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云烟皆答不知。
她说不知时也是满脸担扰,饶是如此,有与祝慧真玩得好的,一位其父是二品大员的小姐当着赖云烟的面怨赖云烟身为大嫂,又与祝家交情不薄,连探个消息也不愿意去,真真是心狠。
赖云烟只得受之,心中叹真是什么样的人就交什么样的朋友,祝慧真的这位小友那嘴真是厉害,什么人都敢怪。
她自然也不能计较,好好地送这没及笄的厉害小姐出府,希望她以后不要遇到像魏夫人这样的厉害婆婆,要不然,婆媳之间不闹出个你死我活的,她就不信了。
来探消息的人多了,便是魏姑妈,也带着于玉珠来了。
于玉珠已定了亲,于今年九月成亲。
赖云烟可真怕她们要东西,她眼瞎归眼瞎,可这小气之心未瞎,前次魏姑妈来打秋风时,她是请她坐的魏瑾泓平日待客的厅屋,这次一来母女一起前来,她也依旧令人请她们进了那厅屋。
毕竟现在通县这府里值钱的东西,也算得上是她的东西了,想想法子,她也能暗渡陈仓拿出去换钱。
魏瑾泓待客的厅屋很是肃穆,全屋一水溜价值连城的紫光檀,便是壁上,挂的都是描绘得栩栩如生的万马奔腾图,在这厅里,平日下人进去说话都不敢带喘气的。
在这种端正又满是肃杀之气的地方中,魏姑妈除了眼睛爱乱转之外,还真没开口要过东西。
她也不敢要。
这次于玉珠进了厅屋,平时惯于到处乱看的小姑娘眼睛也不乱转了,规矩坐在那,连自来的不停上下打量赖云烟的举止都没做了。
魏姑妈自上次来进了这地后,便不怎么想来这府,可为了女儿添妆之事,她只得借着祝慧真之事再次上门。
这次又被迎于此地,她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张嘴时,那嘴角都是抿着的,“京中府里之事,你可是已知了?”
“不甚清楚。”赖云烟张着眼睛摇头,双眼微微呆滞地朝魏姑妈看去,“姑妈可知?”
“不知,这不,我就来你这问了。”
“姑妈没去府里看望娘?”
魏姑妈闻言又抿了抿嘴,自不能告诉赖云烟,上次为了上次送崔家女而不把她们于家族女也送过来的事,她到现在还在跟魏夫人置气,这时她嘴上说道,“听说她身子不爽利,我令下人送了几次补品,不敢前去忧了她的清静。”
“娘身子不爽利?”赖云烟惊了,忙叫丫环,“春花,春花。”
“来了,少夫人,可有何事吩咐奴婢?”春花在门边出现,她不敢进门,在门边朝她们恭敬地一福身,答道。
“京中可有人来报事?”
“奴婢未曾听闻。”
“快去问问。”
丫环退下后,魏姑妈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不快地狠狠瞪了赖云烟一眼。
这时赖云烟满脸担扰地转过脸看向她的方向,眼睛落在了她身侧的桌子处,道,“如若不是您来,我都不知此事,说来也是我不孝,自眼睛瞎了后,除了过年是在京中过的,便未再回去与娘请个安了。”
就算是瞎了,你也不是个好的,谁会喜你?谁会稀罕你回去请安。
魏姑妈冷眼看着赖云烟心中讽刺地想道,嘴里则温和地笑道,“也没什么大碍,说是被气着了。”
“如此便好。”赖云烟叹道。
“你心地是最最好的,性子又这般良善恭顺,嫂子不止一次跟我夸过你识大体,是个难得可心的媳妇,可惜老天就是不公,对你这般…”说到这时,魏姑妈抽泣了两声,似是万般伤心难过一般。
赖云烟眼睛转向她的方向处,眼睛微红,看着魏姑妈的脸,也拿帕拭了眼角。
这时,她眼角无泪,魏姑妈的眼里也无泪,连眼睛都无红迹,她仔细且小心地看了赖云烟一眼,见她看向她的眼睛无神,那微微提着的心就安了下来,又接道,“你且放心,就算老天爷对你不公,姑妈也是偏心你的,你心中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就与姑妈说,便是这路途远了点,只要你差下人来个信,姑妈也定会过来看你。”
魏姑妈这嘴,两世都一样,是个会说的,赖云烟听着她这动听的话,差一点笑出声来。
“多谢姑妈这般为云烟着想。”赖云烟掩着嘴,掩了嘴间的笑意,且极为动容地道。
“应该的。”魏姑妈叹道,便又转过话道,“不聊这些糟心事了,给你说点喜庆的听听。”
“姑妈且说。”
“你已知玉珠跟士大夫赵大人之子初定的事了罢?”
“云烟知晓,是三月订的婚,我听说,这日子也是议出来了,是议在今年九月的初八是罢?”
“那天是个黄道吉日,选得甚好。”赖云烟赞道。
魏姑妈笑了笑,道,“是张大人找闻天师定的,说来,闻天师跟国师大人还是师出同门呢。”
“是如此。”赖云烟点头。
什么师出同门,不过是闻神棍在国师的庙里挂过几天单,这就成同门了?那国师的同门遍全天下,只要是个和尚就全都是了。
“说来有一事,正想跟你说一下。”
“姑妈请说。”
“玉珠成婚那天,我想请你为她送嫁。”
“我送嫁?”赖云烟颇为吃惊地道。
“你是玉珠的表嫂,又是赖家的长女,由你来送嫁,自是再好不过了。”
“姑妈,”赖云烟摸着自己的眼睛,向前探过身,道,“我这眼睛不便啊。”
这昏了脑的女人,为了逼她出血,可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了。
她去,就是出丑,不去,那就得好好添妆才能抚平得了她的盛情罢?
打的真是好一番如意算盘,没歇停几天,她就又杀上府来了。
魏大人有着这么一群家人亲戚,饶是他多了前世这么一遭,有着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心智,又知不少前事,赖云烟也觉他前途堪忧,不一定能救得了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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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语毕,魏姑妈沉默不语。
厅屋便安静了下来,渐渐地,屋子里的气息都似变得冷凝了起来,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赖云烟端坐着,好整以暇地等着回答。
她无事人一般,过了一会,于玉珠却受不了,双腿不知为何就抖了起来,这时她的脸抬起,双眼怯懦地看向她的母亲。
她觉得在这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屋子里,那墙上的马会发狂地向她跑来,墙壁中会有拿剑的人向她冲来…
她情不自禁地害怕不已,魏姑妈看女儿那牙齿都在打颤的样,她朝她瞪了一眼,转而迅速地朝赖云烟,“你不答应?”
“云烟眼睛不便,还请姑妈谅解。”
“那就多添点妆罢,也算是个心意。”魏秀莹轻描淡写道。
这话,她就是说得毫不客气了。
这哪是添妆,这是在明抢了,要是换个面薄的,定会气得找不着北了。
赖云烟心中对着秉性难改的魏姑妈真是有些颇为无奈,嘴上则淡淡说道,“表妹出嫁,到时云烟自会随着娘一道为其添妆。”
魏姑妈没料自己的话被她挡了回来,还挡到了魏母身上去了,她的冷眼朝赖云烟看去,见她嘴角含着浅浅笑容,分不清是真笑还是在冷笑,她便瞬间微眯了下眼睛,当下就想给她个没脸,于是就猛地站起,毫不客气地道,“那就如此罢,我们先走了。”
说罢,不待赖云烟反应,她就带着女儿气冲冲地往门外走。
可惜于玉珠没有她的气势足,在走路的时候跌倒了两次,跌光了她的气势,恨得魏秀莹一出府门上了马车就死掐女儿身上的肥肉,嘴里哭道,“你这个不争气的,若不是为了你,为了让你风光嫁出去,我至于来个小辈面前受气吗?你个没用的,跟你爹一样没用。”
说罢,拿帕掩面,痛哭了起来。
于如珠一言不发,这时只晓得跟着母亲一样猛掉泪,茫然不知所措。
母亲的嫁妆被父亲偷偷拿去花了不少,剩下的不够她有个体面的嫁妆,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魏姑妈来之事,赖云烟并没有跟魏瑾泓提起。
算来,离魏秀莹的丈夫于子夫死在温柔乡没几年了,按魏大人这两年来的行事路迹,他还是要帮他这姑妈一手的。
她护她的财就是,犯不着在这种时候跟魏瑾泓为其翻脸。
她不提,魏瑾泓也无意提起,遂当晚两人说话时,并没有就白天魏姑妈的造访说一句话。
过了两日,祝府来了人,请赖云烟去府里一趟。
祝家来了大少夫人说话,赖云烟就不好推托了,当大少夫人一提起这个意思,她就点头道,“嫂嫂开了这个口,那云烟就去。”
“唉,”祝大少夫人一听她那犹豫一下都没有的口气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心中自是知你有你的为难处,但家里人实在担心慧真,前些日子府里的人去了太多次数,这时不便再去了,只能来托托你。”
“嫂嫂不必这么客气,”赖云烟摇摇头,“你们家里的老祖宗,祝婶婶她们,还有你们都对我挺好,本来如若不是云烟眼瞎不便,早已为着你们上门去了,我这里也寻思了几天了,现下你来一趟,云烟便也无须寻思了。”
她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她无前去之意,但祝家上了门,她确是要走上一遭了。
不为祝慧真,仅为祝家对她情义不薄的那几人。
祝家的大少夫人一走,赖云烟先让小厮准备马车,她则让秋虹她们为她打扮了一通,穿得素雅出了门。
路中碰上了出门而返的魏瑾泓,两辆马车隔着一段路停了下来,一会,苍松过来问了话,得了话之后不久,魏瑾泓就上了赖云烟的马车。
一上马车,魏瑾泓就对跪坐于她脚前的两个丫环道,“下去。”
“是。”丫环们施礼,飞快退了下去。
赖云烟听他口气不对,不似平时温和,待他坐定后,随口问了一句,“怎地了?”
魏瑾泓先是不语,过了一会,等马车走了一段路后才道,“徐鑫这个人,你知多少?”
“徐鑫?”赖云烟不解,想了好一会才从脑海里把这个人调了出来,与他道,“他干什么了?”
徐鑫这人算来也是祝家的亲戚,是小厚哥哥表兄的远房堂弟,为人赖云烟只有两字可形容他:无赖。
比她这个姓赖的还无赖,什么人被他沾上了就甩不掉,是个给了三分颜色他就能给你开染房的人。
可徐鑫就是因是个无赖,一辈子也就是个在他们眼前只能过两次眼的人物,今天这是怎么把魏瑾泓都给气着了?
“他在翰林院谋了个位置。”
“他父亲颇有几分手段。”赖云烟点头道,接着等魏瑾泓的话。
“在前几日,他私下拜了我父亲为师。”说到这,魏瑾泓的脸便冷了下来。
赖云烟愣了一下,“你不是弄到今日才知罢?”
魏瑾泓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赖云烟没反应,过了一会,才“哈”地笑出一声来,随即抱着肚子拼命忍笑,这才没有大笑出口。
老天爷啊,这魏瑾泓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衰,一群原本的亲戚都甩不掉处理不干净,现在又来了一个,这可真快要把她乐坏了。
她笑了好一阵,魏瑾泓一直没出声,赖云烟也不好再继续笑下去,只得重坐回了身姿,拿帕擦了擦因笑而湿润的眼角,缓了好一会,才笑着道,“徐鑫这人看着一表人材,收了他,您父亲…”
便是如此,只要你管徐鑫一辈子,给他高官厚禄,你父亲还是能清高一辈子的,原本赖云烟要说这话,但说到这,她觉得确实不能在这个时候连魏景仲也挤兑上了,毕竟,魏景仲跟她也没什么大仇,尤其是现在还没到结仇的份上,她无须现在就对他太不客气,于是她闭了嘴,把接下来的话忍了下去。
“你去京中府里作甚?”魏瑾泓闭眼缓了一下,问了别话。
“祝家来人了。”赖云烟没有瞒。
“你想如何?”
“这事哪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赖云烟好笑地道。
“说说罢。”魏瑾泓睁眼,淡淡地道。
听着他不重不轻的口气,赖云烟顿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道,“祝家人于我有义,魏大人多少知我性子,别人给我一分脸,我是要还上二三分才心安的。”
“是么。”
“呵。”赖云烟轻笑了一声。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确实也不是个心善的人,祝家的人若不找上门来,她还就真不会出这个头了。
上世魏大人说她是个有着蛇心蝎意的女人,想来他也是一直这么认为她的,说来他这想法不怎么对,但也不怎么不对,她确实不是个什么穷好心的人。
“到府就是晚上了,得歇一晚。”
见她不多语,魏瑾泓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肤若凝脂的脸,道,“她们无碍。”
“我晓得,我去只是让祝家人安个心,另也多劝道劝道几句,你娘恨不恨我,厌不厌我,这事就是她的事了。”赖云烟点头,转过头,看着他的膝盖处道,“若不然,你当我去做甚?”
“你想做的事甚多。”这次不会与他母亲对着干,谁知她下次会不会。
有了那好时机,她岂会松手,他也没见过她想下手时松过手,她也太擅长于对人一击毙命。
魏瑾泓的话让赖云烟微笑了起来,她也没再出声了。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啊,也真是妙不可言,时不时同处一室,共处一车,但他们谁也不会真信谁,哪怕只一会也不会。
等马车进了门,魏瑾泓下车后,回身等着丫环扶了赖云烟下来。
赖云烟下车后,往后轻挥了一下手,她身后的丫环就往后退了几步,这时不远处有仆人匆步而来,苍松他们见丫环退下后,就也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赖云烟抬起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她嘴边有着微笑,嘴唇轻启,“徐鑫的事,您现在就要办,办得越无声无息越好,他是个见缝就钻的,背叛对他这等人来说就如同儿戏。”
当年,徐鑫就是她叫人处理的。
徐鑫当年对祝小厚两面三刀,他把祝小厚出卖给祝家的对手后,赖云烟就悄悄地让人作了他。
果然,这小人没了后,她那小厚哥哥的官路就顺畅得多了。
“嗯。”迎面的仆人大队前来,魏瑾泓伸出手,拿过赖云烟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关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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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魏母处请过安,魏母大概明了她这轻易不回府的大儿媳之意,让他们用过晚膳后又跟他们说了一会话,之后,就让管事的侍候着他们回院歇息。
第二日一大早,魏母处的丫环来请他们去用早膳,这时魏景仲和魏瑾瑜也在。
魏瑾瑜脸色倒不难看,脸上还有喜色。
“这也是个能干的。”见小儿子的笑脸,魏母笑着转过头,与赖云烟笑着说道。
魏母见她不搭腔,便朝魏瑾泓随意地说道,“你们什么有?看看瑾瑜,都快两个孩子的爹了。”
“是啊,大哥,大嫂,你们什么时候有?”魏瑾瑜笑着道。
“等你嫂子眼睛好了再说罢。”
“什么?”
魏瑾泓的话一完,魏母的声音在屋子里失惊般地响起。
“泓儿,你什么意思?”魏母的眼睛都瞪大了。
“云烟眼睛不便,等好了再生孩子罢。”这话,魏瑾泓是对着魏景仲说的。
魏母猛地转头,看向她的夫君。
“这是你的意思?”魏景仲看向大儿,眉头微拢。
“是孩儿的意思。”
“容为父想想。”
“老爷,这有何可想的?”魏崔氏失声道。
她的声音稍有点过大,魏景仲便轻瞄了她一眼,见她收了眼睛低下了头,他眼里的不悦才褪去,转过脸对于魏瑾泓说,“你的第一个儿子便是我们魏家长孙,慎重点也不是不可为。”
说罢,看向赖氏,见她垂首淑良贤德的样子,便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知?”
“儿媳知晓。”
“嗯。”魏景仲抚须。
“可若是好不了…”魏崔氏的声音有了点泣意。
魏景仲看她一眼,淡道,“老夫这还没下定论罢?”
“老爷…”魏崔氏闻言抬头,勉强地朝魏景仲笑了笑。
这时婆子在外面说已摆好了膳,魏景仲便站了起来,等魏崔氏站起来后,他这才走动脚步。
魏崔氏便高兴了起来,顺从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魏瑾泓紧随,魏瑾瑜跟在兄长身边,朝被丫环扶着的嫂子好笑地笑了笑,就凑到兄长耳边打趣地道,“嫂子若是不生,便找人替她生了,还不误屋中的事。”
说罢,自己都觉得好笑,拿扇打着手心,痛快地笑了起来,引得回头魏母转头笑看了他一眼,回过头朝魏景仲说,“咱们家瑾瑜,就是个天生不会愁的。”
魏景仲回过头,看着小儿与他肖似的笑脸,他严肃不已的脸稍微柔和了一点下来。
赖云烟在他们背后依稀听到了他的意思,心中也好笑不已。
拿这种事当顽笑话说,这九大家里像魏瑾瑜这样拿不得体当率性的,还真是不多。
魏家真是有德有能,在祖坟上烧了高香,才得了这个宝贝儿。
赖云烟好笑不已,在抬脚过门坎时,魏瑾泓突然回头,对上了她带着笑意的眼…
在那一刹那,两人的眼睛在刚刚廊上刚刚点燃的灯火里交汇,一人眼睛带笑,一人眼神漠然,彼此顿往对上一眼,又别过,一人回头,一人低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赖云烟眼瞎,便不用伺候公婆,当在饭桌前,屁股落坐椅子那刻,赖云烟心口又欢呼了一声:值了。
这眼瞎得好,不知省了她多少的事。
不过就算如此,赖云烟也被魏母拖到了下午才去看祝慧真。
祝慧真快要临盆,可赖云烟一见到她时,还是对多月不见的八小姐着实惊讶了一下——她下巴瘦得尖得可以当戳子扎鞋了。
她还在眼瞎之中,面上不敢面露任何神色,被丫环扶到她床边坐下后,她探出手去摸祝慧真的手。
在丫环的帮忙下扶上后,她在祝慧真的低泣声中心疼地道,“怎地瘦了这么多了,肚中孩儿可好。”
“嫂嫂,嫂嫂…”祝慧真这时失声痛哭了起来。
“可别哭了,这对你肚中孩儿不好。”赖云烟忙轻声安慰。
这时屋子里的丫环都退了下去,祝慧真紧紧反握住赖云烟的手,哭道,“嫂嫂,我这心里就跟刀子被割一样,我曾听闻这世上的男人最喜新人笑,最厌旧人哭,我当时不信,死都不信,可,可到今天…”
说着,她就已泣不成声。
赖云烟轻拍她的手,待她哭过后,有些无奈地说,“什么新人旧人,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只有正妻奴婢之分,你拿谁当新人,谁当旧人呢?”
说到这,赖云烟心下也有些感慨。
八小姐这还是只过了一两年呢,等时间过得久了,她自己对身侧之人都心灰意冷了,那时候,那才是最悲哀的。
现在她还能痛,还能哭,以后啊,可能都没力气痛,没力气哭,日日夜夜困在这方寸之间,会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日日在死去,在消逝,在麻木,那时,才是人最难受的时候。
“嫂嫂,嫂嫂,云烟姐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祝慧真又细细地哭了起来。
赖云烟听她边哭边调整呼吸,知她也是个爱惜自个儿生命的,便不由松了口气。
她是真正松了口气,心下对这傲气的八小姐也不由有些放心了起来。
女人不怕傲,也不怕她只为自己想,怕的就是她不够为自己想,要拿命去和男人博个结果,那才是最傻的。
“你这么聪明,怎会不知怎么办?”赖云烟拿出帕伸出手去擦她的脸,怜惜地道,“你以前怎么做的,以后怎么做的就是。”
“我以前,心悦他,姐姐,我是真的心悦他。”祝慧真紧紧地握住赖云烟的手。
“谁让你以后不心悦他了,”赖云烟轻描淡写,“拿他当父亲心悦,当哥哥心悦,当弟弟心悦,尊他敬他,你们就可如往日那般好了。”
可以拿他当任何一个人去看待,就是别拿他当自己爱的男人,这日子不会过不好。
“可他有了别人,我这心里…”祝慧真又流下了一串泪。
“只是个丫环,一个奴婢。”这小姑娘,还是没听明白她的话。
祝慧真看着轻描淡写的赖云烟,那苍白瘦弱的小脸上泪痕慢慢止了,过了一会,她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你真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云烟姐姐。”
“此话怎说?”赖云烟淡道。
“我以前认识的云烟姐姐,定会不屑于跟我说这般的话,我还记得你当年说定要跟大哥恩爱永生。”祝慧真拿过自己的帕拭过眼泪,随即她冷笑了一声,道,“我自己欢喜心悦的人,凭什么让给别人,尤还是让给一个奴婢。”
赖云烟刹那哑口无言。
现在好了,刚刚她还敬佩这傲姑娘是个还为自己着想的,转眼间,她就往死胡同钻了。
这种事,关奴婢什么事,没了这个美婢,还会有下一个美婢,只要男人管不住他的下半身,哪怕他心中只有她一人,他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人。
“他不可能无妾。”这傻姑娘可不要比她以为的还想不开才好。
“我嫁进之后,他就把她们打发走了!”祝慧真这时真是恨得咬了牙,“他也答应了我等我生了就打发了她们走,若不是,若不是…”
说到这,她呜呜地伤心哭了起来,若不是那老虔婆放出了那话,那丫头早就让她沉了塘了。
这下,赖云烟可真是无话可说了,过了一会才道,“你心中有数就好。”
这八小姐,心里主意大得很,不比她家中那些甚知三从四德的姐妹,看她哭半天还有力气咬牙切齿,赖云烟觉得也没什么好担心这个倔姑娘的了。
她再不济,还有祝家站在她身后,便是父母不管,祝家祖母也不允许有人打她的老脸,只要不越界,八小姐也不会受什么委屈,也不会有什么奴婢翻身欺辱正室的事发生。
有人撑腰的人是有底气娇纵放肆的,赖云烟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怜爱地道,“你好好歇着罢,等孩子生下来,便什么都好了。”
祝慧真看了脸上没抹脂粉,头上只戴了几枝银钗,一身寡淡的赖云烟一眼,想着她通县的府里不知多少小妾侍妾抢她的恩爱,心中便也好受了点。
瑾瑜再让她伤心,也不过是有两个丫环陪着玩耍罢了,哪像那府中,美妾娇侍听说都有十位有余了。
气过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孩子魏家想要,那就要罢,不过是个庶子,是个不是她生的孩子,她就不信她拿捏不住这种下*贱婢子生出来的东西。
离开祝慧真的屋后,赖云烟觉得祝家人也是太担心这嫡长房里出来的嫡女了,祝慧真还真不是个谁能欺辱的。
只要她不过份要求,便是和魏瑾瑜,也确是能重修旧好。
因她去了祝慧真那,这一夜晚膳时分,魏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膳后,赖云烟出了门,走在前的魏瑾瑜还特地回头给赖云烟施了一礼,诚心地道,“多谢嫂子前去看望慧真。”
赖云烟笑而不语,轻轻颔了下首。
待出了魏母的院子,一直走于她身侧的男人淡道,“瑾瑜还小。”
“您说得是。”赖云烟笑道。
看着她嘴角不以为然的笑,魏瑾泓微眯了眯眼。
等回了院子,进了书房看了半时辰的书,他传人叫了人过来问话,得知弟弟刚刚出了他妻子的门,带了丫环去水榭台上赏月后,他的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好半晌,尚只有二十岁的年轻者以五十老者的老迈之姿扶着案桌站了起来,他站于原地好一会,嘴间发出了清亮,但无一丝人气的声音,“叫二公子过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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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赖云烟跟着魏瑾泓向魏氏夫妇告辞,魏父神色无异,魏母比平日的话少,看向魏瑾泓的脸色很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