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由她来安慰他,只会加重她在他心里的份量。
杨标闻言,也皱了眉,不悦道:“小主公岂是我们这等奴婢控制的人?莫要妄言。”
“别说了,我看哪天他要是有个什么,你就是那个在他前面为他挡刀的,”宋小五摇摇头,“是忠还是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但我看那小鬼心里知道得很,对你也不像一般人。”
“奴婢陪随他长大,”杨标挺直了背,下巴高傲地昂起,“总归要比旁人多几许情份。”
看他还骄傲上了,宋小五摇了下头。
什么人都有存在的价值,杨标这种人就更是了。
“公公来找我,是何事?”宋小五见天色不早,儿郎们要归家了,小爹也要回来了,不想杨公公占用她跟家人碰面说话的时间,便直接道:“还是说,杨公公觉得我能劝住小王爷一二,我能于他,于你有些用处?”
杨标被她的直接说得眼睛猛抽了一记,片刻后,他方道:“你能保证你没有存那二心?”
“您是怎么觉得我没保证的?”宋小五往前院抬了抬头,“一家大小都在你手上,还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至于德王妃,”宋小五回头,懒懒地拿起了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谁愿意当就谁愿意当去罢,我这辈子只想守着这一家人过。”
“是吗?”
见他不信,宋小五含糊地笑了一声,没打算多说,而是道:“那您就走着瞧吧,哪天我要是有超出了您不想接受的范围,杀了我就是。”
当德王妃?哪家倒霉孩子愿意当就哪家孩子当去罢。
“那这话是您说的,您最好记住了。”杨公公又改了口气。
“嗯。”宋小五喝完了一杯,眼睛一瞥,看杨公公的空了,又给他续了一杯,与他道:“看来我是赌对了,这世上最见不得他不好的人,现在怕是只有你了吧?”
杨标拿起茶杯没看她,等喝过手中的茶,他搁下杯道:“那我们现在好好谈一谈。”
不可否认,他是心动了。
他是不愿意他跟着先帝一手带大的孩子,把满朝的剑都抢来刺到身上…
他的小主公现在还小,不知道疼,等以后大了,老了,这些过往所做的糊涂事,都是一根根刺进他心口的利箭,他得到的尊荣太大了,又无心皇位,就是现在的圣上对他不会起心思,但往后总有人跟他清算的。
就是他再三尊重的老嫂子,当今的太后,他对这太后再好,也不如太后娘家家里随便一个人对太后说的一句软话来得有份量。杨标等不到他的小主公老的时候,也不可能跟小主公对圣上的一腔爱护之情作对,他只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在他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力让他的小主公一生安虞无忧。
第47章
杨标走后,宋小五把杨标带来的那盒子,也就是一套茶杯放到了宋爹手中,还教坏她爹:“事情已经了了,这东西就是那位家里的诚意,你跟娘他们说就说是你买回来的。”
等到她手里用了,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她要走,宋韧勾住她的衣角,气急败坏,“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小五回头,看宋爹没气到昏厥,觉得他这接受能力还是不错,遂回过身去,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了几句:“他们家不会计较这个事了。”
“那…”宋爹五味杂陈。
“那东西我还回去了。”
宋爹刹那心就被刀子割了一刀一般,顿了一下才勉强道:“那人家答应了?”
“答应了。”宋小五见他难受,上前抱了他一下,“爹,歧路不好走,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方能立足这苍穹大地。”
无论前世后世,实干家才是最后站在这苍天下的大地上立足能传承百年的人,她当然有一百种办法让她这辈子的父亲在短短十几或者几十年内站到顶点,但她就是能把人送上去,但他和他的后世子孙撑不住,摔下来的样子也会分外凄惨无比。
宋韧明白,他拍了拍小娘子的背,自嘲道:“爹是想多了。”
也没有想多,普罗大众无不是这般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怕看似荣华的背后全是躲不过的刀子,他们也会选择世人看着最好看的那一条。
“你没想多,你走到今天的哪一步不是你自己走的?是谁大雪天忙得雪里连家都找不着?娘跟我,眼睛里都看清楚了你走的每一步路。”宋小五觉得抱得差不多了,毫不犹豫地推开宋爹,拉下了他还想抱她的手,“好了,我言尽如此。”
她肉麻话说得够多了。
没听够的宋爹呆住:“儿,爹还伤心着。”
她这样就不管他了,好吗?
“忙去罢,你行的。”宋小五又给她爹撒不用花钱的心灵鸡汤,给他鼓劲,“你家儿郎们都还等着你带他们奔前程呢。”
一想儿郎,宋韧就想立刻就马不停蹄去忙事了,走前他指着自家小妖怪道:“莫要让爹知道你干了坏事,你还敢说别人是小妖怪,我看你才是…”
你才是小妖怪,宋韧故作凶狠不满瞪她。
宋小五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宋韧被她看得讪讪,摸着鼻子走了。
他走后,宋小五吐了口气。
她这真是一文钱的军供都没有,部下一个能打能杀的人都没有,就扯了块大旗,把自个儿亲爹忽悠了不算,连这朝代最不好惹的那个熊孩子都招上了。
但这是她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的情况了。
宋家想要壮大,必须需要几年自由发展的空间,是骡子是马,得牵出去溜溜,方知未来。
而在此之前,她不能因为她的原因,给这家人增添没必要的负担。
这一世她因他们而活了下来,他们给了她一个家,给予了她最好的关爱与包容,她能给予他们最好的,就是她的耐心和陪伴。
**
这一天半夜,得了杨公公今日能去看小辫子的话的小德王就掀开了杨公公身上的被子。
杨公公睡在自己的院子里,身边都是自己的人,守门的还是以后要给他抬棺材板的义子,见到给他掀被子的小主公,他却一声不能吭,还不能叫人把他拖出去宰了,这个在深宫横行了近十年的大内总管好半天都不想说话。
但这不是他家小主公一天两天不给他面子,他家小主公在他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了趴在他身上让他驮着他走路了。
杨标无法,只得起身穿衣,跟把衣裳穿得乱七八糟的小主公道:“衣裳是哪个下人侍候您穿的?”
小德王把手上拿的烛火放桌上,不好意思地挠头,“就是我随便那一穿。”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问杨标:“穿的不好?”
杨标当下毫无迟疑道:“很好,奴婢上前给您理一理就更好了。”
德王张手,让他上前侍候,还得意地道:“我连裤腰带都知道怎么系了。”
“您太厉害了。”杨公公木着脸赞道。
小德王觉得他夸得没什么诚意,但杨标从他小时候就是这个样,他也不计较,跟杨标接着得意道:“你昨天不在,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撒的尿,没让他们上前侍候,裤子一点也未湿,也没弄脚上,你听说了罢?”
这可把他给厉害坏了,杨标牵了牵嘴角,帮他穿好衣裳,带他去他宫殿,“奴婢再给您梳个头就好了,现在也太早了,她也没醒,我们晚些再过去才好,您说是不是?”
“我去读两个时辰书,”小德王挠挠头,看着他:“就不能早点过去么?”
“说好了,是巳时见,您要是早了过去,她怕是…”
“怕是不高兴。”小德王懂,心有戚戚然地点头,“会说我不懂事。”
那不是说,那是骂!
但杨标知道,跟先帝爷一样教训小王爷的那个宋家小娘子,在小王爷心里已是他认定的最亲的人,在小王爷没分辨清对她的感情和断绝对她的迷恋之前,是不能跟他对着来的。
“您就到了时辰去罢。”
“只能如此了,”小德王叹气,还跟杨标挤眉弄眼道:“这个你没跟大侄子说罢?”
杨标摇了摇头,“这个奴婢没说。”
这个他是不可能跟圣上说的,且,杨标看着他,“您也别说得太多了。”
德王没说话,等杨标带着人把他的玉冠带上了,下人也退下去了,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方才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我们这里太冷清了。”
杨标没出声。
小德王扭头,苦着脸跟他说:“你说小辫子会不会喜欢住进来?”
杨标抬了抬头,跟他告罪,“奴婢衣裳不整,这就回房换衣,小王爷您稍怠一会,奴婢马上就来。”
他走了,小德王扒着镜子看,直到看到觉得自己玉树临风普天下再没有比他更俊的少年郎,方才满意直身,跟杨标走后进殿来侍候的小太监道:“本王可威武?”
“回小王爷,威武,威武得很。”小太监忍着哈欠,尽力诚挚地回禀他家小王爷道。
德王顿时满意得在殿中转了两个打转,被杨公公派来的人相请这才记起去书房看书的事。
此时,才值寅时,离巳时还有三个时辰之久,德王府的老鼠还在厨房打洞,而宋宅的宋小五正在沉睡之际。
等上朝的燕帝听到德王府传来的消息,说小王叔要去私会那宋家的小娘子,他不由摇了摇头,道:“成何体统。”
不过他也放下心了,这等没有体统的小户人家的小女儿,怎么可能会成为他们大燕朝最尊贵的王叔之妃。
**
这厢一大早宋家在儿郎们上课,宋韧去官衙点卯之前一道用早膳,这日的早膳是由宋小五早起带着几个萝卜条们操搭出来的。
每逢五日后的一日,她会让母亲与莫婶一道歇息一个早上不必早起,还在梧树县的时候她就已这般安排了,来了燕都,她就更是把这个日子坚持了下来。
以前一家连带老仆也不过五人,也就男主人胃口大点要多做饭食,现在家中多了四个萝卜条的吃食,要是天天晚晚都为着他们在灶台上打转忙个有休,宋张氏和莫婶不心疼自己,宋小五还心疼她们,遂就是她们不想歇息,她还是把这个规矩立了下来。
宋韧举手同意,他不同意不行,曾家中还在马儿沟的时候,娘子带着莫叔莫婶去姐姐家走亲戚不在家,他就被小娘子赶去侍候过一家老少的口粮来,只侍候过四五天,他就已经知道照顾一家大小肚子之事的辛苦了,再不敢做着端着碗无视自家娘子的辛劳来的事了。
这顿早饭由宋小五带着萝卜条们操持,但还是宋小五动的手,准备功夫也是昨晚宋张氏带着莫婶做足了,他们做的也就是烧烧火,端端盘之类的事,但就是再小,宋小五也没赶他们走。
也许他们往后一辈子都可以不下厨,但该他们知道的,一样都不能落。
大郎他们这几年在书院做饭的时候甚少,也就饿得不行了,或是书院的煮饭阿公阿婆不在书院当值,他们才会在家中做点吃的出来,以前没离开梧桐悬的时候家中教的做吃食的法子,他们是不怎么会了。
等妹妹叫他们帮她一道准备家中饭食时,他们还以为铁定要被妹妹训,没想妹妹没说他们不算,还没逼他们学。
这样过了几天,他们心中也松懈了下来,就是帮着烧火,也能借着时机多念几页书。
宋小五看他们为多念两句书都走火入魔了,也不劝他们,顶多也就在他们入神误事的时候提醒一两句。
宋鸿湛他们也是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但妹妹非要在这个时间拉着他们打杂,他们也没有不应的。
他们对她连疑惑都没有几句,宋小五就觉得就这就足够了——她最想要的,就是这种盲从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无条件的信任。
这天等送走家里念书的,当官的,她和母亲莫婶莫叔他们一块把家中的地浇了,就拿着宋爹“买”回来的新茶具去了后院。
后院,小德王正等着她。
宋小五到时,小偏院里只有他一人,小鬼朝她红着脸笑着,宋小五这次作了提防,心理有所准备,却还是没料到这熊孩子在羞涩朝她笑过后,一句话没说,连声招呼都没打,突然朝她提起了衣袍。
第48章
“看!”小鬼脸红红,笑容灿烂。
宋小五从他丝绸衬裤罩着的那坨隆起的一团,漠然地看到了他的脸上。
小德王得意地看完的裤腰带,抬头要跟小辫子说今个儿他的裤腰带是自己打的结系上的,却对上了小辫子面无表情的脸。
就一眼,小德王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了,他飞快低头,看向了他裤子当中鼓起了一大片的大叽叽…
“啊!”小德王捂着裤裆大叫了起来。
树上的鸟又飞了。
小辫子面无表情地想,这档子交易她现在反悔不做了还来得及不?
“啊啊啊啊。”小德王羞羞地小声叫着,捂着裤裆转过了背。
宋小五被他这一扭头,扭得冷笑了一声。
小流氓这是要贼喊捉贼?
“别喊了,把人喊过来了,以后就莫要再过来了。”宋小五皱着眉走了过去。
“啊…”小德王本来还要叫,被她这一声说得,声音喊了一半,止了。
宋小五把盘子放到了桌上,这本来平静的心情这时又烦躁了起来,她皱眉思忖着她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却见身前的人这时又小声地叫了她一声:“小辫子。”
他喊着,眼睛看着盘子里放着的油炸小鱼干,口水咽个不停。
“坐。”宋小五掐了下眉心,意兴阑珊得很。
她的不耐烦小德王已经完全感觉到了,可他不想走,遂脸蛋红红的他鼓足勇气道:“我能吃这个小鱼子吗?”
“叫小鱼干。”
“哦,小鱼干。”
宋小五脸色稍微好了点,朝他说了一句:“坐。”
小德王坐了下来,眼睛巴巴地看着宋小五。
宋小五也看着他。
半晌,她伸出了手,狠狠地抽了他的额头一记,训道:“谁教你的对着小娘子撩袍子的?”
“我…”德王脸刷地一下红得不能再红了,他哭丧着脸,“我自己。”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锦袍。
宋小五这辈子从来没有这头疼过,“上次叫你不要乱跟小娘子说话,当中就包括不要休对小娘子作无礼之举,你没听到?”
德王扭头,不说话了,他没有,只是今日穿的裤子不对劲,可他只是要给她看裤腰带的,上次是她明明嫌他系不好裤腰带。
嗬…
还生气上了。
宋小五见着,冷笑了一声。
正当她又要扮母老虎吓唬这熊孩子的时候,就听这熊孩子别着脑袋,看着他处道:“我就是想给你看看我今早系的裤腰带。”
说着,小德王不知为何又伤心上了,想掉泪,“你不喜欢我都改,你怎么又说我,皇兄在的时候,我做错了改了,他就是说我也还是会夸我两句的。”
小辫子却一声都不夸。
我不是你皇兄,宋小五心里想着,到底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孩子本来就长得不对,无父无母却被视若父亲的老哥哥带大,这要是当儿子一样带大了就罢了,偏偏这位兄长是个多病之身,没把人带大就去了,这个孩子长在深宫里就只认他一个人,那个人死了,他不得靠他自己了?他又如何不去想念他有依靠,被人爱护的时候?和爱护他的那个人?
“这么大的人,怎么又哭?”
“没哭。”小德王鼓大眼,不承认。
见还生硬地扭着头说话就是不回头,宋小五也是看出他这脾气不小来了,她没打算惯着,但也没打算跟他对着干,遂她道了一句:“不跟我生气了,你回过头来,吃两条小鱼干罢。”
德王低头,翘嘴皱了下鼻子。
“我给你炸的。”
“哦。”
“我家早膳今日是我做的,我想着你今日要来,就专门给你炸了点。”
“哦!”德王应了一声,这一次,他迅速地扭过了头来,看向了小辫子,怕她把话收回去,飞快地表忠心:“我这几日都很听杨标的话,他说你这几天忙,让我多等等几天,我就在府里一直等一直等,都没去宫里看我大侄子。”
也就没进宫进老嫂子,听说那贵妃害得四妃当中的文妃肚中的孩子没了,证据确凿,老嫂子正在为她跟大侄子说情呢,宫里昨日已经吵成一锅粥了,老嫂子叫他进宫,如若不是今日要来见小辫子,他就去了。
他知道杨标跟他说小辫子今日见他就是让他不要进宫掺和,他明明知道,但为了见小辫子还是乖乖地过来上当了。
“吃罢,”这厢宋小五却毫不懂少年心思,无所谓地冷然道:“下次不用跟我说这么多。”
德王拿过盘子抱到眼前,吃了一根小鱼干跟她摇头,“不,我想跟你说。”
说罢,怕她不懂,也怕她误会,又道:“我不跟别人说,他们不是你。”
宋小五沉默着看小德王吃了几条鱼干就别过了头,拿起了她带过来的刺绣,一针一线慢慢地动起了针。
德王吃到一半,眼睛不断地瞥着她,见她不理他,他咬了咬嘴,就是小鱼干香得很,他也吃得心不在焉了起来。
等小鱼干吃完了,他不再喊小辫子,而是小心地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剪刀,轻声爬到了离她的桌子有点远的树上。
大树沙沙地响了起来,小德王把最顶上的老树叶用剪刀剪了下来,怕砸到她的头上,更怕风吹乱了她裙上的纱布,他把树叶往用力往门边那边扔。
小德王其实不太怕小辫子不理他,只要她不赶他就好。
以前他皇兄要处理政事,事多的时候从早到晚都要在御书房勤政殿里勤政,他就一个人在一边玩,等到皇兄把事情忙完了,自然就会牵手带回去。
大一点他就帮皇兄做事,磨墨捶肩都学着做,只要皇兄不赶他,他就不走,其实皇兄赶他,他也不走的。
皇兄身子不好,他要不看着点,皇兄就得没了。
只是他守得再紧,一个眨眼功夫没看住,皇兄就病得起不来了,那时候他还没跟皇兄学全皇兄的本事呢,皇兄却要走了。
他没了父皇母后,皇兄也没了。
这个他得守住了,德王很认真地跟自己道,一定不能让她没了。
这厢宋小五以为熊孩子没有耐性会吵闹不休,没想她正在想着怎么磨他的性子的时候,却见他爬树上去了。
剪下来的硬叶,跟她这几天修剪的叶子老硬程度差不多,那些都是长在树的最高处,太危险了她怕出事没有爬上去剪的。
等熊孩子爬下来,她放下了绣框,煮起了茶。
“我听杨公公说你喜欢喝酒?”她没给他茶,而是给他倒了一杯白水。
“呃…”小德王想挠头。
宋小五朝他摇了下首,拿起了水瓢,见这孩子蹲了过来,她给他倒起了水,“酒是个好东西,不过你等过两年再喝也不迟。”
“为何?”
“伤身,等你长高点再说。”
小德王洗好手,站了起来,看着手上的水发了一下呆,又扭头朝周围看去。
“带帕子了没有?”
“不知道。”
“先拿这个。”
德王马上跑到了拿出帕子的宋小五跟前。
宋小五漠然看着他,小德王马上缩了下肩膀,拿过她手中的帕子,有些笨手笨脚地擦起了手来。
“好,好了。”半晌他才道。
宋小五看了看天色,“嗯,把帕子还给我,你归家罢。”
“啊?”
“午时了,你该归家了。”
“啊?”小德王的眼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极不情愿地捏着帕子把它送到了她跟前。
“回吧,还有,要来就让杨公公知会我,不要偷偷过来躲在墙头吓人。”
小德王捏着帕子不放的手立马就松开了,身影一下子就坐正了,他努力抬头正视着前方,眼珠子连一下都不敢往小辫子身上溜一下。
“好了,我该走了,记着,不要爬墙,更不要往我家里院子去,记住杨公公跟你说的。”宋小五这一次连茶具都没拿,把她娘给她做的手帕塞进了袖子里,背手出了偏院,回前面准备巡视家里的动静去。
她走后,德王没走,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拿起了她喝的那个杯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等到他朝门看了好几遍后,他朝树上盯哨的铁卫做了暗势,让他们先下去,等他们都下树了,小德王低下头,轻轻地在她之前喝过茶的口子碰了一下。
“香的呢。”他说。
说着,他把她倒的那杯水倒进了她的杯子,一口一口小口地喝完,方才遗憾地把杯子放回了原位,摆到了与先前一模一样的位置,这才跃身像只轻巧的燕子一样跳出了墙。
他到了宋宅后面的小矮山,手下人都在等他,看他过来,铁卫骑的武卫将军上前快脚走了几步,近他身前低下头低声道:“主公,公公来话,这次是圣上来人传话,说有事要跟您说。”
“那就去吧。”德王回头看了看新宅,接过铁卫卒拿来的马鞭,他跟领头将军道:“见着你那班兄弟了,给我问问他们,符家最近在做什么。”
“是。”
第49章
德王去的时候,燕帝正在勤政殿内批折子,德王一进去左瞄瞄右瞄瞄,见殿内只有大侄子和侍候他的人在,就一屁股坐到榻上,杨标给他脱鞋的时候就嚷嚷开了,“大侄子,我肚子饿了。”
“没用午膳?”燕帝抬头,看向杨标和随从。
“没用,我有事在外头,听到你叫我我就过来了,没回府用饭。”德王倒在了榻上,舒了一口长气,“这马可把爷跑散架了,舒坦!”
“去拿点吃的。”燕帝吩咐。
榻上的德王已翘起二郎腿,哼哼开了。
燕帝这是没见着他有点想,见着了吧,头就疼了,他摇摇头,批完手中的折子,问他小王叔道:“这几天忙什么呢?”
“在府里乖乖念书呢。”杨标端过装着冰葡萄的台盘,德王拿起两颗塞进嘴里嚼着道:“可把我累的!”
“那今儿去哪了?”燕帝又问。
德王盘腿坐起,挠挠脸,笑了起来。
燕帝瞥了他一眼。
小德王有点害羞地道:“看人去了。”
“看谁啊?”
“哎呀,你别问了。”小德王怪害羞的。
燕帝摇头,另道:“前两天西疆那边的贡品到了,朕叫你进来是让你看看有什么要的,喜欢的就把朕那份份例也拿去。”
平常小德王是不要的,这厢他抓了颗冰镇的葡萄又塞进了嘴里,跟大侄子吊着眼问:“葡萄也是?有很多?”
“总归有一些。”燕帝淡道,他批完了手中的折子,便放下了手中的笔,从龙椅处走了出来,往小王叔处走。
“够你吃几天的?”
“三五几天罢。”燕帝看向了内侍。
今日近身侍候的大内总管立马躬身道:“回圣上,小王叔,圣上有每日半斤,总计十日的份例。”
德王立马摇头了,“这群西疆的人怎么办事的。”
送恁个少!
“算了,你留着吃罢,”德王又抓了两颗,把最大的那颗往大侄子送,“你就那点吃的,别老给我,也别老紧着后宫那边,你吃的好身体好才成。”
当皇帝的身体不好,简直就是德王的心病。
“你慢着点,朕给你剥皮。”燕帝在他身边坐下。
“不用,没那么娇气。”小德王连皮带小核嚼了个稀碎,咽了下去道:“我这几天就想修身养性看看书呢,就没来宫里了,我听说你这宫里热闹得很,又是女人吵架,要不是你叫我,我都不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