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一大早,就被她嫌弃胖,把衣裳都穿坏了,小胖子一脸的委屈,但不忘背着每日早间要背的书,乖极了。
桂姨娘在旁吃着点心,见儿子被姐姐数落昨晚又偷吃了点心,把小肚子又吃大了,她咬点心的嘴停了,下意识往自己肚子看了看。
好像也大了点?
林夫人瞥到,也是摇了下头。
这厢林怀桂正努力跟说他偷吃的姐姐解释:“是先生给的,他说这是师母给我学业进步的鼓励,师母嘱咐说,过夜了就不能吃了,让我早早吃完,师母之心,小子却之不恭,怀桂便听老师与师母的话,早早吃了。”
还师母嘱咐,唬谁呢?
林大娘知道那位仇女症喜欢跟她作对,她让小胖子少吃,暗地里他就给小胖子补回来,气得她每天都想找他决斗,决一生死。
“是你想吃吧?”林大娘作势要去咬小胖子的脸。
小胖子被逗得咯咯笑,躲过去后不好意思道:“师母所做糕点,甚细甚软,怀桂一口一个,一口一个,都吃完了。”
都没想起给姐姐留。
还一口一个,一口一个,这到底是吃了多少啊?
林大娘听了心都要碎了,都不敢细问,心灰意冷地挥手让小丫给小胖子继续穿衣裳,“算了,把那身胸前绣着白虎的拿来。”
小胖子挺着那么大个圆圆滚滚的小肚子,是没法把圣洁飘逸的白丝衣穿得震惊一片了,好在,她提前准备了卖萌路线,小胖子身上揣个白虎出去,就当是萌物陪着吉祥物吧。
白虎在壬朝也是守护之神了。
只是守护的是财产,让人贴在银钱罐和银库上面,很少有人穿在身上,今天就让小胖子出出这个风头吧。
——
知道最北来了人,林大娘到达观赛台的时候,任知州还派了师爷过来。
此时观赛台左右已人山人海,驻守怅州的都统带了官兵过来安民,洪木到后,知州府的谢师爷就过来跟洪木见礼,还投洪木所好,说要带他去见见怅州的苏都统大人。
林大娘让林计跟着他去了,往观赛台那边走的时候,就想着这苏都统算哪边的人,她是知道这苏都统的上官是姓吕…
叫吕之汝来着。
吕之汝,好像是大池之战而名声大起的老将军,跟刀小郎的外祖李老将军是同袍,一起打过仗。
林大娘终于把这关系联系起来了。
这苏都统还真是跟刀小郎能套上关系。
果然任知州从不做无用之事。
林大娘心里想着事,脸上维持着淡然的神色没变,等通过后面贵客才能走的通道,走到了观赛台后面一点,就与一个朝她走来,与她略福了福腰的小娘子也欠了欠腰。
“林娘子姐姐。”前来迎人的任知州家的小娘子娇娇软软地朝林大娘叫了一声,又好奇地看向了林怀桂胸前的大小两只白虎。
她都忘了看人了。
林怀桂却好脾气地跟盯着他肚子不放的任家小娘子姐姐解释,指着肚子上的大白虎说,“这是我爹爹…”
“这是我。”他又指了指小的。
看着睡在一起,一大一小两只胖呼呼的白虎,任小娘子握着嘴笑了起来。
“像不像?”他问。
“像!”娇俏的小娘子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妹妹,能不能请你让你哥哥带怀桂去见你爹爹啊?”林大娘已经看到了任知州,现在任知州身边都坐着怅州数得上名号的官员还有罗首富他们这些大人物,她过去万万不妥。
而这小娘子可是在家非常受宠的。
“姐姐,可以的。”任小娘子碰了碰林怀桂圆圆滚滚的大肚子,笑着点头。
“怀桂可以自己去吗?”林大娘低下头,眼神难得的温柔了起来。
林怀桂抬头挺胸,“怀桂可以的!”
林大娘把他交给了林福,“林福哥?”
林福朝她点头,跟在了被任小娘子牵了手去的林怀桂后面。
林大娘在后面看着小儿女手牵手而去的背影,“还是很厉害的嘛。”
就算是个小胖子,还是挺招娘子喜欢的嘛。都不用自己去牵小娘子的手,就被小娘子牵了,很幸福的嘛。
小丫带着大小两只鹅,已经跟观赛台下面女客呆的那个地方所在的丫鬟们用眼神厮杀无数个回和了,听完大娘子的话,半晌才知道大娘子是什么意思,见大娘子这时候还关心这个,也是哭笑不得,说道:“娘子,快往任夫人那走吧,任夫人在等着您呢。”
——
林大娘到的不早,观赛台上下都坐满了。
她是算着时间来的,任知州本意是让她小胖子随着他们一块走上观赛台,林大娘想了两天,还是推辞了任知州这番好意。
现在林府只有个小主子,他们就是硬,以硬站的高度也有限,还不如走哀兵路线。
小胖子今天身上的两只护财的老虎,她跟他说一个是胖爹,一个是小胖子,怅州很少有人动物绣到身上,这衣裳难得,肯定有人问,这么一问,就能把胖爹带出来了。
她爹是死了,但余威还在着呢。
林府的小主人也在着呢。
这些人也好,林家家族那边的人也好,今天是别想掠过她胖爹,踩在小胖子脸上了。
“任夫人。”林大娘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到了任夫人的空座边,朝任夫人欠了欠腰。
“来了…”任夫人当即就伸出了手握了林大娘的,带着她往椅子上坐,笑着道:“我让娇娇去迎你了,诶,丫头人呢?”
她转过头去找人。
“我支使她替我做事去了…”林大娘淡淡一笑,接过小丫递给她的盒子交给任夫人,“这是我给她帮我跑腿的酬劳,夫人帮她看一看,是不是少了点?”
任夫人笑了起来,打开盒子,看是两对首饰,一对玉蜻蜓,一对金蝴蝶,做工极细,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她盖好盒子交给了身边的丫鬟,跟林大娘笑着说:“可不敢说少。”
说着,她眼睛瞥了一眼下首正死死盯住她的通判夫人。
通判是知州的副手,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但他对州府的长官也有监察之责,怅州赵通判跟任知州是出了名的水火不容,任夫人当着这通判夫人收林大娘的东西,也是恶心那跟她家大人作对的通判。
皇帝都收林家的粮,她收收这家给她女儿的小东西怎么了?她看这厮有没有脸报上去,让御史台参她家大人的本。
第27章
林家跟任知州是一队的,任知州的对头差不多也是林家的对头,林大娘可不想和稀泥,两面都不讨好,她态还是要表的,也得跟任夫人一个鼻孔出气,这时便接过小丫递过来的另一个盒子,递给了任夫人,同时嘴里淡道:“这是我娘让我交给您的,她让我代她向您问好。”
任夫人这次是真真笑了起来,眼睛里都有了点笑意,她是见过林夫人的,也喜欢那个表里如一,真正淡泊名利的林夫人。
她打开盒子一看,是两枝花,是上次她去林府说开得很好看的端午花,这都过去一年多了,林夫人还记的她喜欢,也是有心了。
任夫人也是喜欢风雅的人,收到这两枝花,比刚才收到金玉时笑得真心多了,这时,坐在她下首一点的通判夫人头都要探到她的怀里来了,任夫人瞥到,“啪”的一声把盒子关了,递给了身边的丫鬟,对其淡道:“林夫人所赠之礼重逾万金,好好拿着,去替我放好。”
“是。”丫鬟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端着退下去了。
通判夫人一听,眼睛都红了。
她猛地看向林大娘,“是什么东西?”
林大娘抬眼看了眼她,便朝任夫人看去。
“这小娘子,这娘还在着呢,就这么不知礼。”跟通判一伙的官员夫人来帮通判夫人助威了。
林大娘一脸淡然,跟没听到似的。
这时候,任夫人开火了,林大娘是他们这边的人,她怎么可能让人当着她的面欺负她,那小官夫人一开口,她就朝人看了过去,“典夫人,比不上您,听说典大人又纳了两个美妾?您肚子啊,要是还不争气…”
她瞄了眼那小官夫人的肚子,“怕是得回娘家了吧?”
那小官夫人一听,一下就气得脸都胀红了。
她生了三个女儿就是无子,最恨有人跟她提起这事,现在任夫人一开口就直戳她心口,说她再不生儿子就得被休回娘家去,这任夫人还是上官夫人,她还不能顶嘴,只能生生把气咽下了。
她坐在那,因忍气吞声,忍得全身都发起了抖。
这观赛台的小圈子,一下子就没声了。
任夫人就是厉害,一开口就震住了全场。
早就在这小圈子里身经百战的林大娘也习惯了。
说实话,她挺明白她娘为什么不喜欢出来见客。
这种女人扎堆的地方,这心理素质要是不好点,脑袋要是不好使点,活活气死,指日可待。
不过,女人这边不平静,男人的战场可是更凶腥,她们顶多嘴皮子上占占便宜,他们那边出点事,那都是要用人力金钱去平的。
林大娘想着,往小胖弟的地方看去。
只见他昂首挺胸坐在任知州的身边,迎着阳光的小胖脸红通通的,但他直视着前方,努力地在跟首富罗曲江说话,身上没有丝毫怯怕。
林大娘忍不住心中一松。
任夫人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所向,她朝林大娘微微一笑,安慰地拍了拍林大娘的手。
——
林大娘坐了一会,就有林氏族人的家里人带着丫鬟过来非要往她这边挤,还给外面站着的丫鬟塞银子传话,说过来跟她问个好。
平时不去府里问好,现在能上观赛台逞威风了,她们就过来了。
林大娘早料到了,她的丫鬟站得离外围远远的,看身边的人也好,看下面的人也好,眼睛看到这些人跟没看到似的。
任府的丫鬟也是极守规矩,被任夫人调教得不可能在外面出差。
来传话的还是小官夫人的丫鬟,拿点小钱,都敢过来说话了。
任夫人也是名门闺秀,跟着任大人到了怅州,她是即高兴但又累。
她是高兴钱多,但也累极这里比京城更让她头疼的人际。
怅州太富了,太多人盯着了,也太多人为了钱完全不顾头上的脑袋,都太敢了,她要是不把胆子提上去跟着,大人跟她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厢,下面官员夫人带来的丫鬟走到林大娘这边传了话,任夫人冷冷地看了那个官员夫人一眼。
那官员夫人也是察觉到了她丫鬟所做之事,狠狠地瞪了那个死丫鬟一眼,随后讪讪地朝任夫人笑了一下。
但她家那位大人是通判那边的人,任夫人知道这只是做脸给她看,回去了,不定怎么夸丫鬟落她的脸。
任夫人无动于衷地别过脸,半垂下脸,朝林大娘那边淡声轻道:“你们家那些人,你什么时候收拾?”
“怀桂还小,我爹之前的意思是留着,让他见见。”让他练练。
“嗯。”林老爷那个人,任夫人不敢多说。
哪怕他死了,她也得敬着他三分。
“听说,你们家冰雪极寒之地来人了?”
最北方。
林大娘点点头,这时比赛前的祭祀开始了,任知州要去天台上香点火了,百姓们群情奋涌,都朝他那边挤去,想看看这一州之长是什么样子。
她们这边本是角落,人极少,这时人更少了。
她看着下面热闹的百姓也轻言回道:“是,是刀家刀小将军的身边人,姓洪,是他奶娘的长子。”
任夫人最喜欢林家这位大娘子这一点,很多事,她并不藏着掖着,让人跟她有话可讲,“极亲了。”
林大娘点头。
“也是有心了。”任夫人又道。
“是。”
“你过去,还得三年…”任夫人沉吟了一下,“到时候,我们也走了。”
是,知州的五年任期,任大人已经上了三年了。
林大娘轻颔了下首。
“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回京城…”京城那边所谋之位还有点远,任夫人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了,“要是回了,我倒是可以在京城迎一迎你。”
林家,她家大人是要拉住的。之前上了林老爷的钩,他们家也是经过细细思量的。
林老爷走了刀家那一步,走的险,但也走的远。
那刀家小郎她家大人是见过的,绝非池中之物,也非等闲之辈,以后大壬的虎符,必有一枚握在他的手中。
兵权啊,这个才是实打实的,何况刀家是可拥私兵的人家。
这等人家,举天之下,壬朝三百年来,除了皇家,就只有当年随开朝之祖打天下的刀,韦两家而已。
人才是根本。
任夫人毫不介意向小小娘子释放好意,见小娘子闻言头朝她偏过来,看了她一眼,她又道:“京城啊,天子脚下,是个不得了的地方,里面随便放出只老鼠来,都会咬人。”
这倒是。
据林大娘所知的京城的事,每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的原因都不简单。
例如刀小郎那个亲弟弟打残了兵部侍郎的孙子,背后原因是兵部侍郎劫了户部给刀家的补给;李家舅舅火烧户部尚书家,是因为户部尚书的儿子偷了他的妾,嘲笑他李家有势无力奈他不何。
如刀大夫人刀李氏,当年生嫡长子,是她父亲李老将军把李家的人全带去了,全程守在外面才把刀藏锋生了下来。
其中之险,林大娘听闻一二背后都一身冷汗。
她要真是个娇滴滴的富家女,带着个空脑子嫁去京城,哪怕她爹给她留的帮手再多,自己不行,怕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任夫人释放的好意她不可能不接。
她胖爹给她在京城安排的人手,自己人居多,都是打下手的人,朝廷上的手,他没伸,怕皇帝知道了,反弄巧成拙。
拿粮买皇帝的欢心,这可以,但收买皇帝的官员,把手伸到皇帝的朝廷里,林宝善没这个胆,林大娘也没有。
但主动收买跟靠过来就不一样了,任大人要是对她有所图,靠过来给她用,这当然好,有人比没人不知要强上多少。
“是,我也是想任大人跟您要是回京了才好,这样我也有个相识之人了。”林大娘轻声道,说完,看向了任夫人,“回京之路怕是有点远,夫人,我们林府要是有什么帮得上的,您尽管说。”
一看这林大娘根本不需要她提一字半句就能跟上她的意思,任夫人对她也是有点佩服。
小小年纪就如此玲珑通透,再过几年,如何了得?
难怪林老爷放心把她送上京城。
“多谢了。”任夫人也没推辞,拍了拍她的手,轻启嘴唇淡道。
她当然用得上林府,罗家富绝天下,但林府巧绝天下,他们家有太多的好东西了,她需要他们家拿出些东西来上京打点。
“夫人…”这时,在任知州身边伺候的丫鬟跑过来了,与任夫人施礼道,“大赛就要开始了,大人让我请您跟众位夫人过去,到大台前面去看大赛。”
“呀,吉时到了…”任夫人一听,笑着站了起来,朝下首的诸官员夫人笑道:“诸位夫人还请随我来。”
说着就拉了林大娘的手,朝她微微笑道:“小娘子就跟在我身边吧。”
而此时,最北方刀家军驻守的战营里,刀家军黑豹旗的小军长刀藏锋昂着首,闭着眼让随军大夫给他拔箭。
那箭穿透了他的肩,拔箭的大夫手握着箭头一直不敢动,头上冷汗出的比刀藏锋还多,这时只听他咬着牙,跟刀藏锋做最后一次确认:“小将军,你真的不咬一根软布塞?”
刀藏锋抬起了眼,这时,他额上汗水从他锐利锋芒的眼上滚下,打在了大夫的手上,烫得大夫的肩膀耸了一下,差点带动他手中握着的箭身。
他冷眼看着废话老多的大夫,薄唇轻掀,“拔。”
第28章
“那小将军,在下拔了…”
“嗯。”
大夫头发间都冒出汗来了,再不拔,看来欲要昏厥的不是他,是大夫了。
紧接,“噗”地一声,是血箭喷出来的声音。
“小将军!”
拔箭的大夫往后退了两步,倒在了地上,候在一边的医徒拿着已经备好的止血纱布扑了上去。
那纱布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黄色药粉,这纱布一铺上刀藏锋的肩头,就发出了一阵嗤嗤声。
不知为何,医徒听着都觉得小将军的肉都被火烧了似,他都不敢看,捂着伤口转过了脸。
刀藏锋紧咬着牙,他的牙齿因为疼痛上下磕碰不已,发出了颤动声,他不禁讨厌地皱起了眉。
“小将军…”他的副将刚才不忍别过了脸,再回过头看,见小将军还直直地挺着腰坐着,巍然不动如山,不禁动容不已。
箭从后背射入,但好在没伤在心肺,药也很好,是那边有钱的那一位给他的,之前他也试过一次,很管用,能疼得让他脑袋清醒。
过了一会,刀藏锋咬紧了牙,止住了那引他厌恶不已的牙齿颤粟声。
这身体真是软弱…
随即他深吸了口气,就睁开了眼。
一睁眼,烧在帐房中间的熊熊火光映入了他的眼。
他看着火光,面孔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
殊不知他现在这张满是汗,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带着让人打骨子里发寒的杀气。
“刀益。”
“末将在。”
“点将二十,戌时合整。”
“末将领命。”
副将领命而去,大夫与他的小学徒都呆了。
半晌,大夫斗着胆子小声说了一句,“小将军,您有伤…”
有伤在身,需要休养啊…
可惜他没说完,刀藏锋突然抬起了他那双眼,看向了大夫。
那眼寒如冷星,就像眼睛藏着一把冷刀,大夫当下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强咽了下去。
他知道这位小将军打起仗来凶猛无比,但他真不知道这位小将军凶悍至此。
这是刚从鬼门关回来,又要闯鬼门关啊。
那厢与熊白大战的元帅刀涵普听到长子夜晚将突袭熊白主将的事,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知道长子的用意。
他已经潜入熊白主营三次了,昨晚他偷袭成功,大伤了熊白主将,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回来。
而熊白的人谁能想到,一个被箭穿透的人,今晚将再袭他们主营?
刀涵普也知道没有比长子更知道怎么进熊白主营之地的人了,那道通往熊白主营的路,也只有他和经过他特练的人能走。
而他,作为主帅也需要一场大胜的军功,才能洗清他前此领军五万,大败白熊的耻辱。若不,今年回京,等着他的将是皇上的雷霆大怒,和老父对他深深失望的脸。
他不得不让长子走这一遭。
这不仅是为他,也是为了他们一家七口在刀府的地位,更是为了刀家在京城,在朝廷的名声,还有以后。
他也需要长子去打这一次胜仗,让底下那些想踩着他而起的将领知道,他就是不行,但他的儿子行。
想及,一直沉默不语的刀涵普轻摇了下头,对前来报信的家士道:“知道了,下去吧。”
他知道了,但也不知该跟长子说什么才好。
——
江南怅州。
端午一过,洪木要走。
林大娘每日琐事颇多,这日也特地起了个大早,准备让洪木带走的东西。
她准备的东西有点多,就让小丫过去问洪木最多能带走多少东西,她也按照重量去减少那些没有太大必要带的。
林大娘这边正在打包袄,她选了最坚固的一种布用来打包袱,这布还不重,就是贵,贵到张记都不爱织,因为成本太贵。
而且壬朝以黑为尊,黑色只有贵族才能穿,张记还得送到京城去卖,加上运费,更贵,买的人太少了。
要知道只要用其一小半的钱,就能在张记买到样子比它华丽甚多的黑锦暗纹布了。
这布是一种非常奇怪的黑蚕吐的黑丝制成的,一年就吐那么一点点,织一匹布得养上万条才行。
林大娘还曾慕名去看过那黑蚕,一长条一长条跟小蛇似,看两眼回来,她晚上都没吃饭。
但布确实是好,一般的刀子都损伤不了它,都可以拿来当盔甲用了。
她已经拿这布给刀小郎做了两身衣裳,还做了两双鞋,再加上这两块打包袱的布,林府存的三匹黑金一大半就去了。
看来还是得派人去张记说一声,今年无论如何也要为林府多做一匹黑金才行,这种好东西,她不攒两匹心里都不踏实。
还有,得把它的重要性写在信中才行,省的那小郎君把它当普通的布用了。
林大娘这边刚把加写的内容写好接着收拾,小丫就带着两个小丫鬟回来了,一回来就是满脸的不高兴。
“怎么了?”林大娘奇怪了。
小丫身后的小丫鬟掩嘴偷笑了一声,上前来与林大娘悄声道:“那位洪壮士,当小丫姐姐是已经成了亲的管事娘子。”
小丫个子有点娇小,身材有点丰满,而且她已经及笄了,又是房中的大丫鬟,束发也偏向发髻,显得有点老成,被误会了就林大娘来看也没什么。
外面成亲早的,十岁出头,就为人妇了。
“那说明小丫有管事娘子的气势。”林大娘安慰她的大丫鬟。
小丫却没有被安慰道,委屈道:“哪是,娘子,他那是觉得我老,叫我管事娘子就算了,我当是恭维,他还问我孩子几岁,还送一个拔浪鼓说要给我孩子玩,但我有那么老吗?”
她像个生了好几岁的孩子的人吗?
原来是这样…
林大娘乍舌,也不敢多说了。
被人说老是绝大部份女性的软肋,谁戳谁倒霉。
“咳…”林大娘赶紧转过头,接着忙她的。
小丫委屈,不过,她是大丫鬟,也不会误了正事,不高兴了一会,就跟林大娘说:“说了,因为我们送了他一匹好马,他说可以带一百斤的东西。”
咦,还挺重。
这壬朝人嘴里的一百斤,是等于后世的240斤了。
林大娘看向小丫。
小丫也奇怪,一百斤不轻了,就她看来,那位洪壮士也不是占人便宜的,也不客气就开了这个口,也是挺奇怪的。
“那挺好。”虽然觉得能带这么多东西有点奇怪,但林大娘还是挺高兴的,这样的话,她可以多给人捎点东西去。
她还可以给他送点林府自己做的肉脯,这个是她改良过的,当干粮吃最好,哪怕扔到锅里,也能煮出一锅肉味来,在最北方那种冰天雪地里,吃吃这个应该还挺好的。
“小雅,去把肉脯领出来,打二十斤的包。”
小雅朝她欠了欠身,提着裙子就往门外跑。
“娘子,”小丫说着也觉得怪了,“也是怪了,还说请你多拿点药,说你的药好。”
说完,小丫“啧”了一声,“看不出他是说这话的人。”
刚才她只顾着气去了,都忘了洪壮士张口就这么不客气地要东西,虽然大娘子也不可能不给吧,但也是怪怪的。
“觉的不客气?也没有,”林大娘指着大素去拿她之前打好的大包袱,跟小丫说,“是咱们去问的,人家好好告诉我们。多好,还给你送拔浪鼓说给孩儿玩,也是有心的人。”
人家是保家卫国的军士,哪怕他不是刀小郎身边的人,林大娘都挺敬重人的,不想让丫鬟因此轻看人。
再说,他这么一开口的话,林大娘觉得这可能是刀小郎跟人说了什么。
她都觉得那刀小郎对她很有一种“债多了都懒得愁”了的感觉,这打借条打得越发的麻利,要的东西都是写在借条上,除了借条上有个借字,信上现在是连个借字也不说了。
等会她得去翻翻信,看看是不是落了什么借条。
“这倒是。”小丫也想的开。
“那东西多,他回去的路上就慢了。听说燕北以北夏天才冷,燕北这边的夏天还是热的,容易坏的那些也是不能多带…”林大娘看着她列的清单道,“药要是要多点,也好,把我房里能腾出来的都拿出来,小丫你去。”
“诶。”
“得去周先生那再要点…”林大娘自言自语,又找小丫,“小丫,你过去再问问洪壮士,问问他哪方面的药要多点,我这就让乌骨叔去周先生药房里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