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说着便要伸手过来,穆信略有几分尴尬地看了陶木晴一眼,悄悄后退一步:“不碍事。”
初然未曾多想,只忿忿道:“不碍事才怪了。想不到你这么脆弱,风一吹就倒的,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沉。”
余光瞧得她脖颈处还有淡淡的伤痕。
想那日夜里秋风刺骨,山地湿滑,她独自一人负着自己上官道,又时刻防着杀手暗袭,必定筋疲力尽,心惊胆战。
思及如此,穆信不由心中怔怔,亦不再说什么,任她搀着慢慢回了房间。
陶木晴看着他二人背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瞧得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蓦地响起,她微楞之余,回头看去。
那人摇着轮椅慢慢地朝这边而来,青丝散肩,茶色发带上镶了一枚翡翠,玉颜含笑,朗眸如水。正是宿兮。
眼见是他,陶木晴笑得愈发灿烂了:“我在瞧我师妹呢。”
“哦?”他探头望了望,走廊上空无一人,不禁奇道,“她人呢?你不是说你们许久未见,想多叙叙旧的么?”
“哎……”陶木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穆信的房间,唇边凝笑,貌似很无奈地摇头,“师妹长大了,一心向着别人,哪里还有我的地位。”
宿兮听她话里古怪,挑眉:“我可闻到酸味了。”
“真的?”陶木晴煞有介事地嗅了嗅自己身上,随即就道:“小二,烧点水送到我房间去。”
远远地有人答应:
“诶,好咧!”
*
此后三日,穆信皆在房中养伤,石晏和温子楚得空便来看他,后来干脆就搬到这家客栈住下。
因为他几人都不同程度受着伤,所以计划等伤势渐好再上路回京。说来倒也蹊跷,这几日那铜面人竟不再现身,周遭也不曾有可疑人物出现,一切平静如常。反而让他愈发不安。
这些铜面人武功套路前所未见,来路不明,又如此穷追不舍,恐怕是被一个极危险的人物操控着。
但温子楚一向与世无争,不会与朝廷权贵扯上太多瓜葛……至于温王爷,倒有几分可能。
窗外秋风阵阵,吹来几片枯叶。
穆信伸手拂了去,将写好的纸条放于信筒内,小心绑在信鸽脚踝。
不知故人可否晓得这些杀手的来历,他倒不抱太大的希望。
肩上的伤已不似最初那般疼痛,也得多亏了宿兮的药膏。他家中世代经商,却同武林人士多有来往,连陶木晴这毒门邪派的女子都敢娶进家中,看来江湖传言不假。
此番若非得他们相助,只怕他早命丧黄泉。
桌上的汤药尚还热着,穆信信手端起,一口饮尽。苦味在舌根久久不散……
想来,他命不该绝,连老头都这样眷顾他。
至少在查清那件事情的真相之前,他还不能死。
天色还早,此时不到用饭的时间。客栈底楼寥寥无几的几个客人,吃茶喝酒,闲谈。
穆信一步一步下了楼,那日给他上药的小二从他身边经过,端着托盘还不忘给他行礼,穆信微微颔首。后院的门扉虚掩着,隔着墙就能听得那里面的打斗声。
今日阴沉,半点阳光也无,院落中只剩几棵光秃秃的榆树,在风中瑟瑟发抖。初然和石晏在那院里空手切磋,他们二人原本都是使兵器的,徒手搏斗还是头一回。
在力气上,初然心知不如石晏,于是便一直左躲右闪,试图以速度取胜。石晏虽跟着穆信学过一段时间武功,但掌法尚缺,初然瞧他动作迟钝,趁机急拍出掌,掌风凌厉,石晏赶紧出拳格挡,险险避过。
初然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几套连环掌一鼓作气打过去,石晏节节后退,眼看就要被逼到墙上,他盯准时候脚下一扫,初然闪避不及,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双手撑地顺势来个翻身后仰,迅速爬起来,双掌飞舞,丈余方圆之内,尘沙飞扬。
石晏还没看清境况就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右脚一滑被摞倒在地。
“哎哟……”
初然拍了拍手上的灰,得意道:“怎么样,服不服?还不叫师姐?”
石晏不甘心地起身:“不算不算,再来!”
“谁跟你来啊,愿赌服输,堂堂男子汉这点都做不到,你那穆师父是怎么教你的啊。”
“瞎说。”石晏早看见穆信进来了,他自得顾着面子,“是我学艺不精,要换做是师父来,你啊就等着被收拾吧!”
初然对着穆信招了招手:“穆大人,你徒弟说话不算话。”
石晏立马解释:“我没有。”
“那你怎么不叫师姐?再等一会儿,我可就加条件,让你叫师父了。”
“……”
见他二人在这儿扯些有的没的,穆信也是哭笑不得。
“令妹生□□玩,这一行恐怕给穆大侠添乱了。”
不知几时陶木晴已站在他旁边,瞧着石晏和初然在那儿打闹,犹自说来。
“宿夫人多虑了,此回多亏了凤姑娘……”说话时他目光不经意移过去,在萧瑟的秋季里,她眉眼弯弯带笑,一双眸子亮若星辰,不知怎么的,他竟也不觉中勾起了嘴角。
“想来有她的陪伴,在师门中的日子也定然十分欢乐。”
陶木晴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淡然道:“阿初天生一副的好性子,这么说来穆大人也是有过切身感受了。”
穆信随口道:“确是好性子。”
“那不知……穆大人喜欢不喜欢这性子呢?”陶木晴歪头看他,一双眼睛笑得格外灿烂。
“?”穆信一时愣住,细细思来,又见她眼神,不由大窘。
“哎,穆大人可是……”
“师姐!”
她话还没说完,初然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她胳膊,嘻嘻笑道:“你和姐夫还没用饭罢?我有些饿了,能不能叫开饭啦?”
陶木晴正是无可奈何,使劲戳她脑袋:“你这里面除了吃能不能装点别的?”
被她戳得生疼,初然伸手捂着,委屈道:“民以食为天啊……”
孺子不可教,陶木晴抬头去看穆信,后者默默地将视线别开,她只得叹气:“吃吧,正好吃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她话一出口,初然和石晏皆齐齐问道:“去哪儿啊?”
“我们本是要去汴梁为老夫人庆寿的,这就已经在你们身上耽搁三四日了,再不过去只怕老夫人那边不好说。”
她这话说得也有理,初然悻悻地挠挠耳根:“那我呢?”
陶木晴理所当然道:“你自然也随着一块儿去啊。”
“汴京那地方,你无亲无故的,难不成要和石晏住一块儿?”
“那……”她想了想,顿了顿,又想了想,“那穆大人他们呢?”
“你问我?”陶木晴说着就笑了,“你得问他们啊。”
初然看她表情奇怪,莫名地转头来,穆信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犹豫着该怎样开口。
陶木晴已笑呵呵地替他道:“穆大人不如一起上路吧?横竖都是要回去的,这路程也不远,大家路上有个伴热热闹闹的不挺好?何况,我还有些事情要和穆大人,细,细,商,讨。”
初然点点头。
石晏也点点头:“是啊是啊,我师姐夫可有钱了。”可以省一笔开销了。
“……”
众多目光灼灼投来,穆信头疼不已,只好道:“既然宿夫人这般好意……石晏,去叫世子。”
“诶诶,好!”
作者有话要说:此卷已完。
主线剧情开启。
这集里面出现的陶木晴和宿兮葛葛的故事可以点击穿越哦——
*
毕竟我穆穆是这样一个羞涩如玉的篮子。呵呵……
可怜的子楚君,存在感日渐降低,该加戏了………………


☆、【祸起萧墙】

清晨,天蒙蒙微亮,薄雾弥漫,汴梁城门还没开,萧瑟的官道上冷冷清清的。
城门口站着两个才上岗来的看门兵,此刻睡意朦胧地打着呵欠,北方已入深秋,嘴里说话都能见到白气。
“快立冬了,早上可得多穿几件出来,冷飕飕的。”其中一个看门兵搓着手如是道。
“就是,幸好今天我娘给倒了一壶热酒,你要不要润润嗓子?”
那看门兵听得直咽唾沫:“那多不好意思。”
另一个倒是大方:“没事儿没事儿,这大冷天儿的,喝几口暖暖身子也好。”
自家酿的酒虽不比酒馆里卖的香醇,但在这天寒之际,也算是甘甜了,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得不甚欢喜,却没瞧着前面一架老旧的马车慢慢悠悠的踱过来。
那匹枣红色的马瘦骨嶙峋,步子迈的不疾不徐的,估摸着也走不快。驾车的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件极大极宽敞的灰袍子,直将脸和头都遮住了,看不清容貌。
“诶——站住站住!”
眼瞧都快过了城门,那看门兵才发觉有些异样,将酒壶一搁,提了枪上前拦住。
男子用灰袍刻意将脸挡了挡,压低声音问:“不知官爷有什么吩咐?”
看门兵皱着眉打量了他半晌,似乎觉得他没什么不妥,继而把目光放到马车上,那车里隐约传出些许怪声响。
“你这车里装的什么?神神秘秘的,撩开让爷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少废话,快撩开!”
男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轻轻把蓝布帐幔掀开,顿时一股浓郁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看门兵不禁捏了捏鼻子。
“什么味道?这么恶心!”
男子解释:“官爷,这里头都是小生的病人,急着进城买药治病的。”
马车内视线昏暗,只模糊看得确有几人坐在马车中,他们面相虚弱,瞳孔和手背都渗着淡淡的血红色,瞧的人心里发毛。
看门兵忙把帐幔放了下来,却又怀疑地望了那人:“这什么病?如何以前没见过,该不会是瘟疫吧……”
“官爷哪里话,只不过是对花粉一类的东西有些不适应罢了,皮肤上的毛病,不算大事。”
“哦?当真?”他半信半疑。
“官爷,您可就别为难小人了,再不医治只怕那面容被毁,往后可就难看了,车里还有好几个姑娘家呢。”
见他一副焦急神情不像说谎,看门兵也就没多问下去,缓缓往回走:“赶紧去吧,好好医治人家。”
“是是是……”
酒壶尚温热着,看他回来,另一个看门兵不由问道:“啥事儿呢?”
“没什么大事儿。”他接过酒壶,随意道,“就是个大夫,进城治病的……不提那个了,趁着头儿还没来,咱们赶紧喝完,免得被他撞见了,又得克扣银子。”
“正是正是!”
不远处,马车伴着哒哒的马蹄声渐渐驶入了汴梁城中,天边晨光熹微,一轮明日冉冉升起。
*
东京汴梁,乃大宋最为繁华之地,人物繁阜,气势雄伟,规模宏大,车彀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
才从马车上下来,初然就闻到食物的香气,她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鲜肉包子、桂花糕、碎肉烫面角、葫芦头、太后饼、翡翠烧卖等一股脑的全涌进肺腑里,只觉得神清气爽。想不到别了数月,开封的吃食仍旧令她魂牵梦绕。
陶木晴刚转身,就见得她如此陶醉的模样立在那街边儿,禁不住看得笑出了声儿。
“你呀,还是这么馋嘴,都多大的姑娘了,还不改改,等着让人家看笑话?”
初然听她这话,一副奇了怪了地表情瞧过去:“这也算缺点么,为什么要改?”
陶木晴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以后人家可能觉得你不好养活。”
“人家?我又不用别人养活,在意他们干啥。”
“啧啧……”陶木晴摆了摆手,“我说的是你未来的夫家,你就不怕他嫌弃?”
初然想都没想,理所当然地就道:“吃饭的钱都出不起,还讨什么媳妇儿啊?”
“呃……”听来好像也在理,陶木晴犹自斟酌了一番,喃喃道,“他也不像是缺这点钱的人。”
“他?谁啊?”初然好奇的伸了头过来,却被她一手推开。
“没谁,少胡思乱想。”
“哦……”初然挠了挠头,心中莫名其妙——她也没胡思乱想啊。
车夫将马车靠着路边停下来,几个小厮将马拴好,收拾妥当后方前来问话。
“少夫人,那几箱上好的人参和冬虫夏草已经放规矩了。”
“好。”陶木晴拿了一串铜钱赏给他们,“再叫上个丫鬟,我还得去金玉铺采买点饰物。”
“是,小的这便去安排。”
初然一听就一个头两个大:“还没完呐?”
今日天气极好,陶木晴一早就拉她出来逛街,说是逛街实则是为了宿老夫人的大寿采办货物。这琐碎东西又多又杂,金银细软就罢了,还得购置胭脂水粉,发钗头饰——按他们的话说,宿家江湖朝廷两边儿吃香,那老夫人寿辰来得都是体面人物,这一方送点儿那一方送点儿,什么人送什么礼,宿家的面子可丢不得。
“没多少东西了。”陶木晴好生劝道,“最多就一个时辰。”
“哎……”难为她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姐夫怎么不来?”
“他近日也是有贵客要招待,脱不开身,否则我也不用亲自出来了。”陶木晴摸着她的头,笑道,“你陪陪我这一阵,一会子我买好东西给你吃。”
这句话还中听一些,初然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有气无力地随着她往街上走。
四周店铺林立,各色布幔随风轻飘,纷纷扬扬。路上也是人来人往,热闹不已。初然到汴京也有个三五日了,期间一直暂住在陶木晴家中,她夫家甚是富有,故而多一张嘴吃饭倒也不成问题。
至于那天同穆信几人分手后,大家都各忙各的,竟一点来往也没有。她毕竟寄人篱下,行为举止多有拘束之处,平日里闷在屋里,可算是无聊透顶,难得出来一趟,不想还不如在屋里无聊着。
“穆大人他们,怎么都不来看我呢……”
听她在旁边小声嘀咕,陶木晴也随口应了:“人家可是吃的朝廷的饭,哪儿能这么闲天天找你玩。”
初然还是想不通:“可他一回也没来过呀。”
“不来也罢。”陶木晴说起来就叹气,“那个穆大人啊,还真是你说十句他回一句,惜字如金得很,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犹记得那日邀他一同闲谈,从青口镇到汴京城门口,一路上她嘴都说干了,这厮竟然闭口不言,实在是无法。
初然自不知她心中所想:“我觉得……还成吧。”
陶木晴看着她,摇头提醒道:“他可不怎么爱笑呢。”
“不爱笑又怎么了?”
“你从前一向不喜与这样的人交好的。”陶木晴奇道,“如今怎么和他走得这么近。”
“我们走得很近么?”初然歪头沉吟了少顷,仍旧不明白,“定然不是,我们若是亲近,那他为何这么久了都不来瞧我?”
眼看兜兜转转这问题又回来了,陶木晴恼火地摁了摁眉心,不再跟她说话。
……
正午曦阳温暖,云层淡薄,大街小巷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在深秋的北方能有这样好的太阳实数少见。
初然早早填饱了肚子,陶木晴带着大包小包东西先行回去,她此刻得空,优哉游哉在街上闲逛。中午吃的是炖排骨,樊楼的酒菜到底是一绝,哪儿都比不过,这会子嘴里都还是鲜香的味道,意犹未尽。
正瞧着旁边摊子上挂着的两个风筝,前方不知何处传来吵闹声音,突听得有人喊道:
“打人啦,打死人啦!”
大约是有人在街上打架,闻得叫喊人,四周的行人纷纷跑过去瞧新鲜,初然也跟着人流过去。只见岔路口围聚了一堆人,中间发生了什么,她踮着脚却看不到。刚寻思着要不要用轻功跃进去,人群里忽有人被一脚踹飞出来,正巧把旁边的几个人压倒在地,一瞬间就空了位置。
初然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一身粗布衣衫上血迹斑斑,身形瘦削,面容虽是俊秀,但却被打得青一片紫一片,连嘴角也渗着血。
“好小子,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咱唐家药铺可是名声在外,居然偷东西偷到咱家来了,找死是不是!”
几个壮汉模样的人摩拳擦掌地走出来,看着那年轻人朝他身上啐了一口,伸手就要去拿他怀里的东西,不想他倒是不依不饶地挣扎。
“几位好汉,行行好吧,我娘重病在身,实在无钱买药,这些药……这些药可是救命的。”
“我们是卖药的,可不是送药的,你没钱说明你娘命里该!”壮汉自不理他央求,扯了那包药材转身就要走,未料有人先他一步将药从他怀里一把夺过。
“你!”
众人抬眼一看,对面立着的只是个娇小的姑娘,她一手叉腰,一手抓着药在鼻下闻了闻。
“你又是何人,有胆子管闲事儿?”
初然把药藏在背后,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开药铺的不就是希望治好人的病么?做事儿做的这么狠,不怕砸了自家招牌啊?”
“少罗嗦,没钱还想看什么病?”壮汉懒得同她多话,劈手就要抢,初然毫不费力的避开。壮汉见扑了个空,索性几人一起上,盯着她手里的药左右开弓。
这大街之上初然不想动手惹麻烦,故而只是躲闪,也不伤他们,一来二去转了好几个圈,这群壮汉只见她身形灵活,像个泥鳅似得如何也逮不住,不免心急。
“你这丫头好生厉害,到底什么来头?”
看他们都停下来,初然也止住脚步:“我说了这包药就送我吗?”
壮汉气不打一处来:“你想得美呢!”
正争执之际,不知何人嚷了一句:“哎,那不是王府的穆大人么。”
初然仿若那沙地里的土拨鼠,立马伸头张望,那其中一个壮汉瞧她分心,趁此机会在她手腕上狠狠劈了一记,初然吃痛地松开手。
“你既然使诈?”
人群里身着玄色衣袍的人慢步走来,他眸色沉静,一双剑眉微微而凛。
“穆大人!”初然手上虽疼,却也仍旧蹦蹦跳跳朝他跑去,刚想开口问他这几日在作甚么,瞥见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侍卫,不得已将话又咽了回去。
穆信自是看到她手腕上的红肿,垂眸望了一眼地上还在轻轻呻/吟的男子,抬头问道:
“出了什么事?”
初然揉着手,愤愤道:“这几个人得理不饶人,为了一点小钱把人家打成这样。”
不想那几个壮汉看了穆信,竟有几分不屑:“一个王府的侍卫,莫不是想狗拿耗子?”
穆信冷冷扫了他几人,继而缓缓上前几步。壮汉瞧他不发一语,心中也有一丝惶恐,但面上还得保持镇静,见他慢慢走来,便嘴硬道:
“我们做生意的,一分钱一分货,他自个儿没钱,难不成还赖我们?”
他话刚说完,眼前突然一花,还没反应过来,手上顿觉一空,再低头时,掌心只剩一枚碎银。
穆信背对着他朝那地上的年轻男子走去,声音清寒入骨。
“拿了钱便赶紧走人,倘若下次再被我撞见,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钱已经给了,对方做出让步,他们也不好意思再逗留,几人磨磨蹭蹭半天终究是转身离开。初然看得咬牙切齿,只待穆信过来,她便不甘心道:“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未免太便宜了他们。”
岂料,他却答非所问:“也就一贯银子的事儿,何苦同他们出手?”
初然抿了抿唇,装作看四周的风景:“我也没动手……”
穆信淡淡抬眸瞧她,一语道破:“你就是舍不得这点钱。”
……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开始啦~
这一卷主打感情戏,所以案子会比较单纯一点。
不用太爱我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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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书生】

“这位公子,伤得如何?”
只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曾澍远竟不想还能关心到自己,一时百感交集。
“在下……在下没事。”
正要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噌的一下就凑到自己脸边,那眸子漆黑如墨,里头映着的是一张讶然的脸。
“你当真没事?他们可都是往脸上揍的,保不准会破相呢。”
初然本是故意吓唬他,不想还真将他吓得别开了脸,两颊还被吓得发红,她心里暗道奇怪。
“没、没事……不过皮外伤罢了,擦点药便好得了。”曾澍远说完,不自觉地拿袖子遮了遮,初然却一把拉开他,认真地看了一遍。
“不见得吧,你瞧你这左脸上都淤青了,右脸还破了皮……”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穆信扯了回来。
“她此言不错,依我看公子还是寻个大夫看看为好。”
眼见穆信气质非凡,方才又听人说他是王府侍卫,曾澍远恭恭敬敬行了礼,道:“不劳大人费心了,在下自己便是大夫。”
想起他之前所言,初然不由催促:“你既得了药,赶紧回家给你娘熬药去吧。”
“好……”曾澍远这会子仔细瞧了瞧初然,她年纪约莫十六七岁,长相虽算不得貌美,但生出几分灵气,顾盼神飞,娇俏可爱,不免微微低下头,“多谢……多谢姑娘相救。”
“别谢了,还不回去,不怕你娘等着着急么?”
“是、是。”曾澍远一面说着一面就要从地上起来,但怎想刚才挨了那几人一脚,腿上腰上疼痛不已,跪在地上时不觉得这下站起身方感到刺痛。
“嘶——”
看他站的东倒西歪,初然没法,只好身上去扶。
“罢了罢了,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这……”曾澍远原想挣开她,又苦于使不上劲来,“在下自己能回去的,姑娘不必……”
尾音还没落下,初然就听到他倒吸了口凉气,心中无奈,也不知这个孱弱书生怎么那么倔。
“你还是省省吧,我看你娘没死你倒先死了。”
她向来说话口没遮拦,穆信已见怪不怪了,侧目扫了那曾澍远,却瞧他一脸神往的模样看着初然,忽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他捏了捏眼角移开视线,对自己身后的几名王府护卫道:
“你们先行回去,我晚些时候再回王府。”
“是。”
曾澍远受宠若惊:“穆大人……你们……”
穆信只淡淡将初然的手撤回来,自己伸手扶上他:“还不走么?”
“……”觉察到他有几分不耐,曾澍远不好再多说什么,“走、走……”
*
且说这个书生,原是凉州人士,世代行医,到他这一代又想走仕途。
正逢今年秋闱,他带了盘缠上京赶考,怎料名落孙山,却又不甘心,便在汴梁住下准备三年后再考。
但此时家中已无男丁,唯有一老母体弱多病,平日里会写几首酸诗,也就给人家抄写些东西补贴家用,大部分开支都靠母亲卖绣品维持。生活可算艰辛得很。
初然几人从马行街一路走到了寺后街街尾在一个极其偏僻的拐角处寻得一个房舍,墙上斑驳,常青藤爬得满满当当的,大门也是陈旧不堪,像风一吹随时就要倒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