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哭了?”许曾氏看她眼睛布满了红丝,眼眶里还盈满着泪滴,当下也哭了起来:“是母亲对不起你。”
“您言重了,哪有这种事?”许双婉勉强一笑,也知道事已至此,母亲连单子都写好拿出来了,日子也没几天了,变数不多,她就是再伤心怕也是于事无补,“要是没什么事,双婉就先告退了,女儿房里还有事等着回去做。”
许双婉这时心如针刺,也怕自己哭出来,她自问不是个小心眼的性子,从不跟自家姐妹们红脸,更不会计较表姐妹们背后对她的恶言恶语,但父母亲的偏疼偏爱总是能刺伤她的心,明明不爱哭的人,一想起这些眼泪就会流出来,心疼难捺。
之前她还曾因父亲对她的责难在母亲面前哭诉过父亲对她的不喜爱,只是母亲说爱哭的姑娘太丧气了,没人会喜欢,她便不哭了,只是这时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只想回房。
“婉儿…”见女儿强颜欢笑,许曾氏也是别过了头,擦了眼泪才转回来,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是娘对不住你,这个你拿着。”
许双婉看向她。
“拿着吧,这是娘给你的,谁也不知道。”许曾氏叹息道。
“多谢母亲。”许双婉起身,朝她福身,双手接过了她的荷包。
许曾氏见她不闹,连荷包都收了去,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她这女儿,玲珑聪慧,最为难得的是她没有她姐姐那般傲气,识时务,会低头,可这样一个别人口中纷纷称赞的孩子,在她父亲那,却是毫无风骨,随意搓揉之人,却不知一家之中就是要有她这样的性子,才不会家中失和,若不然,针尖对麦芒,家中岂有宁日?
只是许府现如今在京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女儿这个随和的性子是少了几分矜贵,不太像一言一举俱风流的许家人,也难怪她父亲对她少两分喜爱。
许曾氏见女儿收了银子,这心里头的愧疚也就少了泰半,再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难受了,摸着她的手道:“你以后要好好的,不要让母亲心疼,可知?”
“女儿知道了。”
这厢许双婉快步回了自己的小院,一入房,等房里的丫鬟出去了,她撑着头闭着眼默默流了一会泪,方才打开荷包,见到荷包里一共有六张五百两的官票,她又是哭又是笑地自语了一句:“原来还值…”
原来还值三千两。
三千两就三千两罢。
好过没有,好过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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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欲要出嫁头两天,来许双婉院中的人就少了。
这段时日,许府上下都知道二姑娘的前程如何,府里几个得力的下人,对这个二姑娘也少了以前的恭敬,轻率了两分,叫他们跑腿办事也没之前那般勤快了。
许双婉是许府嫡女,院里本来有两个婆子和八个侍候的大小丫鬟,等到要定陪房,昔日几个忠心的丫鬟婆子也不知何时走的门路,被家中人要了去,末了只剩了采荷这个大丫鬟,和三个颜色一般,胆小如鼠的小丫鬟留了下来,美貌的皆走了,其中一个被她母亲为她养了当陪房的最为美艳清秀的,被她大哥要了去,当天就进了房。
人走了,院子就空了,眼看她即将出嫁,昔日掎裳连襼的小院冷清了下来。等到许双娣回了娘家送妹妹出嫁,在妹妹院门口喊人见无声,就进了丫鬟推开的门,等她一进妹妹的拢翠院,见安安静静人声全无,尤如死院,讶异地瞪大了美目。
第4章
人呢?
许双娣这厢踏进门来走了两步,丫鬟前去叫人急行了两步,还没抬阶上廊,就见侧门吱呀一声,只见许双婉身边的丫鬟匆匆从后面的小竹院当中踏了过来。
一见到大姑娘一行人等,小丫鬟也是吓了一跳,慌忙给大姑娘行礼,连声给大姑娘告罪,称不知道大姑娘来了,这才误了迎人。
许双娣见妹妹身边的人连声说个停,却不说妹妹在哪,一点机灵样都没有,等人声音越说越小,下巴微微一昂,道:“你们姑娘呢?”
小丫鬟这才怯声道姑娘在后面的小厢房收拾旧物,这次不等许双娣说话,她身边的婆子就朝丫鬟轻喝了一声,“还不去告诉你们姑娘,大姑娘来了?”
“是,是。”小丫鬟进许府还没半年,是个乡下来的小丫头,为人拙笨胆小,这婆子一喝斥上,慌里慌张转身就去叫她们姑娘了。
也是不像样,妹妹这身边人也是不得力。
“大姑娘,你去堂屋坐着等吧。”婆子来扶她。
许双娣搭上了她的手,走了几步拾阶上廊,左右打量了一眼道:“这什么旧物需自个儿前去?”
“许是重要的。”
重要的?重要的那也不值自己去罢,就没个身边得力的人拿来?
许双娣摇了下头,哂然一笑。
她这妹妹,许是从小被母亲使唤惯了,好好的姑娘家,成天忙东忙西,一知半解的那些人还当她是贤惠,殊不知做的那些事都是管事娘子的事。
不过,以往妹妹拿这个讨母亲欢心,许双娣也不好多说什么,这厢妹妹就要出嫁了,她更是不好规劝了。
许双婉这厢确也是在小院后面的两间旧房里归置旧物,再过两天她就要出嫁了,这几天也来了几个以往来往过的姐妹们给她添妆,今日就有一位她认识的已经出嫁了的王姓妹妹给她添了五百两,她的嫂子王夫人还给她添了一千两,这王府是外地王姓官员入京为官,京中又无亲戚故交,初入京中因不识京中习俗礼数,很是出了些状况,许双婉曾暗中帮过王家妹妹一个忙,当时也是收了谢礼,没想到轮到她出嫁,这姑嫂二人又替她送上了她这么一翻大礼,而因京中变迁无数,她认识的姐妹当中,有在外地随家人来京的,也有因家人出事故而外放出京的,有人离京就放了些物件在她这,托她保管,许双婉之前被变故弄得焦头烂额,没想起这事来,王家一来人给她添妆之事一起,她这才惊觉她这里还有故人所托旧物,当下也顾不上多想,带着屋里的人就去收拾去了。
小丫鬟桃花是听到了声音才去探的人,知道大姑娘来了,也是一顿小跑,跑到她们家姑娘面前因紧张话都说成了结巴:“姑…姑娘,大姑娘来了。”
“大姑娘来了?”采荷忙去看她家姑娘。
许双婉这头也是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扣了小箱子上了锁,把钥匙放入了荷包当中纳入了怀中,跟采荷道:“你看看还有什么能带去的,再收拾下收纳归整了。”
“姑娘,我陪你回罢。”
“不用了,”许双婉起身,“你看着箱子,等都收拾好了,一并抬回我房里。”
“是。”
许双婉就带了两个小丫鬟回了前面,她这小院虽说分前后两进,但院子不大,多走几步就到了她前面住的地方了。
“姐姐,你来了。”许双婉一进门就喊人。
许双娣见她踩着轻步进来,眼皮一抬,便微笑了起来。
“回来了。”
“是。”
“是什么贵重东西,得要你亲自去收拾?”
“不是什么值当的。”
“你啊,这都要出嫁了,还是闲不住。”许双娣朝与她隔着小桌坐下来的妹妹轻摇了下首。
说罢,顿了一下,又道:“过两天,你也是当媳妇的人了,有得你忙的,这两天你就歇歇罢,听姐姐的话。”
“我听姐姐的。”许双婉便笑道。
见她脸色只是有点苍白,但也尚能一看,看不出惊魂未定来,许双娣想起刚才见母亲时,母亲脸上的欲言又止,这厢越过桌子,握住了妹妹的手,又抬起眼朝屋里的人冷冷地看了一眼,见下人们知晓礼数退了下去,方才道:“母亲也是不得已,你要谅解。”
许双婉这两日也是在母亲那留的时间不多,也就每日去请个安,就托口回来了,这也不是她们母女因前几日嫁妆之事起了间隙,而是前两天母亲与她又开口旁敲侧击地说了让她往后恪守规矩,少回娘家之事,母亲这已经是把她当归德侯府的人待了,由此,许双婉也是不好多在她面前逗留,让她为难。
这种事,不是只要姐夫不如她意就会回娘家说道的长姐能理解的,许双婉也羞于提起此事来,这时也是点头道:“知道的,姐姐莫要担心。”
许双娣见她还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便怜惜道:“造化弄人,姐姐也是伤心,往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莫要让父母亲与姐姐担心。”
“双婉知道了。”
许双婉也一如往常般跟大姐小心言语,许双娣也是轻言起了丈夫的身体和婆家的事情来,不过,她倒不再像以往那般在妹妹面前言道她丈夫的木讷与公婆的不好来了,说的都是丈夫与夫家的好话。
这妹妹这一嫁,以后来往的不多,姐妹俩以后身份还能不能相提并论还不一定,这种容易留下痛脚之事,也不好与她言道了。
许双娣也知道妹妹不是那等人,为人还是可靠的,但谁也不知道以后之事,她这还是防着点好,省得她把妹妹当妹妹看了,妹妹日后却拿这些事对她说长道短。
直到祖母房那边来了人,请许双娣过去,姐妹俩才止了闲话家常,晚上许双婉也没去母亲房里用饭,而是让采荷去取了饭食回来用,她则忙着给宣长公子做衣。
这次宣家请的保媒人,是姜太史的一个学生的夫人,那位大人是在外颇有一些名声的翰林院大学士,这位大学士夫人保媒那天跟她说了好一会话,不等许双婉问,就把一些待嫁女未出嫁前该知的夫家事都告知了她,为人很是妥贴知意,其间说话又是温言笑语,让人如沐春风。
宣家给的聘礼不重,但也很不轻了,许双婉看过礼单,其中还有三样重礼还是之前先皇们赐给归德侯府的至宝,尤其为首的花冠,是六宝彩凤冠,这是侯府传了百年的传家宝,与宫里的那顶只能由皇后佩戴的九宝彩凤冠出自同一个巧匠之手。
虽说除了这些重礼,别的没有太多,尤其不喜她的二婶故意言道归德侯府也就能拿出这些上了年头的老物件来了,新式的珠宝一样也没拿来,但许双婉还是觉得归德侯府在她长兄重伤了府中小公子后,还拿出了传家宝来为聘,也是存了娶了她进门好好当媳妇待的心的。
她的嫁妆已是全订下来了,母亲给的占了一半,公中给她添了一半,这份嫁妆也是一般富贵人家出嫁姑娘的随嫁,不算厚,但委实也不算薄了,遂许双婉不再去想父母与祖父母那两头的心思,也觉得这份嫁妆已是不错了。
要不然,按这些日子以来家中人对她的种种戒心与轻慢,要是削减她两分,她也是有苦不好说。
且依许双婉看,侯府也是知礼的勋贵人家,就是侯府不如以前了,长公子就是没那些得看重的贵公子般风光,但他也是个知礼的人,而为人丈夫者,知礼则已立,就好过很多人了。
所以许双婉静下心来,也就不多去想伤心之事了,这些年来她也习惯了不去多想父母亲厚此薄彼的事来,也早有应对之法,便沉下心来想在出嫁前给宣长公子多做一件冬衣来,算是她一番心意。
这厢她刚用好饭,母亲房里那边来了人,说姐姐想让她过去说会话,许双婉应了,放下手中事去了母亲房里,方知长兄长嫂也在。
许渝良见到二妹,也是有几分讪然,他把她房里的大丫鬟楚楚要了去,这才几日之间的事情,他这几天都没见她,也是颇有几分羞然,不过一想他拖延了前去赴职之日,只为送她出嫁,要了她的丫鬟,她这也是少了个争夺丈夫宠爱的人,她这也不是没得好处,便又坦然了起来,见她朝母亲请完安朝他行礼,便也笑道:“妹妹多礼了。”
轮到给大嫂许秦氏请安,许秦氏要笑不笑地动了动嘴角,仅一下,她嘴角那抹笑容一纵即逝。
许秦氏也是名门之后,但入了许府,许渝良三心二意,她嫁进来没多久,身边就添了三个人,她身边带来的两个陪床的他一个都没放过,而婆母对她严厉苛刻,她与大姑姐更是水火不相容,与这二姑子也没好到哪去,婆母带着这二姑子操持家事,就没有过她插手的余地,好不容易等到她也要嫁人,但没想她嫁了那么个人,都要嫁了,还不忘祸害她一把,她也是想给个好脸,也不太给得出。
许秦氏仅笑了一下就当作应答,等到了许双娣,许双娣没等人过来就朝许双婉伸出了手,淡笑温声道:“你就不要跟姐姐多礼了,快过来我身边坐下。”
第5章
许双婉朝她浅笑了一下,就坐了过去。
许双娣笑意吟吟目送着她坐下,心道不知道是妹妹太沉得住气,还是人实在太冷情,饶是这等处境了,也还是笑得出。
许是想嫁给那病秧子也不一定,归德侯府是不成气候了,但那位长公子可是一等一的好模样,有些不挑眼的,也是喜欢他那皮相的。
以往她们一致说道起归德侯府来,她这位妹妹可是一字不语的,许双娣这厢一想,也是觉得觉出了妹妹的心思来,笑容越发灿烂。
敢情让她嫁就嫁,也没见闹就掉了几滴眼泪,原来是心中有着人呢。
有情饮水饱,但愿她以后不会后悔。
许双婉一落坐,许曾氏就温言问起了她房里准备的事来。
她这些天为着二女儿出嫁之事费了些心神,神情有些疲惫,说话的声音也比以往轻了些,许双婉见此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像以往那般站到她身后,侍候母亲捏肩捶背,只是把话说得短了些,都往好里说。
大后日她就要出嫁,她的拢翠院也该张灯结彩布置好了,只是到今天都没人把东西送过来,她来本来是想提一提的,但见母亲神色不好,她就不提了,明早再着采荷去跟老管家说一声,让他派人拿过来。
老管家是祖父的人,而她与老管家一直以来都相处得甚好,在他那她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她开了口,就是许府不要她这个弃子了,按老管家的为人,还是会帮她一帮的。
这次长兄出了事,祖父与父亲在外周旋,母亲在府中也是不过好,长兄的事让公中出了不少钱打点,且她的婚事又让公中出了一笔,许府一下子往外掏了不少银子,还都是源自长房,婶母们可个个都是不饶人的性子,母亲要是应对不好,不一小心就得丢了手中的掌家权不可,心中岂能不焦灼,人不憔悴?
但许双婉现下也是没了立场为母亲排忧解难,也就只能趁还在家里时,少给她添麻烦了。
许曾氏不知道女儿心中所想,问过话,又欣慰地笑道:“叫你过来,是你姐姐给你带了不少东西回来,让你看看。”
许双娣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给许双婉添妆,上等丝绸锦布拿了十匹过来,还添了两套头面,五百两的银子。
东西被下人陆续抱到了许双婉面前过目,许双婉为此起身跟姐姐福了两次身,再三道谢,许双娣见她恭敬谦卑,余光看到嫂子那冰冷的脸,脸上笑容一直没断。
许曾氏看着也高兴,长女能给妹妹添妆不少,往娘家拿回这么多东西,可见在婆家的地位。
许秦氏在一边见婆婆面有喜色,等下人一退,也是一笑,道:“这是给大妹妹的布庄出的布罢?”
说着,她朝二妹妹看去,嘲讽地道:“不知道这次二妹妹出嫁,母亲给了你几个庄铺?我记得大妹妹出嫁的时候,手上可是有两个庄子三个铺子,那可是再好不过的宝庄福铺。”
一个都没有。
真正值钱的,能钱生钱的,都没有,许双婉隐约猜出了父母的心思,但一直都没说,这时候嫂子把话说出来,她知道这是嫂子在借题发挥泄恨呢,以往遇到这种针锋相对的情况,她会出言中和一下,但现在事情轮到了她头上,且母亲已经跟她通过气不希望她与娘家太亲近,这时候她也不好说什么,便低头不语。
见以往巧笑倩兮的次女沉默不语,许曾氏也知道从此不能再在她身上作什么打算,便朝长女看去。
果见许双娣这时候开了口,不过,她不是跟许秦氏说话,而是跟许渝良淡笑道:“大哥,现在二妹妹的好事近了,你也是即将赴任,我等着你上任大展鸿途。”
“借大妹妹吉言,”许渝良又添了个美妾,对许秦氏微有愧意,见妻子顶撞母亲他也没开口,她如此野性难训,在母亲手下难道还能讨着什么好不成?倒是大妹妹嫁的好,罗杰康不日就要成为天子近臣,与大妹妹维持好关系才是要紧,这时他朝许双娣也是一笑,道:“为兄比不得妹夫大人,惭愧惭愧。”
丈夫再木讷不解风情,也是罗家长子,年轻有为不说,还得圣上青眼,来日前途不可限量,许双娣岂能不骄傲?她带了不少东西回娘家,也是给自己长脸来的,秦氏不给她脸,她有的是法子打回去,“等大哥上任,一切就都好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哥有子,为我们许府来个双喜临门?”
许双娣这话一出,许秦氏脸色剧变。
她嫁进许府两年有余,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也是她这一年拦不住许渝良睡通房丫鬟,添妾纳妾的原因。
许双娣这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许秦氏当即就朝许双娣狠狠看了过去,眼睛就像刀子一样往许双娣脸上刮,可许双娣从小就没怕过人,也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嫂子,那双美目眼藏冰霜,毫不比许秦氏弱上几分。
屋子一时就静了下来,许双婉也低头沉默不语,许曾氏看着她们针锋相对,谁也不饶谁,而次女那低头不语的样子,明显是跟她离了心,她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也没先前那般高兴了,当下便道:“好了,我也累了,你们回去吧。”
她话一落,许秦氏起身,勉强一笑,朝她告退,许渝良好似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前走到许曾氏身后给她捏了下肩,道了声娘亲休息好,引来许曾氏一笑,就率先出门了。
路过许双婉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朝妹妹轻声道了一句:“是大哥不对,妹妹见谅。”
说罢,一脸无奈沉痛地出了门,许秦氏紧跟着他,到了门口,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哪想,她委屈难堪,许渝良在见到她的哭脸后,却满脸厌恶,厌烦地道了一句:“在母亲房前哭泣,成何体统,这就是你们秦家女儿的教养?”
这话还没落,他就大步去了,留下许秦氏站在原地,心如刀割。
屋内留下了许双娣姐妹,许双娣跟许曾氏福身道了一句:“那母亲,女儿就回去歇息了。”
“你也乏了,去吧。”许曾氏说道,紧接着朝也告辞的二女儿道:“双婉留一会,娘有话要对你说。”
“是。”许双婉应了一声。
许双娣就要走,要走之时又摸住了妹妹的手,道:“我也是烦了她,善妒不说,也没把母亲放在眼里,少不得刺她几句。”
许双婉垂眼不语。
大姐也是成亲一年有余未有身孕,她见不得大嫂善妒拦着大哥不许纳妾,可她自己却是把母亲给她的陪房通房丫鬟打残了,替她找了个樵夫匆匆送了出去,而大嫂可没那么好命,逃不过母亲的手。
不过,许双婉也与那位视她为眼中钉的大嫂关系不好,她曾为嫂子说过话,但得来的都是诸如她笑里藏刀、包藏祸心、一丘之貉之类的话,后来也就不说了。
今日的许双婉有几许沉默,不复平日的温婉灵动,许双娣也不想再留下去与她一道走,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她是许家的嫡长孙女,祖父与父亲都是朝中大臣,罗家更是京中的老名门望族,得圣上再器重不过,她出嫁当然是风光大嫁,而妹妹嫁的又是圣上不喜的人家,要是与她比,那就没意思了,遂她说完这句话,怜爱地轻抚了下妹妹的脸蛋就走了。
等她走后,许曾氏朝门口的丫鬟抬抬头,等屋里侍候的人又退了下去后,她看着次女想要说话,但又停了下来。
又是一脸欲言又止。
许双婉这时候连头都没抬,只是安静地站着,低头看着地上,一语不发。
许曾氏等了一会,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禁苦笑出声:“婉儿,你这是…”
你这是恨上娘了?
许曾氏心里难受,过了一会,才把话说出来:“你这是恨上娘了?”
许双婉抬起眼来,双眼通红。
她这阵子其实也把事情想明白了,只是想得再明白,不代表心中不难受,这种事,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无异于在她心口的旧伤口上又割开一刀,“母亲…”
喊出声,许双婉这才知她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她深吸了口气,闭上眼,跟她的母亲哀求道:“母亲,孩儿知道孩儿没姐姐那个福份,我都懂,孩儿只求以后母亲不要再提起此事了,不管是什么得已不得已,孩儿都不想知道了,孩儿听您的,以后会少回娘家,您放心,孩儿不会让府里,让您,让大哥和大姐难做人的。”
她朝着许曾氏跪了下来,给她磕头,“您就不要再说了,孩儿不哭不闹只是因感激父母亲的生恩养恩,孩儿不是不明白,不是心里不苦,你如此疼爱哥哥姐姐,您也像疼爱他们那般疼爱我一次罢,孩儿已经竭尽全力体谅您了,您就不要再伤我的心了。”
说罢,她情难自禁,泣不成声。
她不是不明白大家心里的成算,她只是觉得事已成局,不想哭闹让在风口浪尖上的家族与家人为难罢了,可她如此作想,不是说她不茫然惶张,她已为他们尽力着想,他们又何苦死死逼迫于她,让她承了这恶果,还非要让她哭着笑。
第6章
许双婉这一哭,许曾氏也是红了眼,眼里有泪,她本来还想说什么,只是外面起了声响,听声音是老爷来了,她慌忙站了起来,擦了眼角,整理起了衣饰来,脚步也往门边去了。
许双婉这厢也站了起来,退到不起眼的地方,擦干了眼泪。
她来不及走,遂等她父亲进来了屋,她便恭敬地请了安,“父亲。”
“外面风大吧?”许曾氏给许冲衡脱披风。
“嗯。”
“我让下人给你端杯姜茶来。”
许冲衡不置可否,朝次女看去,见她低头不语,不由拢了下眉心,道:“怎么这般晚了,还在你母亲的屋里?”
“孩儿过来跟母亲说说话。”
“有什么是白天不能说的?”许冲衡这时对她很是生厌,他刚进内院门口的时候听进了她在屋里的哭喊声,这都要嫁了还哭闹上了?
父亲口气不好,许双婉便没说话。
她父亲小时候对她还算和颜悦色,不算宠爱,但也不错了,只是这几年不知为何就不太喜欢她了,见到她往往说不了两句话,有时候还有点烦她似的,许双婉察觉后讨好过他一阵,在发现越是恭顺父亲就越不喜后,她就不再试图打他的眼了。
许双婉也是想过,父亲对她的不喜,可能也是放弃她的理由罢。
“是我叫她过来的。”许曾氏见他声厉,忙打圆场,又朝女儿道:“夜黑了,快回去罢。”
“是。”
许双婉一应道就朝他们福了下身,往门边走走。
刚走出门,丫鬟还没把门掩上,就听她父亲在里面不快地道:“早不闹晚不闹,非要在出嫁前两天闹,她这是闹给谁看?你是怎么教的她?”
“老爷,刚才是双娣叫妹妹过来,给她看添妆礼的…”
“哼,给她添妆,她哭什么哭?”许冲衡冷哼了一声之后,声音好了许多,“双娣回去了?怎么不多留一会?”
后面母亲说了什么,已经下了门廊走入院中的许双婉听不到了,她穿过夜色,走出了母亲所住的院子。
采荷带着小丫鬟,提着灯笼,站在路边等她。
“姑娘。”
许双婉把手伸向了朝她扶过来的丫鬟,采荷被她冰冷的手惊得眼睛刹那瞪大了起来。
不等她说什么,她家姑娘就朝她摇了头,采荷便闭了嘴,往后看了一眼远远送了姑娘出来的婆子丫鬟一眼。
即便是夫人院里的老人,都失了殷勤,看来,这个家,是没有她家姑娘的立足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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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府二姑娘即将要出嫁,许府动静不大,很多知道其中真相的许家族人都没有过来帮忙,出阁宴许家也没有请太多人,遂许府自家仆佣也就能把出阁宴办起来,用不着外请亲戚亲家们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