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血一阵翻涌,好不容易压下胸口那股闷气,她抬了脸泪眼婆娑的看向苏景石,“老爷,是妾身疏于教导才让婉丫头这般不懂事,还望老爷念在婉丫头年幼的份上饶了婉丫头。”她边说边轻轻嘤泣语声凄然却又楚楚可怜。
苏景石原本正因为踹到她而暗自心疼,十多年的夫妻,自然是有感情的,再加上当年李锦华以护国公嫡女的身份却甘愿以平妻嫁给他,他心中一直记念这份情,眼下看着她楚楚动人不无哀凄的看着他,那心中原本只有三分的怜惜也变成了五分,当下手一伸亲自将她扶起来,轻声细问:“可伤得重不?”又掉转了头朝着一边吓得面无人色的娇杏道:“还不请大夫。”
那娇杏回过神来正要提脚,二夫人李锦华慌道:“老爷,妾身并不碍事,无需请大夫上门。”虽胸口被踹的位置隐隐作痛,但她宁可打落牙往肚里吞,这要是大夫一请回来,合府上下都知道她二夫人李锦华被老爷给打了,这个脸面,她丢不起。再者说了,即便是请了大夫回来又如何?她被踹的地方是胸口正中,难道还能请大夫看了不成?
娇杏身为二夫人李锦华的亲信丫鬟,自然也猜到了二夫人心中顾虑的是什么,当下提回了脚眼观鼻鼻观心的勾了头站好,只是心中却不免有些暗自发寒,跟在二夫人李锦华身边这么久,她见到的从来只是老爷在二夫人温声软语下的温存多情,却没想到老爷盛怒时是这般的可怕,那一脚若不是二夫人替四小姐挡了,四小姐眼下指不定会被踹得吐血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四小姐可还是老爷嫡亲的女儿呢,这般小,老爷都能狠下心!
娇杏在心中暗暗发寒的想着,苏景石在她心底原本温柔儒雅的形象轰然倒塌,以前还总想着二夫人答应过她总有一天会让老爷将她收了房抬为姨娘而有所期盼,现在却只想着这一天永远也不要来临才好。
那边苏婉兰眼见得父亲突然发怒一脚向她踹过来,紧接着母亲扑过来替她挡了那一脚,不过九岁的她哪曾见过苏景石这般暴怒的模样,哪下吓得两眼发直望着二夫人李锦华话也说不出来。
苏清兰却是心头一紧,又不敢起身,只望着李锦华惨白的脸色心中大悔,她将头转向苏景石边嗑头边道:“父亲,是女儿不好,女儿应该让着妹妹不该和妹妹置气,母亲她已然尽力教导女儿了,还望父亲原谅女儿。”
苏景石看着李锦华惨白的脸色心中正自后悔,又听大女儿这般懂事之言,哪还不顺水推舟,当下便手一挥道:“都起来,回去抄写女戒一百遍,不抄好不许出屋。”
苏清兰和苏婉兰便在娇杏的扶持下起了身,苏清兰略有担忧的看向李锦华,在看到她投过来示意她无需担心的眼神后她方转了身走出厢房。
见两个女儿和娇杏都出去之后,房中只剩下他和李锦华二人,苏景石方收了眼中的怜惜冷声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断不能再有下次。”
李锦华暗恨苏景石这些年有了新人就忘了旧情,却又知道苏景石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护国公府拿捏的人了,如今的苏景石已然位极人臣,他的话在相府便等同于圣旨,当下便银牙暗咬道:“老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教导清丫头和婉丫头,断不会再让老爷脸面无光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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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看着李锦华那张泪眼婆娑宛如梨花带雨的楚楚模样,苏景石终是舍不得再历声相斥,终竟是他最宠爱最看重的女人,这些年来任劳任怨的替他将右相内院打点得妥妥当当,又给他生了嫡长子,再斥下去也未免让她心寒,这般想着苏景石脸上便现出一缕柔情,叹了一声道:“锦儿,清丫头我看着倒还好,可是那婉丫头的性子你真得敲打敲打。”
李锦华见他面色松软下来,又听得他唤出许久不曾唤出的锦儿知他这是在委婉的表达他心中的歉意,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不妨借着此次机会试探他心中对两个女儿都喜欢上太子北堂逸究竟抱着怎样的态度,她眼眸一转半仰着头用她最动人的姿势看向苏景石道:“老爷,今日之事,清丫头和婉丫头虽然有失端庄,可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太子殿下他每次来相府,最先找的都是清丫头,老爷您难道看不出太子殿下他心中是有着清丫头的吗?”
苏景石听了在心中哼了一声,太子北堂逸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如何不清楚?不过是想着三丫头苏心妍是皇上亲自指的婚,他不娶也得娶,而大丫头苏清兰同样是右相府的嫡女,外祖父还是护国公,比起三丫头苏心妍当然是大丫头苏清兰更能巩固他的太子之位。这原也没什么,他本也打算着让大丫头和三丫头一同嫁给北堂逸,只是如今平白又把四丫头苏婉兰牵扯进来,他便是再愚蠢,也不会愚蠢到同时将三个嫡女嫁给北堂逸,便是他应允,皇上那边也断然不会同意。
想到这里他便朝着李锦华瞟了一眼,见她一脸惶然他心中又有些不忍,便道:“清丫头倒也罢了,太子身边断不能只有太子妃一个女人,太子殿下若心里真有清丫头,让清丫头嫁给太子为侧妃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可是婉丫头断然不可以,我若是将三个女儿都嫁给太子,皇上他心里会怎么想?”
李锦华听了心里便瓦凉瓦凉的,倒不是因为苏景石不同意苏婉兰也嫁给太子,而是因为苏景石居然是打着将她的宝贝女儿苏清兰当作妾送给太子北堂逸,凭她清丫头是右相府的嫡长女和护国公外孙女这般尊贵的身份,岂能与人为妾?太子侧妃这名号说起来好听,可再好听又怎样?那还不是一个妾!
“老爷,清丫头老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容貌才华样样出众,身份又不输于哪个公侯之家的嫡女,您就忍心让她屈身为妾?”掩着心里的凉意,李锦华万般委屈的看着苏景石。
苏景石不由一窒,自个的嫡长女他自然也不舍得让她屈身为妾,可皇后那边话语之中隐隐就有这意图,北堂逸现在已然贵为东宫太子,如不出意外他将来就是一国之君,他岂能因为一个女儿而得罪当朝皇后娘娘和未来的一国之君。想到这里他拧了眉看着李锦华,言语之中隐带不耐烦:“嫁给太子为侧妃,将来太子传承大统她便是贵妃娘娘,皇后又是她亲妹妹,她有什么可委屈的?”
李锦华心中打着怎样的算盘他不是不清楚,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纵然他心中再多宠爱长女清兰一些,也不能因此就抗了圣旨,三丫头的亲事可是皇上亲自指的,皇上的圣旨又岂能朝夕令改,再者说了,两个都是他苏景石的女儿,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谁当皇后还不都是一样!
想到这里他又朝李锦华投去警告的一眼,直把李锦华吓得心中一紧变了颜色,他方道:“当年皇上做主同意我娶你为平妻,沫儿因此伤重不治长辞,皇上心中后悔怕寒了当年追随老王爷的一众将士的心这才封了三丫头为安乐郡主,三丫头是太子妃这是不容更改的事,我劝你还是别枉费心机,此事一个不好便会引得天子之怒,这些年内院由你打理母亲她并不过问,是看在这些年内院并无过大的过失,今日一事若传到母亲耳里,她老人家定然会回府,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回禀母亲她老人家。”
说完他甩袖走了,他离开之后,娇杏连同张嬷嬷方才进了厢房,看着二夫人阴森的面容娇杏忙走过去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夫人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二夫人李锦华受了苏景石或明或暗的敲打哪还有心思喝茶,手一掀便打翻了娇杏捧着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淋了娇杏一手只把她痛得眼泪水里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就是不敢落下来。
张嬷嬷看了眼娇杏已然红肿的手背一眼斥道:“笨手笨脚的,还不退下去,没的给夫人添堵。”
娇杏手里痛心里更痛,在心里将二夫人李锦华狠狠咒了几句却是忙不迭的退了出去,二夫人此时心情不好,她再留在这里指不定还得受什么肌肤之苦,还不如退出去落个清静为好。
娇杏退出厢房时顺手将房门关上,张嬷嬷重新沏了杯热茶递过去道:“夫人今天却是有一点心急了。”
李锦华接过茶盏吹了吹方饮了一口热茶,心底那股因为苏景石或明或暗的敲打而生起的寒气这才消退了少许,她看着张嬷嬷满怀怨憎的道:“我为他生儿育女不辞劳累的管理内院,可到头来我的嫡长女还比不上那个死女人留下的贱种,嬷嬷,当年我以护公国嫡女的身份以平妻嫁给他苏景石,受了多少人耻笑?这也罢了,可凭什么我替他辛苦打理后院这么多年,我的女儿依然还要屈居那个女人的女儿之下?你让我如何甘心!”
说到后面,她几乎是嘶扯着嗓子吼出来的。
如果说她的清丫头不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出众,她心中又何至于这么的不甘,她的清丫头,论容颜是陵京首屈一指的大美人,论才华也是陵京公认的才女,论身势,右相府嫡长女和护国公外孙女的清贵身份,怎么就能委屈她为妾呢?
张嬷嬷看着双目通红状似疯狂的二夫人李锦华不由在心中暗自摇头,当年李锦华身为护国公嫡女的身份却以平妻嫁给苏景石,的确是没少受人耻笑,因为这,护国公一家也没少遭人白眼和暗中耻笑,可是这一切,又能怨得了谁?若不是她自已看中了苏景石,非他不嫁又何至于受人耻笑?
当然,这些话张嬷嬷是不会当着二夫人李锦华的面说的,她只摇了扔头沉声道:“夫人,老爷他是权臣,他首先要孝虑的是整个右相府整个苏家的利益,在没有伤及右相府和苏氏家族的利益前提下,老爷才会顾及到夫人和小姐们的感受,夫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一点,只有老爷好了,苏家才会好,同样,只有苏家好了,夫人和小姐们才会好。”


第十七章

只有老爷好了,苏家才会好,同样,只有苏家好了,夫人和小姐们才会好!
二夫人李锦华的手拽得紧紧的,长长的指甲刺进了手心也浑然不知,苏景石好了苏家才会好,而苏家好了她和她的子女们也才会好这样浅显的道理她如何不懂,只是要让她的嫡亲长女屈居于那个女人生的贱种之下,她如何能心甘!
张嬷嬷眼角瞄到二夫人李锦华一脸愤恨不平不甘的脸色,心知二夫人心结已深,老爷打着让大小姐为太子侧妃的如意算盘只怕未必能成事,可她负着护国公的使命而来,少不得要让二夫人冷静下来仔细思量,她心中略一盘算又道:“夫人,好在三小姐尚还年幼,离及笄尚有几年,她身畔又无倚仗,如何能翻得出夫人您的手掌心?”
张嬷嬷原本是侍在护国公府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因着李妈妈之死,二夫人李锦华便写了封信回娘家让娘家派个大度识体的管事嬷嬷,护国公夫人左思右想,便将张嬷嬷打发到了右相府,因为这张嬷嬷是看着二夫人李锦华长大的,李锦华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派她来李锦华身边,一则是帮她出谋划策,二则在李锦华性子犯浑的时候,张嬷嬷在她身边也能劝诫一二。
只张嬷嬷有些不明白的是,这二夫人李锦华做小姐时在娘家护国公府时的手段她可是一清二楚的,怎的却愈活愈回去,成为右相府当家夫人把持着整个右相府的内院,却解决不了一个身无倚仗的黄毛丫头?只是这话她却是不能当着二夫人李锦华的面说,也只能这般委婉的提出来。
二夫人李锦华听了张嬷嬷的话心中便有些不舒服,张嬷嬷那话语里头的意思她如何听不出来,只是念着张嬷嬷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她便是不看僧面也得看母亲的面子,不能对她太过苛刻。她望了眼张嬷嬷,眼神里不无怨憎和无奈:“这些年你当我没想办法除掉那个贱丫头?可那贱丫头身边有三个得力又忠心耿耿的奴才护着不说,老爷他也明里暗里的护着,那死丫头运气倒是极好,每一次都能让她躲了过去。”
张嬷嬷听了便挑了眉:“夫人,不过是三个奴才,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她都有些鄙视这二夫人李锦华了,堂堂右相府当家夫人,却整治不了三个奴才,这家当得…
李锦华听出她话语之中的鄙夷,心头不免有些羞耻,咽了口气她面色阴沉:“当年那女人临死也要算计我,居然烧了那三个奴才的卖身契脱了她们的奴籍,又逼得老爷亲口答应若非她们自己想要离开右相府,不管发生什么事,右相府任何人都不得将她们三人驱逐出右相府,这些年,任我想尽任何办法,那三个奴才就是不肯离开。”
非但不肯离开,还基本上寸步不移的守着那贱丫头,当真是气死她了!
愈想愈气,李锦华便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下一贯,清脆的瓷裂声传了开去,守在屋外的娇杏不由打了个寒噤,暗自庆幸还好她不在屋子里头侍侯,不然这时候二夫人李锦华摔的可就不是茶杯,而是捏着她的胳膊发泄了!
张嬷嬷听了便不由有些郑重起来,论理说,不过是个没倚仗的黄毛丫头,那三个奴才即便再忠心耿耿,不能明着撵走但暗中可以杀人啊!二夫人李锦华的手段她可是清清楚楚的,她可不信李锦华没动过这念头,只怕是她动过这样的念头也付诸过行动,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若真是这样,那这事,还当真有些棘手了!
她探询的看向李锦华,一脸郑重的道:“夫人,老奴冒昧问一句,这些年夫人您是不是有动过…只是却都没有成功?”她用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着李锦华等着答案。
自己母亲派过来的嬷嬷,自然是信得过的人,李锦华便没有顾忌的点头,算是承认了。
张嬷嬷看着她点头心里头就不由一沉,她临来右相府时护国公一番意味深长的话不免又在她脑海回想,护国公说虽说皇上这些年看似对安乐郡主不闻不问,但天子之心难以揣测,天子行事也自然更加难以揣摩。
如果二夫人李锦华几次三番下手都不能成功,那可就不是安乐郡主运气好就能说得通的,而是安乐郡主身边,暗中绝对还有一批人在保护着她,否则一个黄毛丫头加三个奴才,又岂能这般好运的安然活下来?
那些暗中保护安乐郡主的人,若是右相苏景石派的人还好,但若是…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张嬷嬷就不由觉得后背有些森冷,虽是寒冬腊月的,她却觉得冷汗一层层爬上了后背。
“夫人,您难道就没有想过您屡次失手并非三小姐和她那三个奴才运气好,而是因为暗中还有人保护她么?”定了定心神,张嬷嬷一字一句字字揪心的看着李锦华。
李锦华恼怒的点头:“我当然知道苏景石那个混账暗中派了人保护那个贱种,可我难道还能明着跟他说?”
张嬷嬷却摇了摇头,眼里的森森寒意饶是李锦华也不由为之一悸,但听她道:“夫人,您难道就没有想过,那些暗中保护三小姐的人不一定就是老爷派出去的,而是另有其人呢?”
另有其人?
李锦华勾唇冷笑:“那贱丫头外祖一家已然不复存在,谁会去派人暗中保护一个…”她蓦地止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张嬷嬷,眼里慢慢染上了恐慌:“嬷嬷,你是说,那个人是…当今圣…上?”圣上两个字她一字一字说得甚是艰难,像山一般压得她心里沉沉的。
张嬷嬷在她满是恐慌和满是希冀的目光里轻轻点头,李锦华觉得她心里紧紧崩着的那根弦因为张嬷嬷的点头而咔一声断掉。
半晌,她没有说一句话,而张嬷嬷也没有吭声,她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一点即透,不需要多废唇舌。
“嬷嬷,你来之前,父亲他可有什么交待?”一片沉寂过后,李锦华忽然抬了眸,定定的看着张嬷嬷,那眼里灼亮得烟花一样绚丽,却让人心惊。
张嬷嬷犹豫了一下,方道:“国公说,玉儿是聪明人,当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
李锦华一个踉跄,身子晃了一晃,胸口被苏景石踹的地方隐隐发痛,气血也随之翻涌,玉儿是她的乳名,父亲说出这个乳名却并非念着父女之情,而是在告诫她!
告诫她不能因为她生下的苏家的女儿搭上护国公府的锦绣前程!
看着面色惨白凄然的二夫人李锦华,张嬷嬷心有不忍却也只能劝慰:“夫人,您还有少爷。”女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儿子,才是替夫人光耀门楣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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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老爷罚大小姐和四小姐禁足的消息不过一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右相府,一时间,整个右相府又沸沸扬扬起来。
寒露居里,苏心妍坐在睡椅里手里则持着一本顾嬷嬷替她找来的关于她现在身处的这片大陆的史书,说是史己,其实这本书里详细的介绍了天昭国从建国到如今建元盛世的所有国情,自然也记载了关于她的外祖一家忠勇王和他的子嗣是如何保家卫国英勇捐躯的壮烈事迹。
“小姐,现在相府里全传遍了,老爷是为了三小姐您才禁了大小姐和四小姐的足。”紫娟一脸欢悦外加得意的推开院门欢快的走进来,边走边不无得意的说着她刚探听到的消息。
苏心妍撩了下眼皮,嘴角勾了抹不以为然的讥笑,她那个便宜爹才不是因为她而禁苏清兰和苏婉兰这对姐妹花的足,而是因为右相府的两个嫡女为了男人大打出手太丢他苏景石的脸面了。不过那对姐妹花因为什么被禁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对姐妹花被禁了足,她这院子至少能清静几天了。
“嬷嬷,你原本是外祖父家的家生子对吗?”苏心妍掩上手中的书,抬眸看向顾嬷嬷。
顾嬷嬷点头,又思及老王爷满门忠烈心中难免有些辛酸,苏心妍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陷入往事的思绪:“嬷嬷,按理说,外祖父一家就算是都…可这满府上下,难道就没有个旁支?外祖父一家虽不曾留有后嗣,那难道王府宅院也让朝廷收回去了么?”
也难怪她不解,忠勇王就算是异姓王,家族比不上正宗的皇亲国戚,就算外祖父没有亲兄姐妹,可总不可能连旁支的兄弟姐都没有吧?就算外祖父没有,那外祖母呢?外祖母难道也没有兄弟姐妹?
顾嬷嬷听了就叹了口气,道:“三小姐,老王爷祖上原是远居边陲之地的图朵一族,图朵一族世世代代只肯让出一脉替朝廷效力,便是你外祖父百里氏一脉,你外祖父一脉出了族便无旁支血脉,这是族规,你外祖父百里氏一脉的子嗣不分男女自太祖建国之初便跟随太祖征战沙场,是以你外祖父一家人丁凋零,到了现在,除去失踪的三少爷以及三小姐你,百里氏一脉已无…王府如今,由你外祖母把持,只是你外祖母自打你几个舅舅和你娘亲相继过世之后,她便久居佛堂避不见客。”
听了顾嬷嬷的解说苏心妍心中反倒有些疑惑不解,失踪的三舅舅说是失踪,但生还的希望显然渺茫之极,按理说,自己应该是百里沫唯一的血脉了,虽然只占了一半,没理由外祖母会对她亲生女儿生的唯一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吧?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顾嬷嬷没有说的秘密?
“嬷嬷,这些年来,外祖母她可好?”她清亮的双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看着顾嬷嬷,表面上她是关心外祖母身体是否安康,可实际上她是在问为何外祖母对她这个外孙女不闻不问。
顾嬷嬷心中一窒,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将答案告知给三小姐听。
苏心妍也不摧,一双清亮的双瞳只定定的看着顾嬷嬷,直把顾嬷嬷看得愁肠百结,又知这三小姐打醒了后就有了主心骨,就算自己现在不告诉她,以三小姐现在的性子,她一日不知道答案一日就不会罢休,与其让三小姐四处寻求答案,倒不如自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就是。
“老王妃她原先也对三小姐您很是尽心,但凡三小姐有个冷热的,老王妃定然会派人前来查探,只是后来三小姐您实在伤了老王妃的心,老王妃这才进了佛堂再不愿理这红尘俗事。”顾嬷嬷咬牙说完,心里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苏心妍不由觉得脑门突突的跳起来,心道这正主苏心妍从前究竟有没有脑子?居然把这世上她唯一的后台唯一能真正给她帮助的人得罪了!而这人还是她嫡亲的外祖母。
她瞄了瞄顾嬷嬷的表情不似有假,可究竟是什么事,竟让老王妃冷得下心放手不管女儿唯一的血脉呢?她脑子里有着苏心妍两世为人的记忆,却为何独独没有这一段?
“嬷嬷,心妍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惹得外祖母伤了心对心妍不闻不问?”老王妃可是她现在安身立命的唯一保障了,她相信,不管苏心妍曾经做过些什么让老王妃伤了心,但老王妃心里也定不可能真正的完全放下了这唯一的血脉,只要她得知苏心妍曾经做过些什么,她就要去想办法弥补和老王妃的血脉亲情。
顾嬷嬷因着她的话眼神闪了闪,三小姐曾经做下的混账事,她当真是不想说,可是如果不说出来三小姐和老王妃这对祖孙又焉能有合好的一天?看三小姐现如今这神智也清醒了不会再像往常那般犯糊涂了,将当年的事说出来也许只有好。
当下顾嬷嬷便屏了心神将当年正主苏心妍曾经犯下的糊涂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听得苏心妍不时的皱眉和咋舌,随着顾嬷嬷从往事揭晓的开始,她就在心里不停的摇头,这正主苏心妍当初是缺心眼的,错把豺狼当亲人不说,还把亲人当仇人,就算是伤了老王妃的心,老王妃还心心念念不能让此等丑事外扬,不然苏心妍早就让这陵京城的口水给淹没了!
顾嬷嬷一脸复杂的将往事说完,表情肃穆的看向苏心妍:“三小姐,当年您做下那等子事后,老王妃念你年幼便命人给你吃了一贴药,让你忘了那段事,您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苏心妍心中掩着对正主苏心妍糊涂的怒其不争之气,朝着顾嬷嬷郑重点头:“嬷嬷,往常是心妍被人蒙蔽才做下那等子…嬷嬷放心,心妍一定不会再糊涂了,嬷嬷,你说外祖母她还会原谅心妍么?”
顾嬷嬷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会,夫人生前最得老王妃喜欢,三小姐您是夫人的女儿,是老王妃嫡嫡亲的外孙女,只是三小姐听信了奸人之言,一直不肯亲近老王妃,老王妃这才心灰意冷之下避居佛堂。”
这番答案原也在苏心妍的意料之中,她马上双眼亮灼灼的看着顾嬷嬷:“嬷嬷,你看择个什么时候心妍去外祖母家负荆请罪?”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三姑娘可大好了?婢妾炖了点汤给三姑娘带来补补身子。”


第十九章

来的是安姨娘,苏景石的六房小妾。
穿了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下面系了条胭脂色百花曳地裙,看上去倒是素净,眉目之间倒也没有身为姨娘应有的狐媚子色,这一眼望过去,苏心妍心里便有了计较,当下起了身:“原是姨娘来了,心妍身子已是大好,劳姨娘费心了。”
安姨娘抿唇一笑,杏目沿着苏心妍打量了一圈,可不就真和这些天府里上下传的一样,三小姐像换了个人似的变通透了,倒不枉她命厨娘炖了这补汤过来。
从身后跟着的丫鬟青杏手中接过炖汤放在桌子上舀了一碗出来端给苏心妍:“三姑娘尝尝,这是婢妾特意命人炖的乌鸡汤。”
苏心妍接过汤碗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面色却稍稍有变,抬了眼看向安姨娘,安姨娘正安然的看着她,不焦不灼的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倒是安姨娘身后的丫鬟两眼紧紧的盯着她手上的那碗香气四溢的鸡汤,那模样宛如她手里端的不是鸡汤倒像是朵鲜花般。
她端着碗却不喝只望着那丫鬟道:“姨娘这丫鬟倒是个有福气的,看上去竟比寻常小户家的小姐还要来得清贵。”说完她意味深长的往那丫鬟手腕上瞄了一眼。
能在右相府安然活下来的姨娘自然不可能是愚笨之人,安姨娘听着这三姑娘的话仔细咀嚼着那话里头的意思,再顺着最后一眼看到了青杏手腕上那枚玉质上乘的玉镯子,她心中咯一下就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