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保佑,千万别出事,千万不要因此给刚刚成长的中国资本市场,带来无法遮挡的阴霾啊!
与此同时,市公安总局办公室里,向元涛案头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向元涛刚刚从会议室出来,进了办公室,抓起电话,就是一怔:“小邱?你找我?”
电话里,邱明泉的声音冷静、简短,却带着极大的认真。
“向伯伯您好,打扰了,我有不得不直接联系您的原因。”
向元涛心里一紧,这孩子进退度有度,绝不是不懂分寸的人,什么事,竟然叫他大白天打到了办公室里?
“什么事,你放心说。”他快速回应。
邱明泉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将事情描述得简要:“今天证交所发行兴业房产新股,我在江湾体育场现场。——我看到这里有民警,可是远远不够!”
他顿了顿,给向元涛一点思索的时间,接着道:“这里现在人山人海,还有很多人正在赶来,我敢肯定,下午还会激增!”
向元涛深深吸了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
电话背景音似乎安静了刹那。
那边的少年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一句话:“向伯伯,您相信我。假如不紧急干预,我想……今天会发生踩踏,可能会有人送命。”
……
向元涛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没过几秒钟,他就果断地沉声道:“明白了,谢谢你,小邱。你在现场,能不能时刻和我保持联系?我这就立刻布置。”
邱明泉沉着点头:“好,我就在体育场入口附近的零售店电话边,有事我立刻联系您!您万一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我。”
向元涛点点头:“好!”
挂断电话,他疾步冲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沉声叫:“各部门,紧急开会!治安大队队长,刑警一大队、二大队队长,在家的,都过来!”
虽然只是邱明泉的个人意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条件地相信那个孩子的判断,毫不犹豫。
更何况,公共安全的事无小事,就算再认真,都不算小题大做!
……
江湾体育场馆门口的人流,越聚越多。
天气炎热,很多人已经开始汗流浃背、脸色通红,可是却没有任何人舍得放弃排队。
约定开放申购的下午三点就快到了,邱明泉望着不远处排到了门外几圈的队伍,心里越来越紧张。
“请各位申购者注意,即将发放申购表,鉴于人数太多,或许会出现表格不够的情况,请排在后面的同志不要再增加了!”
大喇叭里的高声,犹如在沸油里泼下了一碗凉水,转瞬就激起了千层巨浪。
“什么,我们排到现在,有可能领不到申购表?!”
“我排了一夜啊!能不能排到啊给个准信!”
激烈的抱怨声开始响起来,排在后面的人群开始骚动。
……
封睿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听着这忽然的一句,头皮猛地一麻,终于明白了前世出现踩踏的原因。
——工作人员没有经验,不知道这句话就根本不该说!
群众不怕排队,不怕辛苦,不怕最后徒劳无功,就怕连个抽签的机会都没有!
封睿急促地催促着邱明泉:“快,打电话给向伯伯!”
向元涛刚刚开完会议,局里能临时调动的警力全部出动,被紧急分为三个组,分别开赴云南小学,江湾体育场,还有淮海路上的一家营业部。
李大队长办案外出,刘东风临时顶上,带领第二小队奔赴云南路小学;治安大队队长前往淮海路;而向元涛,则亲自带队,前往江湾体育场。
七八辆吉普风驰电掣,冲出了公安局,兵分三路,向着远处狂奔而去!
向元涛坐在疾驰的吉普车上,用大哥大再次拨响了邱明泉留下的小卖部电话:“小邱,现场如何?”
电话那头,杂声明显比刚才大了许多,邱明泉的声音有点紧张:“向伯伯……有点不太好。人数太多,可能有人会拿不到申请表,现在人们很激动!”
“你随时关注情况,我调配了近百名干警奔赴各地,希望来得及。”向元涛顿了一下,忍不住叮嘱,“你不要靠太近,注意保护自己。”
邱明泉一窒,向元涛这真诚的一句关心,忽然叫他心里一酸。
“我会的,谢谢向伯伯。”
同一时刻,魏清远的办公桌上,听着几处急促而焦虑的汇报,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人来得这么多,他们原先满打满算印刷的申请表,是不够的!
抽签概率再低,都好说,毕竟大家各凭运气,可是现在假如申请表都拿不到,失望和愤怒的人流会怎样?
一时间,他额头的冷汗就流了下来。怎么办?怎么办?现场的民警警力,能不能控制局面?!
……
排队领取抽签表的队伍,仿佛丝毫没有动静。
人工排队、登记的速度太慢了。
整个体育场里的队伍有几万人,一眼看上去,仿佛丝毫没有移动,而队伍的尾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焦躁、骚动。
那些人身在队伍中,可能看不清楚,可是邱明泉在远处看过去,已经开始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
——队伍在变乱,队形从尾部开始,在一点点变乱、变拥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快步向着体育场中心冲了过去。
封睿大吃一惊:“你要干什么?!”
邱明泉越跑越急,在心里道:“你也说了,假如不阻止,向伯伯将来会受到牵累,而且这里会有无辜的人死去,对不对?”
封睿道:“是!但我们已经提醒了魏清远,也已经通知了向元涛,接下来,就只能等着了,你不要去凑热闹!”
邱明泉跑到了体育场入口,灵巧地猛钻进场内。接近前面的队伍,他终于看到了几名焦头烂额、正在执勤的民警,在心里叹了口气。
人太少了!
当然,这不怪任何人,实在是从没有过任何历史经验,没人能预料到,在多日的股市涨停刺激下,会带来这样惊人的示范效应!
“你快点出去!”封睿声色俱厉,“这里再过一会,真的会踩踏,你是想找死吗?!”
在人流的齐力下,一旦形成踩踏,光是胸腔挤压就能造成窒息,更别说被压倒在地上的人了。
邱明泉额头也见了汗:“不能等着,向伯伯他们赶来,怕是要晚了!”
封睿大怒:“你又能做什么?!先顾好自己吧!”
邱明泉犹豫着停下脚步,目光注视着面前的队伍。
触目可及处,一个年纪不大的中年女人尖叫着,被涌动的人流挤出了队伍,她忽然厉声尖叫:“让我进去,我排了两天两夜啊,我儿子还等着钱去救命呢!”
没人理会她,或者就算听见了,也没人能帮到她什么。
那女人脸色有点发青,眼眶浮肿,显然真的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她头发散乱着,一遍遍想重新挤回队伍,却完全徒劳无功。
一个趔趄,她被人群挤倒,微胖的身子踉跄倒地,邱明泉手疾眼快,在人群踩过来之前,一把捞起她,将她用力拉到了一边。
中年妇女一下就急了:“放开我,我要进去!”
邱明泉死死拉住她:“婶子!挤不进去了,太危险!”
中年妇女呆呆地看着铁桶一样的队伍,忽然号啕大哭起来:“我儿子……我儿子还躺在床上,他等着钱治病啊。我听人说这个能挣大钱,我排了几天几夜不敢合眼,可……可是……”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空洞的眼神充满绝望和痛苦。
邱明泉默默听着,心里又是酸楚,又是难受。
举目望去,一张张汗津津的脸,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请大家不要拥挤,好好排队!”民警的声音已经嘶哑了,一遍遍地劝阻着,但是却徒劳无功。
……
疾驰的吉普车上,向元涛皱眉听着现场越来越频繁的告急,心中的不安快要达到了顶峰。
这些汇报主要集中在队伍前面,被忽略的队伍后面,才是焦躁的发源地,可是,没有警力能控制那里了,邱明泉刚刚发来的情报,明显说明后方开始失控!
魏清远的办公室里,巩行长的电话也紧急打了进来,他也得到了不好的讯息——几处的排队人数,在下午预约开始后,都忽然暴增,完全脱离了控制!
魏清远焦头烂额,光是应付电话的疾风暴雨,就已经叫他心惊胆战。
他完全不敢离开总部,只能焦急地冲着电话大叫:“总部这边正在加急印刷申请表,一定竭力安抚群众,告诉他们正在送申请表过去!”
就怕来不及啊!
……江湾体育场。
邱明泉死死盯着人群,耳中的喧嚣如同海浪,刺激得他热血上头。
目光四顾,忽然落到了空中高高的喇叭上。
猛然推开身边纷乱的人群,他矫健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冲向了高高看台边上的广播室!
“你干什么?广播安抚没用的。”封睿冷冰冰地道,“尽人事听天命,你重生了,就以为你可以改变真实发生过的事?”
邱明泉执拗地狂奔着:“为什么不可以?很多事都改变了!”
蠢货,微历史和宏观大历史怎么一样?封睿正冷哼着,却忽然心里一紧!
邱明泉拼命挤开人群,向高台冲去时,人群正起了一道波浪,他忽然一个踉跄,单薄的身影猛然摔倒在人潮脚下。……
第54章 风平浪静
封睿心跳如鼓, 巨大的危机感疯狂浮起, 猛然狂喝:“快起来, 振作点!”
不起来的话,这种危险的境地, 真的会被踩死!
邱明泉只觉得耳边轰鸣,胳臂上立刻被人踩了重重一脚,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他强忍着用尽全身力气,一个翻身,不管不顾地向台阶下一滚!
宁可摔到, 也不能在这危险的重重台阶中,处于人们脚下。
身体火辣辣地疼, 万幸, 终于脱离了依旧向前拥挤的人群。他挣扎着站起来, 从另一边迂回,一口气跑上高台。
他猛地撞开了广播室的门, 里面的体育馆播音员一回头, 吓了一跳:“工作重地,你哪里来的, 快出去!”
邱明泉喘息稍定, 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一字字道:“我是东申证交所的工作人员,刚刚接到魏清远处长的紧急电话,有最新通知要口头传达!”
那工作员人呆了一下, 邱明泉这几年营养好、身量蹿得的极快,虽然只是高二的学生,可是松形鹤骨,气质又淡定,说是中专出来工作的人,似乎也勉强说得过去。
那工作人员看了看台上的电话,还是犹豫:“可是我没接到通知……”
邱明泉厉声打断他:“时间急迫,魏处长那里忙得焦头烂额了,你看不见下面已经多危急了吗!”
那人怔了怔,扭头看向下面的人流,这一看,忽然就是心里一惊。
短短片刻间,人流末尾已经开始涣散,不成队形,开始向着前方拥挤
“真要是死了人,你还要等上面的电话吗!”邱明泉冷冷质问,快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话筒。
“这这、这不符合规定……”那人还是有点发蒙,虽然下面危急,可是这么重要的广播站,几万人听着,万一这人是什么坏人呢?
邱明泉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他,近在咫尺,目光中全是坚定和坦荡:“相信我,我真的是要救人。”
那人愣愣地的,有点反应不过来,趁着他发蒙懵,邱明泉已经低下头,对着扩音器冷静发声。
“各位股民、各位排队群众。……”
向元涛手中的大哥大,响得越发急促。
终于,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大哥大里炸响:“向局,云南路小学这边的警力顶不住了,有群众在往里面挤,有人摔倒了!”
“魏处长那边怎么说?!”向元涛声音大了起来,拳头攥了起来。
“申请表正在紧急加印,要过一会儿才能到!”
吉普车“嘎吱”一下骤然停住,巨大的冲力把车里的人狠狠抛向了前面。
“前面堵住了,向局!”司机焦急大叫。
向元涛飞快跳下车,冲着后面的几辆车发令:“下车,跟我步行!”
现场的一个民警小队长飞跑而来,脸上全是汗:“向局,现场已经有点失控了,您不能进去,太危险!”
旁边,一个支队长急切地叫:“我带大家上去,组人墙!”
向元涛摇摇头:“我要进去,给我喇叭!”
前方乌泱泱的人群犹如海洋,波涛渐乱,向元涛的目光所及,已经看到了有人摔倒,有人在挣扎着爬起。
隔着这么远,向元涛似乎都看到了那些淋漓的大汗、那些焦躁的表情。
高温在激荡,焦躁的人浪在起伏。
虽然距离还远,可是向元涛毕竟见过大场面,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糟糕,只靠喇叭安抚和呼吁,怕是起不上作用了!
“所有人跟我上。”他沉声道,“不管怎样,保护好群众!”
人墙在涌动,尖叫声此起彼伏,向元涛一个箭步,带着身后的小伙子们冲过了过去,用自己的血肉身躯,死死拦住了躁动的人墙。
就在这惊涛骇浪中,忽然,整个体育场的上空,灼热的气浪中,一个清亮的声音徐徐响起,刻意带着缓慢和安定。
“各位股民、各位排队群众,这里是东申市证交所最新通知。”
……喇叭把人的声音改变了少许,可是向元涛依旧在第一个字入耳时,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他的心头,微微一颤,百感交集。
是邱明泉那个孩子!
“鉴于人数众多,证交所刚刚决定,取消额度限制,表格领完了以后,即刻发放临时凭证,顺序编号。”
邱明泉站在高台上的播音室里,心里跳得飞快,他一字字,咬字清晰:“证交所向所有群众保证,一定不会空手而返,一定有编号,可以参加抽签!”
封睿咬牙切齿在他心里大吼一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现在不是后世。你这样胡乱许诺,万一不能兑现,怎么收场?!”
“再怎么样,也比死人好!”邱明泉同样大吼。
“你知道这是什么时代吗?万一遇上个不懂变通的领导,抓你坐牢都是可以的!”封睿气急败坏,“你脑子有病啊!问心无愧就好了,难道把自己搭进去!”
播音室里,有短暂的安静。
邱明泉俯瞰着下面,在心里轻轻道:“只要能救这下面的人、能帮到向伯伯,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认。”
……
听着空中坚定而清亮的播音,听着这坚定的最新通知,体育场躁动的队伍,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
向元涛身边,人墙传来的压力,在一点点减轻。
大周擦了擦脸上的汗,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哎哟我的妈!幸亏这广播及时啊,再晚点,我真怕……”
向元涛的眉头,却悄悄皱了起来。
这不是证交所的消息,这是邱明泉自作主张的临时主意。云南路小学那边、淮海路上的营业点,没有这样处置,现在怎样了?
一抬头,远处一道小鹿般的身影跃进了他的眼帘,那个熟悉的少年穿着雪白衬衫,在人群中灵巧穿行,犹如一叶白帆劈开人浪,直直冲向了这边。
播音完毕,在高处,邱明泉已经准确地发现了这边一群穿着警服的人,也一眼看见了亲自带队的向元涛。
他飞奔到向元涛眼前:“向伯伯,赶紧联系另外的地点,我联系不上魏叔叔!”
向元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近看才发现,他雪白衬衫上,到处都是狼狈的污迹,好几处渗出血来,左边胳膊还有点奇怪的扭曲。
他伸手托起邱明泉的左手臂,果然,邱明泉“啊”一声,眉头立刻拧起来。
刚刚摔倒时被人踩了一脚,这条胳膊已经脱臼了。刚才情急之下没有感觉,现在被向元涛一摸,立刻感到了钻心剧痛。
“忍着点,孩子。”向元涛低声道,忽然出手,用力一扭!
邱明泉闷哼一声,胳膊上剧痛传来,下一刻,已经能自由活动了。
向元涛帮他脱臼复位后,赶紧立刻拨通了电话,直接打给了带队赶往云南小学排队点的刘东风:“小刘,你听好,紧急找到学校广播!”
没时间了,不能再征求魏清远那边的意见,等到他同意,再一层层通知到现场工作人员,不知道事态会怎样恶化!
电话里,刘东风的声音都嘶哑了,显然现场也开始失控:“明白了,我这就去!”
不过片刻,刘东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已经就位!请问传达什么?!”
邱明泉接过电话,冷静地原样重复了一遍,电话里,很快传来了大喇叭的声音。
听着刘东风的声音,邱明泉长长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没关系,真正发生过踩踏的,其实只有两处,把江湾体育场和云南路小学安抚住,就大局已定。
“还不快联系魏清远,取得他的同意!”封睿咬牙切齿地叫。
一边,一直占线的魏清远的电话,也终于接通了。
向元涛简单几句说了情况,就把电话递给了邱明泉。
邱明泉深深吸了一口气:“魏叔叔,事急从权,我刚刚宣布了加编号的消息。没有表格不要紧,只要承认排队拿号有效就行!”
电话那头,魏清远目瞪口呆——这种重要决策,一般都要开会决定,就连他,也没敢在刚才临时改变什么。
向元涛接过电话,沉声说了一句:“魏处长,刚刚已经发生了初步踩踏。”
这一句犹如醍醐灌顶,魏清远瞬间清醒过来,狠狠一咬牙:“小邱,你做得好!谢谢你帮我拿了这个主意,我这就布置下去!”
虽然可能要背上独断专行的名声,可是,比起踩踏甚至死人来说,一切都值得!
……
不再加印申请表,直接发放白纸,临时编号,加盖公章即为有效。
无论如何,这样立刻造成了领表速度加快,人流开始不再焦虑。
随着他这边把具体措施传达下去,终于,几处申购点的工作人员开始按照着办理,陆续传来人流稳定的消息。
刘东风带队奔赴云南路小学,本来这里也是重灾区,幸好他开始用喇叭广播时,正是人潮初起,广播声响起,焦躁的人流终于也安定下来,再也没有继续往里面冲击。
……一场弥天的危机,终于解除了。
向元涛终于忙完了剩下的现场调度,可是抬头望去时,邱明泉却已经不见了。
站在酷暑的热浪里,他极目四望,终于在遥远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个少年身穿白衬衫的身影。
一闪即逝,在茫茫人海里,消失了踪迹。
……
一路上都听不见封睿的声音,邱明泉有点忐忑。
这好像是头一次,他没有按照封睿的指点去做事。自作主张,一意孤行。
“你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封睿不理他。
他悄悄用手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喂,下次我不这么冲动了,一定都听你的。”
封睿忽然暴怒起来:“你觉得我是以为你不听话才生气?!”
邱明泉怔怔地问:“那你气什么?”
又听不到封大总裁的回应了。
封睿的心情的确纷乱,有点说不清的错综复杂,从一开始邱明泉奋不顾身冲进踩踏现场,他的心就吊在了半空。
这个家伙,明明心智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怎么真的像个中学生一样热血上头、不知死活呢!
那些处置的方法,他封大总裁完全可以想得更加完美,可是他想得更多的是邱明泉的安全,根本就不赞成邱明泉参与过多。
向元涛还好说,魏清远一旦清醒过来,难道不会觉得邱明泉知道得太多?申请书数量、编号制度,这些都不该是他能够了解内情的!
可是这家伙偏偏犟得像头牛,硬是自作主张,简直气死他了!
“会死人的呀……”邱明泉小声道,半天听不到封睿的回应,明白了他真的生了气,“难道就真的看着那些人,被踩死吗?”
封睿不耐烦地冷冷一句:“管好你自己吧,别人死活,关你什么事!”
在商场征战多年,他何尝管过别人死活。要是处处想着这些不相干的人,也不用做事了!
“可是,他们也有家人的。这么辛苦、拼了命在这种天气出来排队,也不过是……想要生活好一点而已,”邱明泉气势弱了一些,可是还是执拗地坚持着,“每一个人,都很辛苦啊。”
是的,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现在这样,轻易可以透视将来、掌握财富。
在前生,假如他有幸知道这次的排队机会,他也一定会像那个队伍尾端的小伙子一样,充满希望地加入队伍。
就算再辛苦、再危险,他也会想试试。
“何况,还能帮到向伯伯呢,不是吗?”他嘴角轻轻弯起来,“他是你家世交,你叫我接近他家,不就是想要帮他这一次,不叫他背上黑锅吗?”
封睿哼了哼,讥讽一声:“那也不能把你自己搭进去。冒这么大的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儿子呢!”
邱明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含笑,如同清泉。
“好了,下次一定听你的,再也不自作主张了,我保证。”
封睿悻悻的不吭声了。
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他不太愿意承认的是,眼前的少年,终于开始真正成长了。
离开了他的言传身教,第一次面对外面的风雨,他也能冷静处置、完美应对。
……前生封大总裁没有结婚,也没生过孩子。
一直活得肆意而潇洒,却又有点隐约的孤寂。和一个人并肩作战,时刻绑在一起的那种亲密关系,他是从没有真正尝试过的。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这样的亲密关系,可是似乎又很快就要脱离他的控制。
一时间,某种失去调教乐趣的莫名惆怅和失落在封大总裁心里飞快滋长,犹如春草,肆意而旺盛。
……
初中老师冯老师家里,快到了晚饭时候,饭桌上一片压抑的气氛。
冯老师的儿子戴着眼镜,闷闷地夹着菜,食不下咽。
冯老师的爱人老张也低着头,满脸阴郁。
今年儿子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单位,老张虽然还有十来年才到退休年龄,可是为了给儿子腾位子,终于狠狠心办理了内退,叫儿子顶替了自己的车间岗位。
可是没想到的是,企业效益这半年急转直下,开始清理岗位、劝退下岗。老张的儿子刚进厂,工作经验不够,就成了“被下岗”的首选。
这一下,家里父子两人可能都要面临失业的危险,危机重重。
“没事,我就不信我们堂堂大专生,就这么赋闲在家了不成?”冯老师安慰着儿子,夹了一筷子清炒茭白递到儿子碗里,心里一阵酸楚。
“不信有什么用!”老张冷笑,“要是家里前几年存点钱下来,也不至于这样!”
内退工资少得可怜,儿子上班还没转正就面临下岗,家里这几天买菜,都没敢见点荤腥了。
一想起冯老师这些年暗中救济那些穷学生花出去的钱,他就窝火。——天天发善心,也不看看自己家过得什么德行!
旁边的广播开着,正在播放本地新闻。三个人默默吃着饭,新闻播音员的声音显得遥远又陌生。
“今日下午,兴业房产的股票发行受到了极大追捧,数万人聚集在江湾体育场等发行场所,积极热情地排队领取一张免费的‘股票购买申请表’。”
老张忽然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扭头看向收音机。
“在这里,本市证交所总经理魏清远处长提醒广大股民,申请人数较多,申购抽签概率可能极低,请大家务必保持平常心。”
“股票……不是资本主义吗?”他皱眉问。
干了一辈子技术工,对于这些,他真的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