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云烟轻轻地点了头。
岑南王专宠王妃已经是京城有名了,而王府中那三个侍妾是早她一两年在府中呆了下来的,这时也送不走,只能防着。
这一胎三命,尚不能确定,但必须作是如此的准备。
“找人,我来找。”祝祖母已经扶着椅臂站了起来,古氏与赖云烟忙扶了她起来。
“个中厉害,老太君比我这等小辈了然得不知多少,”她起来后,赖云烟轻道,“那云烟就此回去了,要是用得上我的,您打发身边之人来提一句就是,云烟自当遵办。”
“瞧你说的。”祝祖母被孙女之事闹得有些心神不宁,这当口只顾得着说出了这句话。
赖云烟浅浅微笑,这又施礼告退,带了丫环离去。
她走后,祝家祖母在前去托人的轿子里对古氏说,“她也是个懂事的,对慧芳也自来用心,以后能帮得上她的,便伸手帮上一把,莫欠了人的情。”
“儿媳知道了。”古氏拿扇子给她扇了扇风,又拿帕给她擦了头上的汗滴,“是我们不孝,让您到享福的年纪了,还要为着我们操心。”
祝老太君闭眼不语,多年前,她还以为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人生大概也就风平浪静了,可到了心中又有了可心的小孙孙了,这时她才知,女人这一生为着儿孙转的命啊,是轻易挣脱不出的。
祝慧芳的事,赖云烟只能如她的意思,把信从她这里转交出去到祝家人手里就好,别的她也没有能力帮得上了。
当年她出嫁,两人商量出了用她们的方式彼此传信这一个徐径,说来事情早做准备有早做准备的好,这还只出一年,就派上了用场了。
而她去的这趟祝家,魏府那边没什么动静,魏崔氏只派了人来传说过一次话,说她眼睛好了一些还是要专心治病,等养好了眼睛再回去跟她说说话。
这话说得客气,赖云烟就当魏母是真这么想的。
她闹出来的小动静,还是让魏瑾泓忙得手忙脚乱。
皇太子又盯上了他,魏瑾泓藏了近一年的尾巴又被揪了出来。
再加上陵墓之事,魏瑾泓又置身在了风口浪尖之上,都有人传他是谀臣了,专侍奉承之事,无君子之范。
他有近十天没回府后,赖云烟在闻中突闻赖游被罢免了尚书之职。
这事一传到她耳朵里,当时在用午膳的她就搁了碗,让门房备马车。
到了京中又让人去打趟了一圈消息,她这才让马车改道去了赖府。
一进赖府,苏明芙就在门口迎了她。
“这出了什么事?”姑嫂急步向内,途中赖云烟轻语问。
“我所知不多,爹还在宫内。”苏明芙语气也稍有点加快。
“哥哥呢?”
“也在。”
两人到了苏明芙的主屋,身边之人全部退下后,苏明芙才跟赖云烟直接道,“我们两家这次有麻烦了。”
赖云烟皱眉,她前天得到的消息是魏瑾泓被太子爷参了一本,随之楚候爷进了宫,更多的她是不知道了,“什么麻烦?”
“太子说他魏家家风不正,有辱士族之风,”苏明芙说到这秀眉皱了起来,“父亲的罢免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对魏家也是有损。”
魏府一被参上,赖府就出了事,这在有些人眼里那就是说明魏赖两族被皇上不喜了,便是她苏家,也会担上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坏谁都逃不脱。
“那父亲之事…”赖云烟抬眼看向苏明芙。
“这事要看你兄长之意。”苏明芙摇头,这种事,她什么话都说不得。
“不管是怎么被罢的,却也是恰恰好。”赖云烟看着自己的腿,心道。
这时她抬头,朝苏明芙笑着说,“这次是专程来跟嫂子报喜的,我眼睛在早几日前全好了。”
苏明芙便惊喜道,“真的?”
“真的。”
“若不是父亲之事,真该为你摆一次宴…”苏明芙叹道。
赖云烟也跟着了口气,这时两人眼睛交会了一下,彼此都轻颔了一下首。
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她们还是慎重为上,不能轻举妄动。
不出半天,宫中就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大太子被皇帝打了几个大板子,被抬回了东宫。
这事一传到人的耳朵里,还在赖府的赖云烟都费解,她演练了事态好几回,也没预料到太子会有损这一举。
这时赖府也回了人来报,说大概晚上的时候,老爷公子就回来了。
赖游要回来,赖云烟便趁着天色还有一点亮光,带着一肚子的不解上了马车回通县。
刚走到半路,后面就有了马蹄声,不久,那后面的马儿骑到了他们的马车身边,下人来报,是大公子他们。
马车刚一停下,魏瑾泓就上了马车,有了前车之鉴,车内的丫环就又退了下去。
这时车内只挂着一盏并不是太亮的灯火,在昏黄的光线里,赖云烟上下打量了魏瑾泓一眼,见他除了眼睛处有点黑之外,身上并无其它痕迹,她不禁挑了下眉,道,“魏大人好气色。”
没想到,他又活着回来了。
魏瑾泓闻言翘了翘嘴角,张嘴说话时的声音也很是温和,“你父亲下去了,你和你舅舅的人只要再多用点力,尚书之位就是你们的人的了。”
赖云烟看他一眼,便不出声了。
魏瑾泓知情的,看来也不少。
“任老爷什么时候上京?”
赖云烟垂下眼,看着手中帕子继续不语。
“他最好这段时日不要上京,便是江南家中也不要回,出去藏一段时日,要不然,任家辛苦百余年的家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您这话何意?”
“皇上要建大燕北了。”
建一个大燕北,不亚于重建一个王都,这钱哪里来?还不是从他的子民里那来,且还是从他最有钱的那些子民里来。
“钱都用来建行宫了,这对您的好处不大罢?”到时天下无钱,国家穷得叮当声,便是要贵族的税钱,也得有钱交得出来。
“太子被打了,你说他会不会心生不满?”魏瑾泓也看着她放在膝上的手指,浅言了一句,突然又道,“当年我送你的那枚戒指,你放在了哪?”
“拿火熔了,我看着熔的,在高炉里跟着铁水混在了一块,消失得一干二净。”赖云烟抬头,朝魏瑾泓叹了口气,“真是好算计。”
太子不满,皇帝再被他气气,会短好几年的寿,加之弄来的银钱再多费个几年,到时都未必会用到建陵墓上。
六月底,魏瑾泓自动把封地上献了上去,赖云烟随他回了魏府。
七月,天气炎热,从萧府搬出来的江镇远突生怪病,四肢无力。
再到八月,他瘦得皮贴骨,双眼无神。
萧家的小姐他不愿娶,宫中的公主他也不愿意要,六皇子拿他没办法,就随他去了。
勍西的江家来接人,坐在对面宅子亭中的赖云烟听说他笑了,乐得要亲自下地上那马车。
闻言,她便也笑了起来,起身平静吩咐小厮丫环准备马车,回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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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一回府,下人就说老夫人有请。
这次魏瑾泓回府,魏母就让下人改了口,让人叫她老夫人,赖云烟从大少夫人成了大夫人了。
一进魏母的院子,请过安,魏母和蔼地问,“去哪了?”
“我外家要来人上京住住,让我帮着寻两处房屋,儿媳趁着今日的空闲就出去转了转。”赖云烟淡淡地说。
她这大儿媳回来后,人就较以前冷淡得多了。
不过经过她娘家那么大桩事后,她还是跟以往那小儿女那般娇态,那倒是可鄙了。
现在这样,魏母也看得顺眼得多,她也实在不喜赖云烟在她耳边咯咯咯笑着的娇笑声,过于天真无邪得让人生厌。
看着她变得沉稳,多少让她觉得没那么刺眼。
“嗯。”魏母虚应了一声,未免显得太过急切,决定她所说之事过两日再问,随后又温和说道,“这两日泓儿没歇在你屋中?”
“儿媳这几日不便,就让侍妾替我伺候几日。”赖云烟轻描淡写。
魏崔氏淡淡地笑了一声,不再言语下去。
赖氏不是个小气的,那院中的侍妾都绵衣玉食,便是伺候她儿,最漂亮的那几位都是排得时日最多的,她日日叫人盯着来报,也没听过她跟谁捻酸吃醋过。
都生不出来,这话说出去,就知是谁的问题了。
魏母跟来问过她话的人说是他们子嗣艰难,这话里,赖氏的责是担了一半去的,见赖氏并不出言就此说过什么,她便对她这大儿媳稍宽容了一点。
“这月大夫与你把过脉没有,身体没什么事吧?”魏母又问。
“把过,只是说身体还有点弱,要注意着点。”赖云烟拿起茶杯作状抿了抿,淡道。
“那就注意着点,要什么药材,打发丫头去库房拿。”
从魏母那出来后,回她住的院中途中,祝慧真就坐在河边的亭中赏鱼,看到她就站起来到亭门口对着她笑道,“嫂嫂可回来了,我盼你多时了。”
“有事?”赖云烟微笑,微提了裙子上梯,入了亭子。
亭内的石桌上,这时摆了五色点心,好几盘的瓜果零嘴,赖云烟一见,诧异道,“可是有客?”
祝慧真摇头道,“也不是,我今天这嘴刁,便想多尝几个口。”
赖云烟了然点头。
“嫂嫂,坐。”
赖云烟闻声坐下后,祝慧真在她的示意下也跟着坐下,她先把一块青瓜放到赖云烟面前,才拿了梨子啃了两口。
“嫂嫂,”祝慧真吃了口梨,开口看向赖云烟,“你刚去了娘那处?”
“娘可说了我什么?”祝慧真拿帕擦嘴,淡淡地道。
自五月那侍妾生了个儿子养在在她膝下后,她就天天派人过来问一趟,就好像她会害了他似的。
一个庶子,就这般战战兢兢,果然是崔家出来的人。
“未说。”
祝慧真见赖云烟脸色平静,看不出端倪来,她沉默了一会,又道,“易儿百日,我想请几个平日来往得多的人过来做客,嫂嫂,你看这个妥不妥当?”
“这个问娘罢,想来她自会有主意。”赖云烟可不想掺和她们之间的事。
“哦。”祝慧真笑了笑。
妯娌俩又聊了一会,这时祝慧真院里的丫环来请她,说是二公子从书院回来了。
祝慧真忙让丫环收拾了一下,比赖云烟还先走了一步。
赖云烟看着她的背影从拱桥上走过,到差不多时候她下了亭,从另一条小路进了魏瑾泓的青修院。
“大夫人。”一进前院的门,苍松就跟她请了安。
“大公子回了?”
“好生伺候着。”赖云烟脚步未停,转过走廊,直接往后院走。
苍松跟了她两步,进她脚步不停,便看着她远去,直到看不到人了,他才回头回了书房朝魏瑾泓禀,“大夫人回后院了。”
说罢,又朝他身边的赖震严施礼道,“舅爷来了的事,小的没来得及出口禀告,还请舅爷恕罪。”
大夫人走得太快,快得让他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平日她就不耐听大公子回不回来,在哪不在哪的话,苍松也真是习惯了。
魏瑾泓把封地上缴后就又不怎么出门,饶是如此,他还是被太子在朝廷上揪住了死批。
不过太子说得再狠,他也只跪着一声不吭,次数多了,他快要扳回君子之声时,太子硬生生地忍住了那口气,不批他了。
太子其实一点也不蠢,但还是不如魏瑾泓老练,尽往他挖的坑里跳。
赖云烟琢磨着,魏瑾泓在洪平帝未死之前,是真要在明面韬光养晦了。
此人显得越发深沉,兄长找上门来与她谈话这事,她也是料到了。
毕竟这世真不是前世了,父亲丢了尚书之位后,想来兄长也不得不和出了力的魏瑾泓表面言欢。
“瑾泓说,你身体还未全好,要再休养一段时日为佳。”赖震严没有看妹妹的脸,垂着眼皮看着桌面淡淡地说,“可我听方大夫说,你身体好得很。”
赖震严无奈,“方大夫也与他把过脉,说他身体也好得紧,再好不过了。”
赖云烟干脆拿帕掩嘴笑。
“你就是根本不想生。”
赖云烟拿帕挡脸,笑道,“哥哥不要说了。”
“我跟你在说事。”见她不正经,跟她说正经事的赖震严也颇为无奈。
“云烟知哥哥的意。”
“即知,那为何如此?”
“不想生呗。”赖云烟把帕拿下,微撇了下嘴。
她想蒙混过头,赖震严想及前面他还想带她回去的心思,便也如了她的愿。
但还是忍不住说,“哥哥现在没法带你回去。”
家中父亲还在,他带不了她回去。
“嗯,我知。”赖云烟点头。
她现在还是回去不得,父亲不死,当家作主的便还是他。
她无论是被休还是和离,赖游都不会放过她,还有她这刚熬出一点头的兄长。
“再等几年?”赖震严轻问。
“好。”赖云烟低头,过了一会才忍住鼻酸笑问,“哥哥就不责备云烟任性?”
赖震严没出声,过了好一会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沉着语调道,“不是不责备,只是他这人为人太有城府了,跟着他你以后你的路怕不是那么易走,还不如你到时候跟着舅舅去了江南,寻一灵秀之人匹配的好。”
那人心大,妹妹这等明媚爽朗的人不适合他。
还没到三年,她的笑便是笑得极痛快,也带着压抑。
明芙说她在魏家时刻警惕的日子,怕也不比他们好,他细察了几次,发现确是如此。
便是喝口水,她也得她亲自带来的丫头去提,他不愿她过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过一辈子。
“再等几年罢。”赖震严轻声地说道,似是说给妹妹听,也是似是说给自己听。
与兄长这翻话过后,赖云烟心中又多安然了几分。
魏瑾泓这人善于步步图谋,但人心哪是这么容易估算的。
就是她兄长如了他的愿,帮他说服她,她也不会伤心。
兄长怎么做,她都理解。
更何况,他未如此,她在他心里,还是那个需要他爱护的小妹妹。
“再过几月,就是一年了。”魏瑾泓当晚进了屋,与赖云烟说到了这句。
“可过得真快。”赖云烟揽袖伸手,从桌上的炭火炉上拿起热水壶,烫起了茶壶。
一道水烫过后,她便灌起了热水,一刹那间,茶香溢满了整个屋子。
她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抬起轻抿了一口,那入苦微涩,转瞬就在舌尖泛起甘甜的茶水让她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这千金难买的朝露茶还真是名不虚传,好喝得很。
“待到明年,你我要是未有所出,族老怕是会从族中挑选孩童过子到我们膝下。”魏瑾泓淡淡地道。
“你我无子,更合他们之意。”魏瑾泓拿着冷茶慢慢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你愿如此,便就这样罢。”
“和离与休离之事,你不要再想了,”魏瑾泓这时抬头,朝她平静地道,“我需要你兄长,还需要你兄长背后的苏家,任家。”
这几家,缺一不可,他的变法需要这几大家的全无外心的支持,哪怕中途只稍一变卦,都会让他功亏一篑。
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只能呆在他身边。
“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那只能是魏,赖,苏,任四府一起没落消亡。”魏瑾泓把手中书本搁置在桌上,眼看着赖云烟一字一句地道,“就算不然,你我也知,用不了太长时间,我们几家也会跟着王朝败落。”
到时,无国,就无家。
“魏大人太看得起我这一介女流了。”赖云烟神色未变,抬手又抿了一口甘茶。
“你拿去。”魏瑾泓把桌上的邸报准确无误地扔到了她的桌上。
赖云烟眯眼,她看了报纸一眼,口气加重朝魏瑾泓道,“大人忘了,我是一介女流,不该看这种朝廷中事。”
“你知道的还少了?”魏瑾泓嘲讽地翘起嘴角。
赖云烟被激不语,过了一会,她还是伸手拿起了邸报。
“这不关我这等妇人的事。”
淮河流域有两支农民军起义,不到三日就被地方军剿灭,当地郡守上呈邸报的口吻在赖云烟看来,邀功之余还颇有点沾沾自喜。
此事尚只是小态,但宣国就算不作为,也还是能撑个七八十百年的。
底下的人不逼到绝境,没多少人愿意造反,这势起势必要一段时间的蕴量蔓延。
魏瑾泓给她看,未尝没有吓唬她之意。
“你舅父的产业大都是在江南富饶之地。”
赖云烟放下茶杯,冷静地看向他。
“大燕北下月就开始建了,征令一下,各地就会有上千男丁进入燕北,各地上贡金银,也必会在这些人身上加重赋税,到时,我朝繁华太平的近百年光景就会成为另一派模样。”魏瑾泓说到这,冷冷地翘了一下嘴角,“再加周边战事,你说朝廷会不会大乱?”
朝廷大乱,最富饶的江南也最是动荡,到时京城的赖家,江南的任家,谁能逃得过?
想来她也应该明白,太平盛世,岂是没有牺牲就可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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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国家大事,与妾身这等妇人何干。”赖云烟轻笑了一声,垂眼敛袖端杯,继续抿茶。
朝廷大乱也好,金戈铁马也好,来也好不来也罢,跟她这女人有何关系?拿这高帽子往她头上戴,也就男人轻易说得出口了。
享受这盛世太平,左拥左抱的是这些男人,她不过是男尊女卑下的一介妇人,被这世俗束缚着循规蹈矩地活着,她就算是为了家人,但螳臂当车的事,她也自知没这能耐。
魏瑾泓拿这种理由要挟她上船,也太可笑,也太看得起她了。
赖云烟不为所动,魏瑾泓看着她,有些不解。
“你不是不反对。”魏瑾泓看着她握茶杯的手,偶尔她是怎么想的,他到现在也还是弄不明白。
他以为她情深意重了,下一刻,她就仿若从不知深明大义是什么意思。
“您要变法,就算是把天变了,只要您有您的道理,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赖云烟又抬眼,直视他,嘴边挂着浅笑,“可这于我有什么好处?”
他变天变地都可行,但,他困住她,让她上船,她有什么好处?她背后的人有什么好处?
他道她不识相,她却觉得他在占她便宜。
她不再是那个为他昏头昏脑的女人了,他以为就借着几个压得死人的理由,就以为吓唬得住她,那么,不是她太天真了就是他太天真了。
“要好处?”魏瑾泓在那一刹那,甚是啼笑皆非。
也只那一刹那,他就完全回过了神。
重来一次后,透过她娇颜不断回忆起的曾经的那一切飞快在他脑海闪过,最后在脑海中留下的就是那个暗中跟他无情斗了小半辈子的女人。
那后半生,她对待他的方式,阴狠残忍,就好像他们从不曾恩爱过。
就如同此时,陌生得连陌生人都不如。
“若不然呢?”赖云烟好笑地看着魏瑾泓。
她什么时候崇高过,魏家前世不是把她爱贪图享受的名声传得沸沸扬扬吗?
他觉得好笑,她也好笑。
该讲感情的时候,他不跟她讲感情,到这种就差最后把脸撕破才能皆大欢喜的境地,他却来跟她讲这些堂而皇之的情义。
真当她是傻的。
“不止是好处,”赖云烟想了想又道,“你成功了好处我自然是要要的,你要是失败了,坏处我可是一点也不想沾,魏大人,我就是如此想的,你道如何是好?”
不愧为任金宝的外甥女,前世她跟他处了那么久,看来任家的奸险奸诈她是学了个十成十了。
魏瑾泓沉着脸想了好一阵,掀袍而出。
不多时,冬雨来报,小声地说,“大公子坐在廊下看着院子,半晌都没说过话了。”
“随他去。”赖云烟摆了下手。
魏瑾泓现在干什么都不为怪。
魏母只恨不得他一松口就要弄壮阳药给他吃了,魏父更忧心他得罪大太子的事,更是对他不能人道的事有苦难言得紧,现在府里个个盯他的眼光都异样得很,便是魏瑾瑜那个脑袋里装屎的二公子都老对着他这长兄干笑。
如今他这日子说来比她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再加上他在外面铺陈的种种大事,他晚上还能睡得着觉,人没有过劳猝死,赖云烟都觉得那肯定是自己太老实,太胆小,太没本事没给他找茬的原因。
刚刚她说出的那几句话,也不过是为自己尽点本份罢了,说来,她对他,这世可是好人得不像个好人了。
说来这人就是爱欺熟,她是倒霉透了,回了魏府不幸又得跟他同处一室,就又被他惦记到了理所应当牺牲的那卦了。
九月底,送进太子府的赖画月传出了有孕的事。
赖云烟听说赖游送了大礼到了太子的东宫,虎尾一来赖府跟她报事,听他说了拿去的都是什么东西,她就差一点要捧着小厮的手痛哭了。
“钱哪,都是钱。”赖云烟当着自个儿家丫环小厮的面捶胸顿足,就差一把眼泪一把算涕地哭诉了。
丫环小厮齐齐无语,都偏过头去,不忍看他们家主子这副守财奴的嘴脸。
“那可都是我哥哥的钱。”赖云烟捶了好几下胸,连喘了好几口气,才觉得这口气好受了点。
十二尊玉像小佛,再加十二尊足金的十二动物肖像,这全都是赖府库房里镇库之宝,赖游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
这厮魏瑾泓听说赖府的人来了,便从前院回了后院,冷眼看着她咬牙切齿,等下人都退下后,见她还站在厅屋中间一脸气愤,便道,“坐下罢。”
赖云烟横了他一眼,拣了个离主位最远的客椅坐下,口气不太好地道,“您来看热闹来了?”
现在魏赖两家都在主动,被动地装孙子,虽说赖游送了这么大的礼进东宫,这确是讨好了太子,但在老皇帝那就又要丢些情份了,但就算这么想,赖云烟也实在气不过来。
赖游这是要在他死之前,把赖府的库房搬空吧?
光想想,她就牙疼,那可都是绝世珍宝,不是送出去就能再得回来的。
看着她钻钱眼里的样子,魏瑾泓细不可察地轻皱了下眉,看着她那不显庸俗的脸。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子妾有孕,你送什么过去?”
赖云烟倒抽了一口气,“您说啥?”
她惊炸的口气让魏瑾泓直接向她投去了冷漠的一眸。
赖云烟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是她嫡姐,对,我还要送。”
送啥?送封欠条去可成?让她一一写上不要脸的赖游给她送去的那些东西,那可是他们赖府里的宝贝,得还来。
赖云烟苦中作乐地想罢,朝魏瑾泓看去,看着他的眼道,“您说送什么才好?”
她放眼向他看去,看到了他眼睛下方皮肤里暗暗隐着的青痕,就这么一眼,赖云烟心情就稍微好过了点。
在现在的魏府,只有看着魏瑾泓的不好过,才能让她稍稍好过一点。
“送对福娃相,库房里有一对,明日我会跟娘提。”魏瑾泓撇过眼,看向空无一人的院子。
他任由这后院满是她的人,她什么时候才把她的贪心稍微收敛点?
“你们送?”赖云烟这次是真惊讶了,朝大方的魏大人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
魏瑾泓又被她隐隐讽刺,便不出声地靠着椅子,不发一语。
她不喜见好就收,他暂且也拿她没办法,那就忍着罢。
至于忍到哪日,到那日再说。
第二日魏瑾泓提了太子妾有身孕的事,魏母当下脸上的笑便止住了,她看向魏瑾泓,嘴角微启,却又欲言又止。
这等事,他没提出来,她真不好先开这个口。
那等王孙贵人为之打破头的美人他院中都有了两个,可每次只到一半,下半他却是不行了,魏母问了好几人,都心灰意冷到好几次都想跟儿子破口问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