里那破旧的乐台和三官庙,就插话问他:“大爷,你说,咱村里的三官庙和乐台盖起多少年了?”
石头大爷掐指在那儿算算,搔搔花白的头发,说:“这个,恐怕有三百年了吧!”
蔚环什么也不知晓,却还要插上一嘴,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乐台和三官庙里没刻着字啊!”
石头大爷有点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推算来着。”
蔚霞赞叹地说:“乖乖!大爷什么都知道。”
“其实,大爷就知道这么点事儿。”石头大爷说:
说着,老头清清嗓门又继续说下去:
“后来,随着日子的流逝,来此定居的外地人逐年增加。为了能有风调雨顺的丰收年,为了后代们能安居乐业一代代生息下去,祖宗们在年老者的倡导下,让风水先生测选了乐台和三官庙的地址,然后捐钱,无钱者出力,建起了乐台和三官庙,以此了却许多年老人心愿。以后,逢年过节,唱戏闹红火时,远方亲朋,外地商人闻讯都来看戏或摆摊,再加上本村的各种店铺,在沿乐台到三官庙间形成了一条铺挨铺的商业街。”
蔚槐却不甚不解的样儿,说:“商业街?我们村里哪里有什么商业街?连商业铺也是少得可怜!”
石头大爷看他那样,说:“这个,你们小字辈都不懂。我们那时,这个村可是有名的店铺林立,一个月十个集日,这是小集。一年里还有两个大集呢!”
他这样说着,别人都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
石头大爷看他们这样,又说:“你们年青人,能知道过去的多少东西?我看,就知道糊糊涂涂混日子。”
“咱们的祖先是大槐树人,咱们都是大槐树的子孙,你们知道大槐树的子孙有什么特征吗?”石头大爷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大家,他的脸迎着灯光,皮肤在一抹月色和灯光的辉映下闪着幽幽的光泽,象一位历过很多世事的沧桑老人,又象一位充满智慧的哲人。
大家都摇头。
江惠如想想,说:“大槐树的子孙,好象是脚上的那个小指有两个指甲盖,很小的一个,象豆芽一样附在小指旁边,自成一体,仔细一看又是两个,对不对啊?”
石头大爷听了心里赞叹,说:“侄媳妇说对了,大槐树的子孙都有两个指甲盖,一个指甲盖的还不是大槐树的人,想冒充都不行。”
众人听了,都惊奇地说:“我们倒要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大槐树的人。”
蔚环听大家这样说,赶紧脱了鞋,第一个看了,可是,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于是她走到石头大爷的跟前,把她的小臭脚伸到他眼前,说:“大爷,你给我看看,我是不是那大槐树的人啊?”
石头大爷闻到一股脚汗臭,一把把她的臭脚拨拉开了,说:“环儿,你的脚好臭啊!几天没洗脚了?”
范冬花看蔚环这样,喝骂她:“你这不是人的,拿个臭脚给人闻,你要醺死人么?”
蔚槐赶紧把自己的脚收了,一脸无辜地说:
“我不就是让人看一下脚么?还值得你们骂?要不是天色黑了,我看不清,我才不会让人们看呢!”
丑妮婶开玩笑,嘿嘿笑着说:“环儿那是香脚,象旧时裹脚的老太太,值钱呢!”
“值钱个屁!长个那脚就得烂在家里嫁不出去!她那脚比旧时二十多岁姑娘都大了。”
范冬花这样说着,那环儿却听不懂,自个儿还着急要看脚,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说:“你们不给我看脚,那我回家看了。”说完,连蹦带跳玩着独自回屋了。
大家看她猴急,都笑了。
范冬花对着蔚环远去的背影,说:“看什么?傻样!”
江惠如说:“我记着我脚趾的那两个小指,一个小指有两个指甲盖,一个却是完完整整的脚指甲盖。大爷,你说,我是不是大槐树的人。”
石头大爷沉吟着说:“这个,我也说不好,大概是脚指甲退化了。”
赖皮稀说:“那叫混血了。”
蔚槐说:“那叫变异,遗传中的变异。”
范冬花用铲盛盛锅底说,想起大家还没有吃她的槐花饭,就说:“什么混血,什么变异,什么大槐树还是小槐树,我就知道我们家今日吃槐花饭,还是老祖宗亲手种的。现在还剩一点儿,你们大家谁吃啊?”
小鱼儿幽默地说:“冬花说的对极了,我们现在是只管肚皮不管嘴皮,听了祖宗的事也不多长一块肉。”
大家都笑了。
听到范冬花这儿有槐花饭吃,那子玉也不计较刚才不恭敬老祖宗的事了,槐花饭以前吃过的,只是好多年没吃那东西了,于是他凑过来说:“我吃,我吃!”谁知,他还没有说完,那赖皮稀却凑到锅边让范冬花给他盛。
子玉却嫌范冬花用勺子慢,一把抢了过来就着院子里的灯光,用铲盛了几铲,轮到赖皮稀盛时,却没有多少了。他把那槐花饭统统盛在自个儿碗里。
赖皮稀看看子玉:“子玉,你也是好意思独自盛那么多?”
子玉嘿嘿笑了:“我不多盛点,你一个人就都盛了!”
赖皮稀说:“不行,再扒给我点。”
子玉又嘿嘿笑了,看着赖皮稀凑过来,象小孩子般用手罩住那碗,说:“不行,不给!”
“你给不给?”
“不给!就是不给,你着急去吧!急死你!”
赖皮稀却不肯罢休地凑向他,说:“你不给我,我就抢,看你给不给…”说着,把筷子伸向子玉的碗。
子玉用手罩着碗,又笑又跑,说:“不给!气死你!就是不给!”
赖皮稀又追说:“不给我不行,我看你给不给!”
两个人在院子里团团转着追赶起来,引得大家都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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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了一场小雨,那雨水洗濯过的蓝天,格外明净。
蓝天上,朵朵白云飘悠着,象一块记忆的抹布,擦亮了蓝天,也点燃了人的思绪和回忆。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候,女女坐在江惠如家里,正和她叨叨着自己的烦心事,大致也就是她的难处,牛毛柱妈怎样怎样,她妈怎样怎样,牛毛柱怎样怎样。
正这么叨着,高梁奶却拿着自己的衣服进来了,高梁奶这个人啊,是有事串门,没事也串门。
她进门就对江惠如说:“侄媳妇,你能不能给我做几个扣门儿?”
江惠如看她拿着衣服,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就问她:“奶啊,你衣襟上安扣门儿啊?”
高梁奶指指那布纽扣,说:“喏,就是这个。”
江惠如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以前母亲给人做那布扣门,她看过一二回,可是她那时没留心,所以她摇摇头说:“这个,我确实不会。”
高梁奶看她不会,失望地摇着头,说:“唉——!连你都不会,我只好求人了。”说着,要走。
江惠如看她为难又失望的样子,那天又听了六月鲜说高梁奶笨死的一翻话,知道她可能又可能求西苫奶,就喊住她,说:“石头奶,你先放一放,下午,我去我妈哪儿给你做。”
高梁奶听了,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说:“这样最好。”
女女在旁听了,掩不住好笑,揶揄她道:“高梁婶,你可真行,我妈教你挽那个扣门,在我记忆里,至少也有五次,你却到现在还不会,真是笨得可以啊!”
高梁奶听一个晚辈这样说自己,她的脸皮不自然地揪成一团,不自然地说:“奶啊,从小就吃那高梁饭的,压根儿就不是吃白面大米的料,吃不到好的,哪里会心灵手巧?”
她这翻解释,把两个正坐着谈话的女人都逗笑了。
高梁奶看两个女人笑,自己也笑了,说:“我自小就吃那高梁红面,活了八十岁,仍然要吃那高梁红面,没有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吃,想着花样儿吃,所以,把人也吃笨了。”
女女有意逗她玩笑,说:“高梁婶,怪不得背后大家都叫你笨高梁呢!原来,你从小吃高梁面吃多了。”
高梁奶一向稀里糊涂惯了,也是和人说笑惯了,听了一点也不恼,对江惠如说:“侄媳妇,你瞧这个女女,没大没小,这么开人的玩笑,这都是我从小就惯的。她小时啊,小魔王一个,要天就得给天,要地就得给地,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许她这样,不许别人那样,九头牛儿都拉不回来。你瞧,她现在惨了吧,把不该要的东西都要回来了,得了那个大肚子,却找不到一个结婚的人。”
高梁奶这么傻里傻气地说着,看似自嘲又轻描淡写,句句话中却隐含了锋芒,渐渐的,那隐含的锋芒就显山显水露了出来。这时,那个女女脸上可挂不住了。
她不满地撇一眼高梁奶,说:“高梁婶,你少说两句吧,别人不会把你当个哑巴卖了!”
高梁奶咧着那黑黑的牙齿,嘿嘿笑了,说:“是咧是咧,我这张嘴啊,你瞧,那壶不开提那壶,那锣破烂偏要敲那锣。我们啊,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值钱了,生娃儿不能,下田又不能,成那草驴了,只吃不产奶。”
你瞧,这个高梁奶说的。
高梁奶这翻话,平缓的叙述中带着很大的杀伤力,女女象是从高梁奶的话里品出味儿来,坐在哪儿不啃声了。
高梁奶坐下来,象是无所顾忌地看着她俩,不知怎么,却猛然一阵咳嗽。还没咳嗽完,她急急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不好!”
说完,就急急地转身要走。
江惠如和女女都一脸不解地望着她,闷纳她好好地说着,不知她为什么又要急急地走。
“奶,再坐一会儿嘛!”江惠如诚心挽留那高梁奶。
高梁奶涨红了脸,急得直摇手,说:“不了!不了——这该死的!”
她这样天一句地一句地说着,把两人更说得一头雾水。高梁奶说完就要离去,就在她转身的当儿,江惠如看到,她的裤子从屁股后面迅速湿了下去。
高梁奶尿裤子了?!
女女眼明,指着高梁奶的后面咯咯笑得浑身乱颤,抖做一团,这么一来,惹得江惠如也笑了。
江惠如惊疑地看高梁奶,高梁奶却大度不惊地对她们说:“不该来的又来了!”
随即脸上又是那种迷茫与不解,傻里傻气说:“怎么可能呢?”她象想了很久,又说“怎么可能呢?”
高梁奶原本不尿裤子的,当初,西院里的二爷——一个大老爷们不知为何尿裤子时,高梁奶还笑话人家,她笑话老爷儿们尿裤子时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事儿会轮到自己身上。
既然那事儿轮到自己身上,她又无话可说,只能从从容容面对了,所以,看到二个女人笑她,她一点也不以为耻——都是女人嘛,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老爷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