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慧齐颇有点破罐破摔地说完实话,脸就垮了下来。
这下可好,露真面目了吧?要招人讨厌了吧?
但她等了一会,见齐家哥哥也没说话,他人还没事人一样地继续往前走,谢慧齐愣了好大的一下,又连忙赶了上去。
她毕竟也不是傻的,齐长公子这时候有没有生气她还是看得出来了,这个时候又见跟在他们后面的一群下人也离他们离得远了,谢家姑娘这胆子又迅速猛涨,凑过去有点腆着脸讨好地笑道,“齐家哥哥啊,您不生气吧?”
齐君昀见她又凑了上来,回首看了她一眼,见她尴尬地朝他笑个不停,淡道,“这玉佩换到京城里,能值四五千两。”
“当得少了?”谢慧齐试探地接了一句嘴。
这时候胆子倒是大了。
齐君昀摇摇头,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在她的头发上揉了两下。
这下,谢慧齐整个人都没动了。
这,这,这…
这好像过线了吧?
谢慧齐觉得有哪完全不对劲了。
齐君昀走了几步,见她有点怯怯地看着他,也不敢再跟上他了,也知道他刚才吓着了她,想了想就回过了身。
他朝她走去的时候朝后方浅颔了下首,后方的侍卫仆从见此恭敬地垂头弯腰又往后退了十几步。
这时齐君昀走到了谢慧齐的面前,看着因他走到面前就拘束不已,很是不安的小姑娘,想着她到底年纪小,他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世兄,语气也放缓了一些,“今天来是要跟你商量些事的。”
“商量?”谢慧齐咽了下口水,因紧张干笑了两声,一笑出声来发现自己笑得比早上扯着脖子打鸣的公鸡还难听,立马又闭上了嘴。
“嗯。”见她紧张得像是无地自容的样子,齐君昀偏过身等了一会。
听到她深吸了几口气后方才转过头,见她这时又朝他挤了个笑,但比刚才镇定多了,他淡笑了一下,“好多了?”
“好多了。”谢慧齐这时候是真有点感激这个还给她留缓冲时间的齐长公子,见他完全不在意也不介意的样子,心中莫名而起的紧张跟尴尬也消褪了近一半,一时发热得快要爆掉的脑子总算也冷静了些下来。
“齐家哥哥,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啊?”商量就商量吧,谢慧齐心想可能是自己表现得太有用了,所以现在都可以当齐家长公子的合作伙伴了。
看,他都要跟她商量事情了。
一时之间,若说震惊过后的谢慧齐心中没有窃喜是不可能的。
“嗯。”齐君昀又漫不经心地轻嗯了一声,看她这时候看向他,他便把话问出了口,“我娶你如何?”
谢慧齐听了根本没说话。
只是她的眼珠子快要蹦出来了。
她就这么看着齐君昀,一直看看一直看着没有言语,也根本忘了言语。
齐君昀也没说话,看她就这会瞠目结舌着也没打算回过神,到底还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小脸…
拍上去后,许是摸到了一直只能看的小脸,他手下柔滑一片,他轻轻摸了一下,但小姑娘毕竟年小,还是守孝之身,他不应唐突,还是收回了手,这收回之时也还没忍住,在刚才他觉得滑顺不已的发上又揉了揉,朝吓坏了的小姑娘温和地道,“嫁给我就有许多的钱花了,会比七十个铜板多。”
谢慧齐还是一脸“你逗我玩呢”,一副傻呆了的样子看着他。
齐君昀倒也不讨厌她这傻傻呆呆的样子,只是见她眼睛还瞪着,便摇了摇头,还是伸出了手把她的眼睛合上。
见与他淡漠,遥不可及的冷贵公子的形象截然不同,反倒温热且还能安慰人心的手再次触到她脸上后,谢慧齐闭上了眼,感觉他的手在脸上碰上又离开,她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脸上全是苦笑,“齐家哥哥,你莫开我玩笑。”
“不是玩笑。”见她并不欣喜,脸上全是苦涩,齐君昀也是有些怜惜眼前这个小小年纪就必须操劳一家,带着弟弟不远万里上京葬父的小姑娘,嘴里的话也不禁更是放得缓了,“我不会拿这等事玩闹。”
当然,他不会,他这种人怎么会拿这种事当玩笑话说。
就是因为不会,谢慧齐这心更是七上八下得不像她自己的了。
她完全不知道他为何有此提议。
她跟他无论哪方面来说都太不配了,非常不配…
就是她还是侯府二公子的嫡小姐,嫁给他这个国公府的长公子都不是易事…
谢慧齐更没那么浅薄,觉得齐家长公子是因为喜欢上了她才提出这事来。
“那是为何?”她非常不解。
看她困惑地看着他,齐君昀沉吟了一下,这时见她眼里只有困惑,没有惊慌,他先前犹豫的事这时候却觉得可以说说了,“你们三姐弟在京活着不易,我定下你,一来可以保你们的命,二来我府里有些事,需你去帮我做。”
“如何?”
谢慧齐这次是全然冷静了下来,她看着眼睛平静如水的齐国公府长公子,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只年过二十,神情仪态就完全与他同龄的人截然不同的贵公子爷,她还是不解,“我能帮上你府里什么?”
他这样的人,他府里还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他都解决不了的事,她能?
听她这般说,齐君昀的嘴角不禁翘了翘,声音更是温和,“是你们女人的事,你能帮上,帮我把府里的几个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嫁出去就好。”
谢慧齐这脑袋打今个儿他出现在她面前就一直蒙个不停,这下更是蒙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怎么样都想不清楚了才无奈地道,“这种事,不是长者的事吗?”
她听说国公府里老太君,国公府夫人可都是在的。
“她们不管事。”齐君昀淡淡道,“回头带你去府里见见她们,就知道为何了,如何,嫁我不嫁?”
见他又提,说完还看她,谢慧齐还是觉得他的话太不可思议了。
齐君昀也知道是吓着她了,也是颇有点无奈摇了头,只是他在京的时间也不长了,今天不问出个结果过两天带她回府认个路,等他从东北回来,可能事情就没现在这么妥当了。
他带她去见了,那是给她身份。
回头他去了东北,她要是出了事再被国公府领回府里,那就与他带回去的就不同了。
“你现在好好想想,给我个回复,再过几天我要出京,要两个来月才回京,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回复让我带你回国公府见我祖母,回头你这边若是出了事,再去国公府寻庇护,就没那么名正言顺了…”齐君昀也不妨把事情与她说开,让她自己去想,“你伯父那边也是不可靠,谢家族里那边也不是尽听你伯父的,谢家那位侯夫人自来不喜你们也是知道的,她娘家李家也是还掣制着你伯父,你祖母就是有心护你们,不管明面暗地里还是都帮不了你什么,到时候如若到了侯府生死决择要对你们下手时,他们对你父母做的事,还是会在你们身上做一次…”
他的意思就是侯府不可能帮他们姐弟什么,反倒会害惨他们。
谢慧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知道他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因为这种事确实已经发生了一次了,瞧那天他们祖母一来带来的祸事就知晓,侯府真的帮不了他们什么,能不带来麻烦就是幸事了。
谢慧齐犹豫着。
“倒也不为难你,改天随我去府里见见人,有空了就去国公府帮我处置点事,到时候怎么办,齐昱会告诉你的。”齐君昀沉吟了下又道。
“那…那就是不用…”谢慧齐一听,眼睛微亮。
那就是不用嫁太过于高端大气上档次,与她完全不配的他了?
“亲事还是要定的,这次带你去就是把婚约定下来…”她无需说明白,齐君昀也听得明白,见她根本不想嫁他,他也是有些讶异,“嫁我不好?”
谢慧齐听了当即苦笑不已,指指无论容貌身姿都高人一等,还有着尊贵身份地位的他,再指指自己,跟他无奈道,“齐家哥哥,你说我们配不配?”
她可是谢侯府逐出的人的女儿,且父亲已死,她顶多就是个良民,她不是看不起自己,但她知道她这样身份的人别说当国公府长公子的妻子了,就是找个普通一点的官宦人家,人家还得嫌她家世不好。
她母亲那样的死法,她阿父的被逐,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要是搭上齐国公府,到时候她热闹了,齐国公府就更热闹,一定比他被韩丞相家退婚还要热闹万分。
她会被指指点点,齐国公府也要跟着她被人指指点点,两方都不幸。
她不觉得他会不明白这点。
而齐家的老祖宗跟主母也怎么可能应允这种事?
所以谢慧齐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事太荒唐了,如若不是玩笑话,她都想不出他为何说出这般话来。
“嗯,”齐君昀也是点了点头,淡道,“你太小了。”
谢慧齐听了不禁哂然,这不是年龄的问题…
嗯,好像确实年龄上也有点问题,她现在才十四。
但这不是重点。
“齐家哥哥,莫要玩闹我了。”谢慧齐一听去国公府见人是去定婚约的,真真是无奈得没办法了。
“不是玩闹,”这时候午后的太阳直射在了她的脸上,头发上,让她整个人显得异常的美丽,看着美得恰到好处,无论哪处都让他觉得顺眼顺心的小姑娘,齐君昀也是轻叹了口气,“你太小了,国公府的事太多了,会把你压垮,你进去后不会有活在外面那么自在。”
那一大家子会把她的生气夺走的。
他以后做的事也会带累她,不会让她有多好过。
谢慧齐听着他怜惜的叹气声也是怔了一下,不由去看他的脸,见他万分怜惜地看着她,她也是莫名地跟着他也叹了口气。
“还是去吧,”齐君昀又抬起手摸了摸她细滑的脸,“进去了不好过,但你能活下来,你弟弟们也还有以后。”
国公府的黑洞再深,外面的争斗再凶险,至少他能护着她。
谢慧齐之前还觉得这事万分的离谱,但一等他说出她的弟弟们还有以后的话,她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他提了她的弟弟们?
谢慧齐看着他,静静地问,“我的弟弟们还有以后?”
齐君昀点了点头。
谢慧齐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再抬头时,她还是眼带困惑地再问了他一次,“齐家哥哥,你为何要娶我?”
如果是帮他处理他所说的事,别的姑娘家也是可以做的,甚至有不少人会比她做得更好。
他完全可以娶得上一个帮得上他,还会有强大的娘家可以支持他,不会被人背后说道指点甚至嘲笑抨击的女儿家。
他更不会因此从而跟俞家对上。
娶她完全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许是你是我第一个想娶的姑娘家。”齐君昀见她问得认真,他又伸出了手,抚摸了一下她那他看了许久的娇艳红唇,“看中意了,就讨回家罢。”
还小,但也还是讨回家吧。
说着,怕自己再摸下去就不止于此,到底还是会吓着她,他心下一发狠,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谢慧齐因此迅速低下了头。
“那…哪天去见?”两人良久的沉默后,谢慧齐重重地吐了口气,低着头轻声问,“我该准备些什么吗?”
齐君昀见她终于答应了,浑然不知自己的嘴角这时候已经翘了起来,这时候他只顾一直看着那低着头不抬头的小姑娘的发顶,看着她绑的那两个俏皮的双髻,嘴里也是跟着她的声音轻声道,“无需准备什么了,齐昱会为你准备妥当的。”
谢慧齐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再走回去时,这时候的夕阳都快要西下了。
齐君昀要走,她还是送了他到门口。
“齐家哥哥…”见他拿过下人递过来的马鞭,准备上马之时,一直沉默的谢慧齐叫了他一声。
齐君昀偏头回眸看她。
“是娶我吗?”
“嗯,是娶。”齐君昀朝她一颔首,未再言语,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他带着一群人没一会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直到看不见人了,谢慧齐收回了茫然的眼睛,偏过头朝站在她身后的齐昱道,“齐昱,齐家哥哥说要娶我。”
“我家主子说娶,就是娶,恭喜谢家姑娘了。”齐昱嘴角的笑意深得不能再深。
自那天他被主子叫到跟前让他去服侍一个姑娘家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果然,主子是派他来侍候下一位国公府的主母的。
而谢慧齐听了齐昱的话又长吐了一口气…
是娶啊,她没听错,是正妻。
堂堂正正的正妻。
国公府的齐长公子夫人。
有了这个身份,应该足以庇护大郎二郎好好长大吧?
大郎二郎归家,谢慧齐暂没把这事告知他们,只是晚上叫来了蔡婆婆来她屋,跟蔡婆婆说了这事。
蔡婆婆受到的惊吓不比谢慧齐当时的浅,她傻了好半会,谢慧齐忍不住连叫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回过神,直到谢慧齐不停地又叫又推的,她这才回过神来,狠狠地掴了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疼才张口惶恐地道,“姑娘,你莫是骗我吧?”
她老了,可是禁不住这般吓。
“没有,是真的,说是这几天就要进国公府一趟,商量婚约的事,许是就这几天就定下来了。”谢慧齐那颗小心肝已经被吓得木了,跟蔡婆婆商量起来那口气平静得就跟明个儿去街上走一趟一样自然。
她说得平静,蔡婆婆听了却是慌了心神,她心神不宁地起身就往外走,没两步就摔倒在地,谢慧齐惊得立马要去扶她,就见蔡婆婆自个儿立马飞速地爬了起来往外走,且双眼呆滞,嘴里还不停地喃喃着,“等会儿,姑娘你等会儿,我去给姑爷小姐去上柱香,去问问他们这是不是真的…”
莫不是他们家姑娘听错了的好,这等事怎么可能轮得到他们被老天爷诅咒了的谢家。
蔡婆子不敢置信,直到隔日早上大郎二郎去山上读书了,齐昱来给谢慧齐说进国公府要注意的一些事,蔡婆子这才有些信了。
饶是如此,齐昱在说的时候,她直咽口水,忍着没问这齐家家人此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谢慧齐听着齐昱说那日她该如何进门,见着老祖宗和国公夫人该如何见礼,这些都是些她知道的事,要格外注意的他都没提起,好像他没什么要特别说的。
齐昱也是三两句说完,就微笑地看着谢慧齐。
谢慧齐听罢,见他没打算接着往下说,眨眨眼,就自己道,“要带什么礼去见才好?”
齐昱笑着摇头,“无需了,到时您带老家人去见就好,若是姑娘还有什么要紧的长辈那天可跟姑娘一道去,姑娘也可以一同带去。”
她是去见长辈,是去收礼的。
谢慧齐哪还有什么要紧的长辈,说来就是谢侯府她还心里尊着敬着,但实际他们与谢家是毫无瓜葛了,说点不妥的,就是谢家如若出事被连坐,他们都不在九族之内,就好像他们出事,谢家实际也不会有丁点半点的影响,顶多不过是被人就过往有亲缘之事拿来说几句嘴,这也是当年谢家逐他们出门的主要原因。
这等事她就是想请祖母为她做个主,也是于礼不符了。
谢慧齐轻摇了下头,思索了下道,“那我带几块帕子如何?”
帕子算是小东西,但小辈给长辈的东西再小,也是点心意,这可比空手去要好。
“甚好。”齐昱笑着点头。
齐昱是个爱笑,但笑得并不夸张,总让人如沐春风的人,连说话也是,很容易带着人也轻快起来,谢慧齐这听他这么一说道,本来沉重的心都轻松了些许,觉得去国公府也没那么可怕了。
但她小时候是见过齐老太君和齐夫人的,说实话,老太君脾气不好,齐夫人冷得谁都靠近不了,齐国公府这两个主母是她以前认为的最不好靠近的典型的贵夫人了,小时候觉得还好,反正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大人远观即可,也不用跟她们打什么交道,现下是要被长公子带去订婚约,这婚约怎么个订法她没头绪不说,光想想那两位夫人以往对小孩都并不怎么宽容的过往,谢慧齐这下已经怂了。
而让她更怂的是,她得把这事先告知大郎二郎,总不能她都要订亲事了,家里的两个“男人”事先还不知道。
假如她敢这么干,谢慧齐敢用她颈上人头打赌,那两小伙子绝对会把她逼疯。
但不说肯定会出事,这说也会出事。
谢慧齐再知道她的两个弟弟不过,她带大他们,又是当娘的又是当阿姐,有时候还要客串一下当爹当先生,姐弟仨相依为命长大,在她这里,他们是她现在的全部,而在他们眼里,她又何尝不是他们最坚固的依靠。
现下这依靠要定亲了,定亲就代表有天她得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这两个小伙子能依才怪,不疯才怪。
谢慧齐一想他们的反应,这也是紧张不已,不比被齐家哥哥接二连三地吓得魂都没有的情况好多少。
就这样她犹豫了两天,也还是没敢朝大郎二郎张口。
她这也是活了两世算是半个小精怪了,面对现在还没有压迫力,没有火眼金睛的大郎二郎,加上她应对他们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心里就算紧张得不行,但也没让两个小的看出什么来。
所以大郎二郎还是天天往书院跑,他们甚是喜爱书院,因为先生们都很喜欢他们,现在他们在齐家书院无论何时都是由两个专门的先生带着他们的,而且,先生们最得意的弟子也很友爱他们,在书院里谢家大郎二郎与同窗相处得甚是愉快,他们每天上学能看到喜欢的先生同窗,回家能看到做好饭菜等他们的阿姐,只要不说及父母和谢侯府的事,就是大郎脸上偶尔也会露出几丝笑来。
就是他们过得越开心,谢慧齐反而越不敢说,很怕让两个小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又要折腾他们了。
但事情不容她想缓就缓得了的,过了两天,国公府那边就来了信,齐昱告知她后日就要去国公府见人了。
后日就是正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
出了正月,长公子就要出京了,所以事情就是她想缓也没得缓。
谢慧齐一听到信,知道死期已到,这天一天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等到傍晚大郎二郎相互欢笑追赶着从山上下来归家,她就算还沉得住气迎他们进门,但这心里也直打鼓。
迎了大郎二郎进门,她跟往常一样牵他们的手去洗手,路上照样问他们今天在书院可有什么新鲜事说给她听。
二郎就叽叽喳喳起来了,他本来就是个活泼的孩子,不等他阿姐话落音就跟他阿姐报告,他今天把先生要他背的书背了出来不算,还默了出来,先生便允他去跟教武的先生去山上玩了半会。
说话的时候蹦蹦跳跳的,可见他有多欢乐。
谢慧齐便笑着道,“还是贪玩。”
说罢朝左手的大郎看去。
大郎想了想,道,“瞿先生说明日就开始教我乐经。”
乐经?乐经那可是他们在河西请的孙老先生都没摸过的书,听说如今也只有在京城的某些书院和人家里有人懂这个…
“那可真了不起!”谢慧齐真心赞道。
乐经这东西朝廷已经不考,但就学问来说,能接触学到这个的就绝非一般人家了。
没想齐家书院就有,而大郎已经有先生教他了。
大郎果真聪明绝顶。
还好阿父在河西的时候没让他们家省那点钱,请了一个先生到家中天天盯着他启蒙,没耽误了他打底子的时候。
二郎在一旁听阿姐这么夸他的兄长,她都没这么说他,不禁吐了舌头朝阿姐阿兄扮鬼脸,扮完之后还翘着能挂油瓶的嘴道,“我也很厉害的,好几个先生都很喜欢我,见过我的都喜欢。”
见他这样都要争宠,谢慧齐哭笑不得,心里更是哀叫声不断。
小二郎再爱他阿兄不过,出去了见着前面有只虫子都要先他阿兄一步踩死保护他阿兄,可她夸他阿兄口气重点,他还是要不快,等他知道她要跟人订亲,没几年就会成为别人的婆娘,带别人家的孩子,他…
谢慧齐现在光想想,就觉得寸步难移了。
等她硬是淡定地带他们洗好手,说了会子话,用完膳,又陪他们练了会字,眼看就到了入睡时辰,拖得不能再拖了,谢慧齐这也是没办法了,在他们回屋睡觉之前使了眼色,让蔡婆婆带着红豆把他们所在的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拿走,还有木盆,板凳儿也不能留,拿走…
凡是二郎够得着拿得起摔的东西都拿走。
小二郎犯起浑来,能把屋子里他能砸的东西都砸掉,虽然他长大后知道家里穷,后来就算气极要砸也只挑最不要钱的东西砸,但谢慧齐可不敢保证他现在盛怒之下还记得给家里省钱。
“婆婆,红豆你们干嘛?”二郎收拾着书本,见婆婆跟红豆把他们的笔筒和墨砚拿着就往外端,纳闷不已。
“去哪啊?”见她们不答他的话只管往外走,二郎扬起声音问。
眼见她们飞快出去了,没一会就又飞快过来连板凳儿都搬,二郎更奇怪了,回过头就问他老神在在坐在太师椅上的阿姐,“阿姐,婆婆她们在做甚么?”
这时候他没看他左边手臂的阿兄,也就不知道他阿兄这个时候双手抱臂,那美如冠玉的脸上眼睛微眯,已经一脸审视谨戒地看着他们阿姐。
二郎要较兄长粗心,只要姐弟三个都在的时候,他总是最为粗心的那个,这时候也没发现什么,只是看到婆婆跟红豆一趟趟进来拿东西,他就怪了,朝着她们道,“你们要做甚?为嘛不与我说话?”
“婆婆…”他又叫了过来拿他屁股下凳子的蔡婆婆,很是不解。
他就是蔡婆子的命啊,蔡婆子见他喊她,心都软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嫩脸,笑眯眯地朝他道,“婆婆疼你啊。”
疼你,所以要把凳子拿走,省得砸到自个儿了。
蔡婆子笑眯眯地把凳子也拿走了,二郎糊涂得很,不停地挠脑袋,一脸不解,“做甚要把东西都搬出去啊?放在屋里不好吗?”
说着又回头看他阿姐,“阿姐,咋了呀?”
谢慧齐这时候已经被大弟弟盯了好一会了,这时候见二郎还一脸的困惑看着她,心虚不已的谢家阿姐清了清喉咙,朝二郎伸手,“来,过来阿姐抱抱。”
二郎听了喜得眼睛就是一亮,嘴里还不依道,“你不是说我大了不抱我了吗?”
说归说,人却跑了过去,不等他阿姐动他就转过身依偎在他阿姐怀里,伸出手拉过她的手抱着自己的腰,嘴里还喜滋滋地道,“许是你悔了?”
说罢乐了,嘴角一咧,道,“不要紧的,许你悔。”
他可是最喜欢他阿姐抱他了。
这时候,谢慧齐决定不再往下推,打算早死早超生,清了清喉咙直接进入主题,“明天阿姐要去齐国公府,去见齐家世兄的长辈呢。”
“咦?”谢二郎听了回过头看她,“那阿姐我们啥时候去啊?明天不去书院吗?要向先生告假吗?”
大郎这时候的双臂抱得更紧了,眼睛一下都不眨地盯着他阿姐。
谢慧齐被他看得头皮都发麻,又是清了清嗓子才接着道,“若是你们想跟我去那是再好不过了,告假的话,明个儿让阿朔他们上山替你们告假一天就是。”
“那肯定是要跟阿姐一道去的嘛。”二郎才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见别人家的长辈。
他肯定是要去的。
“明天阿姐去,是跟齐家世兄有事要定的。”大弟弟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睛眯得只成一条线了,哪怕他这时候一句话都没说,谢慧齐也被他盯得这心肝都要跳出来了。
她心跳如雷,二郎被她抱着贴着她,觉得他阿姐身上有哪不对劲的,眼带疑问地回过头看她。
谢慧齐有点僵硬地朝他笑了笑。
“哦。”二郎也没看出什么来,回过头又舒舒服服地靠在他阿姐怀里。
他好久都没被阿姐这么抱过了,除了上次在马车上他困得很,阿姐那时候也同他们一辆车挤着,怕他磕着头了才揽了他一会,没一会她就上后面的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