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无法用这个真实理由来向老两口解释。我理解翠玉对于一个健康美丽的身体的渴望,但无法原谅她获取的方式。这种感觉,还是永远不要让老两口体会到比较好。
除了“灵药”,我还拿了几锭金子给他们,再雇了车马送他们回家。
马蹄声响起时,翠玉娘还从车里探出身子使劲朝我挥手也算一家团聚了。”胖三斤笑笑,对我说,“这笔生意,老板娘你没收钱呀!
老两口不是给拎了好几袋花生还有核桃来么。”我白了他一眼,“给我熬花生核桃粥“好的!这可是补脑的好东西呀。”胖三斤忙点头。
“别跟我提补脑两个字!
这几日,越发有了春天的意思下雨吹风也带起了暖意,街头百姓的衣裳也渐渐地薄了,姑娘们迫不及待地丢开了厚棉裙,一个个杨柳细腰在各色轻盈的罗裙里娇俏地扭动。街边的小食摊里也卖起了种被他们称为“春馍”的糯米饼子,据说是用立春时的艾蒿掺在里头,再混上糖或者盐做成甜咸不一的圆饼子,碧绿香糯,口感甚佳。反正未知天天吵着要吃这个,阿灯也喜欢,把土豆条夹在咸味的春馍里,它一口气能吃五十个不止。我真怕我会变成第一个因为买春馍而破产的老板娘…尤其是近个把月来,不停没接到一笔像样的生意,不是找猫就是找狗,本来有个大叔拎着金条来找初恋情人,可我还没摸到金条,大叔的夫人就闯进来揪起夫君耳朵,骂骂咧咧把人带走了。已经到嘴边的肥肉就这么没了,我的心太痛了!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胖三斤跟两个娃尽可能地发配到各条街道上派发名片,再不来生意的话,干脆重操日业,到集市上摆个摊子卖茶叶算了…这天早上,我正把聂巧人给我的金元宝们挨个拿出来摆在床上欣赏,未知抱着一本发黄的册子跑进来,吓得我赶紧把被子址过来盖上,被这鬼丫头知道我还有这么多存货的话,她肯定会哭闹着要我把全国的春馍摊子都买下来的!
妈!”她大声喊着。
啦啦?浆糊又抢的吃的啦?”我赶紧坐好,用身子挡住后头隆起的被子。
“不是啦,我昨天在书架上找到这个,可我有地方看不太懂呢。”未知根本没留意我的秘密,跳到我怀里。
是一本手抄的册子,发黄的封面上随意地写着“佳词小记”四个字,我拿过来随手翻,里头抄写的无非是各朝各代的诗词佳句,想来是前任的某位国主拿来打发无聊时间的玩意儿?
哪里不懂呀?”我问她,这个丫头虽然贪吃又好动,但奇怪的是她又很爱看书,对于语言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悟性,同样的年纪同样的环境,她认识的字已经远多于浆这一句。”她翻啊翻啊,最后指着其中一处。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未知的手指下是这样一句话“这是百年前一位国学大师写的一首词。”我解释道,“意思就是青春逝去与落花飘零,都是人世间最无力挽回的东西。
未知想了半晌,问:“那就是说,青春与落花都是留不住的东西啰?
我笑笑,摸摸她的脑袋:“世间最留不住的,是时间。红颜白发,英雄迟暮,万物枯荣,都是时间在作怪呀。
未知挠头:“好深奥呀。时间会把我们都变老吗?
“当然会啦。时间让我们出生,继而长大,然后衰老,最终死亡你跟爸爸也会老吗?”未知突然皱起眉头,“你们也会死掉吗?
好麻烦的问题啊,让我怎么回答呢?好像我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漫长的生命,不变的容颜,已经让我习惯到忘却了这条永远不会改变的铁一般的宇宙定律。可我也是字宙万物里的一员,这条定律,注定是逃不开的知,一个人不能老去想着几时老,几时死,这些不太重要的。”我把她抱起来跟这么小的娃谈论生死大事还真是怪怪的那要想什么?”她噘起嘴。
“想想怎么活着呀。”我刮她的鼻子,“想想明天要吃多少春馍,想想自己几时才能练成跟三斤叔叔一样的好手艺,雕出好看的萝卜花,想想要怎么跟浆糊高高兴地玩耍。
未知又皱眉想了好久,认真说:“只要浆糊不跟我抢吃的,不骂我笨蛋,我就能跟他高兴地玩耍,也不喊他文盲了。”
你俩能做到这么友爱相处才怪……我哈哈大笑,小孩子的思维还真是简单得可爱这时,胖三斤出现在房门口:“老板娘,有客人来访!
咦?生意上门了吗?!
“来啦来啦!”我赶紧放下未知跑出去。
院子里站着一位从没见过的老仆,灰衣布鞋,恭恭敬敬地等我。
“这位老丈是?”我打量来客。
在下乃唐府家仆,夫人遣我来给老板娘送喜帖。”老仆从怀里摸出一张红艳艳的帖子,躬身递到我面前,“还望老板娘不弃,大驾光临。”
喜帖?!
我接过来,脱口而出:“你家夫人又嫁人啦?”
老仆一头黑线,忙道:“非也非也,老板娘误会了,是我家公子大婚啊!
哦…”我赶紧换上笑脸,“恭喜恭喜,行行行,我一定到场“多谢老板娘赏光,在下告辞。”老仆拱手离去这种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疼痛是怎么回事!喜帖啊!红包啊!聂巧人给我的金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本来就没赚几个钱,现在还要送礼送礼送礼啊胖三斤看我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小声说:“礼物贵在心意。以您跟唐夫人的交情纵然是送上一个春馍,也是无妨的。”
我眼珠转,问:“真的可以送个春馍吗?我可以把它包装得美一点胖三斤眨巴眨巴眼睛:“呃,其实我只是打个比方……只送个春馍是不是太那啥了您好歹是一国之主,再不济也是堂堂的老板娘,这个切,那你又多嘴!做饭去!讨厌!
唐府的喜宴定在半月之后,昨天收到喜帖,今天我便去了唐府,且带着我给唐公子准备的贺礼。
这是我第二次光临这座富贵堂皇的大宅子,又得天清气朗,但见华宇之间满园花开、假山池水、锦鲤成群,妥妥应上了美不胜收四个字。上次来去匆忙,不曾仔细欣赏,今天一身闲暇,断然不能辜负了眼前美景。
还是不能比啊,哪怕唐夫人替我翻新了国主府,我家还是被她家甩了二十条街不止路上我都在琢磨,这唐家世代精于修造建筑,家大业大,若换到咱们的世界里,说不定就是个成功的地产世家,那唐公子作为衔着金汤匙出生的独生子,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那他结婚,我送一罐茶叶算不算太失礼呢?应该也不算吧,我的浮生也是很珍贵的咧,何况我还特意让胖三斤去给我买了个好看的瓷瓶子回来装茶叶,那瓶子可贵,足够买一百个春馍了!
可阳便我已经这么大方了,还是被胖三斤嫌弃了,说唐府大婚,一罐茶叶是否不够隆重,居然连浆糊都来批评我抠门,说当初唐夫人来视察国主府翻新情况时对他跟未知可好了,买吃买喝买玩具,是一个非常慈爱的阿姨,如今人家有喜事,我们却只备上份薄礼,“很是丢人呢”,这话是浆糊的原话,还说我一直教育他们要跟别人礼尚往来我自己却光说不做真是气死了,小鬼头还是不明白礼轻情意重的道理,再说我现在真的没钱买贵重东西嘛,就那么一点金子还得留着应急呢!所以我只能认真地跟两个小鬼说,你妈现在只能送这个,你们谁觉得礼轻了丢人了,我就把谁洗干净再绑上蝴蝶结送到唐府当礼物反正你们喜欢唐夫人嘛。小鬼们无言以对,只有未知小声跟浆糊说,世间万物,因果循环,以后你娶媳妇的时候,要有收不到贵重贺礼的觉悟,因为咱妈太能伤害别人的心了……我震惊了好吗,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这样的话,居然连娶媳妇这种事都知道了定是卖烧饼的麻脸大嫂教他们的!我不止一次听到她夸奖两个娃长得俊,还玩笑说要将自家的小闺女给浆糊当媳妇。哎哟,小孩子的成长真是在不经意里完成的,何况浆糊跟未知还不是普通的孩子,我不禁担心有一天会跟不上他们的长大但不管怎样,这份礼我是送定了。老板娘的茶,岂是谁都能喝到的。反正我就是不承认我抠门怎么地唐府来迎我的,正是那天来送喜帖的老仆,一路将我引到一处竹林幽碧、小桥流水的雅静之地。一座小巧别苑,青瓦白墙,门楣上挂了“赏心”二字的牌匾,仿若一位娴娴女子,不经意中闯入视线。
我略感奇怪,问那老仆:“你家夫人怎不在厅堂会客?
老板娘与夫人交好,小的也就不瞒您了。”老仆垂首道,“我家夫人每逢心情欠佳时,便会住到这赏心苑中。”
“你家夫人心情不好?”我更奇怪了,宝贝儿子马上要成家立室了,自己也要升级当婆婆了,多大的喜事呀,怎么还会心情不好?不过有个细节我也留意到了,眼看着半月后就要办喜事了,可偌大一座唐府,里里外外竟不见一点喜庆的物事,莫说一个喜字,连条红绸子都没看到。
老仆点点头:“夫人近日本是不会客的,也是老板娘您来了,夫人方才让我们去接您。”老仆顿了顿,又道:“小的斗胆请求老板娘,若能开解开解我家夫人,自是最好。”
“以我跟夫人的交情,这个是当然。”我瞪着他,“可你也得跟我说说你家夫人是为啥不高兴呀。
老仆一脸无奈,说:“自然是为了公子。唉,小的只是个下人,许多事不便多言您见了夫人,自会明白。
跟唐公子有关?这小子刚刚才把命捡回来,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越想心越痒,女人的八卦之心真是一把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炬。我赶紧举着心里的火炬推开了赏心苑的朱漆木门。
出现在眼前的是另一个精致的小世界,四四方方的院落里蜿蜒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两侧的青草地里疏疏密密地种着桃花与海棠,皆是春光之下最鲜嫩的颜色,莫说住在这样别致的地方,就是随意走走,心情也会偷悦许多。难怪唐夫人会把这个地方当作心灵的小港湾。哼,等我的不停赚了钱,我也在国主府后头修一个这样的别苑石路尽头,便是一扇半开的雕花木门,晶莹的珠帘垂在微风里叮叮摇动我的手穿过珠帘,在门板上轻叩了两下:“唐夫人进来吧,我在里头呢。”唐夫人的声音跟平时没两样撩起珠帘进了屋内,绕过一扇琉璃屏风,便见唐夫人正独自坐在窗下的卧榻上,面前的木几上摆了一面圆镜,几个花花绿绿的木匣子散在旁边要喝茶自己倒。”她拿过一个木匣摆弄着,也不看我,懒懒道,“茶壶在那边。
我在这里时,都是一个人,从不让下人来服侍。”
跟我印象中的唐夫人不太一样,珠光宝气,锦衣华服,雷厉风行,所有的专属标签都看不到,此刻的她只穿了件连花纹都没有的淡蓝绸裙,长发懒懒地挽了个髻拖在脑后身上不见任何首饰,脸上也未施粉黛,我必须怀疑她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浑身的无我坐到她对面,镜子后的她,哪怕年过四句,脂粉不沾,依然花容月貌。午后的光线从窗外氤进来,更显得她肤白若脂,毫无瑕疵,说她四十岁,倒不如说二十七八更贴切,比我上次见她好像又年轻了不少,可见上天对这个女人算是特别的厚待了。
不让下人来是对的。”我笑笑,“你这副尊容怕是要吓到他们。
你老远来一趟就为嘲笑本夫人么?”她白我一眼,继续摆弄她的木匣子,“梳妆打扮,也要心情你这样的铁娘子,应该不太容易受制于情绪吧。”我说,“若真能让你的心情如此不堪,想必这是件天大天大的事她伸出手指,抚着自己的眼角,摇头道:“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可不是你唐夫人该发愁的事儿啊。”我心中更是不解了,“你不开心,是因为觉得自己老了?
“本夫人又岂是如此肤浅之人。我感叹的,只是时间太快。一转眼,结婚生子转眼,夫妻永诀,再一转眼,稚子成人。我的年华,就这样消去了。”她的目光越过镜子投到我脸上,“倒是你,两个娃的娘,偏偏还是一张十八九岁的脸孔,年轻得跟妖精我扑味一笑,挤眼道:“我要真是妖精咋办?
害人的才是妖精。你年轻,孩子还小,可终有一日,也会鸡皮鹤发,红颜不再。
她漫不经心道,从木匣里取出一张裁成椭圆形的丝帕来,展开在手里,“我倒是奉劝你句,孩子归孩子,也别太亏待了自己。谁知将来会不会养出个不顺心的货。
我笑而不语,话说到这儿,我也明白了八九分,只怕是那位娇生惯养的唐公子惹恼了亲娘,母子俩正为这事怄气呢。我也不多问,只看着她手里的丝帕,真是奇怪啊,好好的帕子,上头比照着眼鼻口的位置剪了四个洞,跟咱们平时用的面膜倒有几分相似。
“这是啥呀?怎的还截了四个洞?”我问她。
“面敷。”她举起丝帕,做了个往脸上盖的动作,“说女子用这个数脸,可减去皱纹青春常驻面敷?!不就是咱们的面膜么…看来不论时间地点,人类对青春与美的追求是从来不会变的我指着那块“面敷”问:“好用么?
我也就用了三两次。你知我平日里事多人忙,少有时间照镜子,偶尔一看,仿佛是年轻了些。”她对着镜子来回转了转脸,“你觉得如何?”
确实看不出马上是要当婆婆的人。”我半认真半调侃,莫非我刚才初见她,觉得她比之前年轻了些并非错觉,而是这个什么面敷的功劳这话说的,活像你家小子将来不娶亲似的。”她将面敷放回木匣里,“我历来对这些女人家用的东西不太上心,也是听那些专注于折腾胭脂水粉的夫人们说这玩意儿有极大的妙处,又见她们个个确实比从前好看了,才遣人去北坊的诡肆买了回来。你若喜欢,也带些回去用北坊的诡肆?可是那专门售卖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地方?”我将装着面敷的木匣拿过来,光滑古朴的盒面上泛着优雅的光,盒面上的右下角,刻了三个娟丽秀美的红字—挽朱颜,旁边还刻了一朵细致的白海棠。一个盒子,搞得像个艺术品,且不说里头装的东西如何,光这个卖相就能赚来无数阔太太的银子了吧。
“正是那里。”唐夫人点头,“你没去过诡肆?”
直想去,但总是被大大小小的事情缠住,何况听说此地颇为偏远,来去很是不便。”别说诡肆了,我来鱼门国也近两三个月了,还从未去过北坊。胖三斤说,北坊跟其余三坊有所不同,不但地处偏远,天气阴寒,住的居民也是干奇百怪,经常能在北坊的街头看见长着两个脑袋的矮人族卖艺,又或者骑着一头三足巨蟾打家劫舍的强盗,各种的歪瓜裂枣、鱼龙混杂。虽然也是四坊之一,但东坊有国主坐镇,西坊有官府赢立,南坊也有低调神秘的天衣侯掌事,三坊同气连枝,秩序井然,百姓安乐。唯有北坊,像个弃儿,没爹没妈,顽劣地存在着,之前历任国主在去过一两回后都对此地敬而远之连聂巧人这般的人物都对这个地方颇有忌讳,除非有北坊的人来官府告状,他极少主动往那里去。总之,那不是个适宜玩耍的好地方。
“不只偏远,还常有凶险之事。”唐夫人道,“那里住的多是跟咱们不一样的家伙样貌奇特丑陋也还罢了,居然还有爱吃生肉的野蛮之徒,打架斗殴的场面简直家常便饭。
你身为国主,早晚也是要去看看的,且带上一百二十万的小心我竟不知一个北坊还有这么险恶的背景。”我笑笑,“你这么一讲,我就更想去了。尤其是你们说的诡肆,听说那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说着,我的目光落到木匣上,又道:“不过,一个在你们口中如此粗鄙暴力的地方,居然能买到这般细致美丽的物事,也算是稀奇了。
“北坊本就是出怪胎刁民的地方。”唐夫人像是被戳中了怒点,不禁恨恨道,言毕又觉得失态,吸了口气平复心情,说,“我只在年轻时随我爹,也就是章儿的爷爷去过北坊,为那里修造了几条大路,建了些房舍与庙宇。这回若不是亲见那几个女人用了面敷确实有效,我也懒得派人去那穷山恶水之地。听派去的小厮说,出售这面敷的店子就叫·挽朱颜’,在诡肆里一间极小的铺面里,掌柜的是个年轻女子,模样倒是好看的只是脾气不大好,对衣食父母也很不客气,谁与她砍价,她就拿脏水把谁泼出来,据说有一次还把一个客人打伤了。还说‘挽朱颜’只在夜晚营业,天亮前必关门,雷打不动。
我听了就上火,纵是天界神灵,也该对人客气些,何况还是打开门做生意。虽说这面敷还不错,但我是不打算再买了,世上可没有花钱还得受气的道理。该老的,终是要老去强留无用。我一边听她说,一边小心地拈起一张面敷细看,它跟我用过的面膜的最大区别是,它是干的,没有任何所谓的保湿液体在里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干的面膜,我侧过身子借着斜人的光线再看,不知是眼花还是光线偶然的反射,这块素白的丝帕上似乎流过层五颜六色的光,转眼即逝,捧它在手中,说不出的绵软滑腻,让人不忍抛开。
诡肆,挽朱颜……必须要去逛逛!大激发我的好奇心了!
“喜欢就拿去吧。”唐夫人也调侃道,“你还年轻,若从现在开始下工夫,到了我这个年纪,只怕看上去还是豆蔻年华。”
我真的不好意思跟她讲我已经是千岁老妖怪了,但我依然把木匣盖好,笑嘻嘻地跟她道谢:“那就却之不恭了。多不好意思呀,你看,本来我是来给你送礼的,现在搞成你送我东西唐夫人一笑:“我倒是好奇一国之主送来了什么金贵的贺礼,一个连自己的府邸都无钱修葺的人……啧啧。
唉,这是在嘲笑我穷吗?你知道我在忘川的不停里藏了多少金子多少现金多少房产证吗?!你知道我两个娃出生那天我还中了两亿的彩票吗?!我我……好吧,我在鱼门国是挺穷的。
以上的话我拼命忍住了,看在她帮我免费翻新府邸的分上,不跟她吵礼物倒不金贵,不过是你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我拿出擦得发亮的瓷瓶,上头还绑着一条喜庆的红绸带,“这是我从外头带来的,茶叶。”
“瓶子倒是讨喜。”她拿过去,拔开瓶上的木塞,放到鼻下轻轻一嗅,“气味淡雅中有醇厚,清甜里又微带苦涩,还不错,不过还是不能同我府中各种顶级好茶相比啊死女人,给我点面子就像能老十岁似的“你这话差了。外头’的茶,跟这里的茶,终是不同的。你尝过便知其中奥妙了我笑笑,话锋一转,“话说,你知道外头’是怎样的世界么?
这一直是我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这个存在于龙域之中的人的国度,与世隔绝,自成一派,外头的人无法轻易进入,里头的人要出去得通过什么“龙门”,究竟是谁创造了这样一个地界,唐夫人他们的祖辈又是怎样来到这里的,我一点眉目都没有。胖三斤那个死人除了给我念菜谱什么都不肯讲。
唐夫人将瓷瓶重新塞好,眼中浮出淡淡的迷惘:“外头?我不知。我出生、长大都在这里,这里就是我所有的世界。”
“你从没想过去‘外头’看看?”我又问她沉默片刻,道:“还是想过的,我知道在鱼门国之外,还有另一个更大的世界。从祖辈们留下的典籍札记里,都有关于外头的描述。可是,出去并非易事,何况就我所知,这外头的世界,跟咱们这里也差不了多少,无非是更大更广人更多一些,既是如此我又何苦费那心思去一个跟鱼门国差不多的地方呢。”她顿了顿,又道:“我虽不知外头究竟有多大,可咱这鱼门国,也并非你我所想象的那般小。说不定,比外头的世界还这话从何说起?”我一愣,虽然至今未能得知鱼门国准确的疆域,但也知此地不过弹丸,说来说去也就只有四坊罢了,虽称为国,我看撑死也就是一个省的大小,唐夫人说出这样的话,不知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还是有别的凭据“你以为,鱼门国就只有四坊存在?”她反问。
不是这样么?”我说,“我初来乍到,确实只看到这么多。”
你可听过,东居国主西居官,天衣侯人独坐南?”她又问。
下一句呢坊同筑乌川上。”
“这便是了。”唐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四坊近在眼前,却无人知道鸟尽头在何处。”
鸟川?”我糊涂了,鱼门国之外皆是海域,国内却不是海,而是河水么?
四坊同筑乌川上,不是说四坊建在水上,而是咱们这里,是鸟川的起点。”唐夫人拿手指沾了点冷茶,在几上画出一条蜿蜒的线,“鸟川的入口,就在北坊。很少有人离开四坊沿乌川而去,因为不敢。对我们而言,四坊是踏实而安全的家,而鸟川却会把人带入未可知的险境。传说乌川通往炼狱之地,毒瘴漫天、凶怪出没,祖辈们告诫我们生都不可踏足乌川。你也知我唐家以修造为业,走南闯北的时候多,听过见过的事儿也多,我爹说过,鱼门国怕是不止四坊这一块儿地方,鸟川尽头,只怕大有玄机。多年来,也有那好奇的胆大的,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的人,怀着各自的目的,乘船沿鸟川而下,只可惜,未听说有谁再回来。
这一趟没白来啊,北坊、诡肆、鸟川,一个比一个有趣我正欲多打听一些,唐夫人却忽然又有了怒气,柳眉竖起,一拍茶几:“所以说近墨者黑,挨着那鸟川的北坊,难怪出不了好山好水好人!
看她那怒从心底起的模样,我想了想,笑问:“你将自己关到这赏心苑里生闷气的原因,怕是被一个来自北坊的人惹到了吧唐夫人到底被戳中了心事。你也是当娘亲的人,耗去年华,辛辛苦苦将儿子养大成人,凡事只想他好,从无心。”她的眉头深重而无奈地扭结起来,“可到头来,偏就是这块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捧在心上的宝,却连你的一句劝诚都视为毒药,换作是你,可会寒心?
总算要说到主题了,对于一个正在拼命压抑愤怒的母亲,还是唐夫人这样的一位铁血女汉子,想要从她嘴里得到真相并开解她,不能刻意去问,唯一的力法就是跟她闲聊不露痕迹地往我想知道的地方引。
你该不是劝你儿子不要娶那个姑娘吧?”我哈一笑。
唐夫人瞪着我:“你这个家伙,像是什么都能看穿呢。”
“我猜对啦?”我没心没肺地给自己鼓掌,“就我所知,一个母亲情绪最不稳定的时期、就是在儿女成家的时候。因为她们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马上就要被别人抢走了。我还知道好多准婆婆因为这种对未来儿媳的敌意千方百计地挑毛病,不知搅黄了多少好姻缘。
这就是你猜错了。”唐夫人白我一眼,“我唐稳怎么说也是个人物,独撑家业见多识广,岂能将那些凡俗妇人的胸襟气度与我相比我笑问:“那你跟我说说,你对这个准儿媳究竟有哪里不满?家室不够显赫配不上“我自己也是出身寒门,怎会为这个嫌弃他人。”唐夫人皱眉,“那女子,是北坊这还不是嫌弃人家的家室?”我哼了一声,“我也算有些阅历的人,常跟我家两个小魔怪说,这世上,再好的地方也有坏人,再坏的地方也有好人,不可一概而论。那北坊虽被你们说的凶险万分,可也未见得那里来的都是不堪之徒。
唐夫人听罢,怒气似有一丝缓解,道:“是否不堪,我如今尚不得定论。但此女无父无母,来历不明,论脾性,非贤良淑德,论品貌,毫无可赏之处,在北坊又干的是造孽的营生。且章儿说与她相识不过一载,这么短的时间,怎能看清一个人的底细,莫说娶为妻室,就算是做个寻常朋友,都还不到可以交心的火候哪!”
唐公子的真容我是没见过,上次来时,他还是个没正脸的怪物呢,但唐夫人如此貌美,想来生出的儿子也不会太差,长相不差,家室又显赫,确实没道理会爱上一个被描述得这么差的姑娘,如果唐夫人的描述够客观的话消消气消消气。我看你是真被气晕了。”我起身,拿过瓷瓶走到另一边,亲手给唐夫人泡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尝尝我的贺礼,挺败火的唐夫人端起茶杯,直接就灌了一大口,真像是要浇灭心头那把火似的。接下来,幸好我闪避及时,不然就要被喷一脸茶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