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迅速低下头去,额头上,鼻子上瞬间就冒出了一片冷汗。
国公夫人说完,又端着她那张常年一个表情都没有的冰脸转过了头,跟在了太后凤驾后。
这厢皇帝急步进了东宫,就听到大皇子在里面说着什么,闻声他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等到他一进到内门,里面的声音就止了。
一大堆高呼万岁的。
皇帝挥袖,看向那从床上跪到了地上的大皇子。
“起。”
皇帝看着他坦露在外的肩头一片血腥,还未包扎,扫视了一眼就冷冷地道。
他心情着实是有些不快的。
他刚跟礼部的人在议明天祭祀之事,一出来就听闻东宫出事,急步赶来见东宫确是受伤,但小命看起来还是无碍,他这心头是又恼又怒之余,又隐隐松了口气。
“朕刚和礼部的人商议完事情,出殿就听到你受伤了,怎么回事?”皇帝勉强地给了大皇子一个他为何现在才来的解释。
“儿臣在路上遭遇了强贼,受了点伤,惹父皇担扰,是儿臣的不是。”太子微微笑了起来。
“国公夫人都听说了,现已进宫来了,说给你带了救命药过来。”皇帝淡道。
“舅母自来疼我若命…”太子叹道,“劳她费心了。”
皇帝冷冷地看着这个心眼不知道长了多少个的儿子。
国公夫人都知道从国公府进宫来了,他现在才知道过来,太子倒是好心境,对着他还说是儿臣的不是。
皇帝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大皇子的就是他这份口不对心的禀性,明明讥嘲他连国公夫人都不如,还偏要说什么儿臣的不是,一见到他,他这儿子就能堵得他全身都不舒坦。
见皇帝不说话,太子轻咳了一声,垂下眼自行替自己包扎了起来。
他娘死了,又是个爹不疼的,一旦这命还活着,也只好自个儿疼惜自个儿一点,多活一日就是一日。
见他不开口,皇帝也就坐在那不动,且也一言不发。
外面传来了大后驾到的声音后,他方才站了起来,勉强朝太子道,“收拾好了就出来见你皇祖母罢。”
“是,儿臣遵旨。”太子脸上又扬起了良善的笑。
一等他出了门,他脸上的笑容便止在了脸上,眼中的冰寒如同刚才皇帝看他一般一致。
“乐桑,替我着衣。”太子站了起来。
“您再吃了这药罢,二夫人道这是清血中的余毒的,说大夫人说于解药不冲。”乐桑说完就把那药盒子打开,捏了那清香扑鼻的药丸,不由分说就塞进了他的口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这一化完还口齿留香。
太子还咂了咂嘴,嘴角又翘了起来,“还是我大舅母好。”
经常给一送一的,他母后都没这么欢喜他。
太子一出来给太后请安,俞太后慈爱地朝他点头,“起身罢,哀家刚刚才听说你父皇说你路上被贼人惊扰了,现在见到你知道你没事,哀家也放心了。”
说着满目的疑惑看向齐国公府的国公夫人,道,“国公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哀家刚刚听你说话的意思好像是太子危在旦夕似的,你是从哪得的消息啊?”
“许是妾身听错了。”国公夫人漠然地道。
“听错了?”太后满脸的不解,转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皇帝,“皇儿,哀家这一辈子都呆在宫里,这外面的事也不懂,不过,太子的事是可能听错的?”
皇帝笑了笑,抬眼朝他母后看去。
俞太后看着儿子嘴边的笑,却冰冷的眼,若无其事地垂下眼,拿帕擦了擦嘴。
太子出事,理应他是这宫里第一个知道的,想来按太子的为人,他一进宫就会差人来报,但他是跟礼部的人议完事出了殿才被人告知,可想而知,到底是谁拦了那些胆大包天的人不进来通报。
而那些个胆大包天的人里,还包括侍候了他半生的大太监。
他母后跟皇后,现在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想把太子就这么给处绝完了,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皇帝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顺着她们了,所以一个两个都要把他当傻皇帝对待了。
“国公夫人有心了,太子既然没事,你就出宫罢。”皇帝朝国公夫人说完,才回了之前太后的话,只见他朝太后看去,拿过她手中的帕子仔细地替她擦了擦嘴角,然后淡淡道,“明日就是父皇的祭辰,朕以为就是天塌了您都会在宫里给父皇焚香诵经呢,想来也是太子之事烦忧了您,是太子的不是,回头朕就让太子给您陪不是去,您现下就回宫去罢,莫让太子这个不孝孙子担忧了您给父皇诵经。”
“唉…”俞太后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又看向太子,关切地道,“你没事就好,这样祖母也放心了。”
太子微笑点头,“请祖母放心,孙儿一点事没有,如父皇所说,是孙儿惊忧了皇祖母,孙儿先在这里就给祖母赔不是了。”
说着又是跪了下去,痛快地给他这个恨不得他死的皇祖母磕了个头。
国公夫人从宫里出来回了国公府,她带走的一百家卫,剩了不到一半。
二夫人走了暗道去送药,倒是毫发无损回了国公府。
这时候齐老太君也是醒了过来,一听说皇宫里的外孙已经没事,又是哭着睡了过去。
谢慧齐眼看着下午人都回来了,老祖宗也没事了,就放松地昏了过去。
国公夫人拿手一探她的额头,发现这个脸色惨白的媳妇额头烫得烧手,赶紧叫了大夫过来,一顿药猛灌下去,到了傍晚这小姑娘居然醒了过来,说要回家。
国公夫人都有些恼了,对着那一醒来就下床过来见她说要回去的人冷冰冰地道,“歇着,要回也是你好了再回的事。”
谢慧齐无奈道,“伯娘,我是真没事了,我若是不回去,家里两个小的就要闹翻天了。”
国公夫人皱了皱眉。
“是真的会闹翻天的,伯娘。”谢慧齐一想小二郎若是没见到她,肯定是又闹了起来,恐怕又是拿刀又是要离家出走找她的,这两样事一桩都少不了,大郎呢?大郎平时肯定会管着弟弟,而这个时候,他也只会背了包袱默默地跟在弟弟后面,他是不明着闹,但他这份连后路都算计过了的阴着闹比二郎还狠。
国公夫人迟疑着,本来想说把两个小的接回来,但一想,这一次太子出事,不管是去接应太子的还是国公府护她去宫里的那些家卫死伤了近一半,她跟弟媳这两天都得处置这些人的事情,这国公府也是阴气冲天,下面的事也是一桩都还没解决完,实在不适合小孩子这时候来这府里…
她看向谢慧齐,“真没事了?”
“伯娘,孩儿没事了。”一听她可能放人,谢慧齐赶紧摇头。
“我让家丁送你回去。”府里实在事多,见她非要走,齐母这次也没再说道什么了,起身就去亲自点了十个她信得过的人跟着小姑娘回去,又让她带走了一个大夫。
“缺什么派人来府里拿。”谢慧齐走时,她仅说道了这么一句。
谢慧齐朝她笑着点头,给她徐徐道了个万福。
看着已经干净美貌了的小姑娘给她微笑行礼,国公夫人觉得她这冰冷了一天的心好像稍稍好了一点,目送着她上了轿远去。
谢慧齐一走,大管家的就来报,“夫人,齐昱受了重伤被拦在西直门出不来,大夫也进不去,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等到晚上,人就更出不来了,齐昱就只能死在里头了。
第三更在十点去了。
提前跟早睡的同学说晚安。
还有,多谢以下同学:
米虫宅蛹扔了一个地雷
“怎么办?”国公夫人冷冷地道,“杀进去。”
他们既然敢留。
他们当然敢杀。
国公府一片杀气冲天,谢慧齐这时赶了回去。
果不出她所料,她在赶回的路上遇上了背着包袱的大郎牵着二郎…
谢慧齐一等下人把他们抱到马车上,什么话也没说,一人一个巴掌就挥向背去。
“啪”“啪”两声巨响,响得马车外面檐上的蔡婆子拿着对掌对着老天拜。
马车内,谢慧齐拍完两巴掌还不解气,又去掐他的手,气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你们是不是想气死我啊?啊,是不是?”
二郎被她打了一巴掌本来还没吭气,听到她连连说是不是想气死她,他也恼了,扯着喉咙红着脸跟她吼,“你还不要我们呢,说好了的不会不要,你个…”
“你再说?”谢慧齐咬牙看着他。
二郎缩了缩脖子,把“小骗子”三字咽了下去,红着脖子狠狠地偏过头。
他决定讨厌他阿姐!
至少得三天不跟她说一句话。
“你也胡闹。”谢慧齐看向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大弟弟。
大郎这时候突然伸出手,摸向了她的额角,伸向了她故意拉下来了点头发拦着的撞伤位置。
“你疼不?”大郎静静问。
只不过三个字,谢慧齐就红了眼,抓过大郎的手握在手里,勉强笑道,“阿姐不疼,是阿姐在马车里没坐好,磕着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嗯。”谢晋平点点头,没再说了。
她既然不想说,那他就不问了。
这时候二郎见到他阿姐出事了,拿眼角不断瞄她,见她逮着了他的眼睛还瞪他,他更是不痛快极了。
饶是如此,在他阿姐闭上眼睛后,他悄悄地吐了口水到手上,就往她头上擦。
阿姐上了药,就不会疼了。
筋疲力尽的谢慧齐知道是他在动,但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睁眼了。
谢天谢地,太子没事,国公府没事,弟弟们也没事…
没事就好。
谢慧齐直到三月的初十,才接到了齐国公府的人的报信,说长公子回来了。
又过了两天,国公府那边来了消息,说让她带着弟弟们过去一趟,说老祖宗想她了。
谢慧齐麻时溜地带着两个穿了新做的春衫的弟弟去了国公府,她自个儿身上也是穿了新裳,一家人体体面面的,站一块那如画一般的风景绝没有辜负他们爹娘给的好容貌。
谢大姑娘还是特地收拾了一番的,她倒不是为了故意讨她那长公子哥哥欢心,而是实在怕了她上次的装扮又传到了他的耳里。
她那样子,可是在太子那里过了眼的。
若是给他丢人了,她也真是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现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去刷一下存在感,把绝对真实的面目好好露一露。
这厢齐君昀回来了两天,两天进出宫里不停,他也没作甚,只是进宫陪皇帝闲话点家常,对于太子出事之事,一字未提。
也没提起他齐国公府家兵为护太子死亡数百之事。
他就跟皇帝说点这次去东北的所见的乡野之事,跟皇帝说说他会了几个隐士吟诗作画之类的小事。
皇帝也不时时见他,他就去了皇帝允许他去的藏经阁一坐就坐半天,如同以前一样,到点了就出宫。
但也就这两天,太后,皇后娘家的俞家出了事,俞家的大爷,也就是皇后的亲哥哥,当今的国舅爷俞绪在府中暴毙。
举朝皆惊。
连皇帝都吓了一跳,急急谴了太医和近侍入了俞府。
当天齐长公子从藏经阁回了国公府,一如往常般看书练字处理府中的公务,到了时辰就去青阳院陪祖母用膳,等到老祖母说想小姑娘了,他也点了头,“那明个儿让她来罢。”
谢慧齐就这么被知会了一会,带着弟弟们来了。
齐君昀一见到貌美的谢大姑娘,在她行过礼后,朝她颔了颔首,转身朝谢家两个弟弟淡淡开了口,“功课习得如何?”
大郎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地禀了。
齐君昀听着,也没看她,手朝里一挥,让她进去。
谢慧齐忙跑过了里屋去看齐老祖宗。
齐老祖宗这时候正在里头的屋子睡得香甜,孙子回来,万事无忧,好久没睡过一觉踏实觉了的她这几天睡得格外的香甜。
尤其一想俞家还死了人,在睡梦中她都是笑着的。
谢慧齐看老祖宗睡得甚是香甜,甜得嘴角的笑都那么满足,看老人家睡的质量这么好,她看得都有些想发笑,但也惟恐搅了老人家的觉,又轻轻地退出了床榻之处。
“姑娘,您外头坐,”丫鬟打了帘子悄声道,“有奴婢在守着,您放心,老祖宗一醒,我就过来叫您。”
“嗯。”谢慧齐朝她颔首。
她一出了里屋,刚踩进隔着里外屋的那一小道走道,就听外面的二郎在跟他们的世兄道,“世兄不知道,阿姐凶得很,我说她做错了事,说话不算话,我不理她两天已是我好了吧?可她更凶,我叫了她阿姐她都不应,前天我叫她她才应我,才开始叫我阿弟呢,脾气坏得很呢,蛮不讲理的!”
谢慧齐一听这调皮鬼背着她的面就说她的坏话告她的黑状,哭笑不得,走出去就板着脸问那调皮鬼,“谁不讲理了?”
二郎没想他背后说坏话的时候人就出现了,吓了好大的一跳,“喝”了一声就躲到了他大兄的背后去了,紧张地抓着他哥哥背后的衣裳,把脑袋都埋到背上去了。
大郎无奈地摇摇头。
二郎还是让阿姐跟他宠坏了,他是打也打不怕,训也训不服。
谢慧齐见他还敢躲,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正要上前说话,就看齐家哥哥看着她,眼睛依旧深得不见底。
“齐家哥哥。”谢慧齐苦着脸,朝他福了个礼。
齐君昀没说话,在椅子边的桌面上敲了下手,不等谢慧齐说话,齐大就躬身道,“姑娘您过来坐。”
谢慧齐也没多礼,快步朝齐家哥哥示意她坐的椅子上坐过去了,路中看到小二郎还偷偷瞧她,便凌厉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二郎又缩回了脑袋。
她一坐下,就有丫鬟婆子快快送上了茶水。
“瘦了些,”齐君昀朝坐下的小姑娘淡淡道,“大夫怎么说的?”
齐国公府给她的大夫一直住在宅子里,天天替她把脉,谢慧齐是再知道不过自己的身体了,“好得很,大夫说我好好养一段时日,这脸上的肉就又可长出来了。”
她确实没什么大事,就是累狠了点,确实是好生养一会就好了。
她最近也是不敢累着自己了,每天都是吃吃喝喝没有怎么动弹。
她倒是再好不过,就是好长一段时日没见齐昱了,她差人过来打听过几次,都说齐昱重伤下不了床,一直都没好。
“哥哥,齐昱怎么样了?”趁着机会,谢慧齐赶紧问。
这时候大郎二郎也看向齐君昀。
齐昱对他们非常好,齐昱在家的时候还教他们学问武艺,两个儿郎听他受了重伤都很挂念他。
“胸口受了伤,还需将养一段时日,等到夏日我再让他回你家去当差。”齐君昀淡道。
谢慧齐这可不是来讨人的,听了这话脸也是红了,“齐家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齐君昀见她脸红,嘴角翘了翘。
这时候外面来了下人,说是二夫人要叫谢家小郎去她那拿一下她给小郎找的书…
“阿姐,我带阿弟过去找二婶。”大郎听了话之后不等谢慧齐发话就道。
他知道二郎上次来国公府托二婶找的书是为他找的。
谢慧齐想了想,就应了。
他们一走,谢慧齐这才发现屋子现在就他们两人了。
她往外瞧了瞧,回过头有些纳闷地问齐君昀,“哥哥,伯娘呢?”
她每次来,伯娘都是在老祖宗这里的。
“去俞家了。”齐君昀倚着椅子懒懒地道,伸出手摸了摸昨晚看了半夜书有些发僵的脖子。
“啊?”一听俞家,谢慧齐呆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把头转过去看人。
齐君昀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淡道,“俞家的大爷死了,我母亲过去看一看。”
好歹也同是国戚,也是世交,俞家的顶梁柱死了,是要过去瞧一瞧的。
谢慧齐一听是俞家的大爷死了,失声道,“真的?”
见她脸色都变了,齐君昀嘴角扬了扬,点了下头。
“怎么死的?”
齐君昀没说话,没告诉小姑娘俞家大爷是死在美人床上的,仅淡道,“说是突然暴毙而亡。”
见她听完握着嘴,眼睛骨碌碌地转,齐君昀看着她道,“那位俞八爷这次应该会从古岑来京奔丧。”
听到这话,谢慧齐本在转着的眼睛定了下来,然后她愣愣地回过头看着他…
“俞八爷?”谢慧齐都有些发傻了,“他会来京奔丧?”
“嗯,他之前几年回了俞家老族古岑…”齐君昀淡淡道,“现在俞家大爷去逝,俞家老族的子弟应是都会来京奔丧,想来他也会来罢。”
谢慧齐一直当那个污她母亲之人还在京里,没想,他居然已经不在了。
但很快就要来了。
她之前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人是怕她连以卵击石的力量都没有,寻仇不过是带着大郎二郎一道找死,现在被人提起,加之之前俞家大爷所死之事,她一下子就觉得脑袋里有个洞就开了…
“齐家哥哥…”她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这时候就是齐大都退出去了,她还是特别小声地问了一句,“是要出事了吗?”
谢侯府里侯夫人死了,她的伯父已经跟苗家下了聘礼了,婚事就在下个月,而这时候俞家的大爷突然就死了,谢慧齐不得不去想,这世上可能没有这么巧的事。
“是要出事了?”齐君昀拿这话念了一遍,玩味地笑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淡笑着道,“我的小姑娘,是已经出事了。”
各位晚安。
谢慧齐被他这么一说,浑身麻得一抖,但她还来不及说道什么,他的手就伸了回去。
她倒是有些不敢看他了,连忙收回眼。
齐君昀摸了摸指尖,轻抿了口茶,又朝她道,“太子遇刺之事,你做得甚好。”
谢慧齐这垂着头不敢抬头,心道自己活两世的人,被一个小年轻调戏,居然臊得不敢抬头见人…
自古以来还真是被调戏的都没有主动调戏的人有底气。
“太子赏了你些东西,我让人放在给你腾出来的库房了,得空你去看看。”
谢慧齐又是点头。
“慧齐…”齐君昀又淡叫了她一声。
谢慧齐被缺了“妹妹”两的叫法叫得胆颤心惊地抬起了头。
“抬着头说话。”齐君昀淡淡地道,没事人一般。
谢慧齐咽了咽口水,“知道了。”
齐君昀轻嗯了一声,略一思索又道,“母亲去了俞家,二婶这几日也是可能要去俞家帮忙,这几天你就留在府中,书院的先生这几日也会来府,大郎他们的功课有他们看着也妥当,我正巧也要考校一下他们的功课,你看如何?”
“你来考校?”谢慧齐有些吃惊。
谢慧齐当下就点了头,“知道了。”
她没有多作他想就应了声,有齐国公府从小就出了名学富天下的长公子亲自考校,这就是她身为他未婚妻平时都没脸敢求的事。
本来有齐家书院的先生教导她就觉得已经够了。
谢家姐弟要在国公府里住下来,管事的又是一通忙碌,所幸谢慧齐身边的小红小绿都提做了大丫鬟,她们自小在国公府长大,有着她们的收拾,谢慧齐倒也不用烦琐事了。
她现下最烦的,莫过于国公府庶姑娘们的婚事了。
国公府出事,她一连十几天都没来,这事也暂且搁浅了,下午一等跟齐老祖母闲谈的时候,她就提起了此事,也得知了国公府出事向南院那边也有人作妖,被二婶收拾了一顿,有几个丫鬟小厮也就这么没了。
“好好待他们,还是不听话,唉…”齐老太君说到向南院那边出了内奸也是直叹气。
谢慧齐也是知道国公府里的奴婢都是家奴,这家奴且每月都要领不少的月银,也是一般侯爵家的两三倍去了,她以前身在谢家侯府,所知道的侯府月银也不过国公府下人的三分之一,齐国公府给下人发的月银往宫里去比,怕都是只高不下,说国公府厚待奴婢也确是不为过。
“二婶处置妥当了就好,您就别放在心上了。”谢慧齐忙安慰。
“我倒不放在心上,”齐老太君毕竟是在国公府活了一辈子的老人,高高在上了一辈子,被人侍候了一辈子,也就对身边侍候她久了的几个下人有点特殊感情,别的下人在她眼里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下人,所做错了那就全是他们的不是,是打是杀都不为过,她扁扁嘴,“就是让他们好吃好喝的还不忘给主子添麻烦,这种人还是少养点好。”
所以二媳妇说要减那些丫头们身边的丫鬟,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她身边也有人侍候,少点也行。
谢慧齐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劲,旁边伺候老祖宗的大丫鬟倚佩小心地看了老祖宗一眼,见老祖宗只顾着捡眼前姑娘剥好的花生吃,便轻声朝谢慧齐道,“二夫人说府里的奴婢太多了,要送一些出去。”
就是连世奴,不好的也要挑出去送了。
国公府不卖奴婢,只是连同卖身契一同送出去。
现在府里人心惶惶,众多的奴婢现下都怕真被送出去了。
这出去的日子好过不好过,不少人都是知道的。
而国公府的日子再不好过,一身四季每季有两身新衣裳,吃得再差每人碗里都是能见油荤的,月银再少的下等丫鬟也有小半贯铜钱去了,那就是京郊的菜农一家人起早贪黑忙个不停也只能挣到的数。
出去了,这日子未必有府里一半的好。
这外面的普通人家里,就是好人家也是要十天半月的才能见顿荤食,岂是能与这国公府里头的日子比的。
府里的下人,越是下等的越是爱在别人都不知道的背后说道主子们两句,可到了真正决定要决定他们是否出府的时候,一个个比谁都不安。
有些人甚至都求到老祖宗院里的下人身上来了。
可就老祖宗院里的下人,就是伺候了老祖宗好几年的倚佩都不敢说自己这次会不会被二夫人送出去,她自忖自己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但也是不安得很。
她是一万个想留在国公府的,国公府再不好,她只要再等两年,一等年纪过了十八,府里管事的做主给她在府里挑个好一点的世仆,然后就去庄子做事,只要人不是懒的,做个几年,就会有几亩薄田,攒个几十上百两银的也不成问题,做得好了,主子还会让他们的孩子去庄院的学堂念学,念得好的,还会给脱了奴籍科考当官,这是主子给铺的路,外面的平民百姓就是求一辈子都求不出这么条路来,她万万不想被送出府去,然后找个一年都积攒不了几个铜子的农户嫁了,一辈子怎么盼都盼不到个头出来。
倚佩是家奴,她父母也是,这几天她爹娘都是在屋中暗暗抹泪,生怕一家人就这么被打发出去了。
他们若是被打发出去了,这些年房里头藏的银钱也不是他们的,是带不出去的。
现在除了管事的,府里没一个不怕的,倚佩看谢家姑娘是个心软的,见老祖宗也像是不在乎这事一样,还是鼓足着勇气把话说了出来。
谢慧齐一听,一时也是没领会过来倚佩话中的意思,她本人是个觉得国公府下人确实过多的人,一出去,三四十个下人随便一吆喝就全跑出来了,主子没几个,下人好几百个,这些人若是家丁家将,撑府里底气的,养着就养着了,可一大堆下人,一个走廊扫地的都有专门的早中午三个,实在也是有点过于奢侈了。
就是府里不被主母看重的庶姑娘们,身边也都是有大小四个丫鬟的份例。
当然,国公府养得起,养着就是。
但国公府的主子觉得不需养这么多,不养也挺好。
谢慧齐觉得这事好,便点头道,“挺好的。”
她琢磨着能省不少钱呢。
尽管国公府不需要省着花,但能省的省下,多大快人心?
谢家大姑娘苦日子过习惯了,对于能省钱的事都热爱无比,所以对二夫人的这举措再赞同不过了。
见谢家姑娘点头,一脸的赞成,大丫鬟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不能再多嘴,低下头黯然地退到一边去了。
当晚国公夫人很晚才回,晚上的晚膳带着谢晋平跟谢晋庆出去了的齐君昀也没回来,谢慧齐一直在等着他们,没想先等到了国公夫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