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近来食欲不好。”非墨摇着头解释,“我怕它身体不适,故而过来看看。”
“身体不适?”常歌嚼了嚼这几个字,目光奇怪地扫向对面大口吃肉的白老虎,着实看不出它有不适的迹象。
“要不,我替它把一把脉?”

“……畜生的脉……可以么?”非墨犹自不信地抿了抿唇,偏头看她。
“我也没把过啊。”常歌抓抓耳根,“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好了。”
她说着就站起身,一步一步往那边走,岂料这老虎像是受了何种刺激,嚎了一声便龇牙咧嘴地戒备起来,眼神怨毒。到底是个大家伙,常歌畏惧地后退几步,不敢上前。
“我看算了罢……”非墨见状,拉她到自己身后,“阿冬还在吃饭,这般扰它不大好,我们回屋。”
“哎……不识好人心的畜生。”常歌暗暗摇头,这白虎同她的关系一直是水火不容,谁晓得这所谓的食欲不振是不是装来的?
难得有如此通灵的神兽,只怕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罢。她不禁好笑。

“我方才熬了参汤,你先喝汤,喝完再喝药。”非墨牵着她的手,含笑说道。
常歌没奈何地叹息,“再喝下去,我都快成药罐子了。”
“是么?我倒觉得挺好……”非墨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欣慰不已,“比起上一年见你,你气色好了许多。”
“可不是么?你当师姐给的那几棵人参是摆着玩的?”常歌好笑地看着他,“光是一棵就值上百两银子,这么吃下去,能不好吗?”
“喔……有这么贵?”他微微怔了一下。

“千年的人参可不是寻常之物,你以为呢?”常歌耸了耸肩,“还好现在不用吃了,否则我非大补出病不可……哎……”她打了呵欠,困倦难当,“时候还早,喝了药,我就回房睡个回笼觉……”
话才道了一半,非墨就冷声打断。
“不能睡,你还有一个时辰的功要练呢。”
“……不过是一个时辰,待我睡醒再练也是一样了。”
“不行。”他语气坚决,“早间空气好,师伯说出来走走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师伯说师伯说……师伯分明只说过那几句话,你怎么日日翻来覆去都要念上这许多遍。”常歌哭笑不得,又实在困得紧,便笑着央他,“我就睡这一天,保证明日起来跟你练功,好不好?”

非墨望着她,眸色温柔。

“不好。”

“……”

去年五月,常歌便同非墨辞别朔百香,一路北上。因听说太行此处有不少草药,故而就当是游山玩水,慢慢往山里走来。白日里在附近搜寻药草,晚上就露宿山林,偶尔有备给猎户的屋子,倒还能住一宿,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睡在外面。
不知是方子有效还是练武强身健了体,常歌的体质也逐渐好转,内力虽还是平平无奇,但功夫已能自保,再加上非墨每日督促她练习,旧时学过的东西如今也捡起来大半。
至于那只白虎,却也不知它是如何寻过来的,他们走它就跟,他们停下它便也休憩,非墨又不忍它挨饿,时不时会打些野物来扔给它,后者自然是欢喜不尽,于是……也就这般糊里糊涂过来了。

冬季的时候,因天气太过寒冷,在这山里找到这么间小木屋,常歌就提议先住下,等春日来了再作打算,如此就到了今年的三月。

北方的春天虽来得迟,但阳光是不欺人的,金黄灿烂,暖意融融,洒在这汤碗药碗里,光是瞧着心头也觉得可爱。
喝完了药,又被逼迫着练了武,常歌如今是身心疲惫,倒床就睡,一睡便睡到晌午。

“小伍,小伍,起来了……”

远远的,耳边就听到有人唤。常歌不耐烦地伸手挥开,翻了个身,抱怨道:“不要吵了……我没睡够。”

非墨迟疑了一会儿,又推了推她,“别睡了,把饭先吃了,小伍……”
饶得是再好的气氛,也被他扰得全无睡意,常歌只得懒懒散散地爬起来,拢了拢头发,鼻尖顿然嗅到一股肉香,味道很浓郁,有些油烟之气,想来是烤肉了。她瞧着桌上那叠卖相不太好的东西,笑道:
“难得,看你亲自下厨。”
“是兔肉。”非墨说完,微有窘迫地摸了摸耳垂,“阿冬叼来的,我……好久没做过吃的,也不知道手艺有没有生疏,想想还是烤的比较好把握。”
“那行,我可得尝尝。”常歌兴冲冲地在桌边坐下,拿了筷子扳开肉,外脆里嫩,看着不错,就是不晓得味道如何。
看她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非墨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过去,一眨不眨……
“嗯……”

常歌扬着眉颔首,“火候是挺好的,不过……口感差了些啊。”
他微微一怔,“是不好吃吗?”
“不是不好吃……”她放下筷子,起身,“你等等,我加点料进去。”说罢她就往厨房里走,不过多时拿了个木勺来,上面装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常歌兴致勃勃地在兔肉上仔细浇了个遍,方拽着他坐下,“快来,你试一试,我保证比你之前的好吃。”
非墨在她注视下,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肉里带着丝丝甜味,还有一股别样的感觉,说不明白,唇齿间细滑鲜嫩,确是很好吃……
“你放了什么?”他好奇,“怎感觉味道变了许多。”
“是自己做的糖酱,我看最近山那边花开得多,特地去采的。”常歌得意地朝他摆了摆手指,“你啊,还是算了吧,以后做菜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两人说话间,非墨已然吃了不少,这兔子虽然肥大,但到底肉不多,他三两下就啃得没剩几两了。
他讷讷地放下筷子,似乎是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故而问道:
“小伍……你怎么不吃?”
常歌托腮,很有兴趣地看他吃饭,“没关系,你吃,我还不饿。”
他哑然:“……可我都吃完了。”
“我一会儿煮面就是。”
“哦……”咽下嘴里的食物,非墨这才想起他最初目的原是要让她吃饭的,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盘子,顿然觉得尴尬无比。
“还、还是我来煮面罢。”
常歌瞧着他的表情就乐了,“你会煮么?”
他愈发犯愁地挠着头,“以前会,不知道现在……”话还没道完,常歌就忽的凑到他身边,往他唇边轻轻亲了一下,不过这一瞬,他眼睛蓦地瞪大,身形一僵,险些没从椅子上摔下来,表情震惊无比。

“……”常歌略有不满蹙眉看他,“作甚么……我很可怕吗?”

“不……不是。”他只觉脸颊慢慢有些灼热,局促不安地左顾右盼,最后才道,“我……嘴上还有油。”

常歌望着他抚掌笑道:“亏得你还是下任盟主,我怎觉得凭这性子,你仍旧不合适啊。”
大概是被她这笑弄得满心不踏实,非墨不悦地别开脸,“我又没说我想做……”
常歌摇头站起身,往厨房那处走,却是说道:“你不想做,可说不准人家定让你做……不过如今还好,可不用去管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如若真有事,子言他们不是还会传信于你么?”
“嗯。”想来她这话也没错,非墨自未再担心,“快些吃饭罢,晚了免得积了食,下午要没事,我们去北边儿看看,好像上月采的草药已经不够用了。”
“好,知道了。”

*

午后的阳光慵懒非常,柔暖温煦,这深山老林里远离尘世,几重山看不见半个人影,树林里鸟语虫鸣,花草芬芳,空气又更是清爽宜人。
常歌骑在阿冬背上,由非墨领着,慢悠悠在山间信步而走,篮子里零零散散放着几株卢皇草,日光照着,分外鲜明。
行到前面的山顶,非墨就不敢再带她继续前走,反而换了条道下山去。对面不远处就是辽宋边境地带,这几年战乱纷纷,灾荒不断,殃及不少黎民百姓。可怎奈宋军败仗的次数越发的多起来,便是连他都有些看不过眼……

“这附近好像有个小村子。”常歌抬眼扫着四周,提议道,“我想去买点布匹来,做几件衣裳,你看好不好?”
“嗯。”非墨点点头,伸手牵着她小心翼翼扶她从虎背上下来。毕竟是要去有人烟的地方,总不可能教这白虎也一直跟着。
“阿冬便先在这里等一等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白老虎抖抖脑袋,似困倦地打了个呵欠,趴在地上没有异议。非墨瞧得微微一笑,方又拉着常歌下山。

怎料二人才走没几步,山腰的小道上忽急急传来马蹄声和说话声。常歌当即摁住他,示意别再往前,随即又四处一看,飞快地拽了非墨躲在一棵粗大榕树背后,谨慎地打量形势。
没过多时,树下就行来一队胡骑,领头的那个生的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一副凶神恶煞模样,背后跟着的些许人皆个个持有武器,穿着袍服,看如此打扮当是契丹人无疑。
常歌转头同非墨对视了一眼,心道:他们所来之处像是自己正欲去的村子,这辽军一向蛮横,只怕是又将那村子洗劫一空,说不准还掳了不少的汉人!

她刚一这么想,耳边就闻得哭哭啼啼地一阵吵嚷,再朝那队伍最后看去,果真是有十来个青年男女被这辽军用麻绳绑住,连嘴里也塞了东西,只“呜呜”出声,泪流满面,身边跟着的是几大车夺来的粮食及财物。
常歌心头一沉,刚准备提醒非墨些什么话,哪知他已然是盛怒不已,作势就将下去救人,常歌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把他又拉回原位来,愣是没让他动。
“你别冲动!”她尽量压低声音,神色肃然,“这里的辽军这么多,就算你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同他们相抗,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倘若你也被他们擒了去怎么办?!”
“可是那些村民……”
常歌摇摇头,“村民的事可以再想办法,现在不是乱来的时候,先静观其变。”

非墨心有不甘,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队契丹武士从他身边经过,胸中怒火熊熊,却是束手无策,双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清脆的马蹄混合着些许听不大懂的契丹语在山间回荡开来,从所行而用的时间便可看出他们此回来的人数固然是不少的,大概静等了一炷香时候,这胡骑方走远。常歌心有余悸地探了头张望一番,确信再瞧不得他们身影才大松了口气。
“好险……倘若被他们发现那可了不得。”常歌犹自庆幸地笑道,回头时却发现非墨正一脸阴沉地看她,薄唇轻抿,一言不发。
“……”瞧他这般,常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缓下语气来劝道,“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好。”她伸手讨好的往他脸颊上拍了拍,苦笑着耸肩,“可咱们也不能去送死啊……要是想救他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听她这句话,非墨方收了表情,只犯愁地盯着她看,“怎么计议?”

“呃……”常歌歪着头想了半晌,“既是辽军往那边走,恐怕他们的军营离得不远,那些个村民估计也将送至那里,我们倒可以偷偷潜进去。”

“好。”非墨当即就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嗯。”

前面的山路并不算好走,昨日又下过雨,地上湿滑难行,杂草丛生,但多亏如此马蹄印甚是清楚,非墨两人一路追到山脚,却蓦地瞧见那远处是两条岔道,且每一条皆有车轮痕迹,这般便就难辨村民到底是走的哪一条道了。
非墨在原地踯躅着拧眉沉思,如若二人分开行事,他自然是放心不下常歌,虽说论起智谋来自己是差她几分,可对方是契丹人,下手必定不会留余地的……顿然就不知如何是好。
“奇怪……”常歌俯□先是瞧了瞧那车辙,继而又往那边的小道望去,“这个方向是往定州去的。按理说,他们抢了东西自当朝北走才是,怎的一路西行?”
“向西?”非墨略一沉吟,“你说……会不会是要用兵?”
常歌不置可否,“不好说,如今辽宋局势本就一触即发,契丹已有要南侵的意思,虽说不一定大获全胜,但是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
“既是如此,你瞧我们是先去救人,还是先往定州报信?”
常歌摇头笑他道:“官府怎信得你的话?你又不是有多大来头的人,只怕人家连大门也不让你进的。”

非墨禁不住着急,“那眼下该怎么办?”

“别慌……你让我好生想一想。”常歌摸着下巴左右琢磨思量,许久却也找不到个两全之法,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他通知子言二人过来的时候,就听身旁朗朗一声:

“老头子,我都这般求你了,你好歹也识趣一些啊!除了我师父,我可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诶,你倒是别走那么快啊!”
声音清清朗朗的,像是个少年人,此地算不上人迹罕至,但突然来的大嗓门让常歌和非墨都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有一老一少两个人正朝他们这边走来,年纪颇大的那位胡须花白,鬓角微乱,一身穿着那洗得发白的白蓝道袍,极其不合身的样子,腰上挂了四个酒壶,手里还又拿着一个,一脸醉醺醺模样;那年轻的是个剑客打扮的男子,却不见他身上带有武器,白衣劲装衬得他很有些健壮,长发梳得随意,眉目清秀俊朗,好像还有……几分熟悉之感。

“老朽都说了,不知道便是不知道……封小子,你也就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你可跟了我一个月了,你不烦,老夫可是烦得很呐!”

“是你当日说你知晓我家传的刀谱遗失何处的,你亲口而言,如今怎又想框我?”

“啊哟……那不过是酒后失言,当不得真。”

“去,人都说酒后才吐真言的,反正我可不管,你不同我说清楚,我这一辈子就缠着你了!”

“诶诶诶……你这孩子!……”

树枝间停栖的鸟儿听得这声响,都纷纷扑翅飞走,走了没几步,抬眼,前面后面,八目相对,瞬间全都怔住,鸦雀无声……

那少年张大了嘴巴,眼睛愣愣瞪圆,看了良久才说道:
“这、这不是……小伍姐?”
常歌已是惊愣万分,闻得他这声唤,便在原地笑开了。

“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君不要抛弃我……┭┮﹏┭┮细致【考据党】求放过……~~~~(>_<)~~~~ 因为不会写战争,所以着重点就不一样,还望见谅~@靖哥哥我不是真的想艾特你的……_(:з」∠)_年轻美少男小十三隆重登场,我不会告诉你我以后会专开坑写他的~(/≧▽≦)/≧

 


☆、望都之战【二】

五年未见,当年那个鬼灵精的小子如今已长成一风度翩翩的少年,不过这性子到底是没什么变化。
十三笑得春花灿烂,几步上前来就打量常歌,兴奋笑道:“你的模样倒是未曾改变,我一看就认出来了,我变了这么多,难为你还能辨得出。”
常歌不以为意地摇头,“是长变了很多,不过到底你模样底子在那里,不过是越发稳重些罢了。”十三点点头,继而又绕到非墨跟前,那笑容就更大了,只拍着他肩感慨道:“萧大哥,咱们可是好些年没有见面了!真是料不到,当年那个轻功都学不会的呆傻子,如今却是堂堂武林盟主!佩服,佩服!”
非墨倒没深究他此话,不过无奈笑道:“只是武林同道抬举,我实在名不副实……”

“哪能?你的名气可不小,我远在南海都听得见……啧啧,太过自谦倒不是好事。”

“南海?”常歌不禁奇怪,“你不是随着红药师伯往封雪岭去了么?如何又去了南海?”
“诶……这个嘛,说来有些话长了。”十三笑得揶揄,食指放在鼻下抽了抽,随意敷衍了几句,“师父觉得我不适合学医,就另寻了个刀法不错的老头子来教我,所以我就在南海住下了。”
“刀法精湛的老人家?”常歌有意无意往他背后挑眉,“该不会……便是这位隐退江湖多年的‘酒神通’罢?”
“不是不是!”十三连忙摆手,颇为嫌弃,“怎会是他啊……”
话音刚落,他背后的酒神通就撸着胡须长笑出口,缓缓走了出来,他的外貌也是半点不改,只鬓间头发比及五年前更为白了许多,但整个人却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不若旁的老人那般纤弱。只听他开口就道:

“一别五载,常姑娘萧少侠,别来无恙啊?”

非墨一看见他,当即就规规矩矩地抱拳拱手,“托前辈鸿福,一切安好。”

“哈哈……是安好啊。”酒神通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老夫果真是没有瞧走眼,当初替你打通经脉,未曾想能造就这般青年才俊,也算是有缘了!”
常歌听罢,狐疑地朝他瞪了瞪,心道:那时不该是她千求万求,这老头子才肯传非墨几招的么?怎从他口里说来,那般得意之感却甚是浓厚……
“多谢前辈!”非墨也不及多想,举手过头,作势就要跪下来,“前辈恩德,在下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诶诶诶——这可使不得。”酒神通一副讶然模样,装的极其逼真,俯身来拦住他,“萧大侠一代豪杰,老夫受不起!何况,你这一身功夫又非是我所赐,谈何‘恩德’?”他笑道:“倘使真要言报恩,不如去与石青道长说罢。”
非墨微愣一瞬,眼圈竟是泛红,重重点头应道:“是。”
随意又攀谈了两句,酒神通含笑望了望非墨,又抬眼看着常歌,点头,“不想五年前见得二位,五年后亦见得二位同行,所谓天赐良缘,只怕……已成眷属了罢?”
不等常歌回话,十三就先抚掌笑出声:“这是自然,否则也不会一路携手到这荒山野岭里头来,我可错过了好事,几时将我的那杯喜酒补上啊?”
非墨淡淡一笑,拱手道:“会补上的。”

听得他话语里的调侃,常歌微有些不自然地背过手,垂眸窘迫地四下扫了扫,随即岔开话题。
“说起来,你们两个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怎的吵起来了?”
十三眉峰一横,她话音落下就顿然挽起袖子来,哼哼不已:“不提还好……你可知道当年我给你提过的那本家传的刀谱么?”
“嗯,有些印象。”
“这便对了,老头子说他知晓那刀谱遗落哪处,却就是不肯告知于我,你说……你说我怎能安心呢!”十三咬着牙,怒气冲冲。
“这倒是老前辈的不是了。”常歌觉得对理,“小十三家的刀谱是他爹留给他的遗物,您既是知道如何不说?……凭您的功夫,犯不着看上这本秘籍才是。”
“诶——”酒神通摇头摆手,面色凝重,“不是不说,是老夫不能说,这小子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晓?倘若他硬同人拼,只怕连命都不会有,我可不是为他着想么?”

常歌愣愣地和非墨对视一眼,又觉得奇怪:“那人来头很大?”

“啧啧,以前的拉头并不大,不过如今……”似乎有些难言之隐,酒神通没再多话,只捻着胡须低头沉吟,过了一会儿不见他出声,却是笑着有意另寻话题,“这话又说回来,萧盟主不往治遂城去,在此地干甚么?”
“前辈。”非墨轻轻纠正他,“我并非盟主,不过是武林中人抬爱,几位长老有意相传,但其实却没有要做盟主的打算……”
“喔?恐怕事不由萧少侠之愿罢……”酒神通面向着常歌,笑容可掬,“看二位这模样,难道还不了解近来江湖里所发生的大事么?”

非墨表情一向如此,倒没什么特别,不过但瞧得常歌这一脸茫然模样,十三不禁嚷道:“你还当真是不知道么?
那上月下旬昆仑天山的几位长老就已对外声称,侠者萧非墨,为现任武林之盟主。朝廷里的寇准寇大人还联名上书,封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官儿……具体的名儿我也给忘了。
因说眼下辽军入侵,已有不少人打着‘萧盟主’的旗号往治遂那里去了,几个长老也在。我本是觉得有趣方才准备过去看一眼的。”

“如此说来。”酒神通若有所思地点头总结,“那几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到底是想用萧少侠之名召集天下豪杰往边境支援我军……虽也是好事,但少不得是受朝廷里什么人的唆使才是。”

常歌拧着眉没有说话,这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再加上非墨本就是怀一副侠义心肠,看了方才那些蛮横的辽人,必定是要去治遂的,就是不知……会不会因此而上战场?那怎么说也是提着脑袋的危险事情,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好容易才缓解到如此,她眼下也是没有信得过的亲人了,要是再没了他……

那边的非墨自不知她心里怎样想,自己心头却又有另一番光景。回忆这月子言他们一封书信都未寄过来,恐怕也是由于变故耽搁了,他还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汴梁细查,如今却是不用,说不准他们二人也就正在治遂城之内。
可转念一思量,方才看见的那些个被辽军抓走的村人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因一己私利放任他们不管。

“萧少侠可是有什么难事?”酒神通察言观色,简单一推算就猜出个十之八/九,“可是关心这边境的百姓?”
非墨微愣一瞬,竟不想自己心里的事被他揣测透,迟疑半晌终是道:“实不相瞒,方才我们正瞧得契丹人的胡骑走过去,那其中有几个汉人的百姓。”他一五一十把之前的见闻道来。
“我能力卑微,但又不忍大宋百姓被外邦人如此□……”非墨抿着唇,摇头,“只可惜,我当初没有去做官……”

酒神通听他这席话,顿时就怔了一下,当即大笑出声,“当官有什么好的?适才不是也同你说了么,那寇大人也替你求了个小官儿,多少是个官儿,你也可过过瘾。”
非墨脸色暗淡,不以为然,“小官即便心济苍生可也是杯水车薪,又能有什么用?”
“……”似乎是未曾料到他会对为官之道有这样见解,眼底神情复杂,忽而笑道:“少侠这话……能从你口里说出来,老夫甚觉讶然。不如你就随我去治遂走一遭罢,且正好这定州行营的都部署乃与我是忘年之交,我倒是可以向你引见引见。顺便也可向他说明那些村民之事。
他手握有兵权,自然比你单枪匹马靠谱得多……你看如何?”
唯今他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法子来,非墨只抬头同常歌相识一眼,二人眸中皆有了答案,他犹自颔了颔首,说道:
“那就有劳了。”

*

傍晚时分,天空里淡淡的墨蓝色笼罩下来,零碎的星光点点在头顶,偏远的小城里安安静静的,一股浓郁的警戒气息袭面而来,透过城门,看见那里面提着灯笼正来回巡视的守卫数量之多,自然,这城门上下里外也都不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