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紧张成这样……”他淡淡道,“真的只是朋友?我怎么瞧着,像情郎。”
没想到他此刻还有心情调侃,书辞一时也无心应付,“这……这个是两个人的事,我做不了主。王爷,您就帮我找找他吧,好不好?权当是积德行善,救人一命,这份恩情我一定没齿难忘。”
沈怿盯着她沉默良久,轻轻地应了声:“好。”
茫茫的草原上,天高云淡,远远近近几十个侍卫在林间和坡上搜寻,何其认真的找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沈怿看见书辞亦提裙跟在侍卫的身后,不停歇地喊着、唤着。忽然竟有些羡慕那个所谓的无名……
他在想,假如情况相反,受伤的人是自己,她还会不会如此担心?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哪怕他陪她找了一路,她也从来没有侧目看过他苍白的脸色。
——不是不怀疑,是太信任。
——您就不怕她恨您么?
有些事,瞒得越久就越担心揭露的那一天。他现在完全无法想象,如果书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倘若她真的恨自己,又该如何?
有那么一刻,沈怿萌生了出要让无名永远消失的念头。
一群人找了两天,肯定是一无所获。书辞拨开脚边的枯木,愈发感到希望渺茫:“他难道已经死了?”
就这么点伤,怎么可能死。
沈怿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活见人,死见尸。他要真死了,尸首早就该找到。既然没有踪迹,要么是治伤去了,要么是治好了伤,走了。”
“走了?”书辞沉吟了下,觉得有这个可能,“说不定,是回京城去了。”言罢,便转过眼来看他,“王爷,我们还要呆到多久?”
他略一思量,“大概半个月。”说完,又顿了顿,“不过要提前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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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老王已经要疯了……
你要空记住你寄几啊!
#我发起疯来连自己都砍#
#一场自己牛头人自己的大戏#
老王会在这几章里开始深度思考人生……
本文又进入了【好想急死你】【一起来纠结】的阶段……
话说我以为自己会又虐心又虐身,想不到……如此绵软无力。
看来我的虐功已经退步了。_(:з」∠)_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把你们虐的嗷嗷叫的作者了!伤心!
【日常:老王今天掉马了吗?】
【没有】
←_←别想了,现在怎么可能爆马,爆马现场是很惊悚的好么!
☆、第四十三章
留在这里实在碍手碍脚, 他身上的余毒未清, 需得尽快找个郎中,否则再这么下去, 没准儿真会落下什么病根。
“可皇上还没说返京呢。”书辞犹豫地看着他, “我现在离开,算不算犯上?”
“你想太多了。”沈怿瞥了她一眼,“自己又不是什么人物, 是能服侍皇上吃, 还是能服侍皇上喝?”
想想也对,书辞只好闭住嘴, 若有所思地颔首,又迟疑道:“那我应该怎么和上面的人提这事儿才妥当?”
沈怿淡声说无妨,“我随便找个由头,带你一块走就是了。这边有你爹和邢宽, 足够应付。不过我估摸着,圣上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再打猎。”
她心下稍安,亦没想到他肯帮忙至此, 对沈怿的这份仗义自然感激不已,“多谢王爷您出手相助, 往后……往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您尽管开口。”话是这么讲,但仔细一想, 以自己的能耐和自己的身份,应该也帮不上他什么忙。
幸而沈怿也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摆摆手让她回去收拾东西。
事情办得很快,也不知他究竟找了个什么由头,当天下午就派人来请了。
山庄偏门外停了两辆黑漆平头车,前后都是王府护送的亲卫。书辞正踩车辕准备进去,高远忽然把她拉到一旁。
“高大人。”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书辞不禁奇怪,“您有什么事吩咐么?”
高远压低声音,“王爷生病了,你一会儿到他的车上去帮忙照顾照顾。”
对于沈怿,书辞心存感恩,自然没有二话,“可是伺候的活儿有侍女,我去合不合适?”
“合适的合适的。”高远推了推她,“咱们府里的丫头怕他怕得紧,就你胆子还大点,人在病中难免脾气不好,你去让他宽宽心。”
然后便不由分说把她扶上了车。
沈怿正倚着软枕休息,抬眼就看见书辞打起帘子钻了进来。
“王爷,高大人方才告诉我说您病了?”
她在一旁坐下,伸手便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的确要比自己的烫上许多,“您发烧了?”
沈怿微微偏头,避开她的手,“你到现在才发觉?”
“我之前没留意……”
他闻言冷哼,“你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个面具人身上了,又岂会留意我。”
听到马鞭抽动的声音,车子已缓缓开始前行。
书辞心里内疚得很,“您病得严不严重?要不咱们歇几天再走吧。”
“皇上跟前已经告了假,理由也找了,事到如今,难不成你还让我下车?”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口气虽不严厉,可话里句句带刺,果然是病中脾性不好。书辞不敢招惹,忙去小几上给他倒了杯茶,“王爷,发热时身体缺水,您多喝些水吧,会好受点。”
他也没应声,只接了过来,慢条斯理地抿着。
车队摇摇晃晃行在官道上,和来时一样,满目仍旧是一片碧青。
今天是个阴天,风吹得车帘猎猎作响,将草原上青翠的苜蓿卷进车内,书辞一面低头捡出去,一面趴在窗边仔细地朝外张望。
沈怿没什么精神,懒懒的歪在一边瞧她:“你在看什么?”
书辞并未转头,“在看路人……”说着便奇道,“这些人的穿着挺古怪的,您有没有发现,他们身上都有个相同的图腾。”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他淡淡道:“那是麒麟。在这里,麒麟被奉为神物,是乌洛侯的象征。”
“原来是这样。”书辞了然的颔首,却仍没收回视线。
见她专注至此,沈怿不由得开口:“有那么好看吗?看这么久。”
“不是。”她解释道,“我只是想,万一他也正好回京,或许咱们能遇上。”
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沈怿轻轻一哂,“这么在乎他,还说不是情郎?”
“王爷。”书辞颦眉侧头,不满道,“您能不能别老关心我的婚姻大事啊?”
“怎么,关心不得?”他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我若愿意,公主皇子的婚事都能关心,何况是你。”
那倒是,别说公主,哪怕太子在他面前也得规规矩矩叫声皇叔。可惜今上立后太晚,还不曾有子嗣。
她默了默没做声,沈怿把茶杯放下,漫不经心地问道:“镇国将军的公子你看不上,锦衣卫千户你也看不上,就偏偏想跟着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穷小子?”
书辞不能苟同地反驳道:“终身大事怎么能和金钱相提并论?那也太俗气了。”
他拿眼睇她:“哦,原来你还是个清高的人,真没瞧出来。佩服佩服。”
“这不是清高……”她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解释,“我一开始也不想,可有些事,那不是没办法么。”说完,又嘀咕道:“一看您就没心上人,不会懂的。”
沈怿悠悠垂下眼睑,看她低头给茶杯倒满水,难得的一句话没说。
马蹄在耳畔嗒嗒作响,车子吱呀吱呀摇晃,听上去竟有些许宁静祥和之感。
在书辞把茶杯递上来时,他信手将糕点盘子推到她面前,“他是做贼的,你不怕跟着他吃苦?”
“做贼也能金盆洗手啊,而且我倒是觉得普普通通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书辞拣了块桂花糕,“那些王公贵族家比我家都还复杂,每天肯定过得很累。”
“至少有人服侍,不愁吃穿。”
“做生意赚了钱一样不愁吃穿。”
他抿了抿唇:“那往后也没机会到这种地方来了。”
书辞闷闷道:“来了还有性命之忧,不如不来的好。”
“你……”沈怿恨铁不成钢地干瞪着她。
这才反应过来不能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书辞赶紧打圆场:“当、当然……再好也没法和王爷您比的,谁要是往后嫁了您,那绝对衣食无忧,京城里横着走。”
沈怿:“……”
提起这个,她忽然想到什么:“王爷,您怎么也没定亲?”
沈怿无力地叹了口气,敷衍道:“暂时不想成家。”
“那红颜知己呢?”
他抬眼:“没你的多。”
“……”
风越吹越大,但到底没有下雨。
马车从两山间的小道上驶过,不急不快,速度刚刚好。
照这个行程,大概天黑时能赶到附近的小镇上,沈怿对自己所中的毒并不熟悉,眼下不过是想寻个落脚处把毒给解了。
暮色四合,黄昏笼罩大地,窗外的光线暗淡了许多,轱辘还在不紧不慢的转着,突然间,行在前面的马蹄乱了节奏。
随即,更多的马匹停了下来,不安的来回踱步。
坐在车内的沈怿骤然睁开眼,已从四周的风声里听出了异样。
四面八方都是抽刀的动静,高远沉声吩咐:“保护好王爷!”
还真会挑时间。
他一早就发觉附近有人跟着,没想到才这么一阵便沉不住气了。
沈怿身上有伤又中了毒,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出手,不过这群人似乎有恃无恐,仗着人多毫无避讳地直攻进来。
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这辆马车。
几支弓箭破窗而过,正钉在茶几上,沈怿忙将书辞拉开。斜里一把钢刀刺来,他两指夹住刀刃,顺着对方胳膊划出去,死死扣上他脖颈,不过轻轻一扭,那人的头便歪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知道这群人是想杀他,留在这儿只怕会连累她。
沈怿头一次体会到带个女人在身边是如此的麻烦。
“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
他吩咐之后,掀开帘子从车中钻出,入目是满地横尸,蒙着面的黑衣刀客一波又一波,锲而不舍。
肖云和的人?
这个念头蹦出来之后,他又不禁皱眉,肖云和手里能有这么多人?
刀客们一见他现身,瞬间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前仆后继朝他杀来。
沈怿站着岿然不动,一招一式却快得惊人,狠辣之极。他一向不带什么兵刃,杀人都是就地取材,有刀夺刀,有剑夺剑,不过转瞬,那身袍子染满了鲜血,脚边的尸首层层叠起。
浓郁的腥味弥漫开来,他单手扼住一个刀客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起,任凭他挣扎,任凭他吃力地去掰他的手指,脸上的表情依旧毫无波澜。
等那人双目无神,再也动弹不得时,沈怿才松开手,将他扔在地上。
“他就派你们这些人来?”侧过身时,他眸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没一个能打的。”
许久没这样杀人了,这种感觉无比痛快。
心里的那股酣畅引着他下手越来越狠。
他想起曾经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宫殿里所受的种种折磨,想起这辈子第一次拿刀杀人的场景,埋在血液里的兴奋不断涌入四肢百骸。
那个女人也许说的没有错。
他生来就是为了杀戮而活,他体内流的本就是这样的血。
沈怿掌风凌厉,像是杀红了眼,对准面前的黑衣人便要劈下去,正在此时,他忽拽了一人挡在自己身前。
那双眸子清澈明净,直直望进他眼底……
沈怿的手堪堪停在书辞的脸上,距离她的鼻尖只有半寸距离。
骤来的风扬起她鬓边的发丝,仿佛万籁俱寂。
一股迫人的杀气扑面而来,书辞盯着他沾血的掌心,脑子里一片空白。
死人,她在城郊的乱葬岗里见过,半死的人,闹饥荒时也看到不少,不过轮到自己,那份恐惧依旧难以言喻,总觉得这一掌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来。
沈怿的胳膊轻颤了下,随后他猛地撤回了手,顷刻间,真气逆流直上,胸口撕裂似的开始隐隐作痛。
对方似乎正是冲着书辞去的,趁着他停顿的空当,一手扣住书辞的咽喉,另一手抱着她,跳上马匹绝尘离开。
原地里的亲卫尚和一群刀客纠缠不休,混战不止,沈怿不等缓过气,就近捡了一匹马,紧追在后。
黄昏结束,日头已没入地底,暗蓝色的天幕中繁星点点。
寂静的官道上,两马一前一后地急驰,烟尘四起,泥土飞溅。
沈怿瞅准了距离,俯身在地上拾了块石子,正打中马蹄子,只听一声嘶鸣,马儿脚下打了个滑,黑衣人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摔下来,此刻竟还不忘搂着书辞。
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他忽然抽出刀,爬起身,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虎视眈眈地看着沈怿。
苍凉的月夜下,利刃闪着寒光,冰凉刺骨。
书辞眼睁睁看见沈怿勒马,翻身而下,一步一步走过来。
“别动!”刀客手指紧了紧,“否则,我杀了她。”
他果然停住了脚,冷漠地注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咽喉处莫名的疼痛,书辞为难的咽了口唾沫,甚至觉得沈怿瞧着她的眼神里,透着一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厌弃。
能威胁到他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刀客既欣喜又得意:“沈怿,你的女人在我手上,若要她安然无恙,先自断一只手臂吧!”
书辞皱起眉,若不是脖子被刀逼着,她很想转头去瞪这个黑衣人。
心说你这个条件是不是开得太苛刻了点?!
且不说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女人,哪怕是,依王爷的性子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自残身体。
四周安静了片刻,沈怿不声不响地从袖下取出了一把小刀。
拔出刀鞘的时候,白刃上反射着苍凉的月光,也将他清俊的面容映得格外惨白。
玄色的广袖被微风卷起,深黑里沾了鲜艳的殷红,几缕青丝在他耳畔缠绕,黑白分明的眼中平静如水。
不知怎的,他这般血腥清冷的样子,在这一刻,在她眼里,竟不觉得可怖,反而意外的有些好看。
那个温和而冰冷的轮廓令人心生安稳。
他还发着烧吧……
书辞发愁的想。
不然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
黑衣人正戒备地盯着他,“我告诉你,要是想耍什么花样,我现在就……”
书辞从不认为沈怿这样的人会救她,当那把小刀直射过来的时候,她还是这么想的。
劲风划过,银芒闪烁。
背后的惨叫声乍然而起,又戛然而止,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她脖颈上。
书辞正要回头,一双宽厚的手掌轻轻捂住了双眼,将她往怀中带了带。
他柔声道:“别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第二波御用杀手团来了!
老王即将开始吐吐吐,血浆不要钱之路。
既然是我的儿子当然要和我一起断臂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真是对不起大家,没有存稿之后准时更新已经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一时没忍住写了点打戏,所以就更晚了【妈妈问我为什么种田文里老是会出现打戏。】都是从前写武侠落下的旧毛病,我想我多半是废了……
这一章和前两章都写得不太满意……今天之内我可能还会修。
希望大家能够见谅~~
☆、第四十四章
黑衣刀客应声栽倒在地。
书辞从沈怿的臂弯中抬起头, 不知为什么, 自己明明是头一次被他这样抱着,却一点也没觉得陌生和排斥, 反而感到异常熟悉。
四周寂静无声, 夜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隐约察觉到沈怿的身子摇摇不稳,书辞忙伸出手,勉强扶住他, “王爷?”
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还有很重的血腥味,书辞心下一凉:“您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沈怿埋首在她颈窝, 浅淡的呼吸轻喷在她耳廓。
腰间的伤大概是裂开了,适才真气逆流,又加上中毒,情况于他而言着实不算太好……
可是这些, 也不能告诉她。
沈怿深吸了口气,说没事。
“怎、怎么会没事呢,你声音都这样了!”他语气又低又轻, 显然很虚弱,和平时中气十足教训自己的感觉完全不同。
书辞费力地将他的头支起来, 月光之下, 薄唇苍白如纸。
沈怿已无力避开她的手,干脆靠在她额头上。
“不要紧, 只是中毒。”
“中毒!这还不要紧!?”
他无奈道:“你小点声……”
书辞忙歉疚地搀着他:“对不起啊,那、那您在这歇会儿, 我马上去找高大人。”
正要转身时,沈怿却紧扣住她手腕,轻叹道:“你会骑马?”
“不……不会。”
他这下连气都懒得叹了,“这么说你打算徒步走回去?然后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他说完点点头,“等你回来,应该能赶得上给我收尸。”
“我……”书辞语塞,又皱眉道,“您别乱说,不会有事的。”
沈怿轻笑:“也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我活着……”他嗓音低低的,含糊不清,书辞一时没听明白的嗯了声。
沈怿倒也懒得再重复,将食指放在唇下,吹了个短促而清脆的音,很快,在树下踱步的枣红马便哒哒哒跑了过来,听话地停在他跟前。
“您要上马?”
他颔了颔首,握住马鞍勉力翻身而上,饶是如此,坐在马背上身形依旧不稳,书辞只那么看着都胆战心惊。
沈怿拉着缰绳,简短道:“我抱不动你了,你自己上来。”
她依言尝试了几下,好在这匹马倒也温顺,甚是贴心的低着头,寻了个地势较高之处让她借力。
然而到底还是沈怿拉了她一把,不知他伤在何处,书辞坐稳后也不敢乱动,他两臂将她圈在怀中,控着马缰,不快不慢地驱马前行。
并不是往回走,她不解道:“不去找高大人了?”
马背颠腾得难受,沈怿有气无力地闭上眼,“找他有何用,到镇子上看大夫……他会知道找过来的。”
他身子沉甸甸的,倚在她肩头,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往下坠。书辞不得已只能拽住他衣袖,以免他不慎掉下去。
那张平日里锋芒毕露的俊脸此刻毫无生气,剑眉紧拧成结。
她不想看见他这个样子,或许在潜意识里,肃亲王就应该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样的肃亲王……她没见过,一时竟有些无法接受。
马蹄滴滴答答,书辞望向前面的路,既担心他受不得颠簸,又在心里盼着这马能走快点,再走快点……
沈怿靠在她脖颈处,不经意睁开眼,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唇角轻轻勾起。
*
一场激战后的矮坡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横七竖八的尸体,斑斑点点的血迹,有王府亲卫的,也有蒙面刀客的,在夜色中有种诡异惊悚的味道。
马车已经开走,原地里没有活人留下。
姗姗来迟的蓝衣青年飞快跳下马,焦急不安地在尸堆中搜寻,偶尔看见一两个惨死的女子,他会突然心悸,随后又颦起眉继续翻找。
坐在矮坡上的刀客抬眼瞧了瞧他,不禁哂笑。
晏寻闻声扭头,继而大步走过来,伸手掐住他脖颈——并未用力。
“你们来杀沈怿,可有动过那个姑娘?”
刀客不以为意:“场面乱成那个样子,谁知道。”
他手上的力道收紧了几分,微眯起眼睛:“临行前我警告过你们,女人不能杀。”
呼吸被阻截,咽喉卡得难受,那刀客艰难开口:“晏寻……你不觉得……自己这句话……很可笑么……”
“沈怿受伤之事……是你告诉大人的……刺杀……也是你着手安排的……”他喘了口气,“如今还装什么……好人……”
晏寻神色未变,缓缓松开了手,就在他拼命喘气的当下,手起刀落,不过眨眼功夫,刀便落回了鞘中。
他神色冷漠地转过身,背后鲜血四溅。
“横竖你们也失了手。”他微偏过头,“眼下就当是因公殉职了,死得其所。”
另一边,书辞和沈怿走了不多久便抵达了北面的一个小镇。
客栈刚好剩下两间,但犹豫再三,她还是只要了一间,一则省钱,二则也为了方便照顾。
安顿好沈怿,她以最快的速度去把镇上的大夫请了来,饶是如此,也耗去了半个小时,沈怿靠在床上,眉头紧锁,双目紧闭,看上去很不好。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起眼皮。
书辞正立在床前焦急地等医生把脉,眉宇间有几许忧愁。
“中毒,发烧,失血过多。”
大夫结论下的很快,字字准确。
“失血?他还流血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被那群刀客给伤的。
“对,赶紧的,衣裳脱了我看看。”
大夫说着就弯腰去开药箱,人命关天,还是如此金贵的人命,书辞自然没有犹豫,坐到床边去就欲给他脱衣。
沈怿原本昏昏沉沉,被她手碰到腰间时却蓦地一骇——那个药囊还在怀中!
他呼吸开始急促,几乎瞬间回过神,强撑着口气唤她:“书辞!”
后者微微一愣:“王……”思量着在这种地方叫王爷不大好,于是改口,“公子,什么事?”
沈怿虚弱地扬了扬下巴,示意桌上:“给我倒杯水来。”
“好。”她的手从腰带上移开,回头去提茶壶。
趁着这个空隙,沈怿飞快取出药囊,嗖的一下扔出了窗。
正取出银针的大夫把他这个举动一个不漏地看进眼里,抬头时对上沈怿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
毕竟年纪大了,见多不怪,他倒也没说什么,只多瞅了他两眼,这才坐下。
书辞倒好了水,搀着沈怿坐起身,让他靠着自己肩膀。
一杯见底,他嘴唇仍干裂蜕皮,她不禁担忧:“还渴不渴?要不要再喝?”
沈怿摇头,缓缓倚回床上,似连说话都费劲。书辞放好杯子,迟疑了片刻,方开始给他解衣带。
外袍内是中衣,因为天还不冷,穿的不多,解开之后便是白色的里衣。领子渐渐松开,他锁骨以下的肌肤便映入眼帘
书辞垂着眸,尽管努力专心致志,却明显能感觉到沈怿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他躺着,她站着,这个姿势无法避免。
老大夫就在旁边翘着腿,一副瞧好戏的模样观摩她脱衣裳,压根不急。
手指下的肌肉紧实,常年练武的缘故,他身躯很修长,肩宽腰窄,那些淡淡的伤疤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显露出来。
书辞迅速瞅了他一眼,不过一瞬,便已看清他神情里的慵懒与玩味,耳根莫名其妙开始发烫。
“王……公子,我可没有要占您便宜的意思,这都是……情势所迫。”
沈怿淡笑:“情势所迫?给我脱个衣服有那么可怕?好似要了你的命一样,这么墨迹。”
一听这话,书辞干脆刷的一下把他深衣揭开,凝固的血连着皮肉,撕扯地痛楚令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然而让书辞震惊的却不是他腰上的伤,可以说她根本没去注意他的腰,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沈怿胸前大大小小的圆形疤痕上。
那像是被什么物体狠狠扎过,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乍一看去何其可怖。
没等瞧够,他伸出手将她的脸转了过去。
“行了,别碍事,一边儿待着。”
书辞只好应了声走开。沈怿见状,又赶紧摘下缠在腰上的布条,扔出窗外,一旁的大夫眉挑得更高了,甚至想问问,自己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