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我知道你是拥有新潮思想的无神论者。”古灵夕马上接过话头,冲她扮了个鬼脸,“我在学校里也住了好几天了,你到现在才跟我说,还天天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你就不怕我也染上怪病?!”
“你初来乍到,我不是也怕吓到你吗。不过说来也怪呢,患病的七个全是男学生,女学生们个个都活蹦乱跳的。”宋世琪摘下眼睛擦了擦,又戴回去。
“你意思是,这个怪病只感染男的不感染女的?”有了这样的推断,古灵夕觉得更古怪了。
“我是这么猜的,反正到现在学校没有一个女学生有事。”宋世琪点头,旋即又惊呼一声,“呀,我还没有把明天下午全校放假的通知贴出来!”
话没说完,她就想往床下跳。
古灵夕赶紧拉住她:“你疯啦,为工作不要命了吗?脚都成这样了还想去哪儿?”
“不行啊!这是钟晨煊口口声声交待过的。”宋世琪敲着脑袋,“学生出事,自己也出事,竟把这茬给忘了。”
“贴通知是吗?行行,我帮你去贴好吧?!”古灵夕按住她的肩膀,“你乖乖休息就是了。”
“那…也好。”宋世琪躺回床上,从身上摸出一串钥匙交给古灵夕,“通知我放在书桌第二格抽屉里了,这把是办公室钥匙。一共两份,一份你贴在教学楼正门旁的公告栏上,一份你交给三叔,让他贴在校门口。路上小心!”
“知道了。我很快就回来。”
古灵夕把钥匙揣好,穿好衣服便出了房门。
深夜,温度骤降。一出寝舍大门,古灵夕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路上,只有每隔一长段距离才有的路灯,在刺脸的冷风里洒着昏黄的光。两旁的树木,在头顶上不停制造着唰唰的声音。
古灵夕抄着手向教学楼方向一溜小跑,心头却是七上八下。
当然,她并不是为了孤身一人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幽黑校园里而感到害怕,她只是为了那件事犯糊涂。明明今天下午才看到那三个小子生龙活虎地从自己身边经过,怎么十七表姐却说昨天晚上他们就被送进医院了呢?!如果他们真如表姐所说一直昏迷,那自己看到的那三个又是谁呢?!
以她的直觉看来,辅诚中学里的“怪病”,仅靠医生和药物是绝对解决不了的。
想到这里,她脑中不期然地冒出了一个人影。
钟晨煊,从不上讲台的代课老师,身怀异术,成天在学校里神出鬼没,又是学校高层专门请回来的,一切一切,越想越觉得这个家伙的到来,似乎与这件事有关。
思考推测着一连串问题,古灵夕很快跑到了教学楼。
摸黑上二楼办公室取了通知书出来,借着路灯的弱光,她仔细地把这一大张通知贴在了公告栏上。
捏着剩下的一份,古灵夕扭头朝学校大门跑去。
风忽然变大了,不过还好是顺风,使得古灵夕的脚步更轻快了。
一直跑到石子路的分岔口,她突然停了下来。
这个岔口,往右是通往学校大门,往左通往寝舍,也就是她来时的路。但是,古灵夕却没有选择右边,转身就向左边拐。
她左右不分?!当然不可能。
导致她临时改了方向的,是一阵从来路深处传来的怪声。
侧耳细听,像是人在说话,里头又像夹了阵阵哭泣,嘤嘤嗡嗡难以分辨。
换作别人,莫说是她这样的小女子,就算是个年轻胆大的男人,也未必敢朝四下无人的幽僻小路里钻,何况冷月高悬之下还伴着引人齿颤的异声。
古灵夕偏偏就敢。
寂静的石子小路上,循着忽隐忽现的声音,她蹑手蹑脚地接近着隐匿在昏暗里的可疑目标。
当一团在风里飘摇不止的火光出现在身侧不远处时,古灵夕赫然发觉火光所在之地,正是白天惹得自己很不舒服的死水池。她悄悄躲到离水池最近的一棵大树后,探头张望着眼前的动静。
风向似乎有所改变,一阵烧东西时特有的烟味窜进了古灵夕的鼻子。定睛一看,竟有一个人影,借着在其面前燃烧的火光,大概能看到此人正跪倒在水池边,穿了件分不出颜色的深色衣衫,一顶恍若草帽的东西扣在头上。
“青云…青云…你在哪里…回来啊…青云…”
靠得近了,古灵夕总算听清了刚才的嘤嗡细语原是个男人悲悲戚戚的呼唤声。
“青云…青云…”
声音是被刻意压低了的,但里头的哀伤之情却浓得足以触动每个听者的心。一声青云,被那人唤到了每一声都能拧出泪水来的地步。
人还是鬼?!
有了白天的那场遭遇,古灵夕不敢再妄下判断。
再看,那人一边喊着,一边朝火里添着什么。一阵风过,吹得数点火星到处翻飞。
与此同时,头上的帽子晃了两晃,忽一下飞开了去。
他赶紧起身,回头快走几步,伸手一把扑住了落在地上的帽子,抓起来,重新扣在了头上。
在他正面相示的瞬间,古灵夕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个发丝全无伤痕遍布,连头皮都变了颜色的东西还能被叫作头吗?!那个左右眼明显高低不对称,鼻子只剩下两个窟窿,嘴角被扯得歪到一旁的面孔,还可以被称之为人脸吗?!
如果只看肩膀以上的部分,古灵夕大概真会把他当成一只非人的怪物。
她松开差点叫出声的嘴巴,轻按着咚咚直跳的心口,继续监视对方。
男人又跪回了原地,又朝火里放着东西,口里仍不停唤着刚才的名字,除了这些,再无其他举动。
夜风更放肆了,铲起地上的落叶置于半空中飞旋。被吹乱了头发的古灵夕顿觉得衣衫不够保暖,不禁缩起脖子拉紧了袖口。
就在这时,她的耳根突然触到了一小股不冷不暖的气息,像是有人故意对着她吹气,痒痒的,即刻招来她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一只绝对不属于她自己的手,也同时搭上了古灵夕的肩膀。
“呀…”
古灵夕身子一跳,本能地惊喊出声。
刚喊了半声,一只大手迅即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吵!”
耳旁一热,有人悄声说话。
古灵夕侧头一望,早被吹得冷冰冰的脸立刻有了热乎乎的温度。
钟晨煊,又是钟晨煊,这个家伙为什么每次出现都是不声不响出人意料?!
用力拉下他的大手,不待古灵夕开口质问,钟晨煊又叹口气,说:“唉,跑了。”
跑了?!
古灵夕扭头朝水池边一瞧,果见那人正朝池后的围墙处跑去,跑得很快,却跌跌撞撞,踩在脚下的落叶咯嚓咯嚓乱响一通。想来是她那半声叫喊,惊动了对方。
“喂!站住!”
见势不妙,古灵夕从树后跳了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往那头追。
“追什么追,你给我站住。”钟晨煊呵斥道,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古灵夕挣开他,不解地问:“那个家伙相当可疑,为什么不抓住他问个清楚?!”
“跑开那么远了,你追得上吗。”钟晨煊瞟了她一眼,举步朝水池那边走去,“你想问清楚什么?”
“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学校的水池前哭哭啼啼,这样难道还不值得问个清楚?”古灵夕跟上去,“你没看到那个家伙的模样,简直比鬼还难看!”
“你不也大半夜的在外头游荡吗?!”钟晨煊看也懒得看她,走到那堆来不及被熄灭的火堆前,弯下腰,麻利地从火边抽出一张只燃到一半的薄薄黄纸,挥了挥,灭了上头的火,举到眼前细看。
“我是出来办正事的!”古灵夕反驳,又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咦,是纸钱啊?!”
“半夜来这儿烧纸钱…”钟晨煊把这半截黄纸重新扔回了火堆,盯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都赖你,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背后,吓我一跳。”古灵夕不满地嘟囔着,不甘心地看着那个怪人逃跑的方向,“你一个大男人,走路居然没有一点声音。”
“回去睡了吧,别在我眼前碍手碍脚。”钟晨煊清理着手指上沾到的黑屑,又走到离火堆不远的地方,俯身拂开脚下的一方薄土,从里头拈出一枚小小的铜钱,擦了擦,放进了随身的布袋里。
“我不回去,表姐托我办的事还没办完呢!”古灵夕晃了晃手里皱巴巴的通知书,“另外,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问。”钟晨煊看了看她,没有拒绝。
“呃,其实不光是问你…”古灵夕走到他面前,仰起头,“还想请你帮忙。”
他嘴角一扬,说:“我能帮你什么?!总之我是不会收你做徒弟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你收我当徒弟。”古灵夕慌忙摆手,吞了吞口水,说,“其实,我是怀疑学校里有不好的东西在捣乱,希望你可以帮忙解决它们。”
接着,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她把从宋世琪那里听来的种种,连同自己白天遇到的那三个生病学生的怪事一股脑儿讲了出来。
对她的“奇遇”,钟晨煊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我发誓我没有撒谎也没有眼花!”古灵夕以为他不信,指天誓日地说。
“我知道了。”仍是漫不经心的态度。
“光知道有什么用!”古灵夕急了,“我知道你进辅诚中学一定另有目的,学校请你回来,绝对不是让你当代课老师那么简单!照我的直觉来看,学生们的怪病肯定不是真正的‘病’,如果真是这样,我想只有你才能帮他们!”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帮他们?”钟晨煊转身朝来时的斜坡上走。
“不凭什么,我就信你。”古灵夕追过去,“虽然我并不了解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起码我知道你身藏异术,通晓神鬼之事。求你了,帮帮这些学生吧,人命关天,而且还关系到整个辅诚中学。建这个学校我表姨父也有份的,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老人家的心血毁在那些居心不良的小人手里!”
钟晨煊不说话。
“喂,答应不答应你到是说话呀!”他不开口,古灵夕除了干着急,别无他法。
又走出一段路,钟晨煊突然停下了步子,跟在他身后的古灵夕差点撞了鼻子。
“你要我出手也可以。”他回过头,“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古灵夕大喜。
“我要你给我一天时间。”
“什么?!”她楞了楞,“给你一天时间?!”
“意思就是,如果我救回那帮学生,那么你就得把你自己交给我一整天,在这天里,我说一你不准说二,让你往东不准往西,总之就是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钟晨煊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是吧?!”古灵夕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她跳到钟晨煊面前,捏着拳头,“你…你这要求不仅古怪,而且过分呢!你想让我干嘛?杀人还是抢劫?!”
“别管我让你干什么。”他看着前方,冷着一张脸,“不答应我不勉强。”
说着,他抬脚就往前走,成心不给古灵夕考虑的时间。
“你要我出手也可以。”他回过头,“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古灵夕大喜。
“我要你给我一天时间。”
“什么?!”她楞了楞,“给你一天时间?!”
“意思就是,如果我救回那帮学生,那么你就得把你自己交给我一整天,在这天里,我说一你不准说二,让你往东不准往西,总之就是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钟晨煊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是吧?!”古灵夕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她跳到钟晨煊面前,捏着拳头,“你…你这要求不仅古怪,而且过分呢!你想让我干嘛?杀人还是抢劫?!”
“别管我让你干什么。”他看着前方,冷着一张脸,“不答应我不勉强。”
说着,他抬脚就往前走,成心不给古灵夕考虑的时间。
“哎哎,你别走啊!”古灵夕心一横,拦在他面前,“我答应就是了!”
“确定?!”钟晨煊站定,似笑非笑。
“当然确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古灵夕举起手,“你我击掌为凭!只要你能让那些学生恢复正常,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一天。”
啪,一只大手潇洒地拍了拍她快捏出汗来的红润手掌。
“成交。”钟晨煊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三天之内,我会将此事料理完毕。”
看着他足堪老奸巨猾的嘴脸,古灵夕顾不得多加计较,赶紧叫住要朝另一个方向走的他:“等等,我的问题还没问呢!”
“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钟晨煊回过头,极不耐烦,“反正已经答应帮你忙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你也知道现在很晚吗?!”古灵夕没好气地走到他面前,“那你干嘛还在学校里游荡?我问你,为什么你几次三番从我背后冒出来?别告诉我那是巧合。还有,你进辅诚中学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碰到你本来就是巧合。你不会傻到以为我在跟踪你吧?!”钟晨煊上下打量着她,强调里是惯有的讥讽,“我本来在树上蹲得好好的,你贼手贼脚地摸过来,要不是怕你打草惊蛇,我才懒得下来跟你见面。”
“为什么你会在树上?”古灵夕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看看他,又回头看看刚才藏身的地方,恍然大悟,“难怪说你走路没声音,原来你根本就是从树上爬下来的?!”
“是跳。”钟晨煊纠正,“居高临下,看得比较清楚。”
“能说清楚点吗?你到底在看什么?”古灵夕刨根问底,要是不拿到自己要的答案,她绝对不放这家伙回去睡大觉。
“真是多话的黄毛丫头。”钟晨煊叹口气,投降于她的誓不罢休,“如你的猜测,我进辅诚中学的确不是来教书的,代课老师只是个掩饰。这里的校长不久前找到了我,说学校里接二连三出事,怀疑有异物作祟,请我出面看看。我答应了。来了之后,发现这学校里确实有问题,而症结就在这水池之下。刚才路过附近,听到这里有异声,所以顺便过来看看。行了,你知道这么多就够了。”
“原来你真的是来…”古灵夕万分佩服自己敏锐的直觉,但是,她马上又觉得事情有异,“等等,你说校长来找你,那他是不是早把学生怪病的事给你说了?你来学校本来就是为了那群学生?”
“是不是觉得被我骗走了一天时间?”他狡黠地笑笑,“没错,我比你更早知道这件事,我来学校就是为了查清楚他们的‘病因’。”
“你太过分了!”古灵夕气得直想揍他,“就算我不答应你,你也一样要救人。你干嘛要骗我?!”
“之前的许诺是给校长的,刚才的许诺是给你的,虽然结果都一样,但是只要我救回了学生,就不算是在骗你吧。”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再说,我说过不勉强你的,是你自愿跟我击掌为凭。怎么,想反悔?”
“我…”古灵夕没想到他会把一套歪理说得如此振振有辞,自己明明是上了冤枉当,偏偏又说不出他的不是,这个姓钟的,着实太阴险了!
“咱们可是击过掌的,想反悔也晚了。”钟晨煊微笑着提醒她。
“谁说我会反悔!我古灵夕向来言出必行,你少拿小人之心度女子之腹!”古灵夕气鼓鼓地叉着腰,“只要你能救回他们,我一定履行我的诺言。”
“呵呵,瞧这小脸,都快气成茄子了。”他极度没有良心地笑出了声,“快些走吧,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做吗。还有,明天一整天你都不准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古灵夕哼了一声,侧过头去不搭理他。
“路上自己小心,别又被脏东西给沾上。”
离开前他也不忘取笑她一番。
“你…”
古灵夕实在忍不住了,回头就要发火,却发现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早已没了钟晨煊的踪影。
那家伙的动作好快,她不禁乍舌。
没听到脚步声,难道他又跳到树上去,像猴子一样跑没了?
古灵夕一边朝学校大门走,一边抬头看着沿途不时落下叶子的树木,脑子里幻想着他的身手究竟敏捷到了什么程度,从那么高的树上跃到她身后居然没激起半点动静,轻功简直比她老爸身边最厉害的保镖师傅还厉害。
这个男人,从头发稍到脚趾头,透着一身深不可测的谜。
不知解开这个“代课老师”之谜,需要花去多少时间多少心思?!
虽然还在为被他骗了一天时间而气恼,可是,古灵夕的心里,终究还是被别的感觉占了上风…
正文 三·池中诡事 1
今天是二十号,辅诚中学所有学生老师,连同守门的三叔在内,统统按照那张通知,其实也就是钟晨煊的意思,在中午之前全部离开了学校。
傍晚时分,站在旅店房间的窗户前,古灵夕托着腮帮子看着天边的一片淡红,一个蓄谋已久的想法渐渐成型。
“这床真硬哪。”半躺着的宋世琪挪了挪身子,皱眉道,“还好只住一个晚上。唉,不知道钟晨煊打算干什么,把一学校的人都给撵出来。”
“你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古灵夕回过头,试探着问。
“当然不知道。只是校长吩咐过,他来之后,无论有什么要求,我们都要全力配合。”宋世琪把被子朝身上拉了拉,对着双手呵了呵气,“其实我也对他很好奇呢,不过,也不好多问。啧啧,今天真冷,离入冬不是还有好一段时间么。”
看来宋世琪对那家伙的底细确实一无所知,古灵夕暗自松了口气,那“怪病”的个中缘由,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买点点心,你要吃什么?”
古灵夕拉过围巾绕在脖子上,撒了个小谎。
“嗯…龙眼酥吧。”宋世琪想了想,又叮嘱,“旅店对面就有个糕点铺子,过街的时候小心点。”
“知道了。”
砰一声关上门,古灵夕风风火火地冲出了旅店。
她哪里打算去买什么点心,根本是找个借口溜回辅诚中学。
要她一整天不准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鬼才听他的呢!既然他都可以无端端骗她一次,那自己为什么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回去偷看一回?!
满怀着一腔上当受骗的窝囊气,古灵夕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辅诚中学外头。
意料之中,粗大的铁锁紧闭校门,穿过栏杆缝隙往里看,诺大的校园里没有半个人影,枝叶摇曳下,几近鸦雀无声。
本想直接翻大门进去,可不时经过的路人却让古灵夕不得不另觅方法。
顺着学校的围墙往左走就能绕到学校后门,那里是条死路,应该不会有人经过。
可是,古灵夕却在离后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住了步子,墙下一堆乱七八糟的蒿草丛引起了她的兴趣。
被某种重力压得东倒西歪的草丛下,散落着几块方砖,一看就是围墙的一部分,几个纷乱的脚印清晰地印在草下的软泥上。
古灵夕蹲下来,拨开蒿草细细一看,果不其然,墙根处,一方足够人穿过的缺洞暴露无疑。
根据她一贯的经验,钻洞绝对比爬墙省事。
回头看了看,暂时没人,古灵夕赶紧把头一低,三两下就从洞里钻进了学校。
起身,还没拍干净沾在手掌上的泥,她已赫然发觉那有问题的水池就在前头。
难怪昨晚那个怪人要朝这头跑,原来早知道这儿有个通往校外的漏洞。洞边的那些脚印,肯定也是那家伙留下来的,搞不好根本就是那人事先挖好的退路。
想到这儿,古灵夕脑中不禁又浮现出那张可怖的脸孔。那个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口口声声悲唤的青云又是谁,爱人?!密友?!
带着一肚子的问号,踩着铺满碎石枯叶的歪斜小路,古灵夕小心翼翼地朝水池那边走去。
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在哪里?!
他说这个水池是症结所在,那他遣走所有人,无非就是要独自去拿这个池子开刀。可是远远看过去,那边一派风平浪静,并没有半分异常。
一边低头避开那些极有可能崴到脚的大小石头,又绕过几棵挡路的树,一直稳步向前的古灵夕却像踩了弹簧一样唰一下弹回了树后。
不远处,昨夜他跟她分手的那条石子路上,正悠然走来一个高窈的黑色人影。
是他,他果然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从树后探出半只眼睛,古灵夕屏息静气地偷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钟晨煊的手里,提了一盏白色的灯笼。
侧身一跃,他轻巧地将其挂到了离地足有三米的树丫上,随后又目不斜视地走到了水池边,冷眼盯着一泓暗水,雕塑般纹丝不动,只偶尔抬头看看天边,像是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干嘛一动不动的…”
他不动,偷看中的古灵夕更不敢乱动,低温之下,她的身子很快就开始瑟瑟发抖。宋世琪说得没错,今天的天气就像是提前入了冬一般冷。
当天际最后一抹亮光消失时,居然有一轮堪比十五的圆月跳出了云层,清辉如银,美则美,只是看得人更觉有寒意钻心。
站立已久的钟晨煊终于有了小小动静,垂下头,伸手从身上的布包里掏出了一小片翠绿欲滴的玩意儿,夹在指间,嘴唇轻动,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片刻,他微微眯起双眼,双手拈着那小玩意儿挨到了嘴边。
古灵夕自然是看不清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只隐约看到一小团绿色被他含在唇间。
那是一片树叶,一片秋天里的绿叶,绿得可爱。
一支陌生的曲子,从他的唇边悠扬而出。
调子很简单,不高亢也不激昂,像山涧的浅溪一样温柔而细致。但,绝对可以打动到你心脏的最里层,仿若饮下一杯微温的清茶,初入口时淡而无味,再品,方才发觉那丝宜人的甘甜已经流遍四肢百骸。
好听,真好听,古灵夕发誓她一辈子都没听过让人这么舒服的曲子。
每个音符都像活着一般,在阴暗的光线里跳跃,在古灵夕的耳朵里起舞。
月光洒在那个修长的人影上,一层漂亮的银白在他的轮廓周围氤蕴浮动,好看得像是在做梦。
听着听着,一丝倦意竟然涌了上来。
恍惚间,古灵夕忽觉得,在许久之前的某个地方,自己是听过这首曲子的。什么时候呢?在哪里呢?为什么想不起来了。也是令人如此安心,安心得可以心无旁骛地沉睡过去。
睡…睡…不行,怎么能睡呢?!
古灵夕猛一下睁大了眼,拼命甩了甩头,现在这时候怎么可以睡觉?!
那个姓钟的究竟在玩什么,当了半天石像又开始吹摇篮曲,他怎么还不开始办正经事?!
古灵夕用力拧了拧自己的脸,希望痛觉可以把剩下的睡意全部驱走。
终于,当黑夜完全降临之时,曲子停止了。
钟晨煊扔掉手里的树叶,回过头,举手,屈指,对准那树上的灯笼一弹。没见着有任何明火过去,可那灯笼偏就亮了起来。
白色的灯笼,竟透出红色的光,醒目地在半空中晃动。
古灵夕看得几乎傻了眼。
点亮了灯笼,钟晨煊又步履稳健地沿着水池走动起来,每走一圈,就朝池沿上贴一张红色的符纸。
睡…睡…不行,怎么能睡呢?!
古灵夕猛一下睁大了眼,拼命甩了甩头,现在这时候怎么可以睡觉?!
那个姓钟的究竟在玩什么,当了半天石像又开始吹摇篮曲,他怎么还不开始办正经事?!
古灵夕用力拧了拧自己的脸,希望痛觉可以把剩下的睡意全部驱走。
终于,当黑夜完全降临之时,曲子停止了。
钟晨煊扔掉手里的树叶,回过头,举手,屈指,对准那树上的灯笼一弹。没见着有任何明火过去,可那灯笼偏就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