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不管!没有皇上的圣旨,就只能进,不能退!”
“绢侍郎既然担任兵部要职,应该很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吧?身为朝廷命官,难道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们置身于水火之中吗?”赵凌口口声声地质问着,似是要将他说服清醒。
“百姓?这五座城池的百姓的心可曾归属过我煜晨国?不过是一群不识好歹的东华国刁民,不足以怜惜!”兵部侍郎吹胡子瞪眼地道。
听了这番话,赵凌不禁皱起眉头,心下排斥感更为强烈:“爱国之心,人皆有,勉强不来!不能因为百姓们不愿归顺,就将其视为刁民,绢侍郎未免也太过于草率了吧?”
兵部侍郎冷哼:“草率?逆则反,难道不是刁民是什么!皇命不可为!老夫只认得皇上的圣旨!你如此胆怯与东华国交战,实属懦弱,老夫有责任将你羁押回朝,听候皇上的处置!”
赵凌已经被兵部侍郎的话气得不可开交,顾不得对方是年长者,拍案嚷道“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老匹夫!如若此番兵败,生灵涂炭,绢侍郎可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将士们也是个个有家室的,都上有老、下有小,需要拿命去换钱养家糊口,眼看一旦打起来就难胜,绢侍郎一句话就要将士们去送死,此番是何作为?除非绢侍郎有十分的把握能够取胜,否则不要在自己心里都没数的情况下,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那么绝对!”兵部侍郎以瞪大了眼睛,冷喝了回去。
“打仗也讲究兵家谋略,绢侍郎年事这么高了,在朝为官多年,难道这点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吗?若真要打,好啊,你若要逞匹夫之勇,那便说说你的战略,此仗,何处为突破口呢?”
赵凌冷笑,他就不信,这个老匹夫是个连基本道理都不懂的人。什么皇命不可违!在上万条人命面前,皇命又算得了什么!若执意打仗,结果只会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损兵折将,若再来外敌,便难以抵御。若墨殷离就此怪罪下来,那么这个国家也没有什么好令他留恋的,昏庸的君主,如何为其效命侍奉?
“你…”兵部侍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想不出说辞,再一次将老说辞搬出道:“老夫只懂得皇命不可违!违抗者,斩立决!”
“哼!”赵凌冷笑:“是吗?”
说话的同时,他扫视众将士,不禁哑然失笑,军心都无法安抚的将,又如何能打得好仗?不懂得怜惜将士性命、百姓生命的将,又如何能收服得了军心?
要知道,将士们参加兵役,皆来自穷苦百姓人家,实属无奈,所以他们更能够懂得身为百姓在面对战争时候妻离子散的痛苦和无奈。如此不懂得体恤之人,又如何能打得好仗呢?
“赵统领,老夫念在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是朝廷命官的份上,就给你留着面子,不当众将你斩杀,待到秋后,任凭皇上处置!”说完,气得吹了吹胡子,冷笑道:“赵凌违抗皇命,来人,将其待下去,待仗后带回任凭皇上处置!”
军令已下,将士们无一人动手,赵凌冷冷地勾起唇角,满是轻蔑。
“绢侍郎口口声声要将晚辈在此仗打完带回宫听凭皇上处置,若此仗损兵折将,惨败而归,您再将我带到皇上面前的时候,你说,皇上是会惩治绢侍郎您呢?还是晚辈我呢?”
“你!”兵部侍郎气得指着赵凌,再次命令道:“你们,你们,还有你们,都忤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逆臣给绑了!”
将士们无一动手,赵凌轻蔑地笑着,目光中的讽刺渐浓。
“一个连军心都稳固不了,无法体恤自己下属的将军,如何让自己的将士们心甘情愿地跟着你拼血拼命?”
说着,赵凌走到兵部侍郎的面前,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冷笑地与其对视着。
“哼!”兵部侍郎自知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再说,气得将头扭向一旁:“你敢如此对老夫,等班师回朝,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向皇上解释!”
赵凌皱眉,讽刺依然犹存:“向皇上解释?皇上是煜晨国的君主,是要向天下百姓解释的人,身为朝廷命官,百姓的衣食父母,就该为百姓着想,若为官者自己都无法向百姓们交代,那又如何能向皇上有个圆满的交代呢?”
兵部侍郎无言以对,除了心虚,就是嘴硬:“哼!赵统领,咱们走着瞧!”
赵凌无所畏惧地拍了拍兵部侍郎的肩膀,挑起眉梢,冷笑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说完,收回手,转身潇洒地负手而立,命令道:“来人,因兵部侍郎有失大将之风,现压下去好好反思,一切结果,待班师回朝后,由皇上定夺,我赵凌甘愿承担!”
闻此,兵部侍郎被绑了下去,将士们气势高涨,挥舞着矛戬高声呼喊着。
赵凌看着如此场景,顿时心潮澎湃。他勾起唇角,对将士们高声道:“所有将士听令,即向东华国宣告我君诚心归还城池,以示两国日后友好,为避免生灵涂炭,灭我军威,还请所有将士们都能调整好姿态,归队班师回朝!”
看着将士们欢呼不止,赵凌会心地笑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和(2)
墨殷离和兰玉珠正在慈安宫陪太后吃饭,没了往日的冷清,太后的脸上,也始终笑意不减。
期间,王公公无声地走了进来,附在墨殷离的耳旁不知说了些什么,便退了下去。
赵凌的事情很快便传进了墨殷离的耳朵里,气得他扔下筷子,冷着一张脸。
太后的笑容渐渐收起,不满道:“什么事情竟然能让皇上如此生气?连陪哀家吃饭都不能专心?”
“哼!”墨殷离冷哼,撇过脸,狠狠道:“赵凌竟然敢违抗朕的命令,竟然绑了兵部侍郎,带兵班师回朝了!他好大的胆子,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朕了!”
兰玉珠闻言,一颗心不禁放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道:“皇上,此事是好事,臣妾倒是觉得,赵统领很明是非,做得很好。”
墨殷离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冷冷地射向兰玉珠:“你的意思的,朕不明是非,很昏庸了?”
兰玉珠顿时脸色煞白,手中的筷子掉在桌子上,慌忙解释道:“没…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何意?”墨殷离步步紧逼,冷冷地凝视着她。
兰玉珠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太后见了,责怪道:“阿离,不许这么凶,兰妃也是为你好,身为皇帝,你该稳重才是。”
“是吗?母后,你竟然说儿臣不稳重?”墨殷离诧异,从小到大,太后第一次没有维护自己,第一次没有帮自己说话。
太后板起了脸,冷喝道:“皇儿!”
墨殷离冷冷站起身,一甩龙袍广袖,转身离去!
看着墨殷离的背影,兰玉珠埋下眼睑,沉默无言。
太后不动声色地看向兰玉珠,观察了起来,见其只是默默地将心中的情绪收敛起来,不哭不闹,荣辱不惊,顿时满是赞赏。
墨殷离一路大跨步地离开,周身所散发出的戾气,足以令身边的人望而胆怯。
王公公一路小跑跟随,皱着眉头,挂着一抹散不去的忧愁,渐渐地,越发浓郁。
墨殷离瞬间停住脚步,王公公也忙跟了上去候命。
“传旨下去,因大内统领赵凌抗旨不尊,形同叛变,现马上派锦衣卫将其压入天牢听候处置!”
此刻,墨殷离正在气头上,王公公尽管心里有想法,想要劝谏,也不得不欲言又止。
不得不说,墨殷离的情绪,完全是因为受了苏清婉的影响。
刚刚得到消息,不仅有关于赵凌的消息,还有关于苏清婉的,只是他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赵凌一个人的身上,不管他是对是错。
王公公领命正欲要离去,墨殷离凤眸微眯,道:“罪后苏清婉在北楚失踪,是兰钰铭劫持走的?”
王公公怯怯地抬眼看了一眼墨殷离的背影,低声道:“回皇上,据探子回报,确实是兰将军劫持了皇后娘娘,并藏身于东华国内,后又被北楚皇找到,此刻已经安全回了北楚。”
“你是说,北楚皇去了东华国?一国之君到了异国接自己的皇后,难道就不怕东华趁虚而入吗?”墨殷离皱眉,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慕容琉楚会这般大胆放心。国不可一日无君看,一个国家的皇帝皇后均在异国他乡,如若东华趁机埋伏,杀了他们二人,那么攻下北楚便是轻而易举。
王公公摇了摇头,也甚为疑惑,但还是将探子说汇报道:“据探子说,东华国的五皇子很像曾经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被皇后娘娘收留的董五…而且,据说,东华国的五皇子与北楚皇自好,深得东华国皇帝的器重。若此人真是董五,他潜伏在我煜晨国皇宫中多年,甚是了解我国中之事,这对于我煜晨国而言,实在是件危机之事啊…”
听着王公公侃侃而论,墨殷离的脸也越来越黑,双拳自袖间缓缓握起,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眸色暗淡,恨恨地咬牙念着:“苏清婉!朕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朕!”
他眼眶微红,有恨意的光芒在闪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重重地闭了眼,沉声道:“好了,去办朕刚刚吩咐的事情吧。”
王公公应声离开,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气。
绢妃正携宫女走来,见墨殷离一人站在那里,心下闪过疑惑,笑颜如花地走了过去
“皇上吉祥。”她福身行礼,然后走到墨殷离的身侧,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了上去:“皇上怎么一个人在此呢?皇上好久都没到臣妾宫里去了,臣妾很是想念。”
正在气头上的墨殷离骤然睁开眼睛,本就心烦意乱,现在又碰上了绢妃,怒火瞬间自心间涌起,用力将绢妃甩开,冷戾地怒吼道:“滚!”
绢妃一个重心不稳,娇弱的身子便跌倒在地,秀气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顷刻间便泪雨梨花。
墨殷离回身冷冷地看着她,眸底隐现着厌恶,不等绢妃哭诉,转身大跨步地离去。
绢妃怔怔地看着墨殷离的背影,接着撇着嘴,大哭了起来。
赵凌带着大军刚上官道,便有宫中的锦衣卫带着圣旨前来。
赵凌没想到的是,墨殷离竟然真的会以叛变为由,要将其压入天牢听候处置。
心在不断下沉,仿佛结成了冰,又瞬间破碎。
他冷笑,满心讽刺,竟没想到自己所忠心侍奉的君主,竟然会变成了今日如此昏庸的地步。
想到曾经在睿亲王府任职的日子,仿佛恍然如梦,那么的不真实。
那么,当下,是他不要自己的,并不是自己不忠心于他。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连他的好朋友兰钰铭宁可不为官,也不再为其效忠了,因为他冷戾,没有真正的感情。他谁都不信任,谁都会去怀疑,他只信任自己,所有违抗命令者,均为抗旨不尊。
就这么将真心待他的人,一个一个地都伤害,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地离他而去。
所谓帝王恩、帝王情,一向难承。

第二百七十六章:和(3)
“赵统领,要不,您就逃吧,有多远逃多远!”奉旨前来的锦衣卫道。
赵凌哑然失笑:“逃?现在逃,能逃多远?又能逃到哪里去?”
“有多远就逃多远!”
“我若逃了,你们如何向皇上交差?我赵凌一向恩怨分明,不想连累任何人。”赵凌挑眉问。
锦衣卫们面面相觊,其中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领头的人道:“赵统领放心去吧,等回了宫,属下们就向皇上禀报,就说当属下们赶到官道的时候,您已经潜逃了!属下们无从可追。”
“那兵部侍郎你们该如何安排?”赵凌又问。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那人又道:“待赵统领逃远,属下们便放了兵部侍郎,并告之您被皇上缉拿,已经窜逃。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所的,赵统领就有多远逃多远,能去哪里就去哪里。或许…投靠皇后娘娘,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赵凌沉默,将士们见了,均为其助威,赵凌翻身下马,顿时热泪盈眶。
“赵统领,走吧…这是兄弟们唯一能为你做的。”领头的锦衣卫又道。
赵凌点头,抱拳道:“谢了,日后大家都是我赵凌的兄弟,日后若需要帮助,报上所侍奉过的主子,和所有的难处,我赵凌定会鼎力相助!”
说完,翻身上马,朝相反的方向扬鞭而去。
迎着冷风,心已经凉了半截,但还好,他够幸运,离了煜晨国的皇宫,他还有晚霞,还有一个他一直都很敬重的主子。
兰钰铭,心有不甘,他策马奔腾而来,矫健的身姿,追上了官道上正在回宫的大队人马的最前面。
宫门前,兰钰铭勒紧缰绳望向楼宇。
他下马,将手中的缰绳扔给守门的官兵,步履键稳地朝宫里走去。
一路上,迎来许多异样惊奇的目光,却无人敢拦。
兰钰铭一回宫,便去了御书房。
敛去一身肃然之气,推门而入,正好迎上正一脸戾气坐于案前手捧兵书的墨殷离的凤眸。
墨殷离诧异地看着兰钰铭,缓缓地眯起眼睛,对王公公摆了摆手。
王公公意会退了出去,临走前不忘将门关好。
兰钰铭看着墨殷离,邪魅地勾起唇角,魅惑异常:“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墨殷离冷笑:“一直没有下旨惩办你,那是因为朕顾念旧情,没想到你还有胆量回来?难道不怕朕一声令下杀了你?”
兰钰铭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没有回答墨殷离的话,挑眉道:“我该称你一声皇上,还是像曾经一样唤你阿离?”
墨殷离放下手中的兵书,慎重地盯着他,靠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难道不是吗?”兰钰铭说得别有深意,是试探,亦是肯定。
若称呼其为皇上,那便君臣,就无法做到无话不谈。若称其阿离,或许他还会对其说上几句真心话。
“呵呵。”墨殷离意味深长地干笑了两声,问道:“你此番回来,是所谓何事?是为了看此时的朕有多可怜,还是好奇朕有多落魄?”
兰钰铭目光闪烁地看着墨殷离,心下已然有了答案:“皇上以为呢?”
墨殷离怔住,一个称呼,瞬间定格,就像是两人一直都不曾交过心。
“听说你之前劫持了苏清婉?”墨殷离直言不讳地问。
“是。”兰钰铭亦回答得洒脱。
“你对她有情?”
“不,我爱她!想要拥有她。”
“可是结果呢?”墨殷离幽幽地勾起唇角,带着几分戏谑,因为他了解苏清婉,因为他早已经知道了结局。
“结果,她还是不属于我,她还是不肯爱上我。”
迎上墨殷离戏谑的目光,兰钰铭光明正大,无所畏惧。两个相似遭遇的人,相信会有很多的共同语言的。
“那么,你此番又回来找朕,又是为何?”墨殷离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借兵。”兰钰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墨殷离打量着墨殷离,别有深意地问:“借兵又是为何?你想做什么?”
“攻打北楚,得到苏清婉!”
说完,整个御书房的气息像是瞬间凝固了一般,暗波流转,仿佛在不断地摩擦、碰撞,有火药味在发酵,一触即发。
墨殷离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兰钰铭,片刻后,忽而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得到她?就凭你吗?”
“给我十万大军,我会让你看着,我是如何得到她的!”兰钰铭斩钉截铁地说。
墨殷离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也最可悲的笑话,摇了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道:“得到了她的人那又如何?你能得到她的心吗?她的心若不在你的身上,即便你再怎么费尽心思,她也会装作看不见,不疼不痒。你的伤悲,对于她而言,都是无缘紧要。
墨殷离正是经历过苏清婉,到了现在也放不下,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悲哀。
他了解苏清婉的个性,迷恋她的蕙质兰心,爱慕她的倾国倾城,可是,无论怎样他怎样做,都无法得到她的心。
苏清婉曾对他说过,她想要一个香蕉,可他却送了她一车苹果,也不管她喜欢不喜欢。不是不爱,而是爱错了方式。
兰钰铭冷笑:“既然得不到,那就报复一番,至少可以让心里平衡一些。”
“你好心狠手辣!”墨殷离意味深长地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不是和你一样,要不也不会来找你。”
“只是为了报复一番,寻求心理平衡吗?”墨殷离挑眉问。
兰钰铭勾起唇角,邪魅的笑容不断扩大:“不然呢?这也不正是你心中所想吗?”
“好!朕答应你助你出兵,朕会拿你的妹妹兰玉珠做筹码,日后她们母子过得好不好,全在你。你看,这场交易,如何?”墨殷离淡淡地道,像是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无关痛痒的事情。
兰钰铭哑然失笑:“珠儿是你的女人,腹中怀的是你的骨肉,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你还不是虎,难道当今圣上,要做一次畜生吗?”
“你!”墨殷离气得直咬牙,但马上恢复了情绪,笑道:“随你怎么想,话朕已经放出了,君无戏言!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自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扔了过去,兰钰铭目光一闪,迅速伸出手臂握在了手中。
“这果然像是你的风格!得不到就毁灭,希望到了最后,你不会后悔!”兰钰铭定定地体现道。
“彼此彼此,希望你也一样不会后悔!”

第二百七十八章:成比翼(大结局)
“啪!”一阵清脆的瓷器摔落的声音响起,惊了房内正在交易中的两个男人。
兰钰铭的身形僵住,回身拉开房门,顿时惊在了那里。
兰玉珠正眼眶通红地站在门外,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燕窝粥。
她的用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番兰钰铭,便越过他的身影,注视着墨殷离,惨然一笑道:“原来…原来臣妾在皇上的心目中,一直以来,什么都不是。需要的时候,是棋子,是工具,不需要的时候,是废弃物,看到都会令您心烦…原来我一直痴心,傻傻地爱着的人,竟然是如此残忍的魔鬼…”
她的声音颤抖,话还未说完,泪水便化成两行。
墨殷离诧异地看着她,一时间大脑空白,怔在了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见墨殷离沉默不语,兰玉珠苦涩一笑,凄惨万分,转身忘我地跑开了。
此刻,她大脑空白,所能感觉到的,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她忘我地跑回幽兰宫,任由小玉在身后紧跟不舍地追赶着,生怕她有什么意外。
待小玉气喘嘘地跟回幽兰宫,终于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忽闻一阵凄惨的哭泣声。
她小心翼翼地来到兰玉珠的身边,安慰道:“兰妃娘娘…”
兰玉珠像是闻所未闻,只顾得上哭泣,释放自己心中的痛苦。
小玉静静地看着兰玉珠,安慰道:“兰妃娘娘,您要仔细身体…”
话音刚落下,兰玉珠便用双臂自枕间撑起身子,悲凉道:“你说,本宫是不是很可怜?”
小玉犹豫了一下,遂摇摇头道:“不,兰妃娘娘一点都不可怜!”
“不可怜吗?若不可怜,为何皇上会如此对待本宫?”
小玉张张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竟有些为难。
墨殷离不由自主地跟了来,就连他也不知为何,在看到兰玉珠绝望的表情时,会那般的担心紧张。
兰钰铭也跟着墨殷离来到了幽兰宫,却看到幽兰宫乱做一团的场景。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神色匆匆地进进出出,一声声哭泣惨烈的喊声自寝宫内传出,听上去令人感到甚是触目惊心。
墨殷离眉头紧锁,忙朝宫内走去。
刚到门口,准备推门而入时,守在门边的宫女太监们跪做一团,并告诉他,兰玉珠要早产,血房不详,要他远离。
墨殷离顿时沉默不语,内心的自责在急剧攀升。
阵阵惨烈声在刺在他的心上,令他的心,疼地得喘不过起来。
一盆盆刺眼的血水自宫内端了出来,墨殷离皱眉,懊恼万分。
而他亦是紧张地在宫门外来回踱步,心不由得收紧,像是被针扎般的疼。
见小玉哭着出来,墨殷离忙上前一把拎住她的衣领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见到墨殷离,小玉竟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皇上…兰妃娘娘…兰妃娘娘她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而动了胎气,现在早产,可是娘娘意识低迷,毫无意志,早产难产,血越流越多…皇上…皇上您快救救兰妃娘娘吧…”
小玉哭凄惨的哭诉,令墨殷离如雷经惯地一连倒退数步。
整颗心揪在一起,仿佛有什么瞬间便会失去。他摇着头,怒道:“你说什么?难产?告诉朕,你说的都不是真的!”
小玉摇头大哭,瞬间跪在墨殷离的面前,泣不成声。
墨殷离瞪大了眼睛,兰钰铭也僵住了身子:“墨殷离,珠儿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今日我绝不放过你!”
墨殷离像是没有听到兰钰铭的说话一般,满心的恐惧,像是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一般。
顾不得太多,不顾宫人们的阻拦,墨殷离毅然决然地走进了产房。
看着兰玉珠苍白如纸的脸,一脸的汗水,没了生气。
她不再叫喊,昏迷不醒。
“糟糕…羊水快要流尽了…若兰妃娘娘再无求生意志,娘娘和小皇子就都保不住了!”
医女担忧的声音在墨殷离的意识里炸开,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兰玉珠遭到冷漠后,依旧笑脸相迎的画面。
她为自己改变了很多,现在又因自己…
不!她绝对不允许她就这么死掉!
墨殷离双手按在兰玉珠的肩头,用力地捏着她瘦薄的香肩,命令道:“兰玉珠,朕命你顺利诞下皇子,好好地留在朕的身边!只要你好好的,朕什么都答应你。”
凌乱的意识里,兰玉珠苍白一笑,虚弱道:“皇上又在骗人了…臣妾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谁说你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朕需要你!”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说出的话,竟连自己也怔住了。
“皇上需要的不是臣妾…皇上透过臣妾,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兰玉珠含泪闭了眼,似乎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墨殷离怔住,否认道:“兰玉珠,朕不许你离开!朕舍不得你!朕要的是你!只要你顺利平安产下皇子,好好留在朕的身边不离开,朕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依你!”
“那…皇上可以不再想皇后娘娘吗?”朦胧中,兰玉珠用最清晰的意识问道。
墨殷离怔了片刻,紧接着恍然清醒,苏清婉就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只能去想,而身边这个一直都在的人,若不把握好,也会注定成为一场梦…
“朕可以不再想她!只要你好!”他保证地说着,紧紧地握住兰玉珠的手。
没了生气的兰玉珠,在意识迷乱中,瞬间有了求生的意识,她突然疼得大叫了起来。
墨殷离想也没想,将自己的手递给她咬住,自始至终,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也正是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对于他才是最珍贵的。
当婴儿的哭声响起,他的脸上浮现了前所未有过的喜悦,一些过往,一些难以忘怀的人,就那么放下了…
当夜,墨殷离收了兰钰铭的兵权,希望能够让他明白,苏清婉只是一个梦,真正值得去珍惜的,是眼前人。
一无所有的兰钰铭不死心,当日便登上了前往北楚的船只。
他千里迢迢来到北楚皇宫,再见苏清婉时,心疼依然,想到了兰玉珠和墨殷离,他只得远远地看着,没敢上前靠近打扰。
慕容琉楚陪在她的身边,她的笑容灿烂温暖似阳,他知道,这个女人,确实不属于自己。
转身跨马离开,在夕阳下映出一个孤独的身影。
不远处,同样一个孤独的身影,牵着马匹,与兰钰铭不期而遇,他们相视一笑,友好问候。
“兰将军怎么一个人?”杜静华诧异地问。
“你也是一个人。”
“这是要去哪儿?”
兰钰铭摇头:“不知道,你呢?”
杜静华亦摇头:“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吧…”
短短的对话,将两个一样孤单的人凑在了一起,在夕阳中变成了一个成双成对的和谐背影。
次年春,苏清婉诞下一位草原王子,北楚普天同庆。
一个月后,董寒澈称帝,迎娶穆伽罗为后。
同期,兰钰铭携手杜静华回到煜晨国,绢妃自尽。
兰玉珠一袭凤冠霞帔,登上后位,成为墨殷离心中最割舍不下的女人。
漠北的尽头:
苏清婉靠在慕容琉楚的肩头,空中乍现五彩极光,甚是美丽。
“这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回忆起来,其实也蛮精彩,正犹如这五彩极光。”
慕容琉楚温润一笑:“人生本就是一场梦,这个梦,需要两个人一起去完成。”
一颗流星滑过,苏清婉在心底许下心愿,回头望向墨殷离,问道:“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在乎我,我很有可能会成为你的软肋。你有你的江山负累,说不定有一天会成为有心人伤害你的利刃。”
“我不怕!即便是泯灭了众生,我也只要你!是你的倾国倾城俘获了我的一世英明,我愿臣服于你的脚下,任你在的我心中称王称霸,如何?”
她执泪起誓:吾在此起誓,此生君生吾生,情愿心系君一生,就算海枯石烂,也永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