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二姑娘这脸色,看来二姑娘是彻底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了。
鲍兴是觉得老夫人此举有些欠考虑,但他是为奴的人,主子做什么就是什么,尤其老夫人这些年也没当年听得进去他的劝了,唯恐老了不得善终,鲍兴也从不违她的心意,他只管听令行事就是。
这厢许双婉和丈夫进了许老夫人的房里,只见到了她的父亲,没见到母亲,心里也是一沉。
许老夫人这时候也是站了起来,等他们见过礼,热切地拉着孙女的手坐到了她的身边,笑着跟她道:“老祖母可是一大早就盼着你回来了,我今儿一早就听那喜鹊叫,就知道我家姑娘会回来看我。”
说着,她握着孙女的手不放,慈祥地朝宣仲安看去:“孙女婿,我家姑娘可还乖巧?”
宣仲安淡笑着额首,那笑意也看不出几分真意来。
他见礼时也不咸不淡,那腰甚至没有弯下去,这时这淡笑不语的样子,许老夫人心中对这门婚事就更不喜了。
她还是喜欢那个对她恭恭敬敬,长相威武的大孙女婿。
宣长公子毕竟出身侯门之门,要说他这样子,真差上许双娣之夫罗杰康也没有,借圣上偏爱而起的罗家老爷之前还只是个做厨子的,到罗杰康兄弟这一代,他们才念了书进了官,罗家才算是真正地在进行了一席之地,相形之下,不管哪方面,他与侯门出身的宣仲安都没有可相比的地方。
要是归德侯府是个真正的侯府,姜太史之前也没有对许府死死咬住了不放,许老夫人要是得了个侯门女婿,她还是会打心眼里欣喜,只是这女婿的门府到底不是个像样的侯门之家,看样子,还记着许府之前的仇,对她这态度也是不恭不敬的,许老夫人心里就不喜欢了。
但人老成精,她不喜欢也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来,又对孙女笑了起来,一脸疼爱地道:“我孙女啊,可是个贤妻,我们许府在她打小的时候就对她精心养育着,她现在嫁了这么个好人家里,我这老不死啊,也就放心了。”
“祖母,您说的哪的话。”许双婉接了句话,也不跟过去一样小心翼翼了,朝她父亲看去:“父亲,母亲来了吗?”
许冲衡忍不住皱了下眉,碍于这时候二女婿也朝他看了过来,他勉强道:“你今天回来,她焉能不忙?”
“女儿的不是。”许双婉站了起来,这时,许老夫人的手还没放开她,她站起来,等着祖母的手先行离去,才跟父亲道:“那女儿这就过去跟母亲见礼。”
你眼里只有你那个母亲,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许冲衡差点把心里的不愉说出来,但许老夫人这时看了他一眼,他便抚了抚胡子,顿了一下,道:“不急,她忙完了自会过来。”
“坐吧。”许老夫人这时候也拉了她下来坐。
“是。”
“女婿,听说你婚后要进朝为官?”许冲衡今日坐在这等人,也不是凭白等的,他这有话要问,但又见那宣仲安他不开口,他就不说话,看样子那是根本没打算讨好他们许府当中的人,他也就只能先把这事问出口了。
早问好了,他也好出去,他中午还有要紧的花宴要赴,不要耽搁了此事才好。
至于这不给脸的女婿,等会交给长子和大女婿接待就是,他这岳父能等这一早,见他一面,已是给够了他面子了。
“是。”宣仲安本不是那多事之人,他上朝为不为官,是他归德侯府的事,跟许府无甚干系,但看着许冲衡的脸,他心中突然恶意丛生,看着他这岳父道:“太子举荐我入了户部…”
“哦?”许冲衡挑了下眉。
见他说了一半,不说了,许冲衡不耐烦,但又想知道,又道:“是司何职?”
“金部主事。”
他这话一出,许冲衡当下就是一怔,就是许老夫人那握着孙女的手也是紧了一下。
许双婉当作不知情,那垂着的眼都没眨一下。
金部管着国库无数金银财宝,那主事之位才三人,三年一换,无论哪个下来都是万贯家财之身。
那位置,都是上面的那几位得圣上一直倚重的老大臣和老王叔才有得争,这些年下来,也是他们几家每家轮流上位,什么时候轮得到是圣上眼中钉的这侯府了?
就是长子那个盐运司的肥差,就是许府也是花了三十来万金真白银得来的,还是在人手下当差,上面还有更能要的,能不能捞回来还说不定。
而他这女婿,是哪来的这个运气?
是了,他给圣上献了圣药,现下圣上能夜御数女就是他的功劳,这一高兴,把这位置赏给了他也说不定。
许冲衡一想,看着女婿的脸色也好了起来,抚须朝他点头道:“这是个好差事,圣上龙恩,你要辜负圣上一片圣意。”
说着,他朝空中拱了拱手。
这厢,许老夫人也是笑了起来,她笑意太深,眼边皱纹尽现,看着孙女儿无比慈爱地道:“祖母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跟你母亲感情向来深厚,你们母女情深,她再怎么忙,心里也是念着你的…”
说着,她朝长子看去,“儿啊。”
“母亲,儿子在。”
“让人请大媳妇过来,双婉回家来了,让她先别忙了,不差那么一会,啊?”
“是。”许冲衡也觉得母亲言之有理,叫了门边候着的管家,“鲍管家,去叫大夫人过来,就说女婿女儿在老夫人这还等着见她。”
第20章
随着许曾氏过来的还有许双娣夫妻,连许渝良也跟着一道来了。
许渝良一进来就是朝宣仲安拱手,叫了妹夫。
罗杰康为人木讷呆板,但他自幼被家中请来的名师悉心教导,很重礼数,一进来就是朝老夫人请完安,跟岳父见过礼,才与归德侯府的这位连襟拱手作礼。
他一板一眼,许双娣却不喜他这个透着呆气的样子,扶着母亲去了祖母那边,这眼睛扫到宣仲安这个妹夫,不由多看了两眼。
许曾氏这厢也是从鲍兴那知情二女婿所谋得的差事了,还是太子举荐,这一路她走来,步子轻盈,脑子里想着的是老太太这次不可能再放任二房她们把她压下去的事。
只是等看到次女,见女儿是依了礼数,一看到她就站了起来,她一近就向她请安,但她嘴里唤的那声“母亲”,确是失了以往的亲近了。
但许老夫人往日喜爱这二孙女,到底也只是一般喜爱,这下就是觉得这二孙女跟她母亲不如之前那般亲近,也只是以为她对许府这个娘家有了成见,也是没听出什么来,不以为然得很,她拉着许母到身边坐下,又嘱咐了管家给大老爷这些爷们先摆个酒桌喝几盅,就不要在她们这些女人家家这边浪费时间了。
罗杰康是个孝子孝孙,他是他祖母一手带大的,他祖母早些年去了,现在便把妻子的祖母当成了自己的祖母尊重,这下一闻言就肃目道:“侍候祖母乃吾等小辈应当之事,岂是浪费二字所言,祖母,您可闻那…”
许老夫人一听他有大肆言谈之意,忙笑道:“听说了,都听说了,你再孝顺不过,我心里可是知道的,现下不忙,你是家里的大姑爷,大姐夫,现下祖母请你跟你大哥去帮祖母好好招待一下我们许家的新女婿,你看可好?”
“杰康遵令。”罗杰康朝她拱手。
许老夫人得了他这般尊重,心里才算是真正舒坦了起来,看着罗杰康的眼也是多了几分真正的慈爱。
这才是许府的好女婿。
她眼睛又瞥到那不咸不淡跟岳母见过,此时脸上连个笑都没有的二女婿身上,也是不禁微拢了下眉头,也知道这是块难啃的骨头…
姜老头那块又冷又臭的老古董看重的外孙,比他能好到哪去?
看来,也只能在二孙女这边作些文章了。
好在家中为渝良谋的那份差事,他二叔他们也是帮了忙走动的,这二孙女就是跟二房他们有什么龌龊,看在她大哥已经得了好差的份上,也得帮她堂弟他们一把。
这金部主事是个大肥差,手底下到底是要人使唤,这手指缝里要是再随便漏点,可比去没多少油水可捞的衙门被点卯坐堂来得强多了。
“去罢。”许老夫人心中想什么,面上一点也没漏,她是个陪着许老太爷一路从下面爬上来的,可不是别人家那坐在佛堂吃斋念佛,一辈子呆在内宅没出过几次门,没经过什么大事的老太太,这下就是心中极不喜那二孙女婿,她还是朝他带着几分长辈对小辈的亲近道:“随你岳父大哥和姐夫去就是,好好玩,双婉在我这,我会好好替你照顾着的。”
这许府从上到下,从老到少,都是使的好一手见风使舵,宣仲安如若不是还算对这许府的上下有些了解,还真有点被这满身慈祥之气的老太太哄骗了过去。
他朝老太太一笑,也没回她的话,而是朝他的少夫人看了过去。
许双婉这时站在母亲身边,也没坐,朝他一福,道:“您去罢。”
“等会过来接你。”
“是。”
她一应,宣仲安也未作停留,朝许冲衡就是一拱手,“许大人,请。”
便连岳父都没称呼一声。
要是没问之前那句话,许冲衡见他这等无礼,早就甩袖而去,这时候他却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一句:“二女婿,请。”
他们家虽说他父亲是吏部尚书,他是吏部的文选司郎中,但京中的官员个个都是有派系,身后有人。而能进京来打点的官员,可不一定个个都能打点到他们家来,他们自有他们的门路,他们许府是坐着重位,但手中的银子得的可不多,一直只出不进的,也是伤家底,许冲衡私下里没少代他父亲收孝敬,这脸皮也是早练出来了,现下只想着跟他这二女婿把关系打好,日后好办事。
他这头要讨小妾欢心要花银子,那新养的外室人再千娇百媚不过,但要讨她欢心,也不是些许金银能办得了的事,他这请同僚吃花酒也是要钱,处处都是要花银子,使银子,还是给自己多寻几个来钱的门路才好。
现在有了一个就在他的眼前,这人还是他的女婿,许冲衡没那么容易让他在手中溜掉。
许渝良之前是被母亲强留在府中,要他等妹妹归宁了才走,他这上任之日一拖再拖,本来火冒三丈,不过是因为那侯府暂时得势了才强压了下来,这时候见侯府果然是得势了,这火气无处可发只能压下来,不过他也是许府长孙,他先打了招呼,见宣仲安也只是朝他拱了下手,大哥更未曾叫一声,他这傲气也上来了,见罗杰康上去跟宣仲安说了话,他便要笑不笑地跟在身后,跟他父亲目光交触,用眼神交流了起来。
一见他父亲的意思这次是由他亲自出门来,就不用到他了,许渝良便心领神会,打算等会除了劝酒,就不多说话,刺激他这个二妹夫了。
毕竟,侯府那个小子是伤在了他手里的。
这头一行而去的几个男人刚出门,许双婉就见她母亲看着她的眼都红了,戴着宝石戒指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掌,那力度,就像是要镶进了她的肉里。
许双婉明白了她在许府的不好过。
她也早猜出去了。
但如果她母亲是想让她为她出头的话,恕她难以做到了。
长公子刚才的话,她听都没听过,他却在许府说了出来,想来也知道是为她出头,见不得她在这府中受那气。
他既然对她有这个心思,她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好了,才出去几天呀,就这么想了?”许老夫人取笑大媳妇道。
“诶…”许曾氏红了眼睛,扬眉吐气之余,又更惶恐不安,生怕女儿当着她祖母就不给她这个脸。
这时,她看了次女一眼,见她站着不动,也任由她握着她的手,心道她的双婉到底是最心疼她不过的好女儿,这担惊受怕的心不由舒展了开来,朝女儿就是一笑,露出了一个喜极而泣的笑容。
母亲是不容易,这些年来,她身后有扒着她不放的曾家,父亲那,许双婉也是明白的,她不知道她父亲以前是怎么想的,但这几年,父亲话里话外,都是嫌母亲娘家只会找麻烦使名目要银子,不像二婶她们娘家一样,还会帮许家牵线搭桥拿孝敬,兄姐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是只看重自己的,没从母亲那要得太多,就已是不高兴了,哪还会搭手…
可惜,她能为母亲做的,已经做了。
这厢许曾氏看二女儿怜爱地看着她,明明女儿才是女儿,而且还是小女儿,她却从小就是个有孝心的,会心疼帮着她这个当娘的。
她这时不由地想起次女四五岁的时候,她在二房那受了气跌在了地上,她这个小女儿扶了她起来,朝她二婶哭着道“莫要欺负我娘”的事来,再想过之前她为了许府委屈小女儿的事,那张脸不由地一红,惭愧地看着女儿道:“你不怪娘罢?”
“母亲说的什么话?”见母亲红了眼睛,姿态虚弱,许双婉坐了下来,袖子也随之盖在了她们相连的手上,她见她母亲眼巴巴地看着她不放,她脸色未变,但在袖下,她的手慢慢地、坚定地从母亲的手中用力地往外一抽。
“双婉?”她太用力,眼看她就要抽了出来,许曾氏惊措地轻叫了一声,手往前就是一抓。
但许双婉还是抽了出来。
她之前跟母亲所说的,说的都是真的。母亲往后能依靠的,只能是母亲选了的那些人。
父亲,兄长,许府,不管他们会不会帮她,她选了他们,那站在她身边的,就只能是他们,不可能是她这个被放弃了的女儿。
“怎么了?”许老夫人坐在首位的太师椅上,离她们有个半臂之远,虽说一直在看着她们,但上了点的年纪眼睛也有点不太中用,没看明白,只听大儿媳轻叫了一声,不由开口问。
“祖母,没有什么,是母亲见到我太高兴了…”许双婉两手往前一探,扶着她母亲的手和背,让母亲端正地坐了起来,在站在祖母身边,要笑不笑的姐姐的视线当中,面向了祖母。
她有她的家要顾,母亲有母亲的。
母亲对她的所求,她明白,拒绝了她也难受,但难受又管什么用呢?就像母亲难受管得了什么用?软弱改变不了什么。
但许双婉还是想的太好了,她这一扶,并没有让她母亲的腰在祖母面前挺起来,反而让许曾氏转过了头。
许曾氏看着女儿,眼圈彻底红透了。
难道,你真的不要娘了?
许双婉跃过她,朝双眼带着探询朝她们看来的祖母看去,朝她微微一笑:“祖母,多谢您跟母亲为我婚事的操劳。”
母亲毕竟是当了许府这么多年的长媳了,而且,大哥也是她所出,只要她狠得下心,敢横敢闹,府里拿她也没有办法,也还是有她的一席之地。
但她要是不撕破脸,顾忌着这些不顾忌她的人的想法,却向她这个被她已牺牲了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救,而不是先想想,她的小女儿身为一个许府嫁进去的新嫁娘会因此在婆家有什么难处的话…
许双婉只能说,她这次归宁,不是回娘家,而是来与许府彻底了断那丝亲缘的。
第21章
“你啊…”许老夫人假装什么也看不懂,笑道:“一家人,你跟亲人客气什么?”
“是。”许双婉笑着轻颔了下首。
见她还是柔顺,许老夫人心道再如何,她也是许家生养的女儿,再怎么说许府也把她养到了这么大,只有他们许家不要她的份,万没有她敢不要娘家的道理。
“好了,吃糖。”
“谢祖母。”
许双娣见她这个妹妹不是她心里没想法,就是她那性子,这外面的人当她温雅柔顺,她也是谁都不敢得罪,说难听点,她不过是个易受摆布的稻草人罢了,美则美矣,实则是连点脾气都没有的小可怜,毫无风情,这种小姑娘,骗骗还未成婚的小公子哥还成,经了人事的,谁还好她这种?
也不知道新鲜过后,她还能在她那个夫君那讨着什么好,想及此,许双娣心中不禁嗤笑了一声,看向妹妹的笑容也更耐人寻味了起来。
如此,也好。
妹妹要是想讨夫君欢心,到时候还能不向她这姐姐求救不成?到了那时候,侯府有的,她还碰不到?
许双娣是个沉得住气的,等许老夫人拉了她坐下,一家人围做一桌吃点心说话时,她问的都是她吃穿可如家里一样的体己话。
不一会,二房那几房,除去被二夫人许刘氏叫去招待媒人杜夫人的许双婉的大嫂没来,许府家中的夫人们都来了。
她们这一来,许家的姑娘们也跟着来了几个,屋子很快就挤满了。
许曾氏也没有再去忙,她吩咐了几句下去,就有管事娘子替她跑腿去了,很快内眷这边的酒席也摆了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围了上去,这热炉一摆上桌子,这份喜气,比许双婉出嫁那日还要浓。
这吃酒当中,也有二房的妹妹天真地问许双婉二姐夫以后是不是要飞黄腾达了,被席间的姐妹们好一阵取笑,道她眼里只看得见这些俗气的功名利禄。
二房这几房的姑娘嫡庶加起来也有七个,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要比许双婉小半岁,这当中很大一部份在小的时候还喜欢她们这个二姐姐,等年纪稍稍一大点,被母亲一教,也是不喜欢这大房的两个姐姐了,尤其二姐姐还帮着大伯母欺负她们母亲,不让她们母亲当家,她们见着了这位二姐姐也是讨厌得很。
这二姐姐被订给归德侯府时,她们当中有不少人都在窃喜,窃喜那个人不是她们,也窃喜这二姐姐再被人喜欢也没用,命不好就是命不好。
但现在没几天,她就咸鱼翻身,打了个翻身仗,这被母亲们带来与二姐姐见面的许府姑娘们心中不是没酸楚的。
她们前面喜的是那个人不是她们,现在恨的也是那个人为何不是她们。
她们毕竟年纪太轻,心里想的就是不说,也容易从眼睛里透露出来,尤其被大房那抬着下巴看着她们的大姐姐拿眼睛似笑非笑地一扫,就被她看出了羞愧来。
她们心里是怕着这个在祖父祖母面前都说得上话的大姐姐的,就是心里面对她都不敢有太多想法,这时候,就不免对这归宁日还闹得家里不平静的二姐姐又恼又怒了起来。
得了个良婿又如何?谁知道能好几年。
好在在许老夫人面前,这些人不管心里作何想法,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尤其许刘氏她们被老夫人的人叫过来,也是事先叮嘱过的,这下即便是对着许曾氏有些淡淡,但给许曾氏的脸也给了,不像这两日间,话里行间对许曾氏这大嫂紧逼不舍。
依她们本来的意思,她们已经为了大侄子的事已经出了不少力了,不管是为了他的官位,还是后来他打伤了归德侯小儿子的事,二爷他们可是为此跑了不少路,大房在外面已经占的便宜够多的了,还想连家里也把着,这天底下哪有什么这么大的好事?
前面临时给二侄女加嫁妆她们已是怨声载道,那公中出的钱,跟她们出的钱有什么差别?现眼下如果不是婆母说能从户部金部那得个位置,这几房的夫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来。
不过来了,她们想的跟女儿们想的可是不一样,肥差之所以是肥差,那就是得的银子多,能进去的人却少,现下许府的四房当中不是有儿子可以仕途,就是她们家里的老爷,如果有好位置,也是可以动动的。
想来这肥差也不可能人手一个,落到谁手里,就要看谁手快了…
遂,许老夫人叫她们过来是想让她们拉拢下二侄女的,但这几房夫人一进屋,勉强跟这二侄女寒暄了几句,妯娌几个就暗地里斗了起来,说出来的话,明着是抬举对方日子过得好,实则是警告对方要知足,不要跟她抢。
许老夫人见她们过来没一会就已经唇枪舌剑了起来,不由有些头疼,也有些后悔把她们叫过来她了。
本来她这几个媳妇,有二三个同时在,就已经不太平了,现在五个都在着,岂不是要把屋顶都掀破了?
唯恐她们再呆下去,连面子都不顾吵了起来闹笑话,许老夫人僵着脸,跟大儿媳说:“大媳妇啊,想来你们母女也有话说,现下家里人也见过双婉了,你就带双婉回你屋去,你们母女俩也好好说说贴心话。”
许曾氏求之不得,当下就朝婆母道:“多谢母亲,媳妇也是想跟双婉多说几句。”
她们这一起身,许双娣也要跟着去,但被许老夫人叫了下来。
许老夫人与她道:“双娣就留下来陪祖母吧,祖母也是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想你想得慌。”
“祖母…”许双娣一听,就马上回身坐到了她身边。
许老夫人是知道她这大孙女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听说她还跟内皇城的一个王爷夫人都要当上手帕交了,这进了罗家的孙女儿以后会有大出息,所以就是知道这大孙女可能这次也要抢许府的东西得好处,但被她这乖顺的一坐,那点子不快也就没了,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小脸一下,“你呀,你们小夫妻俩,就是一个比一个会讨祖母欢心,老祖母啊,就是喜欢你们。”
说起来,这讨人喜欢的,知道顺势而为的,才是真正有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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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的一路上,许曾氏牵着女儿的手都没说话,不过往女儿身后跟着的采荷她们看了看。
归宁日,许双婉没带虞娘子她们,就带了采荷她们三个。
“要不要,”一进屋,刚坐下,许曾氏就挥退了下人,“从娘这里挑几个你喜欢的人带过去?娘记得,娘这屋里,你也是有几个用得称心的。”
是有,但那是母亲的得力人,母亲身边说来,也就那两三个对她忠心的人可靠了。
“母亲还是自己留着吧。”许双婉温声道。
“唉。”许曾氏苦笑着叹了口气,望着她,“不说了,娘之前没舍得的,现在说了也没用了。”
许双婉没回她的话。
许曾氏又红了眼睛,这下没有了外人,她也不强装了,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笑着道:“瞧娘,伤了你的心,现在你好了,对你有求了,就又巴上你了…”
许双婉笑了笑。
她母亲身为许府的大夫人,在许府呆了这么多年,要是没点手段,也不可能在另几房娘家强势的情况下,还能当着许府的家。
曾家是她的拖累,让母亲只能靠自己,但也逼着母亲在府里立了起来,母亲说起来也是惯会作势,也能屈能伸,善于抓住任何一个机会。
如今,母亲的能屈能伸,伸到了她这边,许双婉也是百感交集。
“你不理会娘,娘也是知道的,罢了罢了…”许曾氏这一路来想了个清楚,知道她这女儿不能逼着来,逼急了,只会适得其反。
“娘,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在夫家过得如何?”许双婉突然开了口。
“呃…”许曾氏愣然,过了一会,她有些讪然道:“你不是说,夫家人对你挺好的吗?归德侯宽和,侯夫人是个温厚的。”
“母亲这是觉得我跟祖母,婶母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这,这还有假?”许曾氏根本就没顾上去想这些,这下只能下意识地道了一句。
说完,她也沉默了下来。
她也是当媳妇的,怎么可能觉得新媳妇是那么好当的,尤其二女儿嫁过去的那个身份…
那侯府小公子的身体,听说可还没怎么好。
要不然,二女婿这陪她归宁,连正经的一句岳父岳母都没叫上?
归德侯府对许府的成见,哪那么容易放下?
但许曾氏不死心,又追加了一句:“我看女婿对你挺好的,我看,他对你有心,要不然,怎么就非你不可呢?”
当初可是他非要娶她不可,指名道姓说了许府想要了结此事,就得把她送入归德侯府…
想当初她听归德侯府那口气可是吓了一大跳,好在,侯府是打算迎娶女儿进门,若然不是…
许曾氏想到此,都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这件事不出,她都不知道老爷是这般的不喜双婉。
明明双婉还要比双娣可人温顺许多,明明两个人都是他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双娣就是他的心头宝,而双婉在他心里,连根草都不如,可随人任意糟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