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法八犬传 作者:山田风太郎
译者:林怀卿
图源:村雨丸
简介:
晴空里,忽然,风云谲起,片片黄沙万里,模糊的影子——八犬士,自远而近,蓦地,刀光剑影,血流漂杵,淫、戏、乱、盗、狂、惑、悦,弄化作。
忠、孝、悌、仁、义、礼、智、信——武士道的精神,本书有极详尽的描述。
目录
1.忠孝悌仁义礼智信
2.淫戏乱盗狂惑悦弄
3.恋女色安房闯大祸
4.行踪不明的小犬士
5.犬江桥头巧遇犬村
6.获血书现五寻壮助
7.装疯卖傻船虫被戏
8.八房传书草屋叙旧
9.众犬士月夜惊血书
10.小公主求助甲贺谷
11.闯龙潭文吾投战帖
12.甲贺忍术初惊佐渡
13.夜访古刹村雨惊魂
14.失元阳毛野建奇功
15.八门遁甲过海瞒天
16.三犬士会遇评定所
17.服部党巧布外缚阵
18.展神通现八斗二女
19.获双珠牡丹花下死
20.救犬士小公主被掳
21.易裙钗信乃戏半藏
22.初见苦刑村雨吐实
23.声东击西公主获救
24.火拼左母犬江成仁
25.唆犬村信乃发娇瞋
26.扑朔迷离似假还真
27.角太郎大破内缚阵
28.金蝉脱壳吹雪被杀
29.狗头军师运筹千里
30.迷魂大阵魔女受诛
31.小公主载得八珠回
忠孝悌仁义礼智信
一
庆长十八年九月九日的夜晚。
伊贺组头目——服部半藏被召往座落在松原小路的本多佐渡守,正信的宅邸。
本多佐渡是将军秀忠的辅佐官,一向被人认为是住在骏府的老将军的代表。素来胆大的服部半藏不知道自己将受到什么指示,惶恐的站在书院等侯着。
过了一会儿,佐渡出来了。
「夜晚真是辛苦!」
佐渡这样说,神情似乎相当疲倦。因为他已经是七十六高龄的人了,加上当天早上才主持过重阳贺宴,所以显得疲倦不堪。
「主公召你来是有一些事情要你去办!」
听完这句话,半藏显然宽心不少。
因为他这次被佐渡叫来,并不知道是否有某些对服部党不利的事,所以抱着狐疑不安的态度而来。
「这次想借重你们伊贺组的力量!」
「任何事情我都义不容辞,但是,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在告诉你这件事情以前,我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向你说明。」
佐渡若有所思的说:
「今天在柳营有重阳的贺宴。」
「这个我知道!」
「在贺宴中,按照历年的习惯,有展示各家宝物给将军品赏的仪式。」
这个惯例半藏也知道。诸候要登府请安的时候,并不是一定限于年初或五个节日,也不限于每月特定的登城日。不过,五个节日中,这个九月九日的重阳节,有这种惯例,就是当天诸侯把自家的祖传宝物带到将军府来,给将军和府里的人观赏。这些名器包括铠甲、铁兜、刀剑、香炉和茶器。每家虽然各不相同,但是同样都是门户不出的传家至宝。
将军观赏的时候,柳营大臣和内府的「老女」(资格较高的婢女)也可以陪同观赏。就像现在的名品展览会一样。因为诸侯提供宝物不但可以显示幕府的威严,另一方面又可兼做艺术欣赏会。
「这些传家宝中间,有里见安房殿所提供的伏姬之珠。」
「伏姬之珠?」
「就是八颗白玉珠。是里见先族伏姬(姬是公主的意思)之物,过去伏姬把它们当做念珠。虽然每一颗珠子都有穿孔,但是每一颗珠子都各有忠、孝、悌、仁、义、礼、智、信一字。这些字不是用刀刻在外表,也不是用漆漆成的。好的是浮在珠子透明的内面。这些珠光又非常耀眼夺目,并不是其它各家的甲胄名剑可以比拟的。」
「………是吗?」
「竹千代君说他想要这些珠子。」
竹千代君今年九岁,是将军的嫡子。
「他自然不会拿去当做念珠用,可能是因为珠子上的文字奇妙精致,所以爱不释手。里见安房守看他不停的撒娇,就笑着说:『既然你那么喜欢,就送给你吧!』。」
半藏的脑海里正浮现着竹千代君当时的调皮模样。
「但是坐在安房守背后的八个里见家臣,却劝安房守不可以那样做。这些家臣们本来是不可以登府的。因为今天要搬运和整理重宝,才特准他们陪同主人前来。但是他们的口气,不仅责备安房守而已,竟然还怒斥竹千代君,气焰之高,嚣张至极。所以我对他们说,既然他们的主人高兴献出,他们为何要这般不情愿?他们八人却同声说,这是里见家的家传重宝。那怕领土可以出卖,这串珠子绝对不能卖。」
「………。」
「看他们这么慎重其事,我只好劝幼主:『如果真是那么贵重,竹千代殿,您就打消原意吧!』。但是,安房守迟疑了一会儿,却向竹千代殿说:『那么:这样吧:明年我再献给您。听说明年有竹千代殿的成人喜典。这些珠子就当做贺礼,明年的重阳节再献给您!』。」
佐渡守沉默了半晌,接着说:
「半藏,你运用伊贺组的人去把那串珠子偷来吧!」
「——是……?」
事出突然,服部半藏抱起布满疑问的脸。
「我不是为这串珠子本身才要你去偷的。不管竹千代君如何喜欢它,幕府绝不允许有这种卑劣的行为,何况安房守也答应明年一定献上。」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去偷呢?」
「安房守的诺言会变成他的致命伤。他说出这句话可能出于无心,但是,在将军和府里其他人的面前是不能食言的。所以,如果明年的今天,里见家因为交不出珠子而受到任何不幸的遭遇,也不能有一句申辩的话。正如里见家臣们所说的,那串珠子是里见家的守护神。换句话说,如果失掉了珠子就等于失掉了里见家。」
「佐渡守殿……」
半藏摒息,恐惧的发问。
「是否要抄收里见的家族?」
「他们和大久保一族有关连。」
佐渡守斩钉截铁的语气。
老人抹去了脸上疲惫的表情,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强烈的凛然之色。
服部半藏打了一个寒颤。——何以不寒而栗呢?因为服部家和大久保一族也有一些关连。
德川家的大臣有一个大久保相模守忠邻。从三河以来,和大御所的始祖经常并肩驰骋于战场上,建立了许多汗马功劳。是德川家的大功臣。现任小田原镇主,他在幕府的地位说不定比本多佐渡更重要。所以,他不怕违反大御所的旨意,老是肆无忌惮的表示他的看法。有这种刚直和自负的个性。半藏听说这个相模守对最近德川家和大阪城切断关系颇为不满。
——加上相模守的孙女是里见安房的太太,两家之间有这层亲戚关系。
另一方面,大久保相模守的同族,有一个叫做大久保石见守长安。是日本的金山总奉行(矿山总管),可以说是骏府大御所的第一宠臣。但是长安在当年的初夏死亡,死后被揭开许多见不得人的丑事。为了这些丑事,长安的七个儿子通通被诛戮。因为这个时代有时连坐之法,往往一家犯罪,而罪及九族。
糟的是服部半藏的前任族长娶了长安的女儿为妻。前任就是半藏的哥哥。而且到今年的夏天以前,半藏的哥哥一直是服部族的头目。哥哥因为受到这件案件所波及而被放逐,就把家长的地位让给当弟弟的半藏。而半藏当晚被佐渡叫去时,之所以惴惴不安,为的就是这件事。
现在佐渡向半藏表明要没收里见家产的意向。而理由就是「和大久保一族有关连。」
这样看来,这项举动的真正目的就是要铲除大久保相模的势力。说不定长安的丑事,也是佐渡制造出来的阴谋。大概是要除掉对大阪城开战的障碍吧!而且、如果真是佐渡的阴谋的话,佐渡又是大御所的代表,那么,非常明显的!这个阴谋根本就是大御所的旨意。
「八幡!这件事是绝对不能泄露的大机密,你知道吧?」
看到本多佐渡狰狞的笑脸,服部半藏的额头不禁沁出一颗颗的汗珠来。
佐渡守不但想要诛灭大久保长安的同族——大久保相模守,甚至连大久的姻亲里见家族也不放过。因此,对于和长安家族也有姻亲关系的服部家族仅仅换掉了族长,而赦免了其他族人这件事来说,简直是大慈大悲的作为。
「和大久保有亲戚关系的,全部要借这次机会解决掉!」
佐渡一字一句,清楚而缓慢的说。
「所以为了当做消灭里见家族的借口,我要得到这串珠子。但是,今天众人都知道竹千代君非常喜爱那串珠子,所以绝对要做得与幕府无关,因此才要借重服部党的力量。」
服部党是幕府直属的忍术组(一种神出鬼没的侦探和刺客)。
「同时这件事情的成败和服部家族的命运有密切的关连。半藏!你应该明白吧!」
服部半藏深深的俯头跪下。说:
「遵命!我绝对不会玷辱服部党的名誉。」
二
重阳的庆宴结束后,安房九万二千石的大守——里见安房守忠义起程回封地的居城,馆山城。
八个老家臣捧着锦盒,走在行列的前头,当然筐子里面装的是伏姬之珠。
主人安房守不管走到那里,这个里见家的守护神一定到处跟着。这个守护神是里见家的「八种神器」——。但是这一次有这八个老家伙跟着,里见安房守显得有点忧郁。
这八个老家臣的名字是:
犬冢信乃。
犬饲现八。
犬川壮助。
犬山道节。
犬田小文吾。
犬江亲兵卫。
犬扳毛野。
犬村角太郎。
这八个老人的身边各自带着一只白色的犬狗。
他们的名字是祖传的,保护伏姬之珠是他们的责任,恰好每人保护一颗。
安房守看到他们有如芒刺在背,浑身都觉得不对劲。虽然他们全都忠心耿耿,但是因为他们非常顽固,加上作风又有点怪异,所以和他们来往真是令他厌烦。
里见家从一百五十年前以来,是南总一带声威远播的名门望族。而目前这八个家臣是一百多年前跟着里见先祖南征北讨的八大勇士的后代。他们的祖先和他们现在的声名一样活跃,他们对于祖先流传下来的武艺非常在行。
他们不曾在安房守的面前显露自己的功夫。然而,一有事情发生,他们就拿出各人所护持的宝珠,说忠、说孝、说悌、说仁、说义、说礼、说智、说信,这种说服的方式非常无聊。但是最令人吃不消的是他们一直解释着珠子的来历,和他们祖先的英勇事迹。
听说伏姬是义实公的女儿,被一条叫做八房的狗恋慕,后来人狗一齐私奔,伏姬怀了狗胎,羞愤自杀。切腹自杀时,从腹部弹出这八颗名珠。
这八大家臣的先祖就带着这些珠子出生,所以被人称为八犬士。当然这个故事十分荒诞无稽,从那个时候开始,接着有犬冢信乃在芳流阁的决斗、犬山道节在丹冢的火拼、还有犬坂毛野在对牛楼的复仇等故事。他们的故事又臭又长,讲个十天半夜也讲不完,而且故事的内容又十分牵强附会。听了这些故事真要令人头痛三天。
里见安房今年才二十二岁。
这八个老人每个人都有和安房守同年的儿子。这些年轻人还可以讲得通,完全不像他们的老父一样。当老人们严肃的对安房守说话时他们往往坐在老人的背后,用手指着头颅,表示他们的老父如何顽固的意思,这些青年竟是这么滑稽。大概是知道儿子们有这种行为,这些老人早在三年前就把儿子赶到外头旅行去了。旅行的目地是一个叫做甲贺的卍谷那种地方。自古以来即有忍者的村落。不知道这些老八犬士怎么清楚有这个地方?而严令他们的儿子前往当地修行。
回到领地馆山,安房守仍是觉得非常无聊。
因为八个老犬士仍然如鬼魂附身般的紧跟着他。加上从头一代以来,一直做着管家的老人正木大膳对他相当严格,严格的程度比起八犬士有过之而不及。另外,安房守在三年前娶的太太今年才十六岁。
安房守的太太是德川家的名臣大久保相模守的孙女,同时也是大御所的曾孙。因为她娘家的祖母是大御所的女儿,龟姬,又叫做雨村夫人。
虽然她非常纯洁可爱,但是稚气未脱,如同花梗那般粗硬,因此,安房守不敢接触她。所以更觉得闷闷不乐。
不过,安房守尚不至于窒息,因为还有一个地方可以供他解闷。这个地方就是管家印藤采女的住所。
印藤采女刚开始是个地位极卑微的仆役,但是却非常精明强干。里见家能把大御所的曾孙女娶过来,印藤采女的功劳应该占第一。也因为这个关系,印藤采女在三年前被任为寺社奉行,去年再度升级,变成了千石的新家老。
因为知道城里的里见安房守,一天到晚被家老正木大膳和八犬士噜嗦个不停。印藤采女绞尽脑汁,请来了田乐师(注:日本古代的歌舞师)和狂言师(注:日本江户时代的一种女歌舞师)以及马戏班和摔角团这些艺人到家里来,给主人安房守消遣。
就在那一年的年底。
「主人!有稀罕的东西来啦!」
看见四下无人,印藤采女走到安房守的身边,轻轻的告诉他。
「什么稀罕的啦?」
「一种叫做女歌舞伎的!」
「哦?是不是出云阿国的那一种戏?」
「不是!这个和阿国没有直接关系。这些舞女原来在乡下表演,听到同行的人说起,知道馆山的待遇不坏,所以好几天前就来了,现在住在我家里。」
「嗯!」
「这个伎团有八个舞女,一个个美若天仙,而且比江户的女人漂亮多了。还有一点,她们一律女扮男装。」
「女歌舞伎本来就是那样的嘛!」
「她们的舞技精湛,而且——嘿嘿……。」
采女有意吊安房守的味口,暖昧的嘿嘿几声。
「她们这些舞女实在精采!」
「怎样精采呢?」
采女突然一声不响,安房守变得有点急躁。
「实在不好意思让主人看到。」
「是你自己开口提到的,还要这样假正经,有话快说吧!快呀!你快点说呀!」
「一般的舞女伎都是手里拿着鼓、钲之物,一面打一面唱,但是这批舞女却可以不拿任何东西,而可以发出一串串清脆的铃铛声晋来。」
「手里没有铃,怎么可能发出铃铛声来?究竟铃铛是藏在什么地方呢?」
「藏在女人之『谷』。」
「什么?」
「就是把铃铛藏在女人的那个地方嘛!」
「啊?……」
「最绝的是她们的艳舞。她们一边跳一边脱衣服,最后脱得精光,手上只带着金扇和银扇而已。起舞的时候,也不知是打从那里来的铃声,八音齐奏,委实妙绝人寰,令人觉得『此曲只应天上有』哈!」
「——我实在想看。采女!一定要让我看!」
「但是绝对不能告诉大膳殿。」
「这正是我想要说的话!」
第二天里见安房守来到采女家。侍者都是采女交代过的年轻心腹。
安房守看到那些女艺人不禁为之倾倒。
她们有的丰美,有的优婉,虽然面貌各不相同,但却一个俏过一个,而且,除了面貌姣好外,她们还有一股如同牡豹般的野性美。真的像采女所说的,就是在江户也难得找到这样迷人的女性。
她们的发型做成「兵库髷」的样式。有些上身穿着纯白色的小袖(和服里头的衬衫),配上画有云龙的羽织(和服最外面的那一层)。有的则穿上红梅小袖配上和襕的羽织。她们全带着白鲛鞘的剑,舞动的时候,金光闪闪。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丝竹不断,旋律悠扬,她们一边轻巧的脱下羽织,解下束带,最后随着体态的摆动,小袖轻轻的滑下来……。
安房守屏息的看着……。她们现在一丝不挂了,赤裸裸的胴体宛若白玉一般,发出诱人的光泽,………。
她们继续舞动着……。摆动着手中的扇子,夸张的变化各种挑逗的舞姿,这时候响起一阵清脆甜美的铃声,听起来像是合奏,却赛过一般的合奏几千万倍。
「觉得怎么样?」
看得目瞪口呆的安房守听到采女的声音才蓦然醒转。
「……真的把铃铛藏在那个地方吗?」
「你们过来让主人看看吧!」
印藤采女这样授意,舞女们就慢慢的舞近安房守,对他露出令人晕眩的媚笑,无限妖冶的扭摆着腰臀。
八名舞女扭到大眼圆睁的安房守面前,毫不费力的把铃子「生」下来——精致小巧的金铃和八颗白玉珠同时滚落在地板上,发出一串悦耳的妙音。仔细一看,这两样东西竟都那么圆润可爱。
淫戏乱盗狂惑悦弄
一
「你觉得怎样?」
当这八名舞女捡起了地上的铃铛和玉珠,用双手捧着,跪在安房守的面前时。印藤采女这样问他。
「嗯!很不错!」
里见安房守这样说,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欲火如焚,口舌异常干渴。
「这个东西怎能发出那样不可思议的声音?」
他心不在焉地冒出一句话。怔怔的盯着眼前的活色生香。
安房守在印藤采女的家里看过许多艺团表演歌舞。但是看到一丝不挂的女人跳舞还是头一遭。这些女人又都十分妖娆可人,安房守的年稚太太及身边的女佣根本无法和她们相比。加上那种似牡豹般的魅力,把所有男人的魂魄整个儿勾引了。
「但是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一些铃和玉在空中相击时,根本生不出这样美妙的声响。大概只有在女人的秘处才能产生那样的声音吧!」
安房守又咽了一下口水。印藤采女不但让自己的主人观赏这种香艳刺激的表演,还向他说了这么一段挑逗的话。
采女偷偷的瞟了主人一眼,采着又说:
「主人!你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轮玉』的吗?」
「轮玉?我不知道。」
——采女向他解释:
那是一种淫具,用一颗中空的玉和普通的黄铜珠子配成。交合的时候,女人一装上这种玉,玉在体内回转,双方都可以得到高潮,而且这种微妙的快感有如腾云驾雾一般。
「哦!这样吗?」
采女看见安房守的脸上流露出强烈的肉欲,就直截的说:
「主人!要不要试一次看看?」
采女坦率的提议。
「和这些女人吗?」
「放心!我不会泄漏的。何况您有这么多烦心的事,正好可借此排遗一番!」
这些女人和她们的艳舞着实太诱人,安房守早就心猿意马,跃跃欲试了。
「主人!」
采女凑上前去,悄声说道:
「您见过这种白玉珠吗?」
「唔?」
安房守不明采女何意,不由睁大眼睛。
「虽然没有穿孔,但看来煞似伏姬之珠呢!」
「我也是这么想。」
采女始终注视着城主的脸。
「主人!你何不用那个试试!」
「你说什么?」
「我说哪!这不是我要玩的,而是主人您要玩的。以您的身分去用普通的玉,未免委曲,所以……」
采女顿了一下,续续说:
「何况她们也说过,如果珠子玉的质料愈好,奏出来的音色也就愈甜美悦耳。」
「但是,这东西……。」
「不错!这东西是里见家的守护神,一点都不错……,但是,我最近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究竟伏姬之珠是里见家的守护神,还是替里见家惹祸的魔珠?真不知道是那一种。」
「采女!你……。」
「主人!你的烦恼全是八犬士引起的。他们把那些愚蠢的教条当做挡箭牌,用无聊的陋规去约束你。他们的阴影笼罩着里见家,使得上下不宁。……这都要怪那八个不通情理的老怪物。他们的怪行一定和那八颗魔珠脱不了关系!我看呀!哼!如果说那八颗魔珠是他们的守护神,倒还名符其实,但是,对里见家来说——哼!」
「——简直是扫把星。」
采女的脸一团死白。他虽然是里见家的宠臣,但是对主人家的至宝——伏姬珠却从来不敢做出像今天这样大胆的批评。
其实,采女说出这段话的本意,除了认为伏姬之珠真是魔珠外,还有另一层作用。他深深明白,如果那八个老怪物存在,那八颗珠子也必定存在,而他在里见家的发展,无疑的,将大受限制。他看穿这一点,所以要求主人玷辱伏姬珠。
「那么!你的意思是——?」
「很遗憾!主人一直受到魔珠的咒语束缚。我觉得应该趁这个机会破除它,让主人重获自由。」
「我认为要破除珠子的魔力,需要周详的计划……。我有个腹稿。」
……出人意料,安房守并没有因此而惊愕。好像采女已帮他讲出深藏已久的心语似的。
其实,在江户的重阳宴上,他之所以答应献上伏姬珠给竹千代君,只是想抛弃伏姬珠的潜意识表现。——因此,当采女劝他把这八颗珠做淫具时,虽然内心有点犹豫,但是却更有一种强烈的快感。
「我知道了,你说的好!」
他这样嚷着、决定将伏姬之珠配成轮玉。
「但是,如果你把实情说出来,八犬士绝对不肯交出珠子。最好不露声色,把珠子弄到手后,再让他们知道是你拿去的。这么一来……嘿嘿!」
「那没有问题!即使这些老头子不答应,我也要强迫他们答应。」
安房守站了起来,语气铿锵的说。对于自己这种反抗的行为仿佛十分陶醉,而把应允竹千代君的那个诺言,完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伏姬之珠的所有人是我,我才是真正的主人。」
二
当天晚上,老八犬士接到命令,要他们把伏姬之珠带到印藤采女的住家。
因为是主人的命令,所以不敢拒绝,但是他们认为印藤采女是个奸诈卑鄙的人,最近主人又经常往来于采女的住家,因此对这件事十分不满,时时形之于色。这次主人要他们把伏姬之珠带去采女家,似乎有点蹊跷,所以他们做了一个严密的警戒。
「好!请您们在这里等一下。」
印藤采女向排在书院恭候的八犬士客气的打了招呼,然后开始使出手段……。
「因为伏姬之珠有点问题,所以主人要看一看。请您们暂时借我一下。」
「到底是什么问题?」
搔着白头,似乎要咬人的犬冢信乃这样逼问。
「不晓得,因为主人突然说出,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想以后您们应当会知道吧!」
「那么!让我们亲自交给主人好吗?」
似乎有预感的犬饲现八、深陷的双眼透出不安的神色,怒视印藤采女。
「主人说不可以!」
采女断然的说。随即换上一副虚假的温婉态度,堆着笑脸说:
「大概不会看太久,也许只要半刻就够了,顶多一刻时间而已,再说伏姬之珠也不是您们的东西,您们就真的耐不住吗?」
听采女这么说,八犬士只有沉默了。
印藤采女准备了一个大盘子,很谨慎的把八个锦盒放立在盘子上,背着老人做了一个狞笑,慢慢的离开书院。
※※※
当然,干这种事时,印藤采女不能和主人同处一室。
印藤采女站在屏风的外面,隔着薄薄的屏风,可以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绝妙铃声当然不是女人们跳舞的铃声,和女人们娇弱喘气声。听到了这种声昔,印藤采女耳热心跳,血脉贲张,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抓住其它七个尤物,供自己销魂一番。
一会儿门开了。第一个女人走了出来,身上一件鲜黄的长袍,已自肩褪下,露出一只高耸白皙的乳房。满头秀发尽被汗水湿透,显得黏腻腻的一团蓬乱。
「主人要下一个进去!」
她说完后,无限疲倦的坐下。从怀里掏出香罗帕来,拭擦着珠子,采女因兴奋而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珠子看,上面赫然一个清晰的「孝」字。
下一个女人推门进去,铃和珠的交响声再度响起…。不多久,她摇摇欲坠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