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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张100元面值的豫园商城,总面值5000元,按照今天的成交价大约值一万多元。”邱明泉淡淡道,漆黑的眼睛望着面前的马钧定,轻描淡写地道,“打包出,三十五万元。”
马钧定刚刚拿小叉子挑了一块奶油西点,差点噎住在喉咙里,他用力咽下,又是震惊,又是迷惘地望着面前的少年:“我、我没听错吧?现在价值一万元的豫园商城,你、你要卖三十五万?!”
转手三十多倍?这可是市中心两套房子的价格!
封大总裁在邱明泉心里不屑地哼了哼:“豫园商城后来最高涨到一万元一张,足足翻了一百倍,这么多股票两年后就价值五十万,现在卖三十五万,已经够厚道了好吗?井底之蛙。”
邱明泉淡淡一笑:“对。物以稀为贵,现在这样每天无量涨停,越发会吊起人们的胃口。马叔叔您想想,假如有一天忽然放开限制,那么人们充沛的热情,会把股价推高到什么程度?”
马钧定心头一热,想象着那种画面,不由得也是心笙动摇,可是再一想,还是犹豫:“那……那三十五万也要涨七十倍,我怕现在没人愿意出这个价呀。”
邱明泉笑眯眯地看着他:“马叔叔,所以想要麻烦您帮我找找啊。”
马钧定一拍大腿:“行,我这就帮你问问!”
他从怀里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砖头大小的厚重手提电话,开始一个个地拨打电话。
邱明泉笑吟吟地道:“马叔叔真厉害,这就用上大哥大了?”
马钧定哈哈哈一笑:“见笑见笑,本来不想这么招摇的,实在是需要时刻看行情、问消息。”
他虽然嘴巴里谦虚,可是眉宇间的得意之色还是流露了些许,这可是时髦东西,东申市现在舍得花一两万元买一个手提大哥大的,那可真是非富即贵,身份的象征。
“对对,我这里有豫园商城,不过价钱……嘿嘿。”马钧定不好意思地报出了邱明泉的价格,果然不出意外,对方在电话里就怪叫了一声:“老马,你这是神经病啊!”
接连打了几个电话,马钧定讪讪地关了手提电话,试探着搓了搓手:“嘿嘿,你看这个价格,好像还真的不太好出。要不,你降点价,我再问问?”
邱明泉摇了摇头:“我慢慢问,不急。”
……
隔着几个包厢,一群男人正在喝着茶,手边的电话不时响起。
今天是申交所开业的大日子,无数业内的人士都聚在这里,这间包厢里,甚至直接接了一台24寸大屏幕彩电过来,最新的行情正列在上面。
只可惜,数字一动不动,就像所有人看到的那样,已经牢牢涨停。
“这可就没意思了啊,谁知道要涨到什么时候?”有人打了个哈欠,笑眯眯道,“我瞧啊,得涨个几百天去。”
他侧头看向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关总,您说是不是?”
被叫作关总的人笑了笑:“不预测,跟着走。”
四周发出了一阵友好的笑声,申金万家的关总可是业内著名的大鳄,整个东申市就没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胆大心细,手段通天,直觉敏锐。
对面的胡靖康悠闲地点燃了一支雪茄,探究地看着关晋升:“关总手里屯了不少股票吧,听说这两年您在国债市场上也斩获颇丰,一定有钱收购。”
现在国债市场尘埃落定,才有不少人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曾经错过了什么。马百万的故事属于民间个人,可是真正的金融圈子里,更加高额的行为,完全也有发生!
坊间就有传闻,关晋升手下的申金万家营业部,就是在这上面狠狠暴赚了一笔。
关晋升打了个哈哈:“哪里哪里,都是小打小闹而已。”
忽然,门外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在胡靖康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胡靖康就是一怔,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意。
“三十五万?你确定?……豫园商城的股票?”
那年轻人赶紧点头赔笑:“我也说呢,本想臭骂他一顿,不过胡总您吩咐过,所有大额出售的生意,都要报告给您,所以……”
旁边有人耳朵尖,就惊奇地笑问:“哎呀胡总就是有渠道,这有价无市的时候,居然能搞到几十万的股票?”
胡靖康嗤笑一声,金边眼镜片后闪过一丝恼怒的光:“别提了,这不是到处叫下面人收购股票么?刚刚遇到个生意,说是要出手豫园商城。”
有人笑道:“那可不是大好事,怎么我们就遇不上呢?”
胡靖康冷笑一声:“一个疯子而已。现价一万元的股票,要价三十五万呢!”
一堆人都面面相觑,有人就哈哈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奇闻!就算现在的确紧俏,没人愿意出手,可是这个价格,谁敢收呢?”
涨三十五倍?涨不到的话,那可不是亏得血淋淋?再说了,现在的市场大家热情虽高,可是正因为高,才显得尤其危险。
谁敢不考虑万一停市的可能?
胡靖康扭头冲着手下的年轻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他滚!”
“等一下。”关晋升忽然开口,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胡总别急,不如叫那人来聊聊?”
他看着四周惊讶的眼光,笑了笑:“手里有一万元股票的人,起码也不是穷人。不如叫来聊聊嘛,反正这行情也无趣。”
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想找个消遣呢!
纷纷就有人兴致盎然地附和:“对对,胡总把卖家叫来,说不定人家知道些什么呢,比如豫园商城的内幕?”
大家轰然爆笑起来,在座的都是申城经济圈里最厉害的高层人物,说到内幕,这间屋子没人知道的,那能算什么东西?
胡靖康哈哈一笑,心情也好了起来:“好好,人就在这里,我叫他来。瞧,知道今天盯着行情,可不就是内行吗?”
“哈哈哈”,哄笑再起,一时间,装饰典雅的包厢里充斥着笑声。
……
邱明泉跟在马钧定身后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副观看好戏的神情。
“哎,那不是马百万吗?”有人认了出来,略带惊异,在他们这些阶层眼中,什么百万之类的噱头,实在不够瞧。
果然,民间暴发户而已,富了就开始不知道天高地厚起来,这样开价,怕是要又搞什么新闻?
马钧定屏气息声,他为人精明,并不是真正狂妄的人,深深知道自己这种在民间有点小名气的老百姓,在这间屋子里,怕是什么都不是。
“各位老总,各位领导。不是我要卖股票,我是要帮我这位小兄弟问问,”他满脸堆笑,“三十五万也不是不能商量,要是哪位老总有意的话……”
“不。”身后,邱明泉的声音清晰又淡定,“三十五万,不二价。”
整个包厢里,原本有点嘈杂的声音都停了,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
什么……不是马钧定的货,是这个孩子的?
看这身量,也就是个高中生,虽然衣着整洁有型,气质也不俗,又能伸手就那拿出来一万元的股票,怕也是哪个富裕家庭的小少爷了。
可到底是个孩子,张口就这么胡说,怕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吧?
胡靖康讥讽地扬起眉,挑剔地打量着邱明泉:“小同学,你家大人在吗?”
邱明泉微笑道:“这是我家人买给我玩儿的,我可以全权做主。”
果然,看来也是非富即贵的家境。
可饶是如此,众人也没有一个把这半大的少年当回事,就有人哈哈笑起来:“小朋友,下面的大厅里,你这股票才200元多点一张,你现在——”
他算了算:“折合卖7000元一张?”
邱明泉点点头,神情认真而淡定:“对,7000一张。”
一阵愉快又嘲讽的笑声瞬间响彻整个包厢,所有人几乎都觉得果然看到一个笑话——瞧,股票这种东西果然神奇,能看到不少奇谈怪论,甚至一个孩子都能信口开河呢!
“这孩子胆气真大,要是在旧上海,说不定就被他空手套白狼,唬住了去。”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不过你可别说,这个时代,还真是有胆子的人能发财。”
一群大人目中无人,公然调侃起来。马钧定脸色尴尬,在这些真正的权贵和东申上层圈子里,简直如同针芒在背。
邱明泉无奈地等了一小会儿,礼貌地点点头:“既然没人有意,那我先走一步。”
“——慢着。”
一声缓慢的男中音在沙发上响起,关晋升嘴角噙笑,饶有趣味地盯着门前正欲离去的少年。
房间里安静了一下,大家都有点诧异。
“能不能说说看,为什么要这样定价?说得有道理,也未必就真的卖不掉。”他慢条斯理地道,眼中精光一闪。
“关总,您干什么?”他身边,辽东发展的老总调侃道,“你们申金万家还没囤够股票啊?”
站在门口的邱明泉茫然不知,可是封睿的心里,却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猛然一震!
姓关,申金万家证券部?!
他急促地在心里对邱明泉叫道:“快,我来上身!这个人,你对付不了!”
关晋升觉得非常有趣。
他一直盯着这个少年,所以可以确定一件事,就在刚才,这少年转过身来的那一瞬,自己仿佛在他眼睛中看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深邃、如临大敌、警惕。
这种情绪转瞬即逝,而且,是源于自己。
自己的名声真的已经这样虎狼在外了吗?怎么这样一个孩子,会对自己露出这样奇怪的眼神?
封睿在心里飞快地转动着,充满好奇甚至是有点敬佩地看着这个人。
他们封家后来呼风唤雨的时候,都已经是十多年后,而面前这个人的鼎鼎大名,则是响亮在90年代中旬。
他现在固然已经是东申市的大鳄,而真正叫人对他耳熟能详的,还是多年后的那起震惊全国的期货事件。
一代枭雄,这是后世人们对他最常见的评语!
而现在,面对着这样真正精明犀利的金融大鳄,自己要怎么做呢?
是装疯卖傻深藏不露,防止这种人看出什么不对,还是索性抽剑出鞘,在他面前留下一道华彩绽放?
……
片刻后,他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回头,走到关晋升的面前。
对面正好有个沙发空着,他径直坐了上去。
少年的身材颀长轻健,跷着长腿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显得眼神清澈,毫不畏惧。
“关总觉得豫园商场的股票,最高能冲到多少呢?”他脸上带着少年特有的爽朗和朝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关晋升却微微一怔,恍惚中,似乎对面展现出来的气势,是一个足够堪与自己谈判的平等对手。
“我从不预测股价,因为没有这个能力。”关晋升狡猾地回答道,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已经相当正式。
“我预测有可能会达到一万元以上。”对面的少年极快地接过话,“您一言九鼎、说的话无数人倾听,自然不便多谈看法。但是我可以随意。”
他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装着豫园商城股票的信封,整齐摊开,摆出一个扇形:“这里的股票,说不定有一天就价值五十万,我现在三十五万出售,委实不算黑心。”
包厢里终于有人笑出了声,正是一边的胡靖康:“哈!小孩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说不定有一天真会涨到一万元,可是那是什么时候,十年后,还是二十年?”
算上通胀的话,当然什么价格都能见到!
邱明泉斜斜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所以这就是赌博了。我现在以这个价格卖,就是赌有没有人和我判断一致,假如有人觉得短期内能看到一万元一张的疯狂,那么就该买下——因为依旧有利可图。”
“这种毫无赢面的赌博,谁会傻了才下注!”胡靖康冷笑,看着这个少年老神在在的样子,他就一阵不快。
对面的少年轻轻笑了,那笑容竟似带了丝转瞬即逝的轻视。然后他扭过头,静静地望向对面的中年男人。
“关总愿意倾情一赌吗?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
“好。这个赌注,我接了。”关晋升微微一笑,凝视着面前这古怪的少年,向身边的助手做了个手势。
“拿现金来,三十五万。”他想了想,看向邱明泉,“还是说你要支票?”
在场的人忽然全都愣住了,震惊地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发展。
——这是什么意思?关晋升这样的大鳄,真的愿意以这样离谱的价格收下高于面值几十倍的股票?!
一时之间,众多人的心思都急切活动起来:这意味着他真的判断股市会涨上天去?还是说,因为他手里股票多,借机会往外界表态,炒一炒股市?
马钧定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无论什么原因,邱明泉竟然真真切切地,把价值现在仅仅一万元的股票,卖了三十五万!
这还真的走了狗屎运了啊!……
邱明泉安然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一点惊喜若狂的样子:“现金就好。”
关晋升意外地看了看他,不一会儿,他的助手就真的带着一个大包匆匆进来,当面递给了邱明泉:“这位同学,你数数。”
邱明泉咧嘴一笑:“不用数了。我还信不过申金万家的总经理?”
关晋升越发觉得有意思,探究地盯着他:“哦?你认识我?”
对面的少年笑了一笑:“家里人会常常谈到您。”
旁边的人都是心里一动:果然,必然是哪家富豪子弟,不然不会这样气度悠闲,处变不惊。
关晋升也这样猜测着,可是又模糊地觉得哪里不对:“对了,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名字?”
知道了名字和姓氏,假如家庭显赫的话,说不定就能猜出来是哪家的公子。
对面的少年轻松地拎起装了三十五万元的大包,顿了顿,微笑道:“我叫邱明泉。”
邱明泉……对面的两个人,忽然瞳孔都微微一缩!
胡靖康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想起来了!
这个名字,不就是飞马路地皮收购失败的罪魁祸首?
几年前,他手下委托一批流氓收购股票时被抓,害得他们差点被牵连,据说也是被一个叫邱明泉的少年坏了事。
就是他,没错!
而关晋升的心里,也同样翻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涛。
整个申金万家集团最初的暴富,别人只是隐约听说,他自己清楚知道,他们的第一桶金,就是来源于两年前的国债交易!
关晋升心里清楚,他可不像马钧定这些人靠自己的智慧,他是因为机缘巧合,早早地看到了关于国债交易放开的文件,才紧急提前在民间收购了大量的低价国债。
市场上后来被广为人知的马钧定的发家史,在他们这些真正的金融大鳄面前,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当时他们申金万家营业部动员了无数人手,悄悄地在各个贫困省份收购了大量国债,均价只有70多元!
所涉金额太大,他们深知不能只在东申市大量出售,当时,可是悄悄地以一麻袋一麻袋的方式,将这些巨额的、低价的国债运到了北方,燕京市、吉春市,都是他们当时异地交易的主战场。
正因为如此,他也特别关注过东申市的国债交易,按照他拿到的资料,整个民间除了马钧定以外,还有个神秘孩子的身影。
而那个孩子,就是姓邱。……
胡靖康冷漠的眼神在邱明泉手中的大包上转了一转,神思有点飘飞,悄悄地拿起了大哥大,向外面走去。
关晋升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邱明泉,试图将这个少年的俊美外貌记清楚。
“我派人送你吧。你带着钱,不太安全。”
邱明泉的皮囊下,真正的封大总裁轻笑起来。
浦江饭店的窗户明亮又宽大,明媚的阳光从包厢的落地玻璃外直射进来,照在他俊秀的面庞上,雪白的牙齿闪着锐利。
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柄水果刀,冷静的少年手腕轻扬,那刀尖闪着寒芒,猛然飙射出去。
“咚”的一声,小刀颤巍巍地扎在了远处餐桌的果盘中,最上面的一只鲜红苹果,“咔嚓”一声,被干净利落地劈成两半。
“我身上带着弹簧刀呢,比这个还好用。”他轻言细语,仿佛说着“我身上带着文具盒和书包”一样轻松。
刚刚走到门口的胡靖康脸上肌肉一抖,毫不怀疑邱明泉这话的意义——前一阵他手下的那些人被一网打尽,据说带头的那个,就是被这小孩一刀割断了手腕!
第45章 黄金商铺
胡靖康阴沉目光一闪, 终于悄然停下了拨打号码的手。
不急。这个小瘟神, 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对付, 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直走出了浦江饭店,封睿才和邱明泉交换了意识, 没有做任何耽搁,他迅速找到附近的储蓄所,拿出带好的存折, 利落地将巨款存了进去。
邱明泉懵懂地发问:“怎么了,他是谁?”
刚刚封睿掌控身体时,他虽然意识缩在深处, 可是依旧感觉得到封睿的如临大敌。
“刚刚那间屋子里的人,都是虎狼之徒。”封睿语声凝重, “假如没看错的话, 除了关晋升以外, 在座的应该都是后来东申市金融圈的风云人物,各大券商和营业部的人。”
刚刚风起云涌的上海滩, 这时候股市方兴未艾, 过几年后,才能看到无数资金兴风作浪, 在市场上掀起的各种狂风骤雨。
“那个关晋升, 就是这其中最大的几只鳄鱼之一。”封睿感慨着, 时空变换,不变的是人。
刚刚进去的那个房间,人人言笑晏晏, 一团和气,可是在日后,不知道他们之间要掀起多少厮杀,刀光剑影。一想到他知道的历史中,这些人或传奇、或悲剧的命运,封睿也不免唏嘘。
刚刚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关晋升,尚且有他辉煌得意的一段人生要走,可最后,也不免折戟沉沙、命运苍凉。
封家的小洋楼里,封睿从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一个大大的盒子,走到客厅,又从刘淑雁刚插的花瓶里取下一捧郁金香,转身来到了隔壁。
开门的是向明丽,也是刚刚放寒假,从燕京刚坐火车到了家。
大一的女生容颜正好,虽然带了大大的黑框眼镜,可是肌肤吹弹得破,继承了母亲韦青温婉耐看的眉眼,看到打小一起玩到大的邻家男孩封睿,也由衷地微笑起来。
“找我弟吗,他在楼上。”
封睿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来那束金黄色和艳红色夹杂的郁金香,递给了她:“我妈叫我送你的。”
向明丽惊喜地接了过来:“帮我谢谢刘阿姨。”
封睿点点头,径直上了楼,进了向城的房间。
明朗高昂的音乐扑面而来,达明一派的《石头记》歌声响彻天际,向城一个人在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似乎没有听见封睿进来的声响。
封睿也不客气,先把那个硕大的盒子放在桌上,再直接跑到床边,伸手捣了捣他:“喂。”
向城理也不理,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向床里面缩进去,张开嗓子高声嚎唱着:“丝丝点点计算~~偏偏相差太远~~兜兜转转~~化作段段尘缘~~”
封睿斜着眼看他:“还生气呢?”
向城嚎得响亮,直憋得俊脸通红,也不搭理他:“纷纷扰扰作嫁~~春宵恋恋变卦~~真真假假~~花色香皆看化——”
市面上流行的粤语金曲太多,很多中学生中颇以学习粤语歌曲为时髦,向城成绩一般,可是喜欢音乐,只要是喜欢的英文歌曲和粤语歌,无不模仿地字正腔圆、发音标准。
达明一派的这首《石头记》婉转悠扬,又带着淡淡的虚无忧伤,可现在被他唱得愤懑又高亢,封睿无奈地忍着耳边的噪音,一直等着。
好不容易嚎完了一曲,封睿手疾眼快地按下了录音机的暂停键,向城猛地跳了起来,越过他的身子就去抢录音机。
封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定定看着他:“对不起。”
……
向城怒气冲冲瞪过去,在封睿清澈眸子里,正看见自己小小的、清晰的倒影。
向城微微一怔,扭开了脸:“封大班长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封睿无奈地苦笑一声:“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是你贴的揭发材料。”
“就因为我知道他是贫困生的,所以就一定是我小人了。”向城点点头,倔强地嘶声道,“睿哥,我叫你一声哥,可是你假如觉得我人品有问题,我就以后离你远点,不上赶着犯贱。”
封睿可真有点不快了:从小到大,向城就是他的小跟屁虫,时时刻刻跟着他打转,对他又崇拜,又言听计从。
就算是大了以后向城脾气见长、对外人凶狠,可两个人就算有什么小小的矛盾,也都是向城妥协先服软。
今天这样的向城,封睿却从没看见。
都道歉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这样上纲上线吗?瞧那眼圈还都红了!
封睿有点羞恼起来,也冷着脸站起身:“芝麻大点的事,至于气成这样?”
向城瞪着他,呼哧呼哧直喘气:“这事不一样!说吧,是不是觉得他家里穷,可怜又可敬了?”
封睿皱眉道:“他的确挺不容易的。”
“所以,以后打算和优等生跨班手牵手,交流学习了?”向城眼中冷冷的幽黑火焰流转,不知来处的难受在心底盘旋,被压制,却又反复升起。
“你到底怎么了?”封睿英俊的眉宇间带着忍耐,“我说了,今天冤枉你是我的不对,你到底要怎么样?”
“那你以后别理他呗!”向城脱口而出,“就算贫困生不是骗子,那他还不是冒充过小沙弥吗?我们自己班的同学玩得好好的,别搭理他就行。”
封睿从鼻子里不耐烦地嗤笑一声:“你有意思吗?又不是女孩子,跟谁玩,就不准和另一个玩?”
向城脸涨得通红,他素来烦人说他像女孩子,这一次封睿触到了他的逆鳞。更何况,是为了那个讨厌的邱明泉!
“你走,我不稀罕你道歉!”向城恼怒地恨声叫了一句,伸手就把封睿使劲往房门外推,“咣当”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封睿头一次被向城这样粗暴地推出门,一时也有点蒙了。
向明丽正捧着郁金香美滋滋地往隔壁自己房间里去,迎面正撞上弟弟把封睿推出了门,不由得愕然吃惊。
奇怪,弟弟这样暴躁对小睿的时候可真不多见,看样子,小伙伴吵架吵得挺凶?
封睿站门口站了一会,犹豫着举起手想要再敲敲门,可是转眼看到向明丽,终于还是尴尬地笑了笑,转身下了楼。
向城在门里面清晰地听到了木楼梯上踩出来的“噔噔”声,又气又焦躁,在房间里猛地跳上了床,重新打开了录音机。
天色越来越黑,他在歌声中没开灯,直到向明丽在外面叫了一声:“小城,爸爸打电话说晚上加班,妈妈也刚到家,来不及做饭——封睿打电话来,叫我们去他家吃晚饭呢。”
向城咬着牙:“我吃过了,不饿!”
外面“哦”了一声,向明丽也不说话了。她和韦青一个性格,都是淡淡的不算热情,向城对她这个姐姐很尊敬,可是两人间也不像有的姐弟那样亲昵,打打闹闹地整天腻在一起。
过了一会,韦青也上了楼,在门口柔声道:“小城,真的不去了吗?”
向城纠结地哼了声:“妈,我不饿。”
韦青也听向明丽说了两个小伙伴吵架的事,便也不勉强:“好,我们回来给你带点。”
向城偷偷站在窗边,看着母女俩一起走出院子向隔壁去,心里忽然一酸。
有的时候,他宁可妈妈能像同学的那些母亲一样,揪着自己的耳朵,大声粗鲁地怒骂、甚至在他顽皮时,狠狠扇他几个巴掌,而不是这样,永远都温柔清冷,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