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叶片子村里共用的水井,那井眼已经不太冒水了,要是去得晚了的人家就会挑不到水,汪家这几天事多,家中的男仆去挑水时已是午时,这时哪挑得到什么水?只得空桶去空桶回。
当天晚上仆人来报,说是熬粥的水都没了,汪韩氏一咬牙,对管家的说,“老闻,你去后头那户人家去挑点回来。”
管家的去后面敲了门,门被那小公子打开,这长得跟大公子一样的小公子一看到他,眼往他的空担子一扫,就朝他张开了五个手指,“井是我家费了大钱打的,你去做工的人家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你们要往我家挑水也可以,也不多要你的,五个铜板一担。”
作者有话要说:很是多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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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家听后,只得回家禀报,不过这次他没去找夫人,而是找了汪永昭。
汪永昭听了略一思索,叫来了汪永安,给了他五个铜板,吩咐他,“去后院挑水。”
“这钱?”汪永安不解。
汪永昭竟笑了一笑,“那小儿要五铜钱一担。”
汪永安看着着他大哥,汪永昭敛了笑,脸色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他是小儿,现只能随得了他荒唐,你是他小叔,你把这钱当成是给他玩耍的钱罢。”
汪永安领会了他的意思,因又是算是他第一次去见那侄儿,又知他箭法好,还特地去自己房中找了两支箭,当是见面礼。
他还知小男孩儿个个都喜欢上过战场的英雄,他已经备好了好几句吹嘘自己的话,好好吹捧自己一翻,去讨那男孩儿喜欢,但那门一被敲开,那小儿先是看着他的担子,然后看着他的脸就是问:“可是带钱来了?”
汪永安看着跟他大哥如出一辙,连板着脸都一样的脸,只得把钱交了,摸摸鼻子挑水去了。
水井里的水其实不多,挑完一担后,汪怀善朝水底望去,不甘不愿地对汪永安说,“我们家的水也不多了,真是便宜你们家了。”
说完快快地挥着手,满脸的不痛快,“快走快走,看着你我就恼火得紧。”
这时他说着就跑到了门边,把他家的大门拉开了。
如此迫不及待送人的样子,汪永安准备好要说的话也无从出口,只得挑着担子走,他一走到门边,汪怀善就势就要关门,于是汪永安就这么像是被人赶了出去似地走了,连揣在腰带上的那两支箭都没来得及送出去。
汪永安一走,汪怀善就跑进了屋,对他正在搓麻绳的娘不高兴地说,“他们家来人了,是那天晚上跟那个男人坐在一桌的一个人。”
“许是他的弟弟。”张小碗手中的动作没停下,淡笑着回复他道,“那一桌子除了他的父亲,另外的大概全是他的弟弟。”
“是吗?”汪怀善哼了哼鼻子,把钱放到桌上,“娘你可收好了。”
张小碗看了钱一眼,笑着对他道,“你出的主意,这钱你自己拿着,日后用得上了就自己拿着用。”
“不要,娘帮我收着。”汪怀善想都没想就摇了头。
“你自己收着,要钱用了,就可以不问娘了。”张小碗笑着答他。
汪怀善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过麻条分成了一小股一小股,这时还是摇头道,“我的钱都是你的,我要用钱自会找你要,你帮我收着就好。”
张小碗见他不感兴趣,只得暂时打消心中的主意。
她是愿意养成儿子掌管金钱的能力的,这对他以后好,但现下他还在她身边,对她有所依赖,这也是好的。
她也愿意他还想依赖她,这样说明在他的心里,她还是能保护他的。
张小碗这时因心中想的事连看了儿子好几眼,被汪怀善察觉,立马问着他脸上带笑的娘,“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我们家当家的长大了,能挣钱养家了…”张小碗笑着道,“娘多看他两眼,不成吗?”
这话说得小老虎颇有点羞涩,他抿着嘴红了脸,过了一会,把手中的麻绳搓成后,他自认为自己战胜了心中羞赧,特别大方地一扬他那高傲的小下巴,“看就看吧,随得了你看。”
说完,那脸却是全红了。
张小碗不禁笑出了声,有些忍不住地伸手抱过他的头,在他的发顶亲了一下。
汪怀善的长发被他娘挽得高高的,用蓝色的发带系在上面,于是他穿着张小碗改良过的同色小武夫装从树上跳下来时,人与那敏捷的动作都漂亮得紧,看傻了底下的他那一群小兄弟。
这时汪怀善只抓得了一只鸟,但与他玩耍的兄弟却有得近七个,其中两个手里还牵着家里的小妹妹来了。
一行人共十人,一只小鸟就算分都分不得多少,汪怀善想了想,一扬手,“这个少了,我们再去找点,跟我来。”
说着就又带着一票小孩去了山上,他连着在山上带着小孩们找了一个上午,这时太阳烈得已经在外面呆不下去了,他才找到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野鸡射中。
汪怀善也没多废时辰,他把野鸡连毛都没褪,派人去那河边找了泥巴,糊住了鸡毛,连同那鸟也是同等待遇,随后塞到柴火堆中烤了。
而这没经过处理,烤出来的鸡一股子腥味,但分到这群小孩手里,不到一会就全被他们吃了下去,连骨头都是嚼碎了咽下去的。
汪怀善把那只鸡一人分了一点,一群人都只顾着手中的那点肉了,谁也没注意到他一口也没留给自己,不过汪怀善的小兄弟们没注意,他自己也没在意,分完看了他们吃完,就对着他这群晒得黑得发亮的兄弟们说,“太阳太大了,你们先回去,隔个几天了,我再来找你们玩。”
其中一个长得高一点的这时开了口,“怀善,我下次也可以带我妹子来吗?”
汪怀善摇头,“不得,不得,人太多了,待我想办法能找到更多的吃的再带吧。”
说着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下天,随即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了,你们也回吧。”
随便他就背着他的弓箭跟飞也似地跑下了山,引来身后一片小孩的伸颈探看。
汪怀善一着家,身上的衣裳全被汗湿了,他娘给他打了一盆水来拭,汪怀善伸高着手让他娘忙着,嘴里说着他一上午干了啥。
张小碗听完笑着点头,夸奖他道,“你做得很对,下次要是寻的食多,也可让家中有弟弟妹妹的人多分着一点拿回家,也无须他们带人来。”
“这也不行,也有贪嘴的,会瞒着吃了。”上半身擦好了,汪怀善放下手臂小大人似地摇头道。
说到这,他细细地想了想,又说道,“下次也许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怕是会找不到吃的了,能吃的都被找光了,想来我也带他们玩不了几次了。”
“你尽心了就好,他们也知的。”
“许是吧。”汪怀善感叹般地叹了口气。
张小碗洗了帕子,又把他的发带拆了,打算给他洗头。
汪怀善看到此,乖乖把头低下,由他娘轻柔地把一瓢一瓢的水淋过他的头发,感觉到她的手指穿梭在他的头皮间时,他不禁快乐地翘起了嘴角,同时欢快满意地挪了挪屁股,嘴里哼着他娘教的歌谣调子来了。
这厢母慈子顺,这时他们家的门边,提了水桶过来的汪永昭听着那哼着欢快的调子,那冷脸上的眉毛不禁往上挑了一挑,他停了要敲门的手,待那歌声停下,那妇人带笑的声音响起后,他又欲提手,却又听得里面的那妇人轻轻柔柔地带着笑在说,“你可不要调皮了,快让娘把头发擦干一些。”
“不要呢,娘,这样可舒服得紧,水一会儿就干了。”
“擦干一些些吧,”那妇人的口气似更柔和了,那声音里一片安抚哄劝的柔意,“要是着了湿气,日后怕是会头疼,不好得很,你让娘帮你擦上一会,可行?”
那顽劣小童似是听了劝,随后,汪永昭正要再抬手敲门之际,又听得那小儿一阵嘻笑声,就又听那小儿笑道,“娘,你可是最喜欢你的小老虎了?”
“嗯,可不是,最喜欢。”那妇人的口气像是真是喜爱他至极了一般笑着回答,因没看到人,此时汪永昭着实没法想象这妇人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
对着他时,这妇人就算有礼,但那漠然又坚决的神情,就像她举臂射箭时那样硬气,那直视着他的眼睛就像箭头一样带着冰冷的锐气,似乎只要欺压她,她就能即刻拼死反击一般。
她是如此粗鄙坚硬,连上百斤的石头也搬得起的粗俗女人,汪永昭没想成,私下里,她还有如此婉约柔和的一面,那声音柔得就像三月春天里,那带着雾气流动的潺潺溪水声…
门边传来了敲门声,张小碗替小老虎梳发的手一停,她抬起了脸看向了大门那边的方向,脸上柔和的笑意消失了近乎一大半,被漠然的平静神情取代。
因当时砌房要省材料钱,他们的房子盖得不大,大门离正房不过二十步之遥,而离这时他们所呆的阴凉角落,不过是十步之遥。
门外要是有脚步声,这个位置是听得清楚的。
张小碗的耳力是经过锻炼炼出来的,她自知要是普通的人走到她家门边,她是觉察得出的。
而自敲门声起之前,她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谁能把步子放到这么轻?想来也只有汪家的大公子与他的那几个会武的兄弟了。
“娘…”见张小碗的手一顿,小老虎开了口,抬头向她问道,“谁来了?”
“许是前院的人,”张小碗神色已全然恢复了平静,她依旧不紧不慢地替小老虎梳平了头发,“你去里面穿件衣裳,就放在你床上那套,娘先去开门。”
“哦。”小老虎看看自己没穿衣裳,还有点偏白的小身板,觉得是要把衣裳穿好了才能好好与那汪家的人打仗,于是不待张小碗再多说,就一个跃步就奔进了他的房间穿衣裳去了。
张小碗看着他进了房门,这才抬起脚,不快不慢地往那门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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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开,映入眼睑之人正是那汪永昭。
张小碗的眼睛淡淡扫过他手中的水桶,朝他福了一福,“大公子。”
汪永昭“嗯”了一声,见她堵住门口不退,他开口道,“孩子呢?”
这时匆忙套好衣裳的汪怀善已经跑了过来,衣带都没系,他跑到他娘身边探出头,便气势汹汹地朝人道,“你来干嘛?”
汪永昭看他一眼,伸出了手。
汪怀善错愣了一下。
“这钱不要?”汪永昭淡淡地道。
汪怀善这才了会,脸“攸”地一下燥红了,随即,他红着脸气愤地狠狠伸出了手板,朝向了汪永昭。
那汪永昭看了眼他的小红脸,把钱放到他的手心,并不紧不慢地说,“可要数对了。”
小老虎一听,顿时气得快要从原地跳起来,“我会数数,不用你教!”
汪永昭闻言嘴角微翘了翘,这时他看向了张小碗,嘴角抚平,神情依旧一派冷漠,“可进得去了?”
张小碗根本没看他一眼,看着小老虎脸的她低下了头,退到了一边,待炸红着脸小老虎不情不愿地带着汪永昭往水井的方向走去后,她站在原地看着两一大一小都很是□的背影,顿了顿,还是跟了过去。
她没跟得太紧,还是留着几步看着他们。
只见汪永昭以非常利落有力的手法把打水的水桶一下子就落到了水底,然后他的手根本没停,下一刻就把一桶水非常快速地提了上来。
小老虎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那充满着力量的完美动作,一时看傻了眼,都忘了说话。
等汪永昭把两只水桶的水都打满,他才算是回过了一点神,口吃着逞强说,“钱,钱给的那么少,水打,打得那么多!”
汪永昭瞥他一眼,并不说话。
待走到张小碗旁边时,他停了脚步,淡淡地说,“早间晚间天气凉时,让他到前边空地来,我教他剑术。”
说完,他一步就不带停地提着水走了,留下小老虎看着他沉稳刚健的背影,气得脸都红了。
当天入夜,小老虎把门关得紧紧的,不许张小碗出去。
张小碗根本就没出去的打算,她熬了稀饭,温言哄着他吃了饭。
小老虎吃得很是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地往外边看。
张小碗没说话,默默地注视着他,这次,她无法先替他做决定。
那样一个跟他长得如此相像的男人,又是那么高大体面…
就算小老虎恨他,而也就是因为恨,说明了他对他的父亲是有孺慕的,不管这是父子天性也好,还是男孩子需要一个成年男人敬仰也好,这时候张小碗都不想去阻止她的孩子去跟汪永昭接触。
她或许教得了他道理,教得了他生存的技巧,但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有的事,还需有一个男人教他。
而现在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
到吃完夕食,汪怀善也知他是欺骗不了自己与他娘的了,他看了看他娘,见他娘朝他笑,像是觑破了他的心思,但一点也没有怪他的意思,他那板着的小脸才算是缓和了许多。
他爬上了楼梯,爬到墙头,看向了离他们这边不远的空地上…
那个男人真的在舞剑,他在空中跳起翻跃的姿势是那么的让人惊讶,小老虎趴在墙头看着那男人练着剑,最后看得都入了迷,等天全黑了,那人走了,他才爬下了楼梯,蔫蔫地走到张小碗身边,坐到她的膝盖上依恋地抱着她的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当天晚上睡觉时,小老虎拉着张小碗的手,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如此对张小碗开口道,“娘,你看着我睡了再走。”
张小碗低头轻轻抚弄着他的头发,温言笑着说,“娘当然会看着你睡了才走。”
小老虎这才闭上了眼睛,就算如此,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这才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他又爬上了楼梯,见那人舞剑练功,这天早上他又看得入了迷,当张小碗把做好的朝食从灶房里抬了出来后,他都没有发觉。
张小碗也不叫他,她摆好了饭菜,小老虎看着外面,她就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直到那人走了,小老虎下来了,她才重新脸带着笑意,与小老虎与平时无异地说着话,聊着天。
哪怕小老虎不像平时那般专心,有些心不在焉,她也不计较,只是有些有用的话她再多说两遍,确定他记住了再转别的话说罢了。
如此三天,那人早间夕间都会出现在那片因本是菜地,但因菜活不下去而空了下来的土地上,这让小老虎都忘了要出去找他的小兄弟们了,天天爬着楼梯看着他练着功舞着剑,每次待到看完了,他就在小院子里这边拿着根柴火棍,像模像样地照着脑海里那人的姿势舞着,但往往不得其法,有些动作饶是他看得仔细,记得仔细,却还是做得不能连贯。
这天下午,太阳落了半个山,那个男人也快到那片空地上了,小老虎有些颓丧地走到了张小碗面前,脚一下比一下重地踢着地上,如此蹋了好一会,他也沉默了好一会,随后才开口说道,“娘,我想去学,那人好像要比胡师父还要厉害一点点。”
“那就去吧,”正在做针线活的张小碗随意地点了点头,“你带上这两块饼,就说是你给他的师傅费。”
“可是当真?”小老虎万万没料到他娘会如此回答,猛地抬起他的小脑袋,欣喜地看着他的娘,此时他的眼睛跳跃着一片似烈焰在烧的狂喜,让他的整个人都明亮得就像耀眼的太阳。
而张小碗的态度还是像平时那样温和,只是这时她脸上还有着更多的笑容,“哪有什么不当真的?你就去吧。”
小老虎惊呆了似地“啊”了一声,随即他往门边跑了过去,但刚跑出门又折了回来,朝他娘吐着舌头害羞地说,“忘了拿那人的师傅费。”
张小碗忙把饼拿布包起来,塞给他笑着说,“且去吧,渴了就回屋喝水。”
“知了,知了,你放心。”小老虎接过布包又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待跑得近了,那拿着剑的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剑,看向了他。
小老虎傲气地挺起了胸,伸出了手中的布包,“这是我们家的师傅费。”
汪永昭听得眉心一拢,但也不与这小儿计较,拿过已经备好的另一剑,给予这小儿。
哪想,那小儿并不接剑,任他举着,那伸着布包,站着的傲然样子就好似他不接这师傅费,他就不跟他学一般。
汪永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了布包,这小儿这才接过他手中的剑。
等他举着剑势比划时,他这才发现,这小儿的接受能力比他认为的还要强上些许,教到第一式的最后一剑时,汪永昭看着那小儿抿着嘴唇认真比划的样子,那微微拧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他没想到,这小儿,竟有如此高的天赋。
无论是模仿力与接受力,都不止是一等一的好。
“现在,从第一招开始,练到最后一招,中间不许停下。”收好最后一招的招势,汪永昭把剑收到身后说道。
那小儿竟也不瞧他一眼,这时就从第一招练到了最后一招,一式剑法,他从头到尾竟然没出一点差错。
汪永昭这才真真正正地惊讶起来,尤其这次演练的中途,这小儿额上的汗珠滴到眼里,这小儿竟然眼睛眨都没眨一下,而这么强的按捺力,哪是一个小儿能有的?
待他用与他一模一样的收势收好了最后一招,汪永昭的脸真正肃穆了起来,那妇人,到底是怎么教养的孩子?这孩子性情如些暴戾顽劣,但这能耐,却哪是一般人家的小孩能有的?
汪永昭皱着眉头想着那妇人几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表现,琢磨着她到底是何许妇人时,那收了剑势的小儿一停下,就拿着怀中那湛蓝的帕子擦起了脸上的汗,这时擦完,那亮亮的眼睛没有什么感情地看着他,嘴里说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教的没?”
如此没规没矩,汪永昭冷眼横了过去。
见他不说话,那小儿把手中的剑一扔,“没得教的我就走了。”
说着就往前面跑,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朝汪永昭吼,“你快把我娘的布包给我。”
汪永昭没说话,观看着这小儿的样子,看来看去,却也确实觉得这小儿跟他无一不像,连眼睛看着都似有几分熟悉。
小老虎见他不动也不说话,朝天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道,“竟是个傻的。”
说着就朝那男人放布包的地方走去,把布包里的两张饼掏了出来,“喏,你的。”
把饼塞到人手里后,他小心认真地折好了他娘亲手做的布包,揣到怀里,这才大步往家里狂跑过去,跑到门边就朝那打开的门内大叫,“娘,娘,我可回来了,我饿了,你可做好夕食了没有…”
他那跑动的狂劲,和他喊话的调子,就如同他刚从虎口脱险了一般…
汪永昭隔得老远听着那小儿的话,本来冰冷的眼睛就更冷了,这时他皱眉看了看手中被硬塞过来的饼,好半晌后放到鼻间闻了一下,不知怎地,他鬼使神差地放到嘴边咬了一块,咬完吞后觉得肚子确也是饿了,就站在那把两块饼吃完,随后拍拍手,捡起了剑,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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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小老虎都没再去那片空地,也不趴到墙头看人了,他每天都很是认真地练着他的剑法,练得一天比一天纯熟。
这天吃完夕食,在张小碗给他洗澡时,一直像在思索事情的小老虎开了口,很郑重地问张小碗,“娘,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呢?”
张小碗想了一下,摇摇头,“这个娘就不知晓了。”
小老虎沉默了下来,直到张小碗给他换了薄里裳,让他躺下休息后,他拉住了欲走的张小碗,眼睛直直地看着张小碗,“娘,他为什么要教我剑术?”
张小碗回过身来在他床边坐下,笑着看他,并不说话。
“你说吧,莫要哄骗我。”小老虎有些黯然,但神情却并不悲伤。
莫要哄骗?她哪舍得哄骗他,这世间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有些东西的本质是永远都不会变的,这些哄骗了他,只是蒙蔽他罢了,她哪舍得。
但,现实总是残忍的,她又如何轻易说得出口。
“娘…”小老虎拉了拉张小碗的衣袖,又轻声地叫了她一声。
“许是…”张小碗摸了摸他的小脸,顿了一会,才慢慢地说道,“许是他没了孩儿,想起了你…”
她说至此,小老虎一脸“我早就知晓了”的表情。
张小碗看着他微笑,小老虎撇了撇嘴,又抽了抽发酸的鼻子,才继续问,“还有呢?”
“也许是见你聪慧,你日后要是成材了,有出息了,对汪家也是好的,你日后要是挣来名望和地位,是要分汪家一大半的,这是你的父族,也许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它,而汪家也许会因此得到好处。”
“我要是没用,或许是他们有了别的孩子,许是也不会比我差,他们会待我如何?”
张小碗良久都未接话,只是看着儿子那越瞪越精神的脸,她沉默了一下,还是淡淡开了口,“要是没用,要是有了别的出色的孩儿,以前对你是怎么样的,以后就是怎么样的吧,娘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概就是如此了。”
“是吗?要是没用,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那老坏蛋和老婆娘折磨死,要是有用,也且只有一个我,就可以教我剑术了…”小老虎冷笑了起来,“打的真是好一翻如意算盘。”
说着就闭上了眼,不再说话了,就算张小碗轻轻地唤了他好几声,他都不接话。
张小碗出去后,小老虎睁开了眼,他伸出手摸着脖子上挂着的荷包,这才继续闭上了眼。
剑术练得差不多了,小老虎这天早上跟张小碗讨了十个铜板的钱,说要出去走走,看看刀叔,看看孟先生,胡师父,他许久没有见他们了。
早间太阳已经大得让人无法直视了,张小碗朝他摇了摇头,不想他出去。
“让我去吧。”汪怀善不再是不懂世事的小儿了,他知有些东西他娘不想让他看到,有些道理也不想让他过早明白。
他知道外面的世道已经不好了。
但他娘与他也都明白,那些事情与道理他必须要知道,他必须要明白,不那样的话,他没法好好长大,好好懂得更多。
“那就去吧。”看着他倔强的脸,张小碗轻轻地摇了摇头,带他去换了一身比较脏的旧裳,给他背了弓箭,拿着帕子包了几块肉干塞到了箭筒里,另外塞了一节竹筒的水到了里面藏好。
“要是见到不善的大人了,一定要想都不要想立马就躲,要是有人欺你,对付不了的马上就要逃,不要犟,也不许不认输,可听到了?”张小碗用非常慢的语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
而汪怀善也直视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点了头。
张小碗送他出门,她拉着他的手走到小道上,见不能再远送了,她蹲□,给他整理了下头上的帷帽斗笠,又把在家中的话又重述了一遍。
“我会没事的,娘。”汪怀善有些无奈,伸出因摸剑摸得时间长而有磨伤的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和眼,他还凑过头去珍惜般地亲了亲张小碗的鼻尖,安慰地哄慰她道,“你说的都我记在心间呢,会好好地去,好好地回来的,你做好了夕食等我,待到太阳落山,我就着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