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磨蹭什么?”他眼皮都没抬,“门槛上的漆要是磨掉了,回头我拿你的血糊。”
高远深吸了口气,一脸视死如归地走进来。
他倒也干脆,袍子一撩,“砰”就跪下了。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沈怿信手将抽屉拉开,垂眸看去——果不其然,那个装在锦盒里的青铜碎片已经不在了。
“起来吧。”他关上抽屉,往椅子里一坐,“这个人的轻功我见识过,你这点水平的确追不上。”
“是是是,属下的轻功哪里比得了王爷。”高远忙不迭开始拍马屁,“那王爷,可少了什么没有?要不要立刻下令全城通缉?”
沈怿皱眉瞪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心腹傻得无药可救:“人家蒙着面,你通缉什么去?”
高远默了默:“属下愚钝……”
他把茶杯搁下,语气清淡:“不过不要紧,我知道是谁。”
高远诧异:“王爷知道是谁?那属下现在就抓他来审问。”
沈怿冷笑一声:“这个人,你碰不得,眼下,我也碰不得。”
高远反应极快,当下猜出是谁,“王爷,肖大人屡次和咱们作对,这笔账,您不打算和他清算么?”
“常在河边走就一定会湿鞋。”他靠在帽椅里,神情一派闲适,“肖云和是棵大树,要这棵树倒不是一日两日的工程。若非有今日之事,只怕还摸不到他的软肋。”
高远听得糊涂:“肖大人的软肋?”
“他派人在找禄全的东西,眼下既然已经拿到了,那禄全于他而言便没了价值,等秋后问斩,肖云和一定会夜长梦多,所以这几日他必然会杀人灭口。”沈怿扬了扬下巴,“你要赶在他下手之前,把人给救出来。”
高远忙应了个是。
“记住,偷偷安置好,这个人我们以后一定有用。”
“属下明白。”
*
温明这病可谓是积劳成疾,结结实实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好转。
尽管他还怀有一丝希望,然而自那天起,飞贼便没有再出现过,市井里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这个案子也渐渐的不了了之。
竹篮打水一场空,温明无不扼腕叹息,幸而王爷那边并没有过多责备,因此除了顺天府的主事对此有几句怨言以外,一切还算风平浪静。
只是唯有一件不如意。
言书月因为连着几日晚上吹了夜风,回家不多久便病倒了,还高烧不止。
她的身体是先天不足,从小就体弱,虽然不经常生病,可是一病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间占了大半。
陈氏焦急万分,好不容易见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张口就叫娘。
“在这儿,娘在这儿的。”
言书月艰难地开口:“我求您一件事……”
“你说吧,你说。”陈氏握着她的手,“哪怕一百件我都答应你。”
她摇摇头虚弱道:“您、您可不可以,不要退了温家的婚事啊……”
书辞在旁边听见,倒是很意外,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提起这个。
“好好好。”陈氏连想都没想就含着泪应下来,“傻丫头,我原本也没打算退,你若是喜欢,嫁给谁我都不会反对。”
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言书月很快就满足地睡了。
陈氏守在病榻前给她换帕子,试温度,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好容易被言则劝回房,到了下半夜又睡不着,早早的来替书辞。
她有些惊讶:“娘,您才休息没两个时辰,多去睡会儿吧,这里有我。”
陈氏眉头紧皱,摇头说算了:“我担心得很,也睡不着。”
她在床沿边坐下,语气里疲惫不堪,也难得温和地对她说话:“你这两天也辛苦了,歇着去吧。”
书辞打起精神,“我陪您吧。”
“没事,我不用你陪。”陈氏倦倦地伸手赶她,“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听她如是说,书辞也不好再坚持,只得慢腾腾的退出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她转头来看了一眼,见陈氏细细地给言书月擦头上的汗珠,心里颇不是滋味。
众人都歇下了,现在的庭院格外的凄清,饶是屋中的灯比平时亮得多,也没觉出热闹来。
书辞并未回房,被晚风吹了一阵反倒清醒了。
她推开后门,仰头看天际里那轮明月,缓缓地在台阶上坐下。
附近溜达的野猫慢慢挨近她,一步一声轻唤,最后在她身边蹲下,手脚并用爬到她腿上取暖。
书辞头靠着墙,察觉到动静,也没垂眸看,只将它往怀里搂了搂,一径出神。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一粒小石子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打,正中那只猫的头,后者好梦乍醒,喵的一声跑了。
书辞回过神来,身侧已有人坐下。
“怎么,大半夜的不睡,在捉鬼?”
她了瞥一眼,凉凉道:“你才是,每日如此勤勉的上工,天下的贼真该以你为楷模。”
沈怿轻笑一声:“我说了,我不是贼。”
“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的,非奸即盗。”
“随你怎么想……”他往身后看了看,“真难得,你们家这时候还亮着灯,一起捉鬼?”
“什么一起捉鬼……”书辞嫌弃地啧了声,“那是我姐病了。”
闻言,沈怿不咸不淡地颔了颔首,余光瞥见她眉头紧皱,又不禁开口:“看你愁成这样……病得很重?”
“这倒没有,普通的风寒发烧。”她托起腮,忽然叹了口气,“只是见我娘对我姐那么好,羡慕得很。”
话是寻常的话,语气也是寻常的语气,可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竟带了几分怅然与失落。
沈怿心下没由来地一软,微微侧头。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来了!
本文超越最终BOSS存在的一股神秘黑暗势力——没错就是姐姐!
你看她每次发功之后都会虚弱,这就是CD调息,打坐回蓝的节奏啊!
你这样会克夫的亲!
【温明:现在退婚还来得及吗……】
*
全文的第一场打戏!
一场狗链子和面具的对决!
黑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唯有二位的本体在闪闪发光【……】
*
感谢支持正版的各位小天使们,无以为报的我决定虐个女主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书辞:???】
☆、第二十一章
“真没出息。”
他这话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 书辞听了倒也不恼, 反而笑道:“是挺没出息的。”
“算起来,小时候生病, 娘也对我这么好过, 只可惜我后来就没再病过了。”她言语间似有点遗憾。
沈怿轻讽道:“怎么,你还想病不成?”
书辞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行么?其实得病也没什么不好,你看, 我姐虽然吃点苦, 可在病中我娘千依百顺的,说什么答应什么。”越发觉得有道理, 她忽然颔了颔首,“我也想试试……”
沈怿眯眼打量她,“究竟是你姐姐脑子发烧了,还是你脑子发烧了?这都想试?”
书辞睇了他一眼, 随口道:“一看你在家就没被你娘讨厌过。”
听见她此言,沈怿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漫不经心似的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想靠这病,让你娘应允什么?”
“伤寒感冒最容易传染。”书辞支起下巴琢磨, “我这几日都和我姐待在一间屋, 只要喝她喝过的茶杯,用她用过的东西, 这么一来相信很快就能染病了,还能借口是被她影响的, 多顺理成章。”
沈怿无语地盯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至于要让我娘答应什么,暂时没想好。这个不着急,等我病了再慢慢想。”
他抬手抱了抱拳,淡淡道:“那我就在此,祝君好运了。”
她扬起眉回礼:“借你吉言。”
书辞是个有恒心的人,凡事既然决定了,那说做便做。每天几乎片刻不离的守在言书月身旁,吃饭、喝水、端药,样样亲力亲为,连陈氏都惊讶于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你小心点喝,别烫着了。”
“谢谢啊。”言书月吃着她喂到嘴边的药,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其实这些事,让紫玉和轻霜来做就好了,你亲自照顾我,实在是对不住。”
书辞心情甚好:“没有的事,你我之间不用客气的。”
“你很忙吧?老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无聊?”
“不会啊,有趣得很。”
“……”
紫玉和言莫两个扒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瞧,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这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身,突然这么殷勤?”
言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许是平时克扣了我的零花钱,现在终于良心发现想干点好事洗清罪孽?”
紫玉觉得不像:“怎么可能,小姐才不会做这种一心奉献不求回报的事呢,小少爷您真是太不了解她了。”
言莫:“……”
不多时,书辞端着空碗脚步轻快的推门出来,回身掩好门扉,一转身,台阶下一高一矮两个人神色探究地盯着她看。
“你们俩这是……当门神?”
两人对望了一眼,齐刷刷摇头。
言莫瞧着她手上的碗:“姐,你干嘛去啊?”
“去厨房给你大姐姐煎药。”书辞俯下身问他,“你瞧瞧我现在这气色如何?”
言莫认真且仔细地看了看,想都没想就回答:“姐,你气色挺不错的啊,简直红光满面!”
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书辞直起身很同情地摸摸弟弟的脑袋,“小小年纪眼神就不好了。”
言莫:“……”
“我先去厨房了。”她吩咐紫玉,“大小姐醒过来的时候你记得来叫我。”
后者犹在发怔,讷讷地应声:“好。”
人总是会对自己所关注的事有心理上的期盼,比方说这几天,书辞愈发感觉自己已有得病之状,还一日胜过一日。
夜里,依旧是人定时分,她抱着那只野猫,期待地坐在后门让沈怿给探探温度。
“怎么样?”书辞有些紧张。
沈怿伸手覆在她额头上,皱了半晌的眉,方收回来,“正常的体温,没觉得烫。”
书辞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手太烫?摸错了。”她说完自己拿手背试了试。
“我怎么觉得挺烫的……”
“嗯。”他忽然赞同地点了一下头,“我看你确实是有病。”沈怿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是这儿有病,该请个大夫来好好治一治。”
书辞啧了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会不会说话呀。”
沈怿似笑非笑地轻哼:“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
总觉得没好话,书辞还是忍不住问:“什么?”
“听过东施效颦没有?”
她抄起怀里的猫冲他龇牙示威,一双爪子在他袍子上勾出好几道丝。
沈怿倒也不在意,散漫地靠在墙上:“别傻了,你当生病是好玩的么?回头把命赔进去,可就不值当了。”
书辞没听进去,“哪有那么背,你不咒我我肯定没事。”
他略略挑眉:“这么说,若出了事,便是我咒的?”
“那可没准儿呢。”
书辞将猫放在地上,看着它摇头晃脑地抖一身的毛,神色安然而自在,忽然极轻极轻的开口:“我知道在心里笑我傻,其实我这么做,也只是想……”
后半句,她迟迟没说,沈怿也并未多问,四下里的空气随天上的明月一起安静着。待久了才发觉,原来月光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会把一切的事物,都染得温和无比。
*
言书月的病在月初的时候便痊愈了,可惜的是,书辞依然每天精神抖擞,不见有恙,连她自己都感到纳闷——没想到自身体魄竟有如此之好。
自打言书月恢复以后,陈氏的心情较之以往平和了许多,连脾气也不经常发了,傍晚在饭桌上,她竟兴冲冲地提起了言书月和温明的婚事。
“月儿和明儿本就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上回老温就在跟我催婚书,依我看,该把这事定下来了……你说呢?”她在问言则,后者正吃着饭,自然一口答应。
“好啊好啊,这是好事。”
陈氏颔了颔首:“你说好那就这样了。”她转向言书月,“现在才四月份,五六月太热,我打算把吉日挑在秋分以后,你看如何?”
言书月一直担心她会变卦,想不到此刻会答应定亲,自然喜不自胜,是早是晚也就无所谓了。
“我听娘的。”
陈氏含笑道:“嫁妆里的那些鸳鸯戏水的帕子、牡丹花的盖头还有床幔都得自己准备着,时候还早,你慢慢绣,不着急,回头我得空了和你一起做。”
“好啊!”她点头。
“哦对了,改天把明儿叫过来,咱们吃顿饭。”陈氏微笑道,“你们不说,我心里都明白,前几日见他那么拼命的抓贼,也是为了你配得上你。其实何必呢,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桌上尚在商讨成亲的细节,言莫瞅见书辞默默吃着饭没吭声,于是给她夹了块鸡腿,悄悄道:“二姐,吃菜。”
她垂下眼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家里办喜事自然值得人高兴,可就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总是五味杂陈。她想自己还是很嫉妒言书月的,尽管这个人一直以来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尽管知道这个人懦弱无知,可心地并不坏,尽管有时候她还会站在她这一边替她说话。
但是羡慕与嫉妒是不需要理由的,她的内心一面在对她说,姐姐其实挺好的;一面又对她说,可是凭什么……
晚饭结束,几个丫头在厅里收拾残羹冷炙,厨房内有洗刷的声音,言莫在和紫玉捉迷藏,沿着回廊跑来跑去。
言则消食走到后院,抬眼就看见书辞坐在石凳上,头微仰着,不知是在发呆,还是看月色。
他心里莫名的生出些酸涩之感来,缓缓走过去。
书辞刚要伸手去支下巴,背后忽的响起言则的声音。
“辞儿啊,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转过头,望着他叫了声爹。
言则抿抿唇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不自在地磨蹭,嘀咕道:“还怪冷的……”
“您消食啊?要不要喝杯茶,我给您倒去。”
他忙说不用,“坐会儿就是了,不要紧。”顿了顿,又问她,“夜里风大,怎么不回屋歇着?瞧这妖风吹得……”
书辞摆摆手:“没事,屋里太闷,我闲得无聊,出来透透气。”
父女俩各自静默了一会儿,言则终于开口:“我看你一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是不是有心事?”
书辞垂眸望着脚边的落叶,然后她蓦地抬起头,“爹。”
“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告诉我。”
见她神情无比认真,言则愣愣道:“你问。”
她语气突然生冷,一字一顿:“我到底,是不是娘的亲生女儿?”
言则当下惊愕,许是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个,“你怎么会这么想?肯定是的啊,难道还有假的么?”
书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可是娘她对姐姐……”
“我知道,我知道……”言则轻声安抚,“你姐姐是你娘的头一胎,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能怪她。”
他无奈地喟叹了一声:“我和你娘刚成亲那一阵,家里头两边长辈都反对,这你是知道的。结果一年两年了,也没怀上孩子,你几个姑姑怀疑她生不了,你娘又想要一个孩子,每天以泪洗面。那段日子真是难熬啊,千奇百怪的偏方,药方,吃了好几十种,几乎日日汤药不离口。”
这些是书辞之前从没听过的,于是静静地等他下文。
“好不容易有了,等到后来生产也艰辛得很,胎位不正导致难产,中途还险些大出血,孩子和母亲都差点保不住。”提起往事,言则摇了摇头,“所以即便第一胎是个女娃,她也喜欢得不得了——月儿正是因为这样,打小就体弱多病,都是娘胎里给带出来的。”
细细想来,这个理由倒也可信。
书辞颦眉不语。
言莫是个男孩儿,天底下没有娘不喜欢儿子的,所以说是因为她来得太容易了,故而陈氏才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你也莫怪你娘。”不欲见她失落,言则伸出大掌摁在她脑袋上,“别看她嘴上厉害,其实心里还是很疼你的。”
“上回咱们还在谈你的婚事,等月儿这边嫁出去,就好好替你筹备。”
话已至此,饶是仍有怅然,书辞还是点了点头:“嗯。”
*
夜深人静,正房内还亮着灯,一个高大的黑影投在窗上。
言则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平时,也对辞儿好一点。”
陈氏从铜镜前回过身,不解的看他:“我对她不好么?”
“吃穿住用,从来没短过,你是知道的。”
言则有些语塞,来回走了两步,“不是这种的好!”
他不善言辞,此刻愈发觉得自己词不达意:“辞儿是个姑娘家,难免心思细腻,你偶尔也多关心关心她一下,毕竟是咱们家的孩子……”
“难道我不想?”陈氏唇边含着一抹苦笑,鼻腔中发出无奈地冷哼,“这么多年了,孩子是我一手养大的,你以为我就不难受?”
“好好好,我不提了。”言则败下阵来,走到床边坐下,又忍不住开口,“辞儿是真的很孝顺,对你也是真的好,你……哎,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不等陈氏转身,他迅速脱了靴爬上床去,抖开被子,随意往身上一裹,便睡了。
妆奁旁的孤灯明灭不定,陈氏将手里的木梳缓缓放下,转而头疼地摁住眉心。
“真是冤孽……”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机智的小伙伴应该能猜出来了吧!
都说了这是一篇狗血到让人无法想象的文了!怎么会没有这种狗血桥段呢!
终于忍不住想嚎一句:
为什么会觉得姐姐不是亲生的呢!!!
姐姐这智商和老爹简直一脉相承啊!
再看看弟弟,弟弟这明显像老妈啊!
都说闺女像爹,儿子像妈,这两个怎么看都是亲生的崽啊!你们怎么会怀疑呢!
*
【前方高虐】
【建议不看,但还是买个V吧……】
(我这么说会不会被打死啊。。。【日常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
☆、第二十二章
又一次探完额头的温度以失败告终, 沈怿终于忍不住劝道:“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这是天意。”
书辞不死心地摸摸自己的头,又去摸他的, 咬了咬唇很是不甘, “那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连病都不让人生一个。”
他淡淡道:“我估计老天爷也没想到有这么个暴殄天物的人。”
书辞摇摇头,笑他目光短浅:“得病的有人服侍, 没病的服侍别人, 你说你是想做那个服侍人的,还是被服侍的?”
沈怿垂眸瞥她:“我砍去你四肢, 让你下半辈子都不愁人服侍,你觉得怎么样?”
书辞:“……”
看她轻抿着嘴不服气,沈怿低笑一声:“行了,你姐姐的病都好了, 我看你也别瞎折腾了。”
书辞微微皱眉,双手环住膝盖,语气里带着固执:“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行的。”
听她这话似乎仍不肯放弃, 沈怿总感觉不大对劲,于是多留了个心眼, 果不其然, 在某天深更半夜的时候,书辞悄悄溜出了房。
他坐在树上, 垂眸看见她轻手轻脚地掩好门扉,一副做贼的样子环顾左右, 猫着腰往胡同外面走。
这丫头,这么晚了打算上哪儿去?
他不紧不慢的一路尾随。
书辞从鸣玉坊出去,沿街行了一阵,竟来到了城北的小树林外,沈怿心下愈发奇怪,脚踩在树干上借力,也跟着她往里走。
眼下正是仲春,凉风飒飒,林中的草木枝繁叶茂,要藏个人轻而易举,他轻功好,自然风过无痕。
不多时,闻得书辞脚步声骤停,沈怿也拣了棵树落脚。
正对面是一汪小湖,岸边的莲子草郁郁苍翠,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柔美。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除了他们俩自然不会有第三个人。
书辞站定后举目四望,随后俯下身去,指尖自水面一划而过,一池静水瞬间破碎起来。她在心里道:就是这儿了。
沈怿离得不远,原本尚在猜想她来此地会有什么用意,忽然看到书辞低头解开了衣带,双手轻扬,石榴红的上衣便褪到了腰间,淡淡的月光下,少女裸背上的肌肤莹白如玉,像是撒了一层薄薄的银粉。
他登时一怔,等回过神来,才忙将脸别开。
春日的深夜,湖畔带着浓浓的寒意,书辞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水里。
刺骨的冰凉从足底直往上窜,如针扎一般,让周身的鸡皮疙瘩不住朝外跳,她抖着一口牙将身子埋到水中,这股冷气,简直冻得头皮发麻。
书辞哆嗦着抱住膝盖,暗想,若是连这样都不病,那她必是神女下凡百毒不侵,回头一定要告诉爹娘,让他们把自己给供起来……
背后间或有水声响起,沈怿倚树靠着,已猜到她大约是想借此举染上风寒。这丫头……果然还是不肯死心。
他无奈地轻叹出声。
何必呢。
山风带动树叶在耳畔轻摇,那些沙沙的动静里带着说不出的一股温柔。
沈怿鬼使神差似的侧了侧头,月淡星稀,枝叶的缝隙间是涟漪万千的湖面,几缕错综复杂的青丝与月光相揉,平静地铺在水上,白皙的肩膀在这样的天色里显得光滑而苍白。
他看着她搂住双臂瑟瑟发抖,最终只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漫长的草丛隔着两个人,她垂首缩在水间,他偏头倚在树后,飘在空中的树叶一划而过,像是一条分界线,然而最终也没有人回头。
书辞走上岸,等风把身体都吹干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离断气不远了。重新把衣裳一件一件穿好,冰得麻木的肌肤终于有了回暖的迹象,她在原地蹲了会儿,才慢慢起身,沿着小径往回走。
长这么大还从没走过这么长的一条街,脚下仿佛灌了铅,举步维艰,摸到巷子口时,书辞终于支持不住,扶着墙靠了片刻。
脑子里困极了,只想睡觉,眼前看东西都有好几个重影。
她把院门轻轻推开,又轻轻关上,东倒西歪地回了房,蒙头就睡。
这一觉特别久,也特别沉,早起还是紫玉在耳边叫醒她的。
窗外的天阴暗无光,像是要下雨,辰时都过了,帘子放下来屋里还似没亮一般。
“小姐,您今天真好睡,都辰时二刻啦。”紫玉在桌前给她换茶,絮叨道,“夫人说了巳时正一定得出门,您可得快点。”
书辞裹着被衾,迷迷糊糊睁开眼。
头疼,鼻塞,嗓子里火烧火燎仿佛要冒烟。
这都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生病的感觉。
“小紫……”
她一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微不可闻。
紫玉听得险些没把手里的茶壶给扔出去,急忙扑到床边来。
“怎么搞的,嗓子怎么坏掉了?”说着见书辞脸色不对劲,紫玉往她额上一探,触手滚烫,这才发现她烧得跟火炉似的。
“您发烧啦?……您等等,我去叫夫人!”
她缩在被窝里点头,心中倒生出了几分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