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不要紧的,你放轻松点……”

他一面说,一面分开她两腿,轻附上去。

许是忍了太久了,这一下疼得容萤叫出声来,陆阳忙捂住她的嘴。

“小点声!”

很意外他这会儿居然说得出话,她两眼泪汪汪地瞪他。

“好了好了……”陆阳不敢再动,在她脸颊上亲了好几回,不住安慰,“不疼了就告诉我。”

容萤低低嗯了声,趴在他颈窝不住抽凉气。等她歇得差不多了,陆阳才开始碰她,疾风骤雨的架势,牵动着疼痛,这一瞬,容萤觉得自己真伟大。

她明明这么怕疼的一个人,如今肯把身子都交给他,像是再疼一点都没所谓似的……

屋里的灯火灭了。

软榻吱呀吱呀作响,伴随着轻微的吟哦,门外有脚步声,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停了一会儿。

陆阳察觉到,一把提起容萤的腰,闪身躲到屏风之后。

她还在大喘气,身上都是薄汗。

陆阳将她摁在墙上,忘情地吻着。

巡夜的人渐渐走远了,那一瞬间,快感难以言喻。

他的声音显得粗哑不堪,容萤只搂着他,小手拨开他的乱发,唇印在唇角。

未来的路有多迷茫,谁也说不清,未来他们能否都活着,也不知道。

索性放纵自己,好歹在这天晚上,这一刻,他们能抱在一起,就已是最大的满足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中的躁动渐渐平息。

陆阳已有快九年没做过这种事。

他并不是个滥情的人,哪怕曾经生出过一丝*,最后都被他压了下去。容萤小的时候,他从不敢有非分之想,等到后来渐渐长大,他虽渴望过,却也没有造次,就连当年误吃了药,他也硬生生的忍了。

陆阳一直把容萤当成一个孩子。

只是这个孩子,现在已经长大了,好像她幼年的过往根本不存在,一睁眼,她就变成了他记忆的里的人。

窗外的月光还很明亮。

容萤睡在他身旁,像小时候每一次缩在他怀中那样,小小的一团,纤弱又很倔强。

陆阳小心翼翼从后面拥住她,想着这个夜若是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第二天,陆阳醒的很早,早到天都还是一片漆黑。

他想他大概只睡了一个时辰。

容萤已经醒了,手指卷着他的发丝,缠绕成螺旋状。熬了一夜,两人都有点疲惫,陆阳抚上她的发丝,在掌心揉了揉。

“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你不也醒了么……”容萤伸了个懒腰,散漫地把脑袋搁在他心口。

她眼圈显得略黑,模样瞧着自带了点委屈。陆阳不禁笑了笑:“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

容萤挑起眉:“糖。”

“……”

“你以为我给你吃的什么?”她笑得很挑衅,“是不是觉得吃完之后热得难受啦,四肢酸软无力啦,心跳加快啦。”

“……”

容萤眨眨眼:“那就是糖,想那么多,分明是你心中有鬼。”

“……”

他语塞。

“为什么搞出这么多花样。”陆阳叹了口气,“想要怎么不直接来问我?”

容萤微微一笑:“这不是怕你又像上次那样跑了么?”

正说着,窗户缝隙里飘来一朵雪花。她想起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小雪,她独自坐在院子里,从天黑等到天亮……

容萤挣开陆阳的手臂,支起身子看向窗外。

“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长发垂下来遮住胸前,其余的肌肤还裸/露在外,染着淡淡的月华,看得他心中痒痒的……

“陆阳。”

“嗯?”

容萤忽然轻轻道:“我在想,‘那个七年’的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恨你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很想知道。

“别在外面坐着了。”陆阳伸手拉她,“当心着凉。”

容萤依言躺了回去,刚挨着枕头,他的唇就再度吻了上来……

*

这一觉,足足睡到正午。

侍女本忌惮容萤,不敢去打搅她,但眼看这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只好擅作主张进来。

“公主,您别睡了,宜安公主那边打发人来请您去一趟。”

容萤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察觉到床变得空了,这才猛然惊醒,侧过头,入目是两个侍女不解且胆怯的神情。

陆阳应该早就走了。

她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抬起手臂,简短道:“梳洗。”

侍女们松了口气,忙打水找衣衫准备脂粉,容萤的里衣穿得有点凌乱,大概是陆阳给他套上去的,她睡眼惺忪,任由两个丫头摆布。

刚打算下床,才迈出一步,她脚就软了,险些没一头栽倒在地,幸而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扶住她。

“公主……您没事吧?”

容萤摁着腰,脸上五颜六色的,不知是什么表情。

“好、好得很……”

她步履蹒跚地走到镜子前上妆,冷不丁听到一声惊叫。

容萤不耐:“见着老鼠了?叫得这么凄惨?”

侍女战战兢兢地指着那张软榻,“公、公主,这里……有血。”

金丝垫上绣着白梅,一抹殷红沿绣线晕染开来,将白梅点缀成了红梅。她愣了愣,反应极快:“不过就是月事到了而已,值得你瞎嚷嚷?”

后者回过神,“可公主的月事,不是才过……”

“身体不好,它又多来了一回不行么?”

“那还是叫个太医来看看吧。”

话音刚落,就被容萤厉眼一扫,她赶紧住了口。

上妆是件要紧的事,折腾了半个时辰穿戴完毕,她似乎才想起什么:“你说谁找我去?”

身后的侍女垂首回答:“是宜安公主。”

自从那年五西河畔一别,容萤也有三年没有见过她了。

端王做了皇帝,她自然而然是公主,哪怕出身并不光明磊落,也因为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偌大的公主府繁华似锦,来来往往的下人安守本分,想当初她在城外小山庄里受尽鄙夷,如今却是一家之主,连话也不必说,光是气势都能压人半截。

果然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容萤。”石亭子里摆了果点,宜安一身锦衣华服,眉目间有忧虑之色。

转眼,大家都长大了啊……

她这样想,唇角却带笑。

“听说你找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日。”

宜安嫁人三年,驸马不在府上,但从细枝末节中看得出两个人处得不如想象中那么融洽。

她把下人都屏退了,上前拉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容萤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好像许多人,在不同的场合里都和她说过。

“我知道你要是想逃一定可以逃掉,你故意来的,你想杀他?”宜安咬了咬牙,“你疯了是不是?”

很奇怪,她从她眼里没看到多少愤怒,反而满是担忧。

容萤淡笑着拍拍她的肩,“我没那么蠢。”

“父亲还没回来,趁现在走来得及。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杀不了他,会送命的!”宜安慌里慌张地把她手握住,“今天晚上哪儿也别去,我派人送你出城。”

“你不叫他爹爹了。”

容萤慢条斯理的抽出自己的手,转而拄着脸,神色淡淡的,“为什么不叫他爹爹了?”

“我……”

宜安怔了怔,像是连她也不知道理由,“这有什么关系么?”

容萤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好了,你别管我的事。”

“容萤!”

“你不怕我杀了他?”她歪头问。

宜安的语气依然果决:“你杀不了他,死的只会是你。”

“真是亲爹啊。”她笑着打趣。

容萤还是和以往一样固执,这次的谈话让宜安显得颇为无力。她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也不愿意她去做会伤害到自己父亲的事。

如此两难的局面,很早之前她就有料到,不过没想会来的这样快。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容萤把装有糕点的盘子推到她跟前,“吃一个吧,嘴里甜,心里就不苦了。”

“有什么好吃的。”宜安不耐烦地摇头,“天天都是这些,吃也吃腻了。”

日子过得不顺心,哪怕衣食住行再华丽那都是表面上的。容萤此刻有点同情她了,想想自己这三年……

算了,也不怎样,还是不想了。

她拣了块糕点吃,慢条斯理地和宜安话点家常,忽然间,余光瞥到那月洞门后有个熟悉的身影。容萤嚼了两下,故作随意地起身。

“你坐会儿,我今早吃坏了东西,去去就来。”

宜安本就心烦意乱,挥了挥手,示意她自便。

没有让侍女跟着,她穿过门,左右张望,还未及转头,手腕蓦地一紧,被人拉到了墙角。

闻到淡淡的皂角香气,他大约回去洗了澡的。真卑鄙,她都没功夫洗……

容萤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唇边绽开笑容:“怎么来了?”

她踮脚,伸出手把他脖颈勾住,“这么快就想我啦?昨天没把你喂饱么?”

陆阳原本搂着她,闻言不自觉皱起眉:“姑娘家,不要随便说这些话。”

“嘤,好凶。”容萤完全不怕他,鼻尖凑上去蹭了蹭,柔声道,“是不是担心我?”

陆阳环过她的腰身,紧紧抱在怀中,半晌才点头:“嗯。”

“为何突然来见她?”

“是她派人找我的。”容萤答得随意。

就这么相拥了好一会儿,陆阳才稍稍松开她些许,“宜安郡主……”

“是公主。”她提醒道。

“嗯,公主。”陆阳顺着她的话,目光望向远处,“她会死。”

手中的人不可察觉地颤了一颤,静默片刻,容萤漫不经心地偏过头,轻笑道:“陆阳,你可真像个索命的无常。”

第55章 【长生殿】

 

来这里并不是准备和她说宜安的事。

难怪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被她这么一搅合,自己险些又忘了此行的目的。陆阳两手将容萤从怀中拉开,忽然正色:“萤萤,出事了。”

极少见到他这种神情,容萤不由意外:“什么事?”

“周朗被堵在了秦岭,增援很有可能来不了。”按照之前的计划,她和亲去往西北,鹰眼带着虎符去丰河城调虎离山,周朗则是负责来救她,两边队伍最后在丰河城汇合。

但如今周朗无法赶来,就意味着鹰眼走后,容萤只能去和亲。

他满脑子里只回荡着裴天儒拿到信时所说的那句话。

“要么是真的被困来不了,要么,就是公主成了弃子。”

她在这世间无依无靠,无论处在什么环境之下,都是第一个被牺牲的人。定王也好,端王也好,何曾顾及过她。

容萤还在回味这个突发事故,陆阳握住她手腕就要走:“我现在带你出城。”

“诶,等等——”

她在原地挣扎,未及多想就道:“不行,我不能走。”

“趁他还未回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阳的手就像铁钳子,完全扳不开分毫。容萤尝试了几回,终于也烦了,“放手,我不跟你走!”

“如今离开就彻底前功尽弃了,鹰眼是跟着四叔的,我还没见到他,现在走我如何甘心?”

“答应过我什么?”他转过头来,目光如炬,“你说过你我都会活着,你说过这是最温和的方式!”

“事出突然,我有什么办法?”她咬着下唇,“你知道我等这天等多久了么?咱们俩之间多少折磨不是因他而起?眼下就差一步了,你要我放弃?只是说可能来不了,又不是一定来不了……”

“萤萤!”

他提了音量,容萤也不甘示弱:“你再大点儿声,整个公主府都能听见了!”

陆阳微微一怔,心道:你这个声音他们已经能听见了……

两个人吵架压根没意识到地方不对,远处不明真相的脚步离得越来越近,容萤忙伸手推他,“快走了,一会儿叫人看见。”

“一起走……”他还在坚持。

容萤冲他龇牙,“信不信我咬死你?”

陆阳:“……”

宜安是认识他的,尽管这个人可以放心,但容萤还是不想让陆阳在京城的事被旁人知晓。

于是,等宜安公主急匆匆赶到这个僻静的角落时,就瞧见那个半点不让人省心的女子一脸淡定地站在那儿。

“你……”她试探性的开口,“方才怎么了?”

“没事。”容萤摇了摇头,“不小心踩到了一只猫的尾巴。”

她闻言匪夷所思,“……那猫呢?”

容萤说得理所当然:“吓跑了。”

对方的眼里带了些许探究,容萤便面色不改地与她对视,宜安犹豫了许久,大约想到什么,也大约并未多想,总之,她没有开口再问。

从公主府回来已是傍晚,容萤府邸外的守卫足足增加了一倍,居河似乎对她擅自外出非常不满,他不过正午去用了个饭,回头人就不见了。若不是听说去了宜安公主府中,他只怕现在当场就要拿绳子把她捆起来。

“殿下出门为何不事先与卑职商量?”

容萤有些好笑:“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非得和你商量不可?”

后者目光阴沉,“公主,恕卑职多嘴……”

“不恕。”

“……”居河隐忍着怒意,一字一顿的解释,“您是要去与大单于和亲的,此番回京可没有您想象中那么轻松。还望殿下能够明白其中的厉害,明白自己的身份。”

这个人果然和钱飞英说的一样,油盐不进,一想到往后要由他送嫁,容萤心里只觉瘆得慌。

“知道了,用不着你提醒。”

自打那天在公主府和陆阳见了一面,两个人可谓是不欢而散,他此后也没再来找她。起初容萤还有些吃味,仔细一想,这地方守卫森严,他不来也好。

只是偶尔夜里睡觉会想起他,搂着被衾,仿佛还能嗅到那天晚上的味道。

有点暧昧,又有些遗憾。

虽然他们如今已经冰释前嫌,但实际上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许多时候还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就要注意周围的人,周围的事,然后匆匆离开。

连温存都是战战兢兢的。

她也想早点把这里的事办完。

然而周叔叔那边突生变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不知几时是个头……

就在容萤感慨人生的这些天,她四叔的圣驾也吹吹打打过了南熏门。

议和与盟约似乎谈得很顺利,匈奴人已答应不再对北方用兵,原本端王打算再与他们联手先平了南边的定王,可人家惦记着三年前他言而无信的那几块城池,这话到底没敢开口说,怕又牵起些不敢回首的往事来。

之所以非得要皇室的公主过去和亲,这里头的原因容萤也猜得出。她就是去做个人质,平时给匈奴人生孩子,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拿来威胁一下。

想想真可怜,所以当公主有什么好的呢?倒不如生在寻常人家来得安逸自在。

四叔回京的当天,宫里就来人把她从府邸请到了宫中,很巧合的是,容萤依旧住在儿时所住的那个殿阁里,也依旧里里外外有人把守,等同于换了个地方软禁而已。

这样一来,她同外界就真的是彻彻底底的隔绝了。

夜色深沉如墨,院中枝摇叶晃,有积雪掉落在地,噗嗤噗嗤的轻响。

容萤打起珠帘,殿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那里站着个人,身形并不高大,听到声音,他转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叫了声郡主。

“真难得,他们都唤我公主,也唯有你是叫我郡主的。”

鹰眼的语气很诚恳,“卑职更希望公主的头衔,能够在今后由王爷来册封。”

容萤笑了笑:“真会说话。”

尚未适应黑暗,她看不清这个人的容貌,只依稀能感觉出来,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很多人都说,你在这边待了快三年了,吃了不少的苦。我以为你或许早就向着四叔了……毕竟,他许了你好处,不是么?”

对方神色一凛,“郡主切莫误会,王爷对我恩重如山,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背叛王爷。”

“漂亮的话谁都会讲。”容萤摇摇头,“我没打算完全信任你,不过既然来了,也别无他法。”

她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将那包了绣帕的一面鎏金符放在他掌心。

待看见手中之物,鹰眼吃惊,“这是……”

“右符。”她平静道,“我知道你手里有左符,两符相合,丰河城中的人马调去何处都凭你一个人的意思。”

“郡主是从何处弄到此物的?”虎符可不是寻常物件,鹰眼翻来翻去的看,显然很意外。

容萤冷冷道:“用别人的血弄到的。”

他动作一滞,瞬间缄默。

天下之争,流血千里,这条路上铺了多少尸首,数都数不清。

“王爷如此信任我,我理当报答。”他握住虎符,“只是不瞒郡主,圣上他……端王爷他已经有所怀疑了。”

“怀疑你?”

“倒不是怀疑我,他是怀疑你。怀疑你此行必有目的,而且也猜到自己身边可能有内鬼,端王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我怕他会按兵不动。”他顿了顿,“若不能让他放心,我要出城可能很难。”

周朗被堵在秦岭,丰河城必须尽快攻下,但事到如今容萤也束手无策,只能让他先把东西收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别自己吓自己。”

“好。”鹰眼抿唇,似怕她担忧,又补充道,“属下绝不会辜负郡主所望。”

“我知道。”容萤涩然一笑,伸手摸摸他的头,“乖了乖了。”

*

京城里落下第三场雪。

从城郊的客栈望出去,白茫茫的世界中一片虚无,那些红墙绿瓦被掩盖在苍茫的颜色下,平添了几分冷意。

听到开门声,陆阳回过头,裴天儒正在门外收伞,顺便抖了抖身上的雪花。

“来晚了,我腿脚慢。”他笑容依旧,“还望见谅。”

不知为何,陆阳觉得眼前的这张脸,好像没有印象中那么令人讨厌了。

他不喜裴天儒,以前是,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因有很多,教坏容萤是最大的那一条,别的就零零碎碎。他这个人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说话做事都让人捉摸不透,有股阴森的气息。

在那个七年,他时常在背后挑唆容萤,陆阳自己也知道,容萤杀他,多半是在裴天儒的计划安排之下。

而现在不同了,他们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有点……不甘心。

“我就不叫你叔叔了,叫你声大哥,可使得?”

陆阳并未开口,他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将炉上煮好的茶提下来,翻出杯子,一人满了一杯。

裴天儒细心地给他擦去背身的水渍,问道:“不知大哥找我来所为何事?”

陆阳沉默了半晌,才沉沉道:“找你帮个忙。”

闻言,裴天儒震惊了许久,眸中露出欣慰的笑意:“你终于肯让旁人帮你忙了……”

他太执拗,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一个人埋头做,一个人默默承担。

可以说,陆阳能讲出这句话,在裴天儒看来,是非常的难得。

“我总觉得你好像认识了我很多年。”他淡淡一笑,“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每回见你,都挺亲切的。”

陆阳:“……”

“你和容萤一样,都很坚持。”裴天儒换了种语气,“我一直都相信,这样的坚持,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他垂着眼睑看不出喜怒,只晃了晃手上的茶杯,听里面的水叮当作响。

“说说看呢?”裴天儒收了笑,“我能帮什么?”

陆阳终于缓缓道:“劫囚。”

*

容萤是在第二天清晨被请到御书房的。

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犹记得小时候,陆阳带着她从鹧鸪岭那个鬼地方,一路走到京城来向皇爷爷告御状。

那时也是这样,大雪纷飞的,皇爷爷就坐在桌旁,拿了一卷书,她的四叔趾高气昂的从门外走进来,神情同眼下看见的,一模一样。

“臣女给皇叔请安。”

容萤没有跪下去,半蹲着身子就算是行礼了。

书房中除了服侍的内侍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要送她去和亲的居河,一个是满脸写着迷茫的钱飞英。

头顶上传来淡淡的声音:“起吧。”

三年前容萤没能看到端王就匆匆离京,如今差不多隔了八年再见,他早已没了做王爷时的那股轻狂,反倒凌厉得让人背脊发凉。

“皇叔今日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端王靠在椅子上笑,他和皇爷爷的气质有本质上的区别,后者是不怒自威,前者是耀武扬威,她总觉得他不适合做皇帝。

“想不到,这一转眼,萤萤竟长这么大了。”他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你与朕上一次相见,就是在这间房中,真是有缘。”

容萤最看不得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她勉强挤出微笑,“皇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咱们好歹叔侄一场,犯不着这么生分。”

“那倒是。”端王抬手撑着下巴,模样懒散,“既这么着,朕也不拐弯抹角了。”

他拨珠子的拇指一停,将佛珠扔在一旁。

“你来这儿有什么企图,朕可是一清二楚。”

容萤心上一凛,表面上的笑容却依旧未改,“皇叔是什么意思?”

“此处没有外人,不必装傻充愣。”他笑得阴冷,“你对朕恨之入骨,这么心甘情愿的跑来和亲,真是以为朕有那么好骗么?”

他果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等容萤思考对策,侍奉的内侍举掌轻拍了三下,殿门打开,两名大内侍卫押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走进来。

第一眼,容萤吓了一跳。

第二眼的时候,她开始觉得奇怪。

等到第三眼……

岑景抬起头,脸上的血已然凝固,他的嘴唇很苍白,但那双眸子却清澈无比。

第56章 【无绝期】

 

容萤看到岑景的那一瞬,浑身都在发抖。

端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似乎很愉悦,“潜在朕身边多年的鹰眼,五弟的爪牙,能靠你把他找出来,朕还应该谢谢你才是。”

容萤咬了咬牙,回过头来,“真卑鄙。”

“卑鄙?可笑。”端王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你说朕卑鄙,难道自己就干净了么?若不是你图谋不轨,朕也没那个机会。藏得倒挺深啊,这么多年了今日才逮到……”

钱飞英的脸色显得非常难堪,他企图辩解:“皇上,岑副将跟随微臣出生入死已有四五年,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其中……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朕还没追究你的责任,你倒是反问起朕来了?”端王把那串佛珠拿在手里烦躁地拨弄,“他是你的下属,自己麾下的人居心叵测,你竟连一丝察觉都没有?我看你这个总兵也不用当了!脑子里装的全都是草!”

钱飞英自知理亏,登时哑巴了,不敢吭声。

端王冷冷扫了他一样,抬手示意手下人把岑景押走。

“慢着!”容萤上前一步,“你要对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