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三杯已过,她已无法睁眼,任由他的手探进她的衣裳,在她身上作乱。
她连心都身滚烫一片,他的手一拂过,更是如置炙火上烤,这时候她已弄不清,烫的到底是他的手,还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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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许双婉在一片温热的热意醒了过来。
昨晚不过是歇会清醒了些,她醒了过来,又被像是根本未睡着的人压到了身下,到她沉沉睡去之间过程漫长,到底是荒唐了些,她这一醒就是抬头,看到了支着手肘侧着头首,从上而下看她的丈夫,她当上脸就是一红,随即想起时辰,顾不上羞怯,迅速爬起半身,从他的身上探头朝窗边看去。
天色已微亮。
冬日的天总是要亮得晚一些,有时天气要是不好,就是外面只透着微光,那也是时辰不早了…
许双婉又扭头往床尾边上搁置的沙漏看去。
屋中光线不亮,看不清那沙漏样子,她不由眯了下眼…
“卯末。”宣仲安伸出手,把她颊边落下的发拨到了耳后,他一丝一缕,轻轻浅浅,细细慢慢地拨弄着,把它们全拨到了她的耳后。
许双婉愣了一下,想起昨晚某景,一下就倒到了枕头里,把半边脸都埋进了枕中。
宣长公子并没有放弃他的动作,也没有被她的埋头扰乱兴致,一把发丝弄好,他就垂下了头,在昨晚他在她耳后弄出的众多红纹当中择了一处,轻轻触吻了起来。
许双婉没料还有此况,这下天色不早,时辰更不早,她还要去奉敬亲茶…
她忍着颤抖,在他的细吻下还是提了胆子,道:“时…时辰已不早了。”
“嗯?”宣仲安含着她的耳珠磨了磨。
许双婉的耳根又全都红了。
“要,”许双婉羞意难褪,但到底还是记挂着自个儿的身份,她自来被外人称道的就是她的礼数周全,眼看这已经是去迟了,再晚一点,她怕公婆觉得她刚进门就对他们不敬,“要去给爹娘敬茶了。”
她说得细如蚊吟,也就把她拢在身下亲吻的宣长公子能听清楚了。
宣仲安见她粉颊嫣红,脖子又一片绯红,他爱极她这个样子,所以昨晚还在床边另点了一对龙凤烛,只为看清她的模样,只是这厢她又羞怯到极不安的地步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要是哭出来,应也是美极。
但要是哭出来了,他怕也是会心疼。
遂他抬起了头,仅在她的粉颊上落了一吻就支起了身,与她道:“母亲昨日跟我说了,让我们今日辰末去与他们请安。”
许双婉一听,不由看向他。
“是真。”见她还怀疑,宣仲安嘴唇往上略扬了一下。
她这双眼,也是会说话。
就是,不相信的事情多了点。
不过,她刚刚嫁进来,还不到他们交心的时候,就是不相信,也不过是她谨慎罢了。
宣长公子看着她又红了一些的脸漫不经心地想到,想起式王说起他为她鬼迷了心窍的话,这话再想想,也是有几分真意的。
若不然,不论她做甚想甚,他都觉得无甚差错。
若不是鬼迷了心窍,确也不知该作何解释了。
这厢他又看着她不动,许双婉昨天半夜就已被他这般看过一次了,虽说她现在不似昨晚那般不着片缕般被他打量了,身上还盖了床被子,但也是没有给她遮了多少羞去,尤其他们大韦朝夫妻一般睡觉都是男睡在床里,妇人睡在床外,以便好随时下床端茶送水侍候夫君,但她现在是睡在里头,她要是下床,只能是裸着身子从他身上跃过,她哪敢,这下只能等着他先下了床,等到他不在了才好去拿衣裳穿,让丫鬟进来侍候。
但他不动。
她等了一会,见他还是不动,又是羞极,只好鼓足勇气抬起头,与他道:“该起床了。”
“嗯?”想着事的长公子漫不经心地轻吟了一声。
“该起床了。”好在,许二姑娘抬起了头,就不打算再低下去,她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她得去敬茶了。
“嗯。”心中想着今日天气不好,他也还有事,下午就带她去他的旧院,放她一旁操持她的事情,他则还能回几封该尽早要回的信的宣仲安又应了一声,低头看了她的眼一眼,见她躲避而去,“说什么,再说一次?”
“该起床了。”
“嗯?”
“夫君,该起床了。”这次,许二姑娘福至心灵,从他接连不断的一声声轻嗯当中,弄明白了她这个让她心悸不已的丈夫的意思。
第12章
许二姑娘终还是被她的丈夫连人带被抱到了前面搁置了一盆银炭的太师椅上,又见先前潇洒下地,穿了一件单袍的长公子去穿了氅衣,抓过了床上那沾染了他色的白色布巾塞至胸口,披上了颇有些年头的黑色裘衣,往门边走去。
走至半路,他握拳抵唇,轻咳了两声。
这两声咳,咳得坐在炭火前偷瞄他的许双婉心里一滞,那乱跳的心都沉了下来,那双因绯脸带起的亮眼也幽幽地暗了下来。
她看着他开了门。
“请长公子安。”门外起了声响。
“嗯。”宣仲安又转回了身,走了回来,坐在了许双婉的对面。
昨晚许双婉见过的管事娘子带着仆妇又安静而入,门很快就关上了,拦住了外边的风。
“请少夫人安…”一行人垂眼福腰,朝许双婉行礼。
许双婉这时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长公子,又看了看他们中间的炭火。
“冷?”她对面的人在她又抬头后问。
许双婉看着他摇了摇头。
因开了门吹了点风,身上有些寒意的宣仲安又轻咳了一声,此时他看着那一动不动也望着他的妻子,那双淡漠的黑眸微微柔和了一些,“更衣罢,父亲与母亲他们还在等我们过去。”
“是。”
原本以为她不会出声,没料她还回了“是”,宣仲安便朝他母亲身边的虞娘子道:“侍候少夫人更衣罢。”
“是。”虞娘子应了一声,回头看了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一眼,见她带着丫鬟上前去扶人了,她朝她身后的章娘子道:“去拿鞋。”
采荷这才看到,她们姑娘脚下没鞋。
因采荷她们是跟着虞娘子才得已进的主屋,她们姑娘放置衣物的箱笼就放在主屋的旁屋当中,她们被侯府的人管得寸步难行,也未早早把她们姑娘今日要穿的衣裳归置好,这时候只能临时去拿。
好在,她们姑娘在家时已经把当新嫁娘头三天的衣裳都已经备在了同一个箱笼,她们只要打开箱笼拿出来即可。
但不等采荷她们匆匆去找衣,这虞娘子已经双手接过了后面的丫鬟拿过来的里衣,捧到了屏风后放好又出来了,接着,她又接过了另一个丫鬟拿过来的水蓝与明红相间的绸袄罗裙,在屏风后候着,等着吩咐。
等到少夫人叫了她拿外衣进去,她才带人捧了衣裳进了屏风,伺候更衣。
侯府前来侍候的仆妇手脚麻利,又极安静,许双婉便没有非要让她的丫鬟来。
比起上前来侍候她的两个娘子,说来采荷还要逊上她们两分,她们看来都是二十五六的年纪,怕是皆已为人妇了,她的采荷比之,还是欠缺了几分沉稳与反应。
虞娘子带着昨晚随她一同侍候少夫人的章娘子进来,在章娘子为少夫人更衣时,她低头恭敬禀道:“少夫人,这衣裳是半个月之前长公子让府中绣娘为您赶裁出来的,绣口毛边用的皆是长公子带回来的雪狐毛。”
伸手让仆妇着衣的许双婉闻言顿了顿,他带回来的?为她赶裁的?
虞娘子说罢,就不再说了,见章娘子已为她扣上盘扣,她便跪下与章娘子一道为少夫人穿罗裙上身。
而等许双婉一出去,迎她的是宣长公子给她的一杯茶。
这时长公子正坐在烧起了旺火的炭盆边煮着茶,长长的鸦发随他的动作在空中轻荡,许双婉双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热茶,滚烫的茶杯烫暖了她的手,也烫热了她的心。
她站在他面前,把一杯茶慢慢啄饮而尽,在他时不时看她一眼的目光当中,她放下杯子,朝他施了一礼:“夫君,那妾身去梳妆了?”
“去。”长公子颔首,看着她走去了妆镜前。
她果然明艳,哪怕脸上笑意不显,也是最美的那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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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双婉出门披的是一袭崭新的白色无暇狐毛裘衣,她的手被她的夫君牵着,在寒风中走了甚长的一段路,才看到了一扇镶着门钉,丈二高的大门。
此时门已打开,看到他们来,候在门边的门人已急急小跑了过来。
许双婉穿得甚多,但长公子穿的不是很厚,至少比她觉得应该要穿的要薄上太多了,但她穿戴好,下人捧来让她为他更的衣就那三层,就是她按捺不住开口请求他多穿一层薄袄,也被他摇了头,遂这一路来他走的不慢,她也不慢,怕在路上走的时辰太久,风吹的太久,他会着寒。
他身上是有力气的,至少他能抱得动她,他不弱,绝不是外人所言道的那般命不久矣但他握住她的手太冰凉了,许双婉这一路被他握得心尖尖微微地疼…
她平日行路不快,这一路走来,鼻尖都有些冒汗了,等到停下来看下人与他们见礼,她这才觉得连脖子耳后也冒出了些汗意来。
好在今早她未着妆,要不糊一脸的脂粉去拜见公婆,实乃失礼。
“长公子,少夫人,快里头进,侯爷、夫人、小公子就在里头等着您跟少夫人来呢…”那在门边等他们的人是归德侯宣宏道的老随从,府里的老管事,面相很和气的一个人。
“屠叔…”宣仲安朝他点了下头,轻握了一下手中的小手,侧头与她道:“父亲身边的老人,跟了父亲一辈子了,你以后叫他屠叔。”
许双婉从昨夜到刚才,一路上心神都被宣长公子这个人所占据,这时才全然想起这府中有一个她根本避不过去的人,被她兄长重伤的侯府小公子宣洵林,此时她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但幸而她还能反应过来,朝这屠叔浅浅一笑,称呼了他一句:“屠叔。”
“诶,少夫人,您快里头进,风大,莫吹冷了。”屠申眯眼笑了起来,躬着身,请着主子们快快往里进。
敬完茶就要开膳了,长公子用完膳还要喝药,这时辰不好耽误。
进门时,许双婉往后扫了采荷她了一眼,眼睛掠过采荷和雯儿她们手中的匣子,这心里还是沉了下来。
许府,是对不住归德侯府的。
她不知道长公子为何非要指娶她,但不管是为何,兄长所做的错事,是她在这个府里最大的滞碍。
做错了的事,就是做错了。
不是她进了这个门,她兄长致宣小郎差点濒亡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的,那毕竟是子息单薄的侯府中的小公子,就是归德侯府可以装作不在意,她也不能。
这是许双婉答应婚事后就已想过的事,但此时眼看就要面对了,她的心,比她当初想的还要沉重。
长公子,对她甚好。
她比她想的,还想在这个府中好好地呆下去。
不为别的,哪怕仅为这一路来,长公子牵着她不放的那只大手,她也想好好地当一个侯府媳妇,她不想有什么会让他与她离心的差池。
迈腿进了门槛,许双婉的心无疑是忐忑的,但他们一进门,坐于首位的归德侯夫人宣姜氏却欣喜地看向了他们。
她儿可算是在穿了几年的旧裳后,终于穿了一身新衣了,新袍新裘新鞋,侯爷夫人粗粗看过媳妇后,眼睛就一直停在长子身上没动。
“父亲,母亲。”宣仲安这时已松开了妻子的手,朝父母行礼。
许双婉在他声后,紧随着他跪下朝归德侯夫妇见礼,“媳妇许氏见过父亲,母亲。”
这个媳妇,是长子指名要的,为此,长子甚至与他下了誓诺。归德侯想起那夜长子跪于他之前与他言道的话,再想到不过一月多一点,长子就把归德侯府在圣上面前的败势挽回到尚可再苟延残喘一段的局面,他心里不是不叹然的。
就为了娶她,从来不冒进的长子以身试险,博了一回。
虽说被他博中了,但归德侯对这个媳妇,还是说不上有多喜欢,但看在长子、未来的归德侯侯爷的面子上,他也愿意给她几分脸,毕竟,归德侯的以后,全数都在他的长子手中,而她,显然就是他的心头的那块肉。
“起来罢。”归德侯率先开了口。
“媳妇,起来罢。”侯夫人也温声地开了口,她膝上还坐着一个面无表情,脸与宣仲安肖似五六分的小儿,这是她的幼子宣洵林,这时她放了膝上的幼子下地,与他道:“洵林,去扶嫂子起来,可好?”
宣洵林不动。
他才六岁,但他知道,这是那个差点害了他没命的人的妹妹,亲胞妹。
就是她是嫂子,他也不喜欢。
宣洵林没动,但眼睛看向了他的兄长。
“洵林?”他不动,宣仲安却朝他招了招手。
他一招,宣小公子不过迟疑了一下,就朝兄长走了过去。
他的小脸严肃,还是一点表情也无,但走到了他跪着的兄长面前,他就跪了下去,陪他的兄长一起跪着。
见着小弟,宣仲安一直淡然不动的脸才有了明显的柔意,他抱起了毫不犹豫在他面前跪下的小弟,让他跪坐在了自己的膝上,低头看着他的小脸道:“代父亲与母亲,还有哥哥扶起你的嫂嫂,如何?”
面对兄长,这两个多月多数时日被困于病榻之间的宣洵林扁起了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着无尽的、说不出的委屈。
宣仲安心疼他,不再要求他了,他伸手抱紧了小弟,宣洵林因此也伸出了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兄长、他心中伟岸高峻的兄长。
这时,宣仲安抬首,朝父母看去,温声道:“不知父亲母亲可许儿子扶起儿子的媳妇?”
侯夫人一听,先是一愣,随后哭笑不得,朝丈夫看了一眼,见他没有什么不允之意,便笑叹了一声,朝他点头。
这果然是娶了心上人,以往,怎么就没听他为谁这般温言过?
第13章
宣仲安单手抱着幼弟,伸手去托身边的人。
他还跪着,许双婉便没动,等到他起身,她才随他的身势缓缓起了身,但一起来,她还是朝公爹,婆母恭敬地垂首弯了半腰。
这途中,她未发一言,但归德侯夫妇都看到了她的恭顺。
宣姜氏之前是不知儿子为何突然看上了这个媳妇,以前她以为,儿子喜欢的都是像他走了的表妹一般的女子,动人娇弱,一颦一笑都惹人爱怜,而眼前的这个,太老成持重了,真人比起名声,更要沉静些…
不过,宣姜氏看着媳妇半低着头露出的脸容,心道她确也是长得好,这沉静的神情看来,也是别有一番气质,让人心宁。
宣姜氏这些年身体不好,很少出侯府,一年出不了两次,去的还是娘家姜府,她也就只耳闻过这许府二姑娘的名声,也没见过人,之前见长子坚决,心中还以为他看中的也是许二姑娘那会持家的名声等等原因,所谓喜欢,不过是安慰他们父母的借口,现在看来,这姑娘的颜色,兴许才是她被众多人惦记的原因。
媳妇美貌,今日穿了崭新蓝袍的儿子更是俊逸超凡,宣姜氏这时候已看仔细了儿子身上的新裳,那身蓝袍的衣襟是红的,襟口内也是镶了一道毛边,只是与媳妇身上那道外露的毛边位置稍有些不同,但,也如出一辙了。
这已然是喜爱了。
遂新媳妇给她敬茶时,她朝媳妇笑了笑,道了声好孩子。
她身子一直不太好,生幼子时更是血崩大伤,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侯府这些年的败落,固然有圣上的打压的原因,但也与她的管家不力有些关系,只是侯爷不忍责怪她,长子更是对她满腔爱护,她都懂,现下,儿子既然娶了一个会持家的媳妇回来,哪怕她是许府的,哪怕她兄长是伤了她爱子的罪首,她也不会下这媳妇的脸。
宣姜氏如此作想,对长子倚重,把侯府的以后都托在长子一人身上的宣宏道也是如此想法。
归德侯府现在今已没什么人了,自宣宏道的二弟宣容带走了归德侯府的几门旁系,在广海州另起炉灶,混得风生水起后,在京过得不如意的宣姓人氏这些年也是相继举家投奔了他,现在的归德侯府可说是只余一个侯府,侯府已成空壳,举目无援。
宣宏道忍耐至今,才从长子身上看到了一点希望,所以,儿子要娶,那就娶,依了他就是,只盼他把人娶了回来放到了家里,正事也莫要耽误了才好。
长子要是不成功,那么他侯府长枝这一脉,就要断了。到时他就是死了,也无颜去见地下的祖宗,他那不顾阻拦把侯府传给他的父亲大人。
如此,宣宏道就是万般不喜爱他这个媳妇,他也是从侯府所剩不多的珍藏当中择了一件送予了她,在她上孝敬礼的时候,也是给面子打开了看了看那双素面精巧的棉鞋,夸了她一句心灵手巧。
因宣府人少,这一番敬茶没用到半盏茶的功夫,宣仲安领着媳妇给父母上完茶,抱着他腿一直不放在挪动的宣洵林在嫂嫂朝他浅笑着看过来后,他冷着小脸飞快扭过了头。
他不喜欢她。
“母亲,这是媳妇给小弟的见面礼。”他不理会,许双婉便拿起了给他的那份,朝宣姜氏送去。
“好,我帮他收着,等会就给他看。”宣姜氏笑道,随即她没多言,叫了站在门边的屠申上早膳,吩咐完,还慈爱地看着小夫妻道:“饿了吧?饭就上了,我们这就过去吃。”
这一顿早膳,用得稍有点不平静。
许双婉站着侍候公婆用膳,她布的菜,公公婆婆都是用了,但给小公子哥的,却被小公子哥拨到了一边,一口也不吃,不过她也没站多久,就被宣姜氏亲手拉到了她下首的位置去坐,但她一坐下,小公子哥就朝她瞪了一眼,朝他母亲看去:“为何让她坐下?她不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没有她的椅子!”
“洵林!”此时,出声喝斥的是归德侯,只见他严厉地朝幼子看去,“怎能如此对长嫂无礼,道歉!”
“父亲!”
“道歉!”
宣洵林双眼瞬间含了泪,当下哽咽着用袖子擦了眼睛,他身后侍候他的奶娘圆娘看得心疼不已,眼看就要上前为他说话,但被侯爷瞪了一眼,不敢放肆上前。
“道歉。”宣洵林已哭了起来,小脸上流着两行泪,他下了地,两只小手相握,朝坐在对面的嫂嫂作揖。
“还有呢?”坐在他上首的宣仲安撇过头,看着他。
“对不起。”兄长的话,让宣洵林的眼泪更多了。
“去你嫂嫂跟前说。”
“我说了对不起了。”
“洵林。”
宣洵林被兄长这一声叫,叫得小肩膀耸了耸,到底是不敢违抗兄长之意,他扁着嘴,一边哀嚎着朝嫂嫂那边跑去了。
这一路哭,哭得他眼睛里全是眼泪,眼睛都被泪水胀满了。
许双婉这时可说是惊慌失措至极,嫁入夫家的头一顿饭,就把小叔子惹哭,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呜,呜。”一站好,本该道歉的宣洵林却说不出口。
他不想让她当他嫂嫂,当他兄长的妻子。
他不说话,宣仲安也是皱眉不语,宣姜氏本欲要出言,把孩子拉过来打圆场,但在宣宏道朝她摇头后,她收回了手,忍着搂爱子入怀安慰的冲动。
“抱着他把他的眼泪擦干了。”
“啊?”许双婉茫然地抬起头,心慌的她缓了一下,才明白丈夫的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下意识就伸出了手,可刚伸出去,宣小公子却双手往后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让你抱。”
“仲安…”宣姜氏再也忍不住开了口。
“母亲。”宣仲安是没想到小弟有如此大的反应,他这段时日太忙,看望弟弟的时候也呆不了多久,看两眼就走了,也没跟他好好说过话,算来,也是冷落他太久了,且说来,他也是有些对不住他这个弟弟的,但对不住是对不住,洵林不能任性就是不能任性,不能归为一谈,他站了起来,朝他焦急万分的母亲摇了下头,绕过桌子,把哭着的弟弟抱了起来,塞到了妻子怀里。
“不,不…”宣洵林尖叫了起来。
这声声尖叫,叫得宣姜氏眼泪都出来了,抓着她丈夫的手哀求道:“侯爷,侯爷。”
宣洵林的奶娘圆娘也是冲出来跪到了归德侯的面前,不断磕头。
归德侯手抓着筷子,手上青筋直爆,双眼严厉地朝长子地看去。
“长公子…”许双婉无声地喊出声,她的脸一片惨白,她抱着在她怀里挣扎不休的小公子,看他气都喘不上来了还在嘶哑地喊着不,不要,心口吓得都停了。
“拿药来。”宣仲安拖了张凳子坐着,一手压着弟弟的双手,用腿抵住他的双腿压着不许他的手脚动弹,侧首伸出了另一只手。
“是,是。”饶是屠申侍候侯府一家大半辈子,这时候也是被弄得有些魂不守舍,应了两句才反应过来,跑着过来把小公子的药瓶放到了长公子的手里。
宣仲安把小瓶口塞进了弟弟的嘴里,强把药喂了下去。
宣洵林不断呜咽着,惨白的小脸上满是眼泪,小瓶的口子一抽出来,他虚弱地咳嗽了起来。
宣姜氏在一旁已泣不成声。
许双婉的眼泪也不知在何时流了下来,她随着瓶子的离开抬起泪眼,看向长公子:“夫君,无需叫我嫂子,也无需道歉。”
不叫嫂子也无碍,更不需要道歉,他不过是个小儿,还是个多病的小儿,不喜欢一个差点害死了他的人的妹妹,这是人之常情。
“好了,没事。”宣仲安擦掉了她眼边滚落下的脸,回首朝屠申道:“打盆水来,让少夫人把小公子的脸擦干净。”
“是。”
宣洵林已在他嫂子怀中安静躺了下来,虚脱的他吃了药已无力挣扎,像小猫一样虚弱地在许双婉的怀里小声地喘息着,宣仲安摸着他小手听了几下他的心脉,就站起了身,朝那跪在地上,先前朝他父亲不断磕头的圆娘冷冷地看了过去。
圆娘头碰着低,头没抬起却察觉到了长公子身上的冷意,又听夫人和小公子的哭声都轻了,她僵住了身体,顿在了地上。
宣仲安这次从他母亲那头绕过去,走到母亲身后时,他按了按她的肩,等母亲止住了泪,手搭了上来,他反手捏了捏她的手,安慰了一下,这才走回原位。
“少夫人,热巾来了。”
许双婉脸上都是泪,这时候她顾不上别的,一拿过热巾就给怀里的小儿小心地拭着眼泪,她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看她擦得差不多了,宣仲安起身,在粥钵里打了碗小米粥,送到了对面的妻子手边,轻言朝她道:“喂他喝。”
宣洵林这次没喊不,但他紧紧闭住嘴,不喝许双婉递到他嘴边的粥。
这时候他稍稍好了些,被热巾擦过的脸看起来也没那般白得可怕了,许双婉单手抱着他,摇了摇他,轻哄着他道:“喝吧,小郎乖,你哥哥亲手给打的粥,好喝呢。”
第14章
宣洵林闭上了眼,扭过了头,拒绝了她。
小猫一样的小儿郎虚弱地靠在她的怀里,他这般小,又这般的孱弱,似乎但凡她稍稍一抱重点,他那口气就续不上了一样,许双婉一想起兄长从桥上把这孩子一脚踢飞到溪中之事,哪还会介意他这点冷淡,又把勺羹挪了点,探到他嘴边,温柔地哄道:“哥哥给小郎打的粥呢,小郎喝一点罢,莫让哥哥急了。”
她这般一说,闭着眼睛的宣洵林稍稍睁开了一点点眼。
“喝一口罢,好喝的呢…”许双婉把勺羹送到他嘴间,轻柔地碰了碰。
她言辞意甚是温柔小心,宣洵林睁开了一只眼,看到她随即朝他笑了起来,他泣然地抽了下鼻子,不过嘴巴闭得没刚才那般紧了。
就在他这一松动间,许双婉的那一勺羹粥就喂进了他的嘴里,等到她吹凉了下一勺送到他嘴里就没那般难了,于是,一口接一口,那小碗粥就都喂进了他的嘴里。
见他喝完,许双婉下意识碰了碰他的额头,又摸了下他稍有点鼓的小肚子,抬头朝对面的长公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