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宋小五开了后院的门,往后山走去。
昨晚下了雪,路不好走,但清冷的风让她耳聪目明了不少,是以当她听到有东西踩着雪地朝她走来的那一刻,她迅速回过了头。
就在她这回头间,一条绝不可能在这个小矮山当中出现的花豹凶恶地张着嘴,露着尖利的牙,敏捷凶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第74章
一丝惊讶过后,宋小五站定,她扯开脖子上的披风朝这花豹扔去,同时迅速翻滚开了原位,一手抓住了一大把雪,一手扯下了发上的一根小金簪,仅在眨眼之间,她在翻出去躲避完它的捕杀之后就跳了起来。
就在她要扑过去扬雪与它进行近身博杀之时,那条没扑到人的花豹恰时扭过了头,朝她“喵”了一声。
宋小五没有放松,眼睛盯着它的脖子能一击毙命的部位,打算在它冲过来的时候迎面冲过去。
她这具身体太小,她现在具有的力气化为危险攻击的次数只有二到三次,用完了她的优势就没了。
就在这一刻,她异常冷静,也异常凶狠。
必须一击即中。
花豹睁着豹眼看着凶残的小人类,连“喵”了两声,四肢朝地,伸出两条前腿拦住了豹眼。
没扑到人,还凶。
算了,它认输。
“大猛,大猛…”就在花豹拦眼,宋小五绷着皮丝毫没有放松之势时,有一道压着嗓子的呼叫声在这白雪皑皑的矮山当中响了起来。
同时,有更多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宋小五的脸刹那绷紧,冷得胜过此时树上结冻的冰霜。
“大…”那在雪地急驰的脚步声近了,那喊声也止了。
周召康带着他的猫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绷着小脸,眼睛格外犀利瞪着他的小辫子。
猫崽子们还要往她冲。
“别冲了,再冲抽死你们!”德王急声拦住了它们,喊完,他看向小辫子,什么思念之情,乍见之喜全无,当下他害怕得只想转过身就逃。
但发软的腿留住了他,德王的脚不想走,他的人没办法,只好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向了天空。
这矮山也不是他们宋家的,他还不能来不成?
他又没冲到他们家爬他们家的墙去见她。
虽说他们家那该死的墙起高了至少大半丈,就是他身手不错,也得借铁卫的力才能冲上去,他很不喜欢。
“喵。”他是抬头看天,躲避尴尬了,见到主人来了的大猛却没他主人那般有人性,它一见主人来了就爬了起来,欢快地朝他跑了过来。
主人,你墙壁上挂着的那个人跟你一样,抬个手就想打我,而且跟那些狼啊虎啊一个样,一眼就盯着我脖子要我的命。
豹子跑到主人面前,抬头脑袋,喵喵朝他把事情说了。
德王这好好地望着天,就来了一个来喵的,气得他伸腿踢了蹋它,还顺脚把它往后带,省得丢人现眼。
猫儿被他一脚踢到后面跟他的兄弟们呆着去了,紧接着看它的兄弟们都越过主人的腿去看人,它也不甘示弱,冲进了主人的腿间,意图把脑袋冲出去也盯一盯那个小人类。
“喵。”被它挤开的兄弟生气了,凶恶地叫了起来。
“喵!”又一只被它们吵架挤到的豹子生气地大叫了起来。
德王的腿下,被它们吵得不可开交,喵声大奏,德王这满心的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一只只揍得它们豹不识豹,就在这厢…
宋小五放下了手中的尖利的簪。
她回头朝家里走去。
“喵!”有豹可怜兮兮地叫了起来,叫得跟猫一模一样。
宋小五无动于衷,朝家走去。
“喵喵喵!”豹子连声惨叫了起来。
走了几步的宋小五依旧往前迈着步。
“喵。”这一次,这一声猫叫,显得可怜兮兮不说,还带着极其小心翼翼的讨好。
宋小五没忍住,她回过了头,就见那小半年不见,就长高了不少的小鬼一看到她看他,就飞快扭过了头。
这一次宋小五没有再往回走,她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就转身朝他走了过去,直到走到了他的跟前,看到了他通红的红脖子。
“怎么来这了?”她先开了口,神色淡淡,口气如常。
德王没说话,梗着脖子看着另一头,就是不看她。
“说话。”宋小五把手中握着的簪子插到了发啾里。
她抬起的手,带起了一阵风,引得德王不由扭过了头,他的头回到原位,他不仅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她的容颜,还闻到了她身上带着清洌的清香味…
她就跟以前一样一样的甜美可口。
德王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看向了她微嘟的脸,他双手握拳,强力控制着去摸她的嘟嘟脸和她的黑发的冲动。
“嗯?”宋小五插好金簪,心想下次得找工匠打一根更长更细的簪子,短了只能对付寻常人,如果是猛兽的脖子,可能戳进去的尺寸不长,弄不死还容易激怒它们,把事情变得更棘手,她心里想着这些同时抬起了头,朝他看去,示意他解释她先前的问话。
德王还在咽口水,咕噜咕噜弄出了声音来,跟肚子在响一样。
他的喉结上下耸动得太快了。
宋小五因此看了他的脖子一眼,又看向了他的下巴,嘴唇,鼻子,直到他的眼。
他的眼湿漉漉水淋淋,眼里有星光在闪烁。
还是跟以前一样…
一样的带着渴求,也一样美好。
居然没变。
宋小五心里起了一阵荒唐感,但同时,无力感也充斥在了她的身心。
她静静地望着他。
德王被她看得脸蛋发烫,良久,他嘴里无口水可咽了,他强咽了一口干涩的口水,又清了好几下喉咙,才垂着眼道:“我带我的猫儿出来玩,没想它们跑这来了。”
“猫儿?”
“他们说是豹子。”
“嗯。”是豹子无疑,别人的眼睛没瞎。
“你呢?”德王偷偷看她。
“我出来走走。”宋小五垂下了头,看了看他脚边那堆抬着头瞪着她看的豹眼,问了句:“怎么把它们带过来的。”
“那边的山上。”德王指了指他来的方向。
宋小五抬头看去,“那边通哪边的山?”
“金顶山。”
“再过去是什么山?”
“良山围场。”德王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良山围场是皇家猎场,离他们最近的打猎的地方,大侄子时不时要去,他倒是经常去,那里头还有着守护着他们老周家的十万驻军,寻常人去不得,他从小就在里头逛,知道怎么绕开驻军和他们操练的地方,驻军那边也知道他经常带着他的猫儿去良山猎场打猎捕食,也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从那边进金顶山过来,再经过鸣鼎书院的后山,就能到这片的小山林了。
“绕过来很远罢?”
“不,不远!”德王睁眼说瞎话,但不敢看她。
好在宋小五识路也识图,“你是从金顶山入的口,还是那良山围场?”
“金…”德王想撒谎,但被她突然看了过来,改了口:“良山围场。”
“有人看到了没有?”
这次德王飞快摇了头,果断地道:“绝没有!我后面有我的人扫尾。”
宋小五听着,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不懂。
德王得了她的话,像是被突然打开了一个奇异的口子,不等宋小五说话,他快快地道:“我这半年没怎么去皇宫,也没去谁家砸谁家的门了,他们吵架我也没管,前几天宗室在宫里一道进膳,南阳王还夸我懂事长大了。”
怕她不知道南阳王是谁,他忙道:“南阳王是我一个皇叔的儿子,是我老堂兄,他是我们宗室里一个德高望重的老郡王,人很好的。”
燕朝郡王没有封地,无功者世袭不能过三代,是燕都里存在最多的皇家宗室中人,这个宋小五从世家书里看过几笔,稍微懂点。
她正要点头之即,又听他快快道:“我开始做正事了,我封地那边我也不由他们胡来了,等年后我把守城将军换…”
“好了,”宋小五打断了他的话,抬眼看他:“不需要再说了。”
“我,我…”德王急了,他急得耳朵都红了,“不信你跟你爹问问瞧,看我这半年有没有得罪人!他们都记不起我是谁了!”
宋小五听说了,腊月皇帝要休朝那天,德王去上了朝,满朝的人看到他,都觉得他大变样了。
“我真的长大了,”德王弯下腰低下头,什么尊严骨气他都不要了,他哀求地看着她:“我不胡来了,也不乱得罪人了,以后也不会不听你的话,让人乱猜忌你们家的,你让我藏着我就藏着,让我躲着我就躲着,我会好好打理晏城护好你的,在没有让人忌惮的情况下不会轻举妄动让人任意宰割你的,你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行行好,她快行行好吧,不要不理他了。
宋小五朝他摇了头。
这时,天空又下起了雪。
德王刹那就感觉那往下掉的雪,全都钻进了他的心里,把他的心冻得麻痹了起来。
他连痛都不知道去痛了,他木然地站着,垂着眼道:“还是不行吗?”
不管他做了什么,不敢他有多想她,都不行吗?
“你还不够强,”宋小五看着他颊边往下掉的泪,心想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男人,且哭起来居然让她没觉得有多讨厌,她抬手碰到了他的脸,擦掉了那些泪,“等到别人不是因你的身份忌讳你,而是因你的实力忌惮你的那天,你才算是真正长大。”
只有等那个时候,他方能保住他自己,而不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他却没有反手之力。
“那等到那天,你嫁我吗?”德王泣不成声。
第75章
他的泪太凉太冷了,宋小五沉默地看着他。
“我听你的话,你嫁给我吧。”德王哀求她,他生平第一次这般喜欢一个人,想跟她厮守终生,想让她的眼睛里有他,想让她的手一辈子都停留在他的脸上。
德王把脸凑到她的手心,这段时日对她所有的思念在见到她的这一刻全然崩溃,他痛哭流涕,双手握着她的手拦着他的脸,“我太想你了。”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我好想你。”他弯着腰,把脸埋在她的手心哭着道。
“好了,不哭了。”
她这一说,他哭得更大声了。
豹子们这时急了,跳起来往他身上扒,还有拉扯宋小五的衣裳的。
这厢,“呲啦”响了一声,宋小五往腿上看去,看到有只花豹把她娘给她做的丝袍撕破了。
什么不舍,全部消失,宋小五把手抽了出来,拔出了他背上背着的佩剑,剑指小豹。
“喵…”呆住的豹子顿时怆惶逃窜。
它跑了,它的兄弟们在原地观察了下形势,看它们的主人朝它们凶恶地瞪来,眼睛腥红,不等兄弟招呼,这群猫崽们扭过屁股,扬着尾巴跟着它们兄弟跑了!
“我抽死你们!”德王气得发抖,抽出腰间缠着的软鞭往它们抽去。
花豹跑得更用力了,瞬间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德王低头,看着她破了的裙子,他没脸哭了,也没脸见她,他抽泣了两声,抽了抽鼻子,心如死灰地往回走。
走了两步,他被人拦住了。
他迅速回过了头,却见小辫子面无表情地朝他递着他的剑…
德王委屈地接过了她手中的剑,把它插到了背后,正要走的时候,听她道了一句:“把脸弄好了再走。”
德王僵住。
过了一会儿,他扭过头,失望地问她:“只是脸吗?”
人呢?她要不要?
宋小五懒得理会他那泪光闪闪的眼睛,她伸手去牵了他的手,就这一下,他的手快如闪电地回握住了她,手紧得只差把她的手捏进他的手中。
宋小五有点疼,摇了摇,却引来了他更用力的手劲。
“轻点。”她道了一句,牵着她往她丢掉的披风方向走去。
她今天穿的衣裙和披风都是她娘按着她要求的形式做的,样样都出自宋夫人的手里,宋小五平时不说分外珍惜,但今天这一丢一撕,来日找着机会,她要是不好好评估下那群豹兄豹弟都难。
她牵着他去了矮山后的小悬崖,那里有个能躲风雪的小山洞,里头让她架了一块能坐人的木板子。
她以前来的几次,都是坐在山洞里看着小悬崖下的山涧,只是这时天太冷,溪水已被冻住了。
走着时,有手拉住了她手拿的披风,宋小五扭头朝他看去,看着他摸了摸她的披风,然后把披风从她手里抽走了,边走着用另一边的一只手别扭地给她披着披风。
宋小五的披风是简单的带帽简披,比之斗篷要长,比之真正的披风无袖,披上系上带子就行,小鬼可能是没侍候过人,一个简单挂在肩上就行的披风他扯了好几下,才勉强算是挂到了她肩上。
宋小五扭头,本欲松手,却发现他的手紧张得冒出了汗来,她不由眼神一顿,伸出了没牵住的左手拉过了右手这头的栓带,又把左边的这边扯了过来。
披风算是披上了,她欲用嘴巴咬着一边打结,却见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给你系。”
宋小五看向了他,挑了挑眉。
德王脸蛋发红,哆嗦着伸出了手给她系好了披风,正要说话的时候,只见哭过鼻子的人这厢吹出了一个鼻涕泡。
德王呆了。
他的脸刹那间从额头,红到了露出的脖子但凡能肉眼看到的地方,同时他的脸也飞快地扭过去了。
宋小五抽出了手,她这次抽手没遭到拒绝,她本来还打算等人坐下再给他弄,这下看来是不用等了。
她抽出怀中的帕,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给他擦了鼻子。
“不哭不行吗?”擦着时,她随口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里面可能什么都有,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德王听着却莫名安心得很,道了一句:“心里难受。”
“我十岁以后,在杨标面前都不哭了。”他不是爱哭,德王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嗯,十岁以后不哭了,”宋小五手中的这张帕子脏了,从他腰间小袋里抽出了一张,把她那张塞了进去,接着给他擦眼角,“就是十五六岁的时候还会尿裤子。”
德王一听,憋得脸都发紫了,等她的手离了他的脸,他低低地吼道了一句:“那是意外,是我吃醉了酒。”
“就这么算罢。”宋小五无可无不可地道,“不过,在你没学会不哭,不尿裤子前,娶不娶娘子这件事还是暂时搁浅罢。”
“我告诉你,那是…”说到一半,德王顿住了,他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让别的人嫁我了?”
宋小五扭头看他。
“你刚才说了,”德王激动了起来,声音都发抖,“你说要暂时搁浅!”
“好了。”再下去就要得寸进尺了,宋小五把他的那张帕子也放进了他的袋子里,“往后不要再过来了。”
“可…”
“德王,”宋小五喊了他一声,眼睛清冷,“够了,你该回去了。”
她能给他的,都已经给了,再下去的话,腻腻歪歪的这跟之前又有什么区别?
“我…”
“归家去,”宋小五看着他不知是哭红还是冻红的鼻子,神色稍稍柔和了一点,“去做你的德王,去成你的德王。”
儿女情长现在不适合他,或者说,过多的儿女情长不适合任何一个连自己生死都握不住,掌控不了的人。
“可我…”
“再会。”宋小五打断了他,朝他点了下头,这一次她转过了背,在风雪中消失在了德王的眼前。
她走后,德王没有动,直到他的猫崽子们闻味寻过来,在他脚边打转,他才回过神来。
他蹲下身抱起了花豹当中花纹最好看的那只,抱起来又看向了她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语道:“花花,她喜欢我呢。”
再会?会再会的。
他会等到他说他要娶她,谁都不会出声反对的那一天,到那一天,他就把花花送给她,她肯定会喜欢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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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五回去拿披风裹住了身,披风够长,拉拢足以盖住脚,遂她前往自己房间的路上碰到了不少人,也没人看出她的不对来。
好在这时候小萝卜们还在午睡,要不然这路上要是碰上个小缠人鬼,就得露馅。
宋小五换好衣裳出来,就去了母亲那边帮忙。
这次青州宋家那边来了三十号人,来的妇人有七个,都是往后要住在燕都带着这次来的小萝卜条们读书的。
宋韧一家出了四个被天子钦点的秀才,三个天子近臣的学士,一个不到结冠之年就成为了一县之尊的县令,青州宋家那边一听到这个消息,举族震惊,尤其那些收到了宋韧亲笔书信的族人,连夜走动通了气,第二日就聚在一家商量起了这其中能盘算的事来。
宋韧得势,宋氏一族这边有人想着沾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更多的人,尤其是持家清明的人家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他们本来想把家中的读书人送到燕都去,以前燕都他们宋家没有靠得上的极亲的亲戚,现在有了,有了宋韧这个族叔族伯打点,总归要比以前有机会多了,但后来一想,这天子择秀只择燕都中人,再择天下各州秀才的话,就得先过青州这一关,他们那些有十年以上学龄的人投奔过去,末了又要回到青州来考,一来一去留不了太长时间,路中可能还会有意料不到的危险,还不如择幼童入都,等来年在燕都学有所成再回青州进考,可想而知要比青州城的学子要高明不少。
他们在收到信后经过几番剧烈的讨论,最后几家人都同意了此举,并在短短的时间内送好了人,已经照顾他们的人,带着家中大半银子前往了燕都。
一进燕都,宋韧就把他们迎进了家门,住处也给他们寻摸好了,就在隔壁,遂一族同氏好几家的人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这下也一同齐心协力给宋大郎操办婚事。
这次宋氏族人很给宋韧面子,来的都是宋韧同辈的机灵人,压人的族老一个也没有来,他们暗中的意思也是他们识趣,也希望宋韧看在族人所求不多的份上,能帮一把就是一把。
宋氏一族这次拖家带口前来,不是没担着心的,他们跟宋韧虽交好,但论交情真论不上有多深,有的还是宋韧最难的时候没理会过他的,后来见宋韧当了县尊才跟他交好,宋韧要是不帮他们,或是敷衍,他们也无话可说,是以他们没来之前就做好了这次一定要抬一抬宋韧的准备,各家也多拿出了不少银子,就是那没有被选入进都,为恐以后也用得上宋韧一门,也添了些银子在里头。
宋氏一族不比当年,开枝散叶分家下来也是各自为家,没有之前那样上下一心了,但他们毕竟也曾是青州的望族,各家家底要是拿出来凑一块,那也不是小数,他们一来,这银子往宋韧面前一递,宋韧也没傻眼,跟他们说明白了他们以后跟着他绑在一块的风险后他就收了银钱,也承诺了他会给他们打点的事来。
如不出所料,他年后必会再往上升一升,年前他没死在符家手里,也没入秦尚书的门下,应家那边,尤其应五老爷颇给他面子,听说他上书给圣上奏明了应家绝不会拿两家儿女亲事让亲家站场的立场,不管这对圣上有没有用,但目前圣上对他还是有些满意的,宋韧估计要是圣上那边的意思这段时日没有什么变化的话,他可能要跟着侍郎大人主持今年开春后的农桑之事,到时候,他要么是升至户部巡官,要么是户部主事之一。
他这是高升,升得太快了,因他是攀附符家入都的,进都后又与符家生了闲隙,这外面现在看热闹的人不知几何,到时候肯定会遭人诟病。但凡吏部那边要是压住他的考核,当中作出点事来,宋韧怕就是圣上有心用他,今年的春耕也跟他无关了。
这个关头,宋韧是战战兢兢,又不敢跟人夸口说他年后必会高升,这时也只能自己万事提防着来了。
宋爹的事,宋小五是知道的,就是家中的人万般忙碌,她也让二郎他们轮流每一日带着堂侄堂孙他们每日念一个时辰的书,她则在他们没人带的时候也帮忙带一会儿。
这些小萝卜们就是前来的宋家族人的希望,对待好了他们,青州那边哪个人想要咬她爹一口,必遭到他们这些人的联手反压。
这厢宋小五去了母亲处,见到她来,房里的宋氏各家的夫人们脸上顿时笑开了,其中跟宋韧一门亲的宋大娘让开了炭火正当中的位置朝她招手:“快来火边坐,刚才还听莫婶说你出去走动松动筋骨去了,怎么回来了?”
第76章
宋家的这些妇人们正在包大后天吃喜酒的人要带回去的喜饼喜礼,宋小五过去扶了宋大娘坐回正位,她在身边坐下道:“雪太深了,走不动几步。”
“不去的好,太冷了。”宋大娘笑着颔首。
宋张氏见到女儿来了,有事要忙的她朝小娘子道:“儿,你帮着大娘她们做点,娘有事,去去就来。”
“去罢。”宋小五颔首。
宋氏的妇人来了燕都不久,但没来之前就知道宋家有一个千娇百宠的女儿,不熟悉宋小五的还当她是个娇娘子,来了才知道这家人从大到小,都是能当家主事的,也难怪不起眼的宋韧突然一飞冲天,这家人心太齐了。
宋小五在一堆女人们当中倒是游刃有余,她爱清静,并不是不擅交际,只要她想,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恰当的方式与人接近,不唐突,不突兀,更不张扬,这都是她上世见了诸多形形色色的人修炼出来的本事,再次拿出来用,也就起初稍稍生疏了点。
宋小五随着打包喜礼,嘴里跟宋大娘道:“小侄走路有点不太稳,往后一天一个鸡蛋得有,两三天的熬锅骨头汤煮点面条给他吃,青菜斩碎了里头拌着汤喂,我寻思着家里鸡蛋不够用了,待会你让家里的仆人找莫婶问一问这附近家里养鸡蛋的,买着些放你们厨房里去弄。”
“这吃鸡蛋就行了?”宋大娘犹豫着说,“之前也喂过了,不爱吃得很。”
“就说不吃我会抓板子来打他。”宋小五给她出招。
宋大娘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就知道打他们,哪天都怕你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那肯定是知道厉害的,都怕她了就不会来烦她了,这后果不要太好了。
宋小五给宋大娘说完,又跟另一个要叫一声嫂子的五旬妇人道:“老嫂子,你家那个小的过目不忘,有点像我家四郎哥小时候,你晚两天带去我们师祖那边让老人家考一考,如若…”
那老嫂子给油纸包封拴麻绳的手都顿了,她听着点头不休,“我家小宝就是这样,刚一岁出头的时候就显出形来了,只要是我们大人跟他说的话他都记得,就是有外人路过我们家说了句话,我们大人都不记得,他就能学给我们听,从小耳聪目明…”
“我听爹说,宋家根底好,每一代都要出几个极聪明的,”宋小五打断了她,“你家这次把人带的好,不过听说学习都苦呢。”
“不苦不苦,”这老嫂子摇头不已,“只要他往后像你几个哥哥一样出息,这点苦算什么?”
家里好不容易抢了个名额,一家人千里迢迢护着他来燕都读书,就是为的以后有出息,一家人以后也有个能靠的,吃点读书的苦算什么?
宋小五点头,又跟另外人闲聊了起来。
她带了几天孩子,孩子什么禀性她都知道一点,说起来宋家现在正处在最好的时候,她爹拼了命要往上爬,族人也是,这个时候是一个家族向心力最大、也最能出人才的时候,等到成功名就了,那时候要是大家族家风一不正,上梁一不正下梁就歪,就要到专产拖后腿的纨绔子弟的阶段了。
等到宋张氏忙完手头的事回来,她带了两个要找宋小五的萝卜条过来,宋小五抱了最小的那个,牵了最大的那个走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