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柳贞吉笑着点头,等骨瘦如柴的丈夫睡到她的边,沉沉如睡后,她也不知为何,眼泪没完没了地流个不停。
四月到八月,四个月,整整四个月,每一天对她来说,就像过不完的一生一世那样漫长。
**
大周丞相李相,本名就是姓李名相,从小就有奇才之能,他定康三年当的丞相,现在定康十七年,他当了十四年的大周相爷,他的太农令推行之后,周国更是国泰民安,四方来贺。
而李家,宫中有丽妃,外面,他的三个儿子,娶了七大族中的三家女子为妻,旁支子弟,与七大族九大家中婚配的众多。
而李相,现在不过五旬之龄,看起来还要活不少年头。
周容浚在大睡了一觉醒来后,与柳贞吉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万家被抄家没有丝毫冤屈,因万家确实是主谋,这些年皇帝对他们家的打压让他们早对皇帝怀恨在心,而太子确实也是想当皇帝了,另一方面,李家也在其推波助澜,因这几年间,他父皇也在逐步消弱李家的影响力,提拔了不少不是李家门生的官员入朝为职,内阁中,七在族九大家的人数也控制在四位以内,李相在朝廷的影响力与定康十二之前相比,一年比一年减弱…
丽妃死了之后,李家已往下滑。
此时,在这几年间,皇帝也与京中贵族世家女子与科考高中者赐婚——周朝已经有连续几次,三甲取九成京外子弟,一成才是京中人士。
周文帝取才用才的方式,这几年也不断地遭到了朝中官员的议论,上朝的都是京官,他们恨不能其子孙替他们的职位而上,见取才方式还不利于他们,心下对周文帝也是积怨已久。
这也是周文帝必须用法子相互牵制,制衡他们的原因,让他们想打出不好打,想闹也不好闹…
但这不是长期的法子。
李相必须要铲,就跟当年压制万家,现在铲掉万家一样。
历史总是周而复始,老有雷同之处——周容浚与柳贞吉讲到要铲李家的时候,柳王妃补了这一句话。
“现在李家出了个太子妃,路要怎么走,那就得看他们自己的了,但李相,到此为止。”到了家后,躺下的周容浚觉得四肢都无力弹,说话的声音也轻,总觉得全身疲惫不堪。
“可惜吗?”
“可惜什么?”
“太子还没坐上三天,屁股还没热,到手的鸭子就飞了。”
王妃说得好笑,自个儿就先乐了起来,周容浚抬眼,见她笑得开怀,那灰暗的眼睛因此也有了点光芒,他微笑道,“没事。”
他得军权就好。
“那父皇是什么意思?”
“让我有仇报仇。”周容浚轻描淡写,李相是背后要杀他之人,也是他父皇想灭之人,所以,这事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他堂而皇之有了军权,万事好说。
再则,李相家的孙女婿抢了他的太子之位,由他来跟李相在朝廷上针锋相对,也再好不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去西北之前,李家要倒,父皇已经定好接替他的人出来了…”周容浚闭了闭眼,又吞了口饭,道,“连罪名都给他定了,只等他两腿伸给他看。”
“反正得益的,都是皇上。”一直在喂汤给他喝的柳贞吉觉得给这左右都不吃亏的皇帝点一万个赞都不过份。
周容浚把大体情况与她说过后,又道,“女儿长得很像你。”
柳贞吉看了看睡在他身边的女儿,轻声地笑应了一声。
看着她的笑脸,周容浚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吞下她塞到口里的饭,轻咳了一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没事?”
“样子不对,手不对,脚不对,什么都不对。”柳贞吉笑着摸了下他的手指,道,“我就这么一摸,是不是你,我就知道了。”
周容浚又怔然。
“你手茧的厚度,我记着呢,”柳贞吉又塞了一口大大的饭到他嘴里,微笑道,“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哪个是你哪个不是你?”
外面的光线还没起,周容浚吃着她做的饭,直到吃完后,他才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信。”
“嗯…”柳贞吉觉得这个时候,她身为重活一世的穿越人士的劣势就出来了,在惊心动魄过后,她这时不想哭,也无激动,她淡定平静地靠近他,在他耳边悄悄说,“只要我心里是爱着你的,你是死是活,在我心里都是活着的。”
所以,哪怕被人真当一辈子的疯婆子,她也是无所谓的。
**
周容浚是在九月十五日晚上回来的,九月十六日,周裕渝在清晨见到他的父王,听说眼前枯瘦如柴,冷冰冰,见着小世子爷还没个笑的男人是他父王后,他朝他娘嘟嘴,“丑八怪,不是父王。”
柳贞吉左看看那脸立刻就拉了下来的西北王,左看看西北王那不怕死的儿子,与他儿子讲理道,“变丑了也是父王了,你就一个爹,娘没法跟你换。”
小世子很嫌弃他,但在他娘的话后,朝周容浚伸出了手…
周容浚抱起他,狠狠在他屁股上揍了一巴掌后,小世子却笑了起来,他趴在周容浚的腿上,也狠狠地揍了周容浚的腿一掌,道,“丑父王。”
“不记得你老子了?”周容浚翻过他的身,皱眉问他。
周裕渝凑过去,满腔的陌生味道,但他还是点了头,这次他乖乖地叫了他一声,“父王…”
说着,眼眶红了起来,“妹妹,好大了,我明天就骑马马,带娘和妹妹找你玩去,把妹妹给你看。”
“是说让你回来,在家好好看看妹妹。”儿子说话带着孩子说话的方式,柳贞吉怕他听不明白,在旁翻译。
周裕渝已经躲在了父亲的怀里哭了起来了,周容浚抱着儿子皱着的眉头不散,“怎么学了你娘般爱哭?”
爱哭的柳王妃在旁捂嘴笑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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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去西北的时间还没定,但丢了太子之位的西北王现今在朝廷横着走——柳贞吉没问过他要怎么处理李相的事,也不打算过问。
光他先跟她说的,她就觉得有点挺不住了。
他回来了之后,柳贞吉就又不太关心外面的局势了。
孔氏一直陪着女儿,这段时日,见惯了她每日清晨起来忙碌,这冷不防地见她又大事不管,就管管家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内宅之事,还是忍不住劝了她一句,“就算依仗的回来了,也别放手得太快。”
到手的,才是她的。
这段时日,即使是留在府里的兵马,也是由柳贞吉指挥,柳贞吉也跟几个护头商量过王府周遭的一些布署,她没行兵打过仗,但防人的本事不少,几个护头也算服她,自也是对她多增添了几分敬重。
她也跟几个与丈夫交好的大人会有些大事上的沟通。
女儿内外都威风凛凛,即便是有人故意压她,她也没让人得着好,孔氏自然心喜,但她放手得过快,孔氏又不免担心起来。
柳贞吉也懂母亲的想法,她显得重要的话,在王府的威信也高,换句通俗易懂的话就是说她就是个女人,在王府内外也都有话语权,这就是权利。
权利握到手了,自然能有众多便利,也能时刻都能轻易满足虚荣心。
但,柳贞吉早过了那个年龄了。
重活一辈子,代表她比别人多经历了一辈子,自然就明白,她的身份是她丈夫给的,她用的人也是他的,也就是说,这些权利都是他的,她用用就好,但把这些东西当是私有的之后,这就是不该有的野心了。
手该伸的时候要伸,但要收回来的时候,也要记得收回来。
过于贪心,要不该是她的,两人之间迟早出问题——这不是爱能解决得了的事,他再喜爱她,但爱之间夹杂太多不是对方该给予的私欲后,能不有问题才怪。
柳贞吉想了半会,与孔氏笑道,“女儿懒,头上有人顶着的时候,才懒得多做多想,娘,懒人有懒福嘛。”
听着她撒娇,孔氏一边欣慰她有福气,一边又觉得东西不握到手就不放心,斟酌半会,最后觉得还是依她的好。
这段时日,她见小女儿从东宫步步风险过来,从她身上见不到狂喜狂悲,日子没有凄风苦雨,反倒平平静静,从从容容。
见孔氏接受,柳贞吉也是笑了。
她知道她娘愿意接受这种说法。
人与人之间沟通其实很难,在她处的那个时代里,人们之间大部份都是受相同的教育出来的,但说起话来,不也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各持己见很正常。
而在这个时代,她的价值观与这里的人更是截然不同,所以柳贞吉从没打算用自己原本的说法去说服谁,她也不觉得有必要去说服谁,在以前她就觉得每个人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的想法里就挺好,只要不碍着别人挡别人的路就行,但孔氏是母亲,是她的亲人,她会试着用她会接受的方式去沟通——但以前十有八*九,她母亲当她是胡说,当她愚蠢脑袋不转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但在见过她亲眼做事后,她母亲还是会偏向于信她了。
这个世界,大多时候,用能力说服人,比口头的大篇道理去说服人,要有用得多。
至于她,也不是说非专注内宅之事不可,婆婆妈妈的事于她来说也不觉得繁琐,这些事处理起来,其实也需要相当大的能力,而外面的一些事,柳贞吉自觉自己没那个杀伐决断的真本事,还是别老是狐假虎威的好。
不是真本事,时间久了,就容易露馅,还拖她家王爷后腿,这可不是个真聪明人干的事。
“你自己想明白就好。”孔氏最后道。
“娘,你信我。”柳贞吉靠在孔氏的肩头,把玩着母亲修长的手指。
她与她家王爷相处的方式一直都是按着他们自己的方式来的,所以,她母亲不懂,她的退避,只会让他们夫妻关系更牢靠。
一个家,不需要两个同样强的强者。
**
周容浚回来后,柳贞吉就把“回击新太子”的事交给了他。
以前爱与柳贞吉捣乱的小十一现在不是小十一了,而是太子爷,他外祖是吏部尚书张育岭,现在的小未婚妻是李相的嫡孙女,所以西北王是在朝廷里横着走,现年十四岁的新太子周英德是横着在宫里走。
这天,朝廷横着走的进了德宏殿,宫里横着走的正在德宏殿听训。
宫里的听朝廷里的来了,吓得浑身一哆嗦,逞强都逞不来了,头往后看,直想夺门而出。
周文帝冷静地看着这个把他皇嫂逼到早产的儿子,没打算让他退下去。
太子爷说他皇嫂是个不会哭丧的寡妇这话,还在宫里没散,所以德宏殿里的内侍看他探头探脑的,也知道他怕碰上谁。
死人活着回来了,他还抢了人家的太子之位,把人家王妃逼得早产,不怕才怪。
前面新太子说柳贞吉不会哭丧,柳贞吉已经在皇宫大闹过一场,直言新太子欺负她一个“寡妇”还有理了,誓死要皇帝皇后给她一个交待,这交待还没给,路上就被赶来的新太子推了一把,这回府孩子就提早落了地,把一干人等吓得不轻,这下正主回来,哪怕太子爷已经在皇帝皇后面前告个罪,宫里内外不少人也觉得这事没完。
所以,西北王踩着太子爷在御书房的点,踏进了书房,见到那低着头,躲避着他这方的太子殿下,周容浚嘴边冷冷地一挑,先朝周文帝见礼,“儿臣见过父皇。”
“免。”
“太子殿下。”周容浚朝太子那边一揖。
“别…别客气。”周英德吞口水,朝周文帝看去,“父皇,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儿臣想退下。”
“嗯。”周文帝应了一声。
太子精神一振,连忙行了礼,慌忙退了出去。
周容浚冷眼看着他出去,也没追,不慌不忙地与周文帝说了两句告退的话,就也告辞了。
周文帝没拦他。
太子宫里横着走,但也有他横不到的地方,至少德宏宫他横不到,这还没出德宏殿的门,他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了路。
太子暴躁地挥袖,叫人就准备拖他们出去施仗,这话还没出口,后面就一大片见过王爷的声音。
太子硬着头皮转过头去,见到周容浚,勉强笑道,“四哥。”
“太子。”周容浚拿着马鞭慢悠悠走过来,他没怎么说话,走过来围着全身绷紧了的太子转了一圈,淡道,“要不要去找你母妃告个状?还是,找你外祖父?要不德宏宫吧?反正也近…”
那被太子不断甩眼色去搬救兵的太监止住了腿,躬着的背在发抖。
“四哥,你回来了,回头我替你洗尘啊。”太子呵呵笑了两声。
“是吗?”周容浚拍了拍他的肩,嘴角微挑,他今天是来欺负人的,他也不怕有人说他欺负太子,本来之太子之位是该的,要说欺负,该是太子欺负他这长兄才是,所以他说话的内容也很不客气,“洗尘就不必了,太子要是有心,把该还我的还了我就是,你说如何?”
太子干笑,那些想象中能欺负狮王的话,事到临头,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对他这皇兄打心眼里发怂,隔空还能甩几句狠话出来,但真遇上人了,他还是觉得有些怕。
这时,太子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有东西往他身上爬来,他转身看过去,发现有条黑色的长蛇绕着他的身子已经爬到了他的肩上…
“啊,啊啊啊啊!”太子尖叫了起来,“救命,父皇,母妃,小福,快来救命,救命!”
他四处跳动着,但这个时候,他的贴身内侍小福和随身的两个内侍和两个宫女,都被西北王那些冷冰冰的护卫盯着,他们的腰间甚至有刀,手也已经扶了刀…
小福听到太子慌乱的叫声,咬了咬牙,眼前要冲过去,却见一片刀光在他眼边闪过,那刀,向他的脑袋袭来,那欲被砍头劈成两半的惊吓吓得他腿一软,身子往后一倒,就这么跌了过去。
护卫成功完全任务,很满意自己的手法,平静地收起了刀。
这时,周容浚把住了太子的肩,把他身上的蛇掐住了蛇头,太子泪流满面,虽然话说不出来,但感激地朝周容浚看去,抽泣不停。
周容浚朝他笑笑,掐住了他的下巴,把活蛇头送进了他的嘴里,对惊恐得眼珠子都要爆出来的太子平静地道,“吞下去。”
太子最终没吞下去,他也是头往后一倒,活生生地吓昏了过去。
地上,有一滩他吓尿了的尿。
周容浚见此,冷冷地一挑嘴,手一动,把活蛇掐死,扔到了太子身上,蹲□拍拍他的小脸蛋,“回去好好告状,这才是个开始,这么爱玩,本王陪你好好玩一段。”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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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周容浚欺负太子的事,周文帝睁只眼闭只眼,皇帝都如此,底下知情的人也没话好说,哪怕李相也如此。
太子做的事确实是过了,而且,他也占了西北王的位置,周容浚没强要过来,太子还得感激他。
而且,太子吓尿了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好听。
太子一系,也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
李相在朝廷上倒还继续跟周容浚客客气气,格外忍得往。
周容浚再进宫,太子就没那么好找了,就算用堵的,也不一定能堵得着——太子在躲着西北王。
太子都怕他,西北王也觉得他这个王爷也不算当得太窝囊,回去跟老婆含蓄地表示太子太贼,不容易抓着,他为她与他的小郡主报仇之事,让她再宽裕他一阵子,柳王妃听完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在西北王沉着的眼神下,汗颜地点了下头。
她也知道,他是在逼李家出手,但一个当王爷的把一个太子逼到这个份上,确实太过于威猛了…
她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九月底,养了近两个月身子的柳贞吉身子也养好了,但宫里的万皇后却是有些不行了。
周容浚不在的这段时日,万皇后护她不少,柳贞吉便带了儿女去了宫中,想服侍万皇后些日子。
周文帝也下令,让西北王进宫也陪皇后一段时日,歇在德宏殿。
**
万皇后的身子是真不行了。
太子幽禁之后就是狮王失踪,如若不是东宫中还有柳贞吉那对孤儿寡母,万皇后未必能日日清醒。
总算熬到狮王回来,兵权到手,她就彻底倒下了,一天醒来的时辰加一块也不到一来个时辰。
周容浚夫妻进宫后,见到他们俩都来了,醒来的万皇后愣了好一会。
柳贞吉来之后,就守在了寝宫,一日数顿药,几顿饭,都是她喂万皇后吃的。
如此过了两天,万皇后在这天喝药的时候,与柳贞吉开了口,“豆豆还在睡?”
豆豆是小郡主的小名,大名她皇祖父还在与她父王在商量着取,柳贞吉觉得那对父子不大打出手能把名字取出来,她一定两人每人都要点个赞。
“睡着呢,孩儿这就抱来给您看。”
摇篮就放在寝宫里,柳贞吉这人很精明,为了让她家王爷进来多看他亲娘几眼,就把他女儿放到寝宫里当诱饵,这不来也得来不是。
见柳贞吉抱来了孩子,万皇后忙喝完药,把药碗给了翩虹,躺下看着睡在身边的小孙女,看着看着,便也睡了过去。
过了一个来时辰,被摇醒用膳的时候,即使是没胃口,万皇后也用了点饭。
与侍候她的奴婢不同,万皇后对柳贞吉多了几丝忍耐,柳贞吉又是个看着脾气好,但其实做事不容别人驳她意的,内侍宫女侍候不好万皇后的事,但到了万事心中都定了规律的柳贞吉手里,就要顺得多。
柳贞吉照顾了万皇后几天,万皇后就能下床,还能牵着小世子的手,到园中走两步。
周文帝知道后,越发对周容浚堵太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万皇后病得不能起床后,除了她睡着的时候周文帝还去看两眼,别的时候他就不去了,尽管如此,这两眼还是隔三差五地去看,生怕皇后知道他天天惦记着她,越发的想死。
万皇后是不想再想过去的事了,周文帝却还是记着要与她白头偕老的誓,这宫里宫外的人,哪怕苍天百姓,他也不觉自己有什么对不住的,唯独觉得需要对不住的,就是这个发妻。
也不是皇后有多好,她心眼小爱记仇,谁对她一点不住,她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不会为他妥协更不会为他求全,比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要不识大体,可她就是那个他心中要与他同穴的人,换谁都不能替代她的位置,所以周文帝不想让她死,就想让她好好活着,哪怕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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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柳贞吉伺候着万皇后,住德宏殿的周容浚跟着周文帝进进出出,看得多数臣子哑口无言——皇帝都当太子是死的,他们要是进言说西北王不该如此,但指责的却是皇帝。
朝中绝大多数臣子,都是周文帝提携上来的,哪怕是李相党,不到非常时刻,也不愿意让皇帝不痛快,加上是他们联手以西北王之死逼的皇帝立的太子,他们还欠着西北王一个太子之位,这个时候,皇帝弥补西北王,他们还要出言阻止,他们也没那个脸。
所以,大多数人对此都保持了沉默,任由西北王参理国事,跟着周文帝进入内阁商议国事。
西北王无太子之位,但行的却是太子都不能之事。
这时,朝廷李派中人,提出了要太子掌管今年全国秋收国粮入库之事。
周文帝在内阁议事中,让连着西北王在内的十三人商量个结果出来。
周容浚老神在在地赞成了此事。
于是太子要跟着户部尚书入江南监察入库。
能离开煞星眼睛,太子欣喜若狂——他有几分小聪明,长相又随了美到极致的母亲,精致又皮肤好,难得一见的好样貌讨好了许多人的心,连皇帝对他也是有几分宠爱,从小没受过几分罪,在宫中,从来只有他让人受罪,没人让他受罪的份,唯独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子的不怕四皇兄见他一次,就收拾也一次,太子是怕了他了。
他怕,他背后的张妃和张育岭也有点怕,他们是被时局推上位的,现在他们身边一边是皇帝,一边是李相,周英德能当太子固然是好事,但一个不好,下场也如之前那位大太子一样,很容易就成了别人的磨刀石。
张家也需要周英德去外边历练下,至少,在外边他们能派人教他在宫里不方便教他的事。
太子还小,张家也好,李家也好,都觉得只要他们能小心谨慎地守过目前这一段时日,不让周文帝找到借口治他们,张李两家联手,还是能护着太子往前走。
而这事,周容浚没有刁难,且还赞成了这事,这让张李两家心中膈应不已,觉得需防着他的同时,又觉得他们此举太过于草木皆兵,太把西北王放在眼里。
可他们宁肯草木皆兵,也好过不防——李相心知肚明这是西北王又在耍他,但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已有如履薄冰之感。
太子即将下江南,就需亲自来领周文帝的旨,周容浚进宫的这段时日来,太子是能不来德宏宫就不来德宏宫,即使是每日的请安,也是挑周文帝最忙的时候来,一听周文帝不见他,他能大松一口气。
周文帝对此没说过什么,但每次都如了周英德的意,让周英德回去。
这次周英德挑了下午傍晚,不那么忙的时候过来找他,周文帝没先跟传话的内侍说话,问下面案桌后坐着的西北王,“你还要戏弄他?”
“再看他尿次裤子?”西北王挑眉。
周文帝皱眉看着他这个桀傲不驯的儿子,不知为何这般磨,他的性子还是磨不下来。
“贞吉儿说,母后这几天身子好了不少,她还想过几天,趁御花园的桂花林还有香味的时候,做桌桂花宴,就我们一家几口人用顿小晚宴。”周容浚突然道。
周文帝勾了勾嘴角。
“您去不去?”周容浚拿起墨笔批文,看都没看周文帝一眼。
周文帝瞪他,他也没看到。
“那儿臣当您要去了,回头跟贞吉儿说,给您留个位。”周容浚头也没抬,他没听到什么声响,也就当周文帝跟他做了交易。
周文帝扯了扯嘴角,对门边的人说,“让他进来。”
说着就拿起朱笔。
恒常在旁看看上面的,再看看下面的,最后心里一嘿,得,关他什么事,不吵架殃及他这条老池鱼就行。
其实按他的想法来说,皇上做事有他的一套,可他们西北王做事,不也有他自己的一套嘛,能掐中人要害,好好为他做事就成,打蛇打三寸,都省了牵制那套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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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英德进门之前,脚步躇踌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进了门。
“见过父皇。”
“见过…四皇兄。”
太子问了好,周容浚搁了笔,起身还了一礼,嘴里客气道,“太子太多礼了,本王刚刚看奏折看得入了神,没见太子进来,未先施礼,还请恕罪。”
太子听着他的话,就像被蝎子扎了几针一样,身体一抖,还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裤裆那也疼了。
周容浚这时也扫了他一眼。
太子因此脸都胀红了起来,他尿湿裤子是奇耻大辱,因此他有好几日没出过东宫的门。
“父皇,孩儿听说您准孩儿入朝行事,孩儿是特地来感谢您的。”太子无法,挨着不靠近周容浚的那边,朝周文帝跪了下去,不想再起身。
他心中害怕,屈辱,愤慨挤满了他的脑子,撑得胀红了他的脸与脖子,精致的脸因布满了满脸诡异的红,显得他整个人胆小又怯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