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正月已过,仲春时节,气候虽寒但多少回暖了许多。苍木山上青葱一片,嫩绿新抽,早晨里浓浓雾气染上草叶,看得格外清爽宜人。
行了这许多日,总算是到了石青所住的居所,他不似桑鬼那般喜广收门徒,故而住处简陋,徒弟寥寥,不过只山上几间清雅道观罢了。
常歌仰头看了看茂密的古树,犹自欢喜的加快了脚步,院中的两个小徒尚在浇花,见得他们几人忙起身行礼。
“师姐,师兄。”

苏卿笑着点头:“乖。”

其中一人朝非墨行了一礼,恭敬道:“萧师兄,师父在后院等候多时了。”
常歌几步走了过来,挡在他前面,奇怪道:“师父找他作甚么?”
“回师姐的话,我也不知道。”
苏卿忙上前拉住她,“既是师父有事,你我就先回房休息,走了这么些天的路,想必也累了。”
“那好吧。”常歌不情不愿地看了非墨一眼,看这后者含笑对她点了点头,她方悻悻转身往住处走。

非墨静静地看着她身影在拐角处消失,这才低头去问那小徒:“劳烦带路了。”
“好,师兄这边请。”
饶过小竹园,回廊,行至后院,果见石青正在那里等着。几番交谈之下,却知他不过是想试试自己这几日的剑法进步如何。
非墨取了木剑来,将他前日所教的那套剑法耍给他看。此回有了不笑大师那十几年的内功,又加上他勤于修炼,石青甚是满意。
“这是你的剑。”他将那把北斗回天递给他,“往后好好练功。”
“是……师公。”

非墨抿了抿唇,伸手轻轻抚摸着剑身,毕竟是跟了他那么久的剑,多少有些感情,正开心笑着,石青却又道:
“往后你便住在这苍木居里了。我这地方虽不如桑师弟那般大,可到底你还是该熟悉熟悉,趁今日天色早,就到处逛逛罢。
“别忘了明日会有早课。”
“哦。”他老老实实地点头,拿剑在手,慢慢走出院子。

要说熟悉,这里本就不大,方眼看一圈便就了然于心,他不似常歌那般喜欢四处走走看看,对这些倒也无甚兴趣,走了没多久便就想先回房。正路过一间屋前,听得“啪”的一声响,他转头看去,好像是书房里有人在翻阅书籍,不想掉落了几本下来。他并未多想,走进屋弯腰把地上的书拾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耳畔响起那人儒雅清亮的声音。
“多谢这位小兄弟。”

眼前这人青丝散肩,头束一条逍遥巾,眉目俊逸,眸若含水,温润谦和,浑身散发一股文雅书卷之气,不由令人觉得亲切。
待看见他相貌,那人先是一顿,继而微笑道:“原来你便是我的师侄?”
“啊?”他怔了一瞬,挠头不解,“……什么师侄?”
那人握拳在唇下轻咳一声,抿唇含笑:“在下道号空城子,令尊萧竹乃是我师兄。”
竟不料会在这里遇上这位高人,非墨忙单膝跪下,抱拳道:“小侄参加师叔……”
“诶,请起请起。”空城忙扶他起来,笑着又打量了一番,放下手里的书卷,道:“不愧是萧师兄的儿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雄浑内力,真是难得。”

非墨尴尬地笑了几声,抓着耳根道:“实不相瞒……其实我的这身内力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不久之前还遇上一位武功高强方丈大师,他也传了十几年内力给我,故而得成现在这般……”
“哦?你师父?……呵,看来凌风师侄也待你不薄啊。”他随手拿了一卷竹简,看了几行字,忽而道,“不知你爹爹还有你师父可曾教过你玄门道法或是奇门五行之术?”
非墨摇了摇头,如实道:“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爹,师父他也一直只教拳脚功夫,剑法刀法,从没教过什么奇门五行……”

“那便好。”空城满意地颔首,“往后由我来教你这些东西,你可愿意?”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虽不晓得他要教的到底是什么,但还是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多谢……多谢师叔。”

“你我关系,不必言谢。”

他话音刚落,门外却有人朗声唤着非墨的名字,声音倒是熟识的。非墨转过头,就见得常歌笑吟吟地跑过来,拉着他。
“找了你好半天,你躲在这里干甚么?”
他忙看向空城,解释道:“我在帮师叔捡书。”
常歌不以为意地皱了一下眉,“书有什么好捡的?苍木居后面有个仙鹤池,我带你去看白鹤!”说着就兴冲冲拽他要走,后面的空城重重咳了一下。
“小伍,有这么不懂规矩么?都不给师父打个招呼就想走?”

好像才看见他立在这里,常歌顿了一顿,恭恭敬敬地跑来鞠了个躬。
“四师父好,徒儿给四师父请安。”
空城满意非常地摸着她的发髻,笑道:“乖了乖了。”
“那我们先走了。”她猛地站起身,急急忙忙想撤。
空城瞧她二人这副模样,不觉温言训诫:“你看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同男子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非墨听完,当即脸上就红起来,暗暗想抽手回去。不料常歌却是理直气壮地回他:“这有什么,我不是也拉过师父你么?”
“你……”被这句话噎得厉害。
“我们走啦。”常歌没再理他,飞快挽着非墨就朝外跑。

“诶——”空城本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得苦笑着摇头叹气,收拾他的书。
“这俩毛孩子……”

*

苍木居离东京很近,所以在此之前顾沉衣便先行告辞前往开封。
住了小半月,山上的日子常歌原并不喜欢,因为同其他师父比起来,石青到底严肃拘谨,门下规矩甚多,但又因得非墨在此她自也留了下来。白日里随其余师兄弟们习武练剑,晚上或是空闲之时就拉了他到山里别处玩耍。
这山中多稀奇古怪的野兽,尤其到这样初春之际,不少动物皆冬眠苏醒,到处觅食,仔细寻找便能发现许多少见种类。

这日夜里,月明星稀,偶听得虫鸣,风却还是湿冷湿冷的。石青正于书房研究剑谱,旁边空城刚画完一幅梅苑飞雪图,抬眼朝窗外看了看,唇边不觉勾起一抹笑意,一边题诗,一边开口道:
“这个小伍和萧师侄好像走得很近啊?”
石青左眉轻挑,淡淡翻了一页书,道:“是么?”
“呵……师兄向来不会察言观色,这个自然看不出了。”他暗讽得很自然。
石青倒也不气恼,只问道:“萧非墨,你觉得他如何?”
“唔……”空城犯难地拧着眉峰,犹自摸下巴,搁了笔,“比起萧师兄当然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好在有一身不错内力,在武功上说不上是奇才,可也终究不平庸,好好教习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嗯。”石青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啧啧,不过可惜啊……”空城很是不耐地用食指敲了敲桌,“这孩子武虽行,可是在文这方面……真是不敢恭维。”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院子外面尚潮湿着。非墨跪在地上,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辰,生平第一次有些想念爹爹。
小时候他以乞讨为生,每日只求吃得饱,或能混到温暖的地盘睡觉,这便足够了。后来遇上了师父,莫名其妙的得知自己的父母已故去多年的事情,那时也不过是心中有些难受罢了。
十几年过来,他从来没对自己爹爹有过什么深刻印象,可这短短数月里遇上这么多认识爹的人,又得知了那么多同他相关之事,他愈加想见上他一面。
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想听一听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相貌又同他到底有几分相似,还有娘亲……

“非墨……”旁边有人小声喊他,他方将视线移下,侧目瞧得常歌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一看,继而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
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一旁,她不管不顾地在石阶上坐下,托腮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叹气。
“你怎么又被罚跪了?”
提起这个,他心里也有些委屈。
“空城子师叔让背的东西,我没背好……”
想上次教他口诀时他都记了许久才勉强记熟,空城师叔一向喜爱读书,要他背的必定极长且生涩难记,背不出来实在太正常不过。
常歌只好劝他道:“地上这么潮湿,跪久了肯定对腿不好,你还是别跪了。”
“不行。”非墨却是摇头拒绝得很快,“师叔说,需得再跪半个时辰方能起来。”

“怕什么,他又不在,少跪些时间不会知道的。”常歌不由分说想上前拉他起来,非墨仍旧坚持。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本来自己力气也不如他大,常歌拽不动他,只得悻悻坐下来,“呆子……你就那么听他的话?哼。”
非墨愧疚地对着她笑道:“下次我得空再陪你,好不好?”
“好了好了,随便你。”她低头打开食盒,拿了些吃食出来,“师父让你跪,总没说不让吃饭罢?”
“……”这话倒是真的,非墨没法反驳,加上他也确实是饿了,待常歌端了饭菜出来,他方动手不客气的埋头大吃。

远处屋内的空城看得直扶额,才真是没了脾气,拍了拍石青诉苦:“师兄,我现在对他可是无话可说了。”
后者听罢,难得地挤出笑意,抿唇不语。

常歌笑得一脸温暖,坐在旁边认真看他吃东西。
“慢点吃。”她伸手将他不慎随着食物咬进嘴里的发丝挽出来,没奈何地笑道,“还是少吃一点吧,晚上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唔……哦。”非墨嘴里包着东西,听话地对着她点头。

等他吃完这些,常歌收拾好碗筷放回厨房,又再返还小院子里来陪他。
山上的夜晚静谧安逸,若不是此季节寒气颇重,她还可以去池子里捉鱼。
常歌靠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和非墨说话,正闲谈之际,夜空里忽然有什么亮光朝这处逼来,她猛地推非墨。
“那是什么?”
亮光越飞越近,那发光之物也越发清晰,好像是圆形的什么物体自头顶飞了过去。
“应该是在后山的仙鹤池。”常歌来了兴趣,起身就唤他,“走,我们去瞧瞧。”
“可是……”他犹豫不决。
“怕什么?半个时辰差不多到了。”常歌强行拉他,“快点,晚了就瞧不见了。”

非墨无可奈何地由她拖着胳膊,一路向后山跑去。

*

夜里的山路不算好走而且漆黑认不清,磕磕绊绊的,不过好在常歌在山里也玩了些年,到不至于迷路,不消片刻就跑到那小池子边。四顾一圈,莫说发光的东西,就是带一点光的都瞧不见,黑压压一片。
“奇怪……明明是在这附近才对。”她狐疑地拨开周遭的草丛,想寻到点稀奇东西,却是毫无收获。猛然间,耳畔响起一声兽类的嚎叫,她吓了一跳,却见非墨竖了食指轻覆在唇上,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继而指了指前面。

那池边隐隐约约看见两三只野狼正围着一个白色的东西转悠,嘴里嘶嘶发出声响来,眼睛绿光闪烁,在如此黑夜里不由无端令人心寒。
“好像是只白虎。”非墨低低道。
“你确定?”常歌伸长脖子瞧了半晌,也没看个明白。
非墨不太肯定地迟疑了一下,“……应该是吧。”
“这山里虽有狼,可我还从来没看见这么多只。”常歌兴致盎然地躲在丛中,看着对面的野狼嘶鸣。
“小伍……”非墨皱着眉,“记得师父说过,白虎是神明化身,就这么被狼吃了岂非很惨?我们要不要去救它?”
常歌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你都说了是神明了,又哪里会怕这几只狼?”
“呃……”这话虽说的不错,但他仍放心不下,“可是……”
“你要救就去就啊。”常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问我干什么?区区三只狼你还对付不了?”

见她并不反对,非墨笑着点头,提剑在手,双脚一点跃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接到任务 野狼 3/0你好,我是过渡君~有没有听说过【秀恩爱死得快】,空城师叔痛心疾首……本文第三个腹黑已经上线,苏卿哥各的腹黑导师。顾沉衣已经离队了,他表示要他回去下一盘很大的棋……乃们这群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难道不知道老爹才是最重要的BOSS吗?【论攻略老爹的重要性】前方不远矛盾冲击预警。你好,我是旧文回放君。【空城子师叔】 老相识,不提了。此集片头出现的【路人甲】不知还有没印象。长九叔,你的装扮依旧很猎奇啊。翻书ing《天上轩》第十七章,干长九你好,欢迎领工资。>////<

 


☆、此爱非花【五】

几只野狼正欲扑上前,蓦地见眼前不知几时落了一人,尚未回神过来,非墨就唰唰几剑划过去,野狼受惊纷纷往后退,待发觉自己身上并无伤口之后又不禁蠢蠢欲动。
非墨原只打算唬它们走不欲伤其性命,却不想此招并不奏效,待见这几只又作势要扑来,他只得动真格。正巧前几日石青教的那套“烟云十七式”剑法他已小有所成,倒想着拿这野狼来练练手也是不错。
思及如此,剑尖忽的一抖,脚往前小跨一步,十七招瞬间一气呵成,但他又怕将狼杀死,故而下手并不用半分内力。光影流转,滔滔剑招下,几匹野狼哀嚎出声,再不敢逗留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走。

常歌自附近草丛中闪出来,拍着他的肩由衷赞叹道:
“你方才那是什么剑法?看着好厉害!想不到你近日来的武功进步这般大。”
非墨只浅笑道:“是师公教的。”
“诶,我当然知道是他教的……”常歌也未放在心上,转身俯下去看那地上的东西。这凑近一瞧,还当真是只白皮老虎,毛中还夹杂白色斑纹。不过看它身形大小应该是只幼虎。

“它腿骨脱臼,想必是摔伤了。”非墨伸手摸了摸这老虎,后者一双水灵灵眼睛看过来,却是不叫不吵,只吐舌舔了舔嘴边。
“我接骨太生疏,你会不会?”
他点头:“会。”
“那好,我来摁着它,你接。”常歌说罢,右手扣在它脖颈上,左手摁着它背脊,非墨探到他后腿之处,飞快“噶擦”两声,接上骨。那老虎猛地回头来望了一圈,又扭头慢慢动了动腿。
常歌看它这模样,不由笑道:“好像没事了。”

非墨先是一笑,随即又顾虑起来。“这林子里常有野兽出没,它如今尚小,放他在山中会不会被别的兽类吃掉?”
常歌挑挑眉,静待他下文。
“我想……”他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带回去如何?”
“不行。”常歌拒绝得飞快,正色道,“它是老虎,又不是狗。拿回去养只会削弱它适应环境的能力,往后变成只病猫来,就更没法活了。”
“……”非墨无力反驳,两眼只盯着那白虎看。
常歌起身来拉他,劝道:“该走了,都这么晚了,若是师父发现我们到处跑只怕又得挨骂。”
“可是……”他恋恋不舍地往回看了一眼。
“好啦,你要喜欢这些,改天我们捉条狗来玩玩。”常歌拖着他的胳往回走。非墨也不知因何缘故,觉得这畜生有几分亲切之感,说不清道不明。

回道观时,已是午夜,石青的书房灯火早熄了。
常歌打着呵欠,懒懒地舒展了一□姿,余光看见非墨皱着眉似乎想着什么出神,她方困倦道:“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房间就好,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哦……”他挠了挠头,目光却是放在手里的剑上,有所思的垂眸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两指不断抚着剑身的纹饰。
“怎么了?”常歌看他神情呆滞,只顾盯着剑看,不觉奇怪的上前问。

非墨抿了抿唇,歪头低低道:“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
他纠结地皱了下眉峰,迟疑着开口:“方才我拔剑之时,感到剑鞘上有什么东西弹了出来——这个。”非墨递了剑过去,指指上面凸出来的小方块,解释道:“这个东西以前是没有的。”
他的剑,常歌也只在初见面时看过一眼,却没仔细深究,摸着他方才所说的地方,顿然觉得蹊跷。难不成这会是什么暗格之类的?
古往今来,亦有不少武林高手将秘籍心法暗藏在宝剑宝刀之中,如若真是这么回事,反而说得通。
“你还记得不记得,是碰到何处它才凸起来的?”
非墨苦想了一会儿,摇头:“记不得了……”

常歌白了他一眼,嘀咕道:“算了,也没指望你会记得。”她拿了剑左右摆弄,试想着何处会有机关一类的东西,但寻了好半天也是无果,顿然有些气馁。忽的她似想起什么来,看着非墨道:“……我记得你当初说过,你师父是要你把这把剑亲手交给三师父,是不是?”
非墨老实地点头:“是。”
“那没准儿师父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呢?”常歌把剑塞在他手里,欣喜道,“不如直接去问他老人家,可好?”
眼看她说风就是雨,作势便要拽着他往石青卧房跑,非墨忙摁住她,无奈道:“现在时间太晚了,明日再去罢。”
“哦……”想来也是,她笑着颔首,“也好,那我先回房去睡了。”
“嗯。”非墨伸手把自己外袍褪下来罩在她身上,犹豫了许久,还是低下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夜里冷,以后我罚跪……你不用来陪我了。”

周遭顿然温暖起来,常歌方发觉到冷,呵着气搓了搓手,含笑道:“再说吧。”

月华皎洁,东风料峭,转眼又是一个春季。非墨静静看着她走远,又拿了宝剑在庭院里呆呆坐着,心中什么也没想,可又好像装着什么。
右眼皮突突的跳个不断。
想前几日总是左眼在跳,这几日又是右眼跳。他表情略有些异样,惶惶不安,干脆便就靠着栏杆小憩,任由寒风刮过脸上,清冷刺骨。

*

第二日早课上完,书房里冉冉腾香,虽无暖炉但温度却是适宜。
空城闲散地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犹自品茗。对面的常歌和非墨排排站着,眼巴巴看石青对那剑上下翻弄,面上一如既往毫无表情,但看得出来也是摸不着头绪。
常歌望了望非墨,开口道:“师父……是不是我想错了?这仅仅只是装饰,可能并无暗格。”
“机关是一定有的。”石青也没看她,两手在剑柄处摁了几下,解释道,“这把剑并非凡品,乃是高人所锻造。既然被你误打误撞碰出这么个东西来,那就必然不是简单的纹饰之用。”

一旁观了半日的空城忽然漫不经心地说道:“凌风本是师兄你门下弟子,不如用用你当年教他的那套解暗器机关的法子试试。”
石青恍然点头:“说的是。”
只见他手指往剑柄几处分别敲了三下,又往剑鞘末端轻轻一打,听得“啪”一声,那凸起的一块果然出现暗格,里面却只放了一张纸条。

众人面面相视,石青两指将其夹出,飞快读完,脸色一瞬沉下,空城看他这表情也狐疑着凑过去看,片刻后,听他轻轻一笑。
“契丹还真是野心勃勃,已占幽云十六州却还想着称霸中原一带。”
常歌听之一愣,“难道非墨他师父所写的,是辽的军政机密?”
石青点了点头,看向非墨,问道:“你说,你曾随你师父往契丹去过几次,是么?”
他赶紧应道:“是。”
“那你师父可曾告知过你什么有关契丹的事情没有?”空城接口追问。
非墨为难地摇头:“……并没有。师父并不乐意我问他这些,他说他做的这是有关两国交好百姓和乐之事。”

常歌微有不解:“怎么?难道辽国是背地里有什么阴谋不成?”
“纸上只说契丹有大有攻我大宋之意,恐第一下手之处是在保州,再由保州南下往祁州、赵州进军,最后攻我开封。”
非墨皱着眉沉吟,“今新帝登基不久,政权不稳,如若契丹当真起兵恐怕会对我大宋不利。”
空城将那纸条揉成一团往灯上烧了,笑道:“你师父之意,大约是想要我等帮忙击退外敌。”
“关我们什么事?难道朝廷自己没兵没马吗?”常歌抱着臂冷哼,“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何况老百姓的民脂民膏又不是来养饭桶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空城把烧成灰的纸条轻轻吹散,伸手就揉着常歌的发髻,温言道,“可是你别忘了,自岐沟关之战后,宋军可是一败涂地,不仅军心涣散,而且只守不攻。我朝建朝以来皆是重文轻武,能用的能打的有几个?
朝廷里就算有力战之人,那些个儒酸文人都是排之挤之,实在不成气候。”

听到这里,非墨倒是小声辩解了一句:“据我所知,那位三司使寇大人却是个不错的好官。”

常歌离得他近,闻他这句话不由笑道:“难得你也有知晓这些事的时候。”她又转头去问石青,“那按三师父的意思,是打算去向朝廷‘毛遂自荐’了?”
不想石青冷下声音来,喝道:“这是我们的事,你个姑娘家少来插手。”
“我……姑娘家又怎么了。”常歌低低哼了一声,没敢再说话。
发觉周遭气氛僵硬下来,空城抬眼扫了扫众人,微笑着放下茶杯,随意道:
“话说……小伍,你回来也有段时日了吧?总该回家瞧瞧你爹了。”

由他这么一提,石青也想起来,正眼看着她,严肃道:
“说的是。你别忘了,你回来还有大事要办。”

常歌低下头,背着手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自是知晓还有顾家的那门婚事要处理。顾沉衣先行回去了,说是若劝解有眉目就将传信来,眼看过了大半月还是没有动静,多半事情不妙,这个时候回去也不知是凶还是吉。
石青瞅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朝非墨看了看,端起杯子来,淡淡道:
“非墨也跟着你一起去罢。”

他眼前不禁亮了一亮,忙抱拳应道:“谢谢师公!”继而又是满脸欣喜地望着常歌傻笑。

对面的石青见状不由暗暗叹气摇头,反而空城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自顾乐呵。

*

清晨,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常歌便随着非墨上路前往汴梁。
苍木居离其并不远,最多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尚未到午饭时候,他们二人就行至城门口。
在今宋,开封汴梁乃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城市,光论城中建筑那可谓是气势雄伟、规模宏大,富丽辉煌。进城便可见脚底街道宽敞整洁,两边楼阁高大雅致,街旁店铺屋舍鳞次栉比,招牌于风中微晃,小贩叫卖之声,处处可闻。
这街上又更是人来人往,繁盛活跃,各色精致衣衫,各类玩物器皿让人眼花缭乱,小食摊前的诱人香气扑面而来,引人食指大动。

约摸是许久没有回家,常歌也显得有些愉悦,步伐轻快,直直朝着街北面而行。
内城西北,乃是一栋府宅,华贵奢侈,富丽堂皇,亭台楼阁高耸入云,而那不远处就是开封府衙,过路之人不断。那上书写有“常府”二字,门口两个家丁守着,虽比不得太师府开封府那般威严,但却散发着一股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