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混账!”朔百香怒气冲冲地跺脚,“这话可是你说的,往后别指望我会做东西给你吃。”她道完就气呼呼地往石青房间疾步走去。
苏卿自知惹了她,连忙跟着后面好言赔罪。
“是我说错话了,别真气啊……”
“百香,百香……你走太快了啊……”
“这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苏卿大哥这是flag得厉害啊……不要这样,肿么办,偶越来越喜欢他们这一对了。= = 我下不了手哇,求砍手——~!!这里各种场景转换,小顾终于能出来露个脸了= =||非墨,我不会告诉你你爹也去鬼都玩过……我去。老爹在鬼都把妹子,几十年后儿子也在鬼都把妹子。鬼都专业把妹客栈,你值得拥有。【宿先生】,你其实找错人了……害你腿崩掉的是这个姓萧的啊~~喂~~~ 桑师父表示他的膝盖好疼,中枪无数……让我想想还有啥要啰嗦的没……似乎木有了……于是,就这样吧……周五快乐~~~放假啦~~~=3=3=3=3=谢谢帮忙找BUG的【寻欢】朋友~ BUG目前已修改完毕了。
☆、成也萧何【六】
时间尚不算太晚,常歌往床上躺着休息,非墨自在旁边打坐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传来几声叩门声响,非墨启唇就要说话,不想常歌飞快爬起来捂住他的嘴。
“嘘……”她低低唤了一声,伸手指指那边,“你听,他只敲了三声。干长九说是要敲到六声才能应的。”
非墨稍怔片刻,方顺从地颔首,没有吭声。
果然响了四声后,门外就再无动静,过了一会儿,又零碎碎敲了几下,常歌朝非墨看了一眼,点点头,倾身把灯吹熄。
大约是看见屋内没了亮光,那敲门声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到后面竟大力开始踹门。
这木门也不晓得结实不结实,只听得那重重巨响回荡在里面。足足持续了半炷香时候,非墨有些忍不住了,拿开常歌捂在他嘴上的手,皱眉轻声道:
“小伍,我们索性就开门出去同他较量较量罢,也总好过躲在这里提心吊胆。”
“先别慌。”常歌摆了摆手,“看看再说。”
那声音慢慢减小,从重踹之声又变作轻叩,最后不到半刻就沉寂下来。非墨和常歌聚精会神盯着这扇门,大气也不敢出。约莫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周遭似乎已然恢复如常,再没有动响,非墨这才敢轻轻吐出口气,有些疑惑地问她:
“没事了么?”
常歌亦是拿不准,“应该是吧……这大半夜的,你说那会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老实地摇头,“但必定来者不善,还是小心为妙。”说话间,却觉后背凉飕飕的,他禁不住奇怪:
“小伍,咱们……有开窗户么?”
“窗?”常歌自没反应他问这话的意思,奇道,“这屋里没窗啊。”尾音刚落下,一股凉风便袭上身来,她瞬间发现不妙,似意识到些什么,忙拉着非墨抬头看向顶处。
那屋瓦不知何时被人揭开数片,一个黑影覆于其上,幽暗的视线里瞧不太真切,隐隐看见有一双人眼朝他们这处看来,且那样子像是很努力往屋中挤来。
常歌倒抽了口凉气,想也没想拽着非墨拉开门就向外冲。走廊上没有灯光,漆黑如墨,完全看不见楼梯在哪里,她才跑出几步就不慎摔倒在地。非墨见状,二话不说,上前就一把抱起她来,脚上使着轻功,步履如飞行至街上。
眼下客栈内已经是半个人都没有,但客栈外的广场却是人群密集,热闹喧嚣,似乎正在举行什么。非墨抱着常歌还没走多远,前面的些许人就扭过头来瞧着他两个,那目光奇怪,带着浓浓的危险之气,非墨犹豫着未再上前,回眸又看了看身后,担心方才的人会将追上来,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几目相对,竟是尴尬至极。
“这两个人……不是晚上干大人带来的么?”那其中有人这么说来,引得周遭不少人向常歌她们看去。
“倒是两个新鲜的活人,想来身体里的血也必定很好喝。”另一人点头称赞。
“怎么?你们就不怕干大人找上门来?”那一个出声调笑,“也就嘴上逞能。”
他不屑:“怕什么!干大人现在又不在!大不了到时候说他们是不甚被豺狼虎豹叼走的不就得了!”
“我倒是有几天没吃过活人的肉了。”听他一言,旁的些人也纷纷起哄。
“正是,不如就抓来,咱们大伙分食好了!……”
常歌正揪着非墨的衣衫,闻得此话,忙道:“非墨,快走!”
他点头一应,挫身跃上屋顶,地面的几人见状也立即跟上前来,尚没走多时,对面就立了数人挡道。
“放我下来。”常歌说着,自他怀里挣扎出来,抽了腰间的软鞭,呼呼挥过去,因得她鞭风强劲,赶上来的这几人连连往后退。长鞭乃属于远战之物,只要位置站的恰当多少能处上风,几回合下来她掀翻了十余人滚下房顶,可饶的是如此,后来者仍旧源源不断,勉强战了半时辰他们愈显得底寡不敌众,此时屋顶上已聚了不少持刀拿枪之人,来势汹汹。
非墨刚挥剑逼退几个,背后却不慎遭人偷袭,他稍偏了身子,并未完全躲过,肩上深深被划了一痕。
伤口虽不算厉害,可亦有血流出,如此夜里待瞧他染红鲜血的那肩膀,这群人越加骚动起来。
“不好……我怎觉得,他们力气越来越大了?”
常歌咬着牙正同对面一人拼力,她一手拽着鞭子一端,那人又拽着那一端,几番较量下她却实在是比不过,手上一松鞭子就划了出去。
对面那人作势飞脚踢来,她赶紧伸手格挡,继而就地一滚闪至一边,迅速扫他下盘,出了那套“醉仙沉月”擒拿手,扣着那人手腕两相交叉重叠,等他腾不出手来反击时这才对对直直地往他胸膛上一踹,那人便就惨叫一声摔下屋去。
没了武器,对付起人来就更加麻烦了。时间一长,莫说是常歌就连非墨也渐渐体力不支,怎奈那些人倒是不断增多,到最后,这房顶都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非墨正朝前踏了一步,感到脚下忽陷了一陷,他飞快瞧了一瞧眼下局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来,方没再恋战,只伸手揽了常歌就从上往地面跳去。
她尚还不明其意,刚要开口问时,只听背后轰隆一阵巨响,方才的那矮房由于承受不住如此重量已然垮塌。
常歌忍不住抚掌笑道:“哈,看他们现下还怎么追……”
“别看了。”非墨无奈地拉着她,“他们一会儿就能追来,赶紧出去要紧。”言罢,便就拉着她一路往前街飞奔。
兴许方才在广场之上真是有什么重大集会,城内大多数人都往那里去了,故而如今街道两旁甚是空荡,倒也没有人来阻碍。
正将跑到街口了,身后叫骂叫喊之声却慢慢接近,常歌和非墨皆累得气喘不已,刚想要冲城门,不料对面的干长九瞧得他们二人这般模样,脸上略有些讶然。
“你们……如何在这里?”
“还问呢。”常歌一边拍着胸口顺气,一边又频频往后看,“你这城里的人喊打喊杀的,说是要把我们俩分着吃……我们不跑难不成等他们吃?”
干长九拧着眉毛脸色阴沉,“我不是吩咐过,不要胡乱开门么?”
常歌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而且……而且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所以也就没想太多……”
“罢了。你们跟我来。”
干长九扬手一挥,示意她不用再多作解释。
常歌没法,同非墨对视了一眼,方跟着他走。
绕到一件屋舍之后,干长九左右看了看,往屋墙上某处敲了几下。听得“咔咔”两声,对面树下竟出现一条密道来。他转过头道:“过来。”
“哦……”常歌只得点头。
密道往下是一条长长的石阶,那上面颇为湿滑,不少青苔长于其上。因怕她摔倒,一路上非墨皆是用手扶着她腰上前行。眼前黑漆漆一片,气候微凉,腰上却觉得有些温暖,他力道不轻不重,刚能稳住她身形,虽并非第一次接触,但常歌想起在客栈房中亲她的样子,一时间觉得脸上发烫,方用指头把他手扳开,小声道:“我自己能走。”
非墨自不知她心头所想,仍是摁在她腰间,认真道:“这里很高,倘若摔下去只怕伤势严重。我轻功比你好,能护你安全。”
虽当日他的轻功乃是她所教,但如今瞧他武功一日日比她好起来,常歌还是多有些不平。
“哼,我才没那么无能。”口上即便这样说,到底她没再坚持。
待这一路台阶走完,干长九不晓得何处寻来了火把点燃,四周一下子便就亮了起来。
可见得地下依旧是潮湿阴凉,泥土气息浓重,且前方道路狭窄,只一个通道能让人行,两人并排便有些拥挤了。
思及干长九之前的话,常歌感到奇怪,索性就开口问道:
“敢问干前辈,这城里住的到底是些什么人?我瞧他们嘴里说要喝血吃肉的不像是威吓之话,难不成,是妖怪么?”
“妖怪?”他走在前,没有回头,却是冷笑了一声,“这么说也没有错。”
听他承认下来,非墨不由皱眉:“此话怎讲?”
正巧走到拐角处,干长九拿着火把转到另一边,说道:“在安龙寺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么?那个苗疆女人手里的孩子。”
常歌摇了摇头:“那娃娃我的确见过,她死去多年,体内是靠一只蛊虫才尚存生机。但靠饮血而活只是为了喂那蛊虫而已。我瞧这些人气息正常,还会武功,却不像是体内有蛊虫的人。”
干长九也未正面回答她,只道:“桑真人让你们来此处寻活死人,那你可知活死人是什么么?”
常歌觉察他这话里有话,方皱着眉谨慎回答:“……并不知晓。”
隐约觉得这条道将走尽了,前头看得些许灯光,微微弱弱,不甚明亮。
顿了良久,干长九方才慢慢回答:
“如你说见,这城中所住之人喜喝人血吃生肉,因得他们皆是半死半活,故而四肢虽能如常人般行动,但全身血液已没有流动,每日需得服食定量的鲜血方能保命。
安龙寺的那孩子是靠蛊虫而活这的确没错,可此处的人亦是同她一般早死去多年。表面上看似活人,实际不过一具腐烂尸身。”
常歌和非墨皆听得一震,回想起他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不让随意走动,胡乱吃喝,原来是因这般缘故。
以往初听桑鬼谈到蛊术时,她还觉得神奇万分,用虫操控死尸已经很是荒谬了,没想到世界之大,如今竟还有这样半死半活之人,听着着实令人匪夷。
常歌喃喃道:“活死人……我从未在哪本书上有看过这样的记载,居然真的存在如此东西?”
干长九不以为意地冷笑,“哼,你才活了多少年?这世上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
“……”非墨沉吟了半晌,忽然问了一句,“那前辈也是活死人么?”
这种猜想,因他一提,常歌才反应过来。
倘若干长九也是这样的怪人,会不会饥不择食,骗了他们来喝血?本就对他此人的来历一无所知,不过是听桑鬼吩咐才随他一同前来,如今在他地盘之上,又听他说了那些话,难保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料干长九只顾行路,像是根本未听见他的话,一句也没有回答。
他不开口,常歌和非墨自然不好意思再问,三人都未再吭一声,四周气氛顿然就僵硬下来。
这条窄道不知不觉就走到尽头,引入眼帘的乃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四方小监牢,牢门用精铁所致,坚硬不可摧,门上两旁挂有一盏小油灯,灯光昏暗,尚不及他们手里的火把。里面关着数十个蓬头垢面之人,正低低说着什么话。
“到了。”干长九冷冰冰掷下话来,转身对着非墨道,“这里关着的就是我们所需用到的活死人,你进去杀两个,然后用这个——”他递了两个麻袋来,“装着带走便是。”
不等非墨伸手接过来,常歌就挺身挡在他前面,皱眉道:“你让他去杀人?”
干长九不冷不淡道:“我适才已解释过了,这里都是死人,杀一个死人,算不得是杀人。”
“你……”因得她不曾了解活死人,所以也无法判断他此话对与否,只得又道:“既是如此,你作甚么不去杀,偏偏要他帮你?”
“我本是此地捕头,带你们进来已经是有违规定,如若我再亲手杀了关押此处的犯人,且不说我能不能护住我的官位,就是我的性命可能也会不保。”干长九懒得同她多话,“杀不杀是你们的事,我已经帮到这个地步,要论朋友情谊,也算是对得起他了。自己看着办罢!”
他说罢,便将手里的布袋和牢门钥匙皆往地上一扔,随即背过身去,面对着石壁。
非墨也没去看他,只缓缓深吸口气,俯身便把袋子拾起来。常歌看着他的动作,微微一愣。
“你……你真要去?”
“不妨事的。”非墨朝她温柔笑笑,“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好。”
“可是这毕竟有些……”
非墨拍拍她的肩,犹豫了一下,板着她的身子背对过去。
“你别转过来看。”
他抿了一下唇,“……我杀人的样子,太……”
常歌皱着眉点了一下头,静默了少顷。再没听他说话,却只闻得几声脚步,继而便是拉开牢门的声音。
不知何为,脑子里忽的便冒出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子,一个笑容干净的人,老实善良的傻子,打抱不平的侠客。怎么忽然……隐隐觉得变了许多呢。
抱着臂弯的手搓了搓,不过多时就听得背后响起几声惨叫。常歌咬了一下下唇,故作淡然的闭上眼睛。
她想:正是因为人心里装了欲望,所以就应当抛弃一些东西罢。
……
干长九转过身来,看着他手里的两个布袋,面无表情地颔首。
“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黑化进行第二步完成。大家好,我是过渡君~周末快乐~~~
☆、成也萧何【七】
五月初四,天阴如铅,乌云滚滚,隐隐见得些闪电。
顾沉衣深拧着眉,站在常家府宅门口,抬头盯着那微有些歪斜的匾额,右手合拢的扇柄正往左手上一打,周遭就听得“啪”地一声轻响。
附近冷清清无一人,连偷食的猫儿都不曾路过。风卷得杂物满地都是,灰尘极大,连那贴在门上的“封”字也染了几分飘摇之感。
身后的两小厮面面相觑,几欲上前跟他说话,却又有些担心犹豫。踟躇了许久,方才出声道:
“公子……咱们回罢?”
顾沉衣收了目光回来,闲闲瞥了他一眼,眸子里倒看不清是什么神色,那一个不敢再开口,旁边的就只得站出来接着劝道:
“公子,老爷说了,不让再和常家人有联系。您往这里来了好几次了,恐让他晓得了,咱们俩可都得挨骂啊……”
顾沉衣笑了一下,不以为意地看他:“怎么?你是怕老爷多一些还是怕我多一些?”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公子。”那边那个这才有胆附和,“这主要是咱们家以前还向常家提过亲,本来就很惹人怀疑了。要是再看见您往这里来,那些个多嘴的难保不会去偷偷添油加醋,万一让人说是我们勾结常家通敌卖国这怎生是好?”
“是啊公子,如今情况非常,您就别再和老爷抬杠了……”
“行了——”顾沉衣不耐烦地挥了挥扇子,往他两个人头上分别敲了一记,“一口一个公子,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公子呢,到底是谁主子,嗯?!”
“是是是,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两个小厮赶紧跪下来认错,“自然公子才是主子,小的一辈子都是奴才,公子息怒啊公子。”
“诶……”顾沉衣听得他们这话,又不禁头疼地摁了摁眉心。
到底这事情来得突然,哪晓得常知书会被人参一本,且证据确凿,不过一日就被抄家处斩了。
他将折扇往腰间一插,一手提着地上那两小厮的衣领往前慢慢走,心里却是不由担忧。
常歌那日跑了,能勉强躲过此劫确是好事。可是如今亦不知她身处何处,又知不知道家中所出的这事情。如若她并不知晓,或是知晓后仍想跑回来看一看……要不信被朝廷追捕的人瞧见了,那可就……不妙了啊。
*
白云台在灵山山峰之巅,像是祭台一样的东西,成方形,四个高大石柱竖在四角,柱上刻有许些古怪纹饰,凑近看时,那石台之上亦雕了不少符文,凌乱里带着有序的线条,异样的气氛诡秘的压抑。常歌未敢细看,移了视线,转向别处。
桑鬼早早便就到了,仍旧是一身黑色的精锻长袍,只是今日连里面的道袍也没有穿。空城就站在他不远处,背对着他,一个人望着对面的山峰。
这里很空荡,荒无人烟,杂草丛生,除了他们几个以外若还说要有的,大概就是头顶的浮云,洁白无尘,绵软又清浅,静静躺在苍穹之上。
是不是正因如此,所以才有名为“白云台”?
“来了?”
桑鬼对着非墨颔了颔首,表情淡淡的。
非墨没有答话,只把肩上的两个布袋扔给他,未置一词。不知道是不是赶路太累了,他显得比她还要疲倦。
空城走上前,拉开袋子的一角,看了看,莞尔道:“挺好的。”他起身,数着旁边的几样的东西,喃喃自语。
“千人血,百狼胆,沉渊太极,活死人,白骨。”
偌大的两个酒缸里传来阵阵腥臭味,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常歌微有些厌恶地捂着鼻子,小心往后面退了一步。
空城自将她动作看在眼里,不觉笑道:“你们也幸苦了,先去后面的小屋子里休息休息罢。这里由我和桑师弟来布置,若无意外等明日辰时一到,就能开始了。”
“……四师父。”常歌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空城回过头来,“怎么?”
她咬了咬下唇,看了非墨一眼,然后又垂头,“你这法子,当真……行得通么?”
默然半晌,他抿唇一笑,伸手往她头上摸了摸,“不用担心,明日你就只管睡觉。等醒来,四师父就能送你一个活生生的公公。”
“……”不明白为何,这原本应是调侃的话,在她听来却半点感觉也无,胸口闷闷的,空气里竟是压抑的气息。
非墨伸手牵着她,柔声道:“我送你去歇息。”
常歌无力地点点头,由他领着往那间简陋的木屋里走去。
屋子的确很狭小,但幸而床还有两张,倒也不必尴尬睡觉的事情。常歌和非墨都累的一身疲惫,几乎是头一挨枕就睡着了。
夜里,屋外的风很大,吹得门扉咯咯作响。
眼皮外照进一点灯光,朦朦胧胧的,非墨皱着眉缓缓睁眼,透过半掩着的小门,尚能看见前厅里亮着的光芒。
看这般时候,已经子时过了,会是什么人?
他心中奇怪,随便披了件衫子就下床,推门走出去。
桌上的油灯被缝隙里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常歌一个人坐在前面,头微微有些耷拉,白日里绑在脑后的那一把青丝如今都散了下来,覆在背上。长长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间,昏黄的颜色映在她脸颊,头一回,非墨觉得她其实很柔弱,甚至比寻常女子更加不堪一击。
以往,她一向是不服输的,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哭得伤心欲绝也是那日知晓自己身世之时,但即是如此打击却也没见她消沉多久。
仿佛她的心情总是很好,只有看着她笑,他才会感觉心中愉悦……
他原以为她就该如此,哪怕没心没肺也好,哪怕打他骂他也行……只要不受伤,不难过。毕竟……他能给她的,实在太少了。
常歌把排在手边的几枚铜钱慢慢翻开,炉上的轻烟缭缭升腾,随着火焰的方向流动得缓慢。
她嘴唇略有些颤抖,指腹在铜钱凸出的纹路上来回抚摸。
这一卦,是大凶。
肩上忽然沉了一沉,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浑身轻颤。转头看去,才发现身上搭了一件薄毯。
非墨眉眼含笑,自在她旁边坐下,拉了她的手在自己怀里暖着,温然道:
“作甚么还不睡?”
“没、没有什么。”常歌不动声色地把桌上的铜钱收起来,勾了勾嘴角,反而问他,“你没睡好吗?怎么起来了?”
“没有。瞧见外面灯亮着,我就出来看看。”他老实回答。
“……吵到你睡觉了?”常歌忙站起身来,拍了拍灰,“我还是回屋里睡的好。”
才走出几步,手忽然间就被他拽着,非墨稍稍用了一点力,就将她拥入怀中,闭着眼小心叹了口气。
“是不是近来心情很不好?……我看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
常歌脑子里凌乱至极,几下从他手里挣扎出来,摇着头道:“没什么,兴许是有点担心,我如果现在叫你放弃,你肯定不愿意的罢?”
非墨微微一愣,不知怎么回答。
常歌也没给他太多时间考虑,只轻轻道:“你要救你爹,是人之常情。唉……我睡觉去了……”
她说完低着头掀开帘子走近里屋。
忽来的风,把灯光吹熄,薄薄的一缕烟瞬间消散开来,眼前便尽是黑暗,非墨在原地默然许久,终究靠在那墙上,合上眼,长长叹息……
*
遥远的北方,汴梁宿姓府宅的小院中,明亮的烛光自窗户映照而出,隐约能瞧得不少人影攒动,府里的下人忙忙碌碌端水端药,在如此本该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的吵杂。
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十来岁的孩童,额上满是汗珠,嘴唇苍白龟裂,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似是难受非常的大口喘气。
红药替他施了针,又取出一粒丹药来喂他服下,看着这孩子脸上的痛楚勉强消除了些,站在旁边的宿姓夫妇不由喜极而泣。
“师姐,这孩子的病……”石青上前一步,深皱着眉问她。
红药摇了摇头,眸中惋惜,“是中了毒。幸而毒素尚未伤及他五脏六腑,性命还可保住。”
宿家夫人哭得泪眼滂沱,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凄厉:“道长,求你救救小儿罢。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倘若他去了,索性让我也陪葬……”
“夫人,你且莫慌。”红药握着她的手,宽慰道:“令郎并无性命之忧,不过他所中之毒十分厉害,我目前也无法调制出解药,为今之计只能先将毒逼至他腿上,但是……恐怕自此,令郎的双腿可能就……”
那边的宿老爷蓦地一震:“……道长的意思是?”
朔百香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师伯的意思就是您儿子往后恐怕就要坐轮椅过下半辈子了。”
“百香。”苏卿无奈地用手暗暗掐她胳膊,低声道,“好生些说话。”年纪也不小了,却总是不分轻重。
“我又没说错。”她不以为意地挣开他的手,颦眉不悦。
“……”思量半晌,宿老爷咬牙狠下心,别过脸哽声说道:“道长只要能救我儿子……便是如此,也认了。”
“宿老爷不用太过担忧,其实若能找到解药,想彻底根治此毒也不是无可能。”红药对着苏卿颔了颔首,吩咐道:“师侄,你且将方才宿少爷吃的那盘糕点拿与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