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笑道:“那等会上肘子倒是可以多吃两口。”肘子最对陈小姐胃口,她不由的也露出笑脸来。想是因泡菜解辣之故,那位崔小姐倒是很爱,就是红辣椒片微有些辣,照样一脸是笑,筷子不住的朝玻璃碗里跑。
小姐们这边欢声笑语不绝,素姐那边两桌妇人也说的极是热闹。不过吃了几杯酒,就成全了林郭两家一双小儿女的婚事。众人都向林郭两位夫人道贺,那两位喜气洋洋一一回敬,又因素姐家的厨子好,要请问她借几个厨娘,素姐笑应了。
吉永夫人借酒盖住了大家的脸,笑嘻嘻道:“狄夫人,令郎不曾择配,我家小女也不曾许嫁,不如…”她的声音不小,连远在门外捧菜上来的冬梅都听见了,惊得手中一只大碟里的白灼虾成群结队溜到地上做耍。
紫萱跟晴姑娘两个正相互敬酒,都呛着了。崔家几位小姐的勺子都停在半空中。陈小姐却是脸涨的通红,好半晌吐出一块干果子。
素姐心中恼怒,面上微微笑道:“听说犬子已有意中人,只是他害羞不肯和我们说,俺们还在细细查访,好到人家去提亲呢。”
虽然儿女婚姻大事凭的是父母之命,然偏爱儿子的母亲肯照儿子心意行事的实是不少。素姐这般回绝了吉永夫人也不算失礼,是以席上几位夫人口中都笑应道:“实是要细心查访。”却是个个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狄公子上回到我家来,遇着的是三姑娘还是五姑娘?家去必要拉着女孩儿问个明白。
吉永夫人脸上擦的想必是上好杭州滴珠儿香粉,又香又细又结实,结成了一层粉光标致的壳,叫人看不清粉下边是红脸还是黑脸。素姐攀着酒杯笑请她吃酒,她也微笑回应。
崔夫人想到南姝这二三个月魂不守舍,合姐妹们一处说话总是提到狄家,心中一动:这狄家在琉球岛上算来实是户好人家,他家只得这一个儿子,女儿嫁过去就是当家少奶奶。难得的又是巨富,又是天朝上国的举人,再没有比这个合适的了。然转念想到她家管家被狄小姐揍了一顿,又被送到神宫吊死,显见狄家合所有明朝人一样看不起她们高丽人,南姝是她亲生女儿,是高丽皇后的亲妹子,怎么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吃折辱。想到此,她骄傲的心霎时就变成死灰一般,恨不得立时就把女儿从狄家拽走。
素姐却是有些莫名其妙,那位吉永夫人有些没精神还罢了,怎么崔夫人兴冲冲来修补两家的关系,反倒黑着一张粉脸?她略劝了几杯,借着陪林夫人出来方便,对紫萱使了个眼色。
紫萱略等了一会,只见那位林夫人回来坐席,就笑道:“还有几样菜呢,俺去瞧瞧。”搭讪着出来到厨房看看。
冬梅抓住她,慌里慌张问:“夫人叫你去。紫萱,夫人是不是要替小全哥聘个面糊鬼的媳妇回来?”
紫萱摆手,轻声笑道:“怎么会,那位张小姐在那霸开米店呢。俺哥连俺都不叫抛头露面做买卖,岂肯娶她?”
冬梅放心,笑道:“阿弥陀佛,却是俺急糊涂了,俺们少爷将来回山东去,考个状元不在话下,纵是迟几年择配也无妨,到底要配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紫萱看看锅里隔水蒸的荷叶粉蒸肉已是好了。下边的酱肉包子扑鼻的香。她却是饿了,忍不住捉出一只来边咬边笑道:“俺哥才多大呀。冬梅姐,你急什么?”
紫萱说话是无心,冬梅却是急了,跺脚嗔道:“俺这个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反正我们小全哥不能娶倭国妇人,偏要在这个岛上娶媳妇,俺看那位倩姑娘倒还好。”
紫萱笑道:“是是是,冬梅姑奶奶,俺就去跟娘说。”心里却是好笑,冬梅姐跟夏荷姐一般,都合她们的亲姐姐似的,对哥哥的亲事最是着紧。其实爹娘平常说话狠厌恶倭人跟高丽人,哪怕这岛上的女人都死光了只剩这两家,也不会娶她们中的哪一个做儿媳妇呢。
她一阵风一样跑进母亲的卧房,对理妆的母亲道:“冬梅姐问俺,以为娘会替哥哥做主娶那个倭国小姐。”
素姐微笑道:“她也是瞎操心,我唤你来却是叫你办事,方才几位夫人都说泡菜好吃,你去寻小坛子来,照着来的夫人的人头,每位送两小坛。”她说完了正事又凑到镜子边细细的看,笑问女儿:“娘的粉没有擦多罢?”
紫萱想到崔张两位夫人的粉面,笑道:“不多不多。只怕大家都觉得有些少。”
素姐扬手妆打,紫萱就自家跳到内书房找单子去了,记了人数,又想到陈小姐没娘,陈老蛟休说娶妻,连个妾都没有,想必家中内务都是她一手操办,却有些可怜。
她回到厨房,看着几个厨娘用玻璃坛子装泡菜,又洗了手亲取油纸封坛口,忙了小半个时辰才装好。酒席已是撤了,紫萱忙叫把泡菜送上去,她自家却是拎着两只小坛,凑到陈绯身边,轻声笑道:“陈小姐,俺与你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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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到琉球 第十六章 谈心 (求粉红票)
第十六章谈心(求粉红票)
陈绯吃了一惊,退后两步。紫萱因崔家一位小姐瞟了她们一眼,忙笑着将泡菜递与她,道:“将去尝尝。”
陈绯微微一笑,接了泡菜坛子紧走两步,赶着跟南姝一路走了。李家姐妹跟紫萱处的极是亲热,手拉着手说了许多话方才离去。
紫萱一回头,就看见明柏站在一盆半人高的茉莉花后边,想是吃醉了,两个眼珠子一动不动瞅着她,忙道:“明柏哥,可是吃醉了?”
明柏实是多吃了两杯,衣裳上有淡淡酒气,他轻轻道:“还好,姨丈和小全哥都醉倒了,俺正要去厨房叫人烧醒酒汤呢。”
紫萱嗔道:“你使谁来说不好,偏要自己来?俺去烧,也与你烧一碗儿,你先去洗澡。”
明柏不肯说是为着想看紫萱一眼才自家跑来,含糊应道:“俺陪你呀。”
“不消你陪,洗澡要紧!”紫萱跺脚,笑道:“明柏哥越发婆婆妈妈了,快去快去。”不及多想推着明柏的后背,把他推到夹道里,道:“明日事多,还要早起。”
一个无心,一个有意。明柏唯有喏喏而已,又舍不得紫萱,又不肯违她心意,一步三回头的去了。紫萱到厨房,一边挽起袖子煮绿豆汤,一边抱怨:“明柏哥这一二年奇奇怪怪的,难不成是想媳妇了?冬梅姐,俺去合娘说,替明柏哥说门亲事,你说哪家小姐配得上俺家明柏哥。”
冬梅险些把手里的碗打碎,看了紫萱几眼,到底不敢把明柏少爷的心事说与紫萱听。
狄家在家人的终身大事上虽然不比别的人家严格,然讲究的是发乎情止乎礼,那你情我愿大大方方来往的自是无妨,若是一方再三强求、或是偷情这类事体发作,一人行错事全家逐出。这般十来年,留下的多是行事磊落之辈。素姐又因为春香之事险误了两三个人的终身幸福,所以但有男女相爱的事都要顺其自然。似明柏喜欢紫萱,虽然狄家无人不盼他二人情投意合,然紫萱自己不明白,老爷夫人不肯明说,家人们自是不敢说。
“紫萱,明柏少爷比不得小全哥,纵是说错了也无妨。”冬梅想了一会,劝紫萱道:“他的亲事他自家做主,就是夫人也不好说什么的。你不妨留心看他喜欢谁家姑娘,得他亲口承认再去合夫人说。”
紫萱点头道:“冬梅姐果然想的周全,俺等会就问他喜欢谁家姑娘。”
冬梅手里的磁碗失手跌到盆里,当当哐哐一阵乱响,幸好盆里还有大半盆水碗碟都不曾破,只冬梅溅了一身洗碗水。
紫萱见了她的异状,心中暗道:若不是晓得冬梅姐有意中人,只她这般,倒好像是对明柏哥有意一样。
小砂锅中的绿豆汤已冒泡。紫萱舀一勺蔗糖倒下去,突然道:“冬梅姐,俺们家有了渔船就不必买那些干货,港口处的铺面开个小酒馆儿,卖些丸子熟食,可使得?”
冬梅笑道:“自然是好,横竖那里是要放两房家人住着通消息的,做什么都无妨。”
紫萱笑道:“你也说好,想来就可行得。如今爹娘甚是可恶,什么事都一问三摇头,哥哥也不替俺张罗了,俺还是去问明柏哥。”她坐在炉边沉思,深红的灶火映在她脸上,现出或喜欢或烦恼的神情。
冬梅这日原不当值,是替她小婶婶班儿,洗完了碗助厨房管事清点盘盏,诸事忙完看紫萱还在那里发呆,却怕她钻牛角尖儿,拍她笑道:“大小姐,醒醒,绿豆汤俺都替你盛好了,你还要问表小爷什么话,不妨早些儿送去。”捧过一只大白瓷汤盅送到紫萱跟前,道:“老爷那边的俺送去了,叫彩云替你留洗澡不?”
紫萱捧着汤盅点点头,跟着冬梅出厨房穿夹道过八字楼上台阶。因为狄家建在山上,台阶极多,所以素姐的主意,沿着台阶隔二十来步就树一个石灯座,里边搁盏大油灯。他家又有玻璃作坊,制上灯罩罩住防风防雨。此时道边都是明灯,每灯下各有二三个不等的青年男管家捧着书本苦读。紫萱跟冬梅就不再说话,在正院边分手,冬梅向右进正院去了。
小全哥合明柏虽是一人一个院子,然他两个极要好,只在一间院子里住。明柏占了三间东厢,小全哥占了三间西厢。正房五间却似个大书房,他二人的贴身小厮并狄希陈的蜀山、庐山。还有几个年轻木匠都在正房厅里,各据一张小桌读的读写的写,偶尔还争几句。
明柏独据一张大案,皱着眉奋笔疾书。紫萱在院中看看不好打扰他的,径入西厢。小全哥房里有冬梅、春雪、夏雨三个大的。因小全哥醉了,雪雨两个都在,一个坐在床边扇风,一个坐在灯下做鞋,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抱怨小全哥贪杯。
紫萱笑嘻嘻进来,道:“俺哥洗澡了没有?怎么屋子里一股酒气?”
春雪道:“可不是,明柏少爷一般儿吃酒,就不似这般烂醉。”忙用力扇了几下除酒气,又推小全哥道:“少爷醒醒,小姐煮了解酒汤来,起来吃两口。”
小全哥醉眼朦胧,嘟喃着“俺再躺一会。”翻个身又睡。
三个人相对而笑,春雪最是调皮,就道:“少爷,你今日的功课还不曾做,真的就这样睡?”
拖长了腔调又问了一次。
小全哥恼了,从床上爬起来大声道:“醒酒汤拿来。与我备衣备水!”两个丫头都笑着去了。
紫萱就把汤盅交给哥哥,他一饮而尽,从床上跳起来,郎声道:“妹妹作证,俺以后不多吃酒!”
紫萱挤眼笑道:“俺盼着哪一日把你灌醉呢。哥,俺们家在琉球只怕要住一辈子,你跟明柏哥还放不下?”今日正好哥哥吃醉了,紫萱借着玩笑话劝他。
小全哥头还是晕晕的,寻张椅子坐下,好半日才道:“有备无患,将来的事,哪里说得定呢。”说罢只是摇头叹气。
紫萱也有些不懂父母的心事,道:“爹娘自有他们的道理,虽然俺也觉得搬到这里来太远些,可是你瞧,自从到了琉球,爹娘脸上笑都多了。他二人时常手牵着手在海边耍,从前哪里这般似神仙。”
“娘还有那么些新奇点子。”小全哥酒意涌上来,把心里话都倒了出来,道:“爹也是,哪有从前那般沉稳,俺从前偷偷问九叔为何爹娘总和别人不同,九叔说爹娘都是飞扬跳脱的性子,不肯受拘束。可是这不喜受拘束的人不少,似俺们家这般把家搬到这个鬼地方的,有没有?”
紫萱也点头道:“说的不错,李家晴姑娘偷偷合俺说过,这岛上的中国人,俱是在俺大明朝犯下重罪的,她几个叔伯家都是全家抄没,只有一个远房李家因三奶奶夫家是知府,走了门路不曾受牵连,她家没有门路可走,只得在岛上避居,还要受那高丽人的气。”
小全哥跟紫萱平常相处,身边总有人,虽然各有心思,并不曾这样畅谈过。今日兄妹两个深谈,都觉得爹娘虽然说不出不一样在哪里,跟薛家舅舅相家表叔却是完全不同。
小全哥突然道:“九叔!俺觉得九叔跟三舅舅两个一见面就斗嘴耍,虽然要好。然九叔倒是跟爹娘最合得来,你觉得呢。”
紫萱笑道:“极是,俺觉得九叔才像俺爹的亲兄弟。”
他两个不约而同想起小翅膀来,小翅膀比小全哥还小些儿,已是娶了小婶婶。再亲近的兄弟不走,隔了十年八年也就平常。如今想起来,他并姨奶奶都是不相干了。小全哥又叹气道:“却是爷爷偏心留下来的祸事,许是怕姨奶奶歪缠,爹娘才避到这里来。”他给自己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心中疑惑减去,就推妹子道:“俺去洗澡,叫她两个随你回去罢。”
紫萱点头笑道:“你们这般用功,俺也不能叫你们比下去了,说不定哪日开女科呢。”又笑指灯道:“幸好此地出产桐油,不然点灯都点不起。”她出来在院中略站一站,等春雪跟夏雨两个收拾好了出来,方手拉着手回她的侧院。
第二日风向渐转,狄家抢收最后一百亩花生、番薯,却是赶在大雨之前归仓。下了两日雨晴了三日,又下起小雨来。已是在琉球住过数年的一个黄老爹就使儿子来狄家说:“今年台风想是提前了,府上要当心呢。”
狄希陈跟素姐在在海上也是经历过台风的,又有许多家人助力,安排并不费事。一边叫人把家里备着的缸桶都清洗干净,一边赶着在低洼处淘污泥,做拦水坝蓄水。渔村的渔民们原是经历惯了的,收拾过了自家的房子,都冒雨来替主人家照料庄稼,指点管家们挖排水沟。还不曾收拾好,狂风卷着暴雨来袭。人通行不得路。狄家的木屋还有十数间都叫大风吹坏了窗,掀走了一间毛厕的屋顶。
狄希陈道:“我家建屋比别人家加倍下本钱,还有屋顶吹走的。不晓得别人家如何。叫小全哥跟明柏都穿上雨衣,等风雨小些跟我去那两座山上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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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到琉球 第十七章 助人不一定乐 上(求粉红票)
明朝时候已有防水的雨绸,富贵人家常用来制罩灯笼的罩子。狄希陈嫌在海上蓑衣累赘,当年出海前在苏州购了数十件雨绸制的雨衣。其实此物不如蓑衣斗笠好处多,每次素姐都要想个法子哄他穿蓑衣。
狄大人发话要穿,狄夫人自是要从。素姐一边叫人去取雨衣一边对儿女都使了眼色。小全哥就道:“雨衣虽然稍轻便,然贴身穿着,叫雨水打到身上冷,儿子怕冷,还是穿蓑衣罢。”
紫萱已是带着人将他父子三人的蓑衣斗笠都取来,笑道:“爹爹,人人都毛刺猬般,只有您老穿得像只才从池塘里跳上来的绿蛤蟆,怕人家笑呢。”
全家也只得紫萱可以当众跟父亲说几句没大没小的顽笑话,明柏倚在一张几案边,看着紫萱只是笑。
紫萱察觉,只当脸上有脏东西,忙去擦。明柏就转过身子去看雨。紫萱正想说“俺脸上没有脏东西,为何明柏哥盯着我瞧”,却看见父母哥哥三个人都盯着她瞧,个个眼中都带笑意。难怪真是脸脏?紫萱又去擦脸。
小全哥忍不住大笑起来,明柏害臊,涨红了脸走到隔间里去翻书。
紫萱小声道:“明柏哥怪怪的。”
欲速则不达,素姐瞪了儿子一眼。紫萱实岁才十四,虽然素姐自己十四五岁就会跟狄自强眉来眼去,然那个时候比不得眼前。那时候连动画片里的小朋友都谈恋爱,明朝人却是含蓄许多,也难怪女儿不开窍。
素姐看看儿子,突然觉得也要替儿子担心,紫萱不开窍,小全哥又何尝开窍了?
素姐一双眼睛在儿子跟女儿身上转来转去,狄希陈最明白她的心思,紫萱还罢了,还有个明柏配她,琉球岛上与儿子择配却叫他做老子的头痛。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小全哥因爹娘都瞧他,有些儿不自在,看门外雨势渐小,忙喊明柏道:“走罢。”
明柏忙从隔壁出来,跟小全哥穿好蓑衣斗笠去前边八字楼唤管家。紫萱听见小妞妞在东厢房里哭,也赶着过去了。
屋里只得他两口儿,狄希陈还想穿雨绸衣服,素姐打了他伸出去的胳膊一下,嗔道:“不许穿,绿油油的像个大灯笼,其实又哪里方便了?”就替他脱长衫,扎裤脚,又寻了两根带儿来替他扎袖子。
狄希陈因边上无人,小声道:“我们儿子的婚事,怎么办?”
素姐苦笑道:“日本人跟棒子你肯么,别家随他看上罢。若是没有合适的,过二三年咱们回苏州去住到他娶亲再回来。”
狄希陈皱眉道:“那可更难了,琉球的大姑娘满街走也没人管。咱大明朝的小姐们,儿子也见不着,定要盲婚哑嫁不成?”
他两口子穿到明朝来也有二十年,都是主张恋爱自由的人,偏偏明朝人,越是身份高些的,婚姻越是不能自主,他二人对儿子的亲事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相对发愁不语。
小全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爹,人都齐了,俺们走罢。”
素姐跟在后边送他们到院门口,吩咐孩子们:“路上小心些。”
小雨还在下,一路上所见的坑洼都积满了水。狄希陈站在高处看了一眼,他家的庄稼地里因为有排水沟,水都聚到最低处汇成了几个明晃晃的大池塘。玉米地里一片狼籍,此时却不顾上了。
他们一行人先到中国人聚居的山上,果真有几家的屋顶叫狂风吹坏了。一个老妇使帕子缠着头站在墙边呜呜的哭,数说她的小孙子被压坏一只胳膊。黄大叔在一边劝她,看到狄希陈带着几十个人来,忙迎上来,高声道:“狄举人,你家如何?”
狄希陈拱手为礼,道:“我家坏了几间不住人的屋,人都还好。所以来瞧瞧大家。”
老黄衣衫尽湿,一边拧衣襟上的水,一边道:“俺们这边也还好,都是在琉球住了数年了,大家都晓得当心,只有这几家新来,建屋时俺们劝他也似俺们那般,却是不信,如今就成这般模样。”
狄希陈看看那边还有数间屋子倒了半边,他带了不少伤药来,却不晓得可有人受伤,就问道:“可有人受伤?”
老黄指着那老妇人道:“她一个孙子压断了腿,方才几个人送那孩子到首里医馆去了,别的都还好。”
那老妇人的哭声就大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说琉球不好,死都要回家乡去。边上蹲着的几个想必都是她儿,一个个黑着脸不说话。
狄希陈不好劝的,就道:“这边若是不要人手,俺就去三家村看看,俺瞅着那边不大好呢,张家的木屋好像都塌了一大半。”
老黄是中国人推出来的村长,明明合他有生意来往的张家也要照料,还是先来就中国人,可见狄家之情份,因道:“狄举人请去,我们这里人手也多。方才李家人已是去崔家了。俺们这里出十来个人与你同去吧。张家那孩子却是可怜呢。”
狄希陈点点头,他要助张家,也为的是这个温和有礼的混血张公子孤悬海外甚是可怜。不然他两千年穿越来的人,对侵华的日本跟无耻的棒子都是极无好感的,怎么会助他们?老黄既然也肯出人,想来这边人的是够的,狄希陈就叫儿子留下些治跌打损伤的药与黄村长,会齐了村子里的人同去三家村。
三家村却是惨得多。陈家还能自救,崔家又有李家相助。最伤心的就是张家,只有几间石屋是立着的,木屋的屋顶都被掀去,却是住不得人了。偏偏他家的男人又不多,此时女人们都缩在几间石屋里不能动。只有张公子并几个男管家在雨中翻木板寻衣箱。
狄希陈带着一群人到大门外,吉永夫人看见冒着雨接出来,行礼道:“多谢狄大人援手。”她的脂粉想必还没有翻出来,此时素着一张脸,细而长的凤眼沾了雨水,水汪汪的反着光。一把黑油油的头发使手巾缠着,额头光洁宽阔,比那面糊鬼的样子好看许多倍。
生的就和南波杏似的,倒也算个美人。狄希陈想,转念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看见日本妇人就想到女优,忙打个哈哈笑道:“夫人请回,还请令郎说话。”
吉永夫人愣了一下,深深鞠了一躬退到一边,叫一个待女去喊少爷来。
狄希陈听她声音倒有几分耳熟,想了了许久,才想到,那日在张家赴宴,错喊了人家美女的不就是她!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甩了儿子一身水珠。
吉永夫人见他这般,侧过身去使袖子掩着嘴轻笑起来。狄希陈叫她唬得倒退一步。
小全哥看看爹爹,又瞄瞄吉永夫人,若有所悟,突然道:“爹爹,陈大人家也有屋坏了,不晓得伤到人没有。”
狄希陈得儿子与他台阶下,忙道:“不错不错,俺们带来的那伤药呢,取些把爹爹,爹爹带两个人上陈家去。你们两留下助你慧兄弟。”他冲过来的阿慧挥挥手,不等说话就带着两个小厮走了。
吉永夫人觉得狄举人恁般年纪还和毛头小伙子般的毛毛燥燥,好像受不得妇人引诱的样子,倒觉得他可敬可爱。她不由自主的跟在狄希陈身后,送他出门,长长的衣襟沾满泥水也不觉可惜,在大门处缠着狄希陈谢了又谢,看他进了陈家大门才依依不舍地回转。
从前童寄看爹爹的眼神好像也是这般,小全哥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快,暗道:果然倭人烦人,难怪爹娘都不喜欢。他不比小明柏吃过苦头,从小蜜水里泡大的狄家大少爷喜怒都在脸上,那脸就马上搭了下来。
明柏看见,轻轻拉了他一下,道:“阿慧可还是不错。”
小全哥点点头,换了副笑脸跟他一起上前几步,拉着阿慧说话。
慧少爷正是欲哭泣无泪的时候,有人来助,那方才不得出来的眼泪就借着脸上的雨水做俺护,淌了两行。谢他二人道:“两位哥哥来助,阿慧感激的话说不出。”
小全哥拍他道:“咱们不都是中国人么,谢什么谢。走,替你家搬箱笼去,休叫雨都泡湿了。”狄家的带来的管家们多是木匠,连明柏跟小全哥都会拼个窗子打个箱柜,都是心思灵巧之辈。他们动起手来又快又好,一个多时辰就帮他家修补了几间破屋顶,只是屋里都叫水泡的湿答答的,却是住不得人了。
张公子带着十来个人把不能受潮的箱柜翻出来堆在石屋里,就挤得女人们无处可去。张公子无法,跟小全哥打商量道:“台风不知几时才去,寒舍不好住人,想问府上借几间屋住。”
小全哥虽然心中不想叫吉永夫人住在他家,然帮人没有帮一半的,只得应承下来,笑道:“俺家那些木屋还没有拆,正好与你家暂住。”
张公子因他许了,就去合母亲说,吉永夫人欢喜应了。过一会狄希陈晓得儿子出头做好人已是迟了,吉永夫人带着一群倭国女人抱着一大堆包袱已是在他家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