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或者很难,但是那一步迈出去日子就轻松好过了。刘美好勉强中学肄业,能在齐省大学谋得职位全靠老天爷给她的本钱。
最近几年公私合营,原来一直对她很大方的一位朋友自从靠工资过日子对她就不似从前那么大方。只靠工资的生活刘美好又过不下去。所以,她的慧眼就相中了齐省首富宁四海的侄孙宁平涛。
开始刘美好并不知道宁夫人方文初的家世有多好。等她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发掘出了宁平涛的好,这个人对女人特别尊重温柔体贴,哪怕他天性如此对谁都这样,可是他不是还有钱有势吗?换一个长的丑脾气坏的男人,有钱还愿意给她花钱,她还不是一样要使出浑身解数去服侍,那她为什么不找个长的帅脾气好的有钱人?
花心这个毛病对于只图钱的刘美好来说不是毛病是捷径,对于方文初那种什么都不缺只缺爱情的女人来说才是不可原谅的重大错误。她确定只要她站到方文初面前,方文初就会自己提出来离婚,这种女人比那种依靠丈夫养家的女人好对付多了。所以她仍然选择了宁平涛做奋斗目标。
如果不是她收留的孔兰兰也看中宁平涛并且把宁平涛勾搭到手了,她也没那么着急的,总要等真的怀孕了再去逼宫。但是孔兰兰太年轻太美了,不需要手段都能把男人勾得魂不附体,她想找一张让自己舒服一点的长期饭票也只有拼一拼。
想把假肚子变成真肚子,也不一定需要宁平涛。刘美好这段时间一边寻找意外流产的机会,一边就在悄悄找长得好看的男人借种。昨天她找到了,上午她就是去借种的。
现在突然说是她上午带着男人回家搬保险箱,去银行取钱!
刘美好立刻就明白了,借种给她的男人只怕是圈套里的一环,目地就是要把偷存折偷保险柜的黑锅甩给她背。
她要老实说她是去借种的,她连怀孕这种事情都拿来骗人,为了和宁平涛结婚这样不择手段,她说偷东西偷钱和她没有关系又有谁信?
她要不说清楚她上午去了哪儿,偷存折搬保险箱去取钱的人就是她!
给她下圈套的人不是宁东也是宁东的亲戚,这个亏她有口难言是不好直接说出口了。
好在偷情这种事情刘美好十分熟练,她自问上午做的极小心,并不怕被她借种的男人站出来揭发她。
她大义凛然道:“我上午不在办公室是去了图书室翻阅资料,我高兴是因为我需要的数据找到了。图书室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能为我做证。可是我相信,假的就是假的。去做那些事情的人不是我,我不怕查。我是宁平涛的妻子,我们还有孩子,他的钱,他的房子将来我的孩子也有份分,我为什么要偷到我自己家的钱和东西?”
刘美好这话说的特别有底气,公安不至于完全相信刘美好的话,但是也确实开始考虑有人假扮刘美好的可能。
从常理来判断,宁教授和结发二十年的妻子离婚才娶的刘美好,可见两个人现在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她也确实没必要偷丈夫的存折和房契。再说刘美好就是头脑发昏,偷得保险柜和存折取出钱就该远走高飞,回来做什么?
宁平涛离婚再娶,吃亏最大的就是宁东了,宁家亲戚偏爱宁东,也确实有可能帮助宁东。宁家是齐市的地头蛇,想要做这样的圈套真是做得出来的。公安就把目标转向了宁东以及宁家亲戚。
宁东住在乡下老宅里,除了吃饭睡觉也出门逛一逛。可是乡下地方不比城市,方圆十里之内皆眼睛,谁吃什么东西做什么事,和什么人说话在哪里拉的屎,隔壁邻居甚至同村的人都比你本人还要清楚一些。宁东赌气回老宅,也只有城里的邻居邢兰州去探望过他一回,说话还是在老宅客堂,当着宁家很多人的面,他们除了说说学校的事情也没有说别的。
刘老太总嚷嚷是宁东做的贼,简直是污蔑宁家老宅全都是帮宁东偷盗自己家财产的贼。
宁老头哪里肯依,反问她一个老太太哪里来的金镯子大黄鱼和银元,她手里有那么多钱,怎么从前还住在那么破烂的地方,让刘美好到处求人借房子住。
这对老亲家只要有一个开口说话,另一个必定也要说话,吵的真是热闹。
宁东就喜欢看两位老人家吵架,虽然心情很好要装心情不好有点难度他还是装的很好,偶尔他还能很气愤的帮他爷爷吵架添柴加火呢。
宁平涛的哥哥和弟弟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他们虽然在乡下生活,但是和城里人比他们家过的并不差。然而这个不差和宁平涛的两万多的存款还有他们不曾听说过的平沪两地的房产比就不算什么了。
宁家的老小,还有他们的儿子和亲戚好几个在平京和沪城读书,学校毕业以后就在平沪两地工作生活,都是租房子住。
宁平涛有房子却不吭一声,连宁东都说他不知道他家还另外有房子,宁平涛的私心就很有点大了。
再说宁平涛辜负了方文初,方家从此以后都不大可能再照应除宁东之外姓宁的人。损失最大的就是在平京工作生活的宁家老小和那几个宁东的堂兄弟。
宁哥和宁弟在公安面前不至于拆宁平涛的台,但是想要他们给刘美好一家说好话那是没有可能的。
男人不好讲女人的闲话,伯母和婶婶都没闲着,挤兑刘美好,质问孔兰兰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刘美好还有个一个她自己现在都不确定是真是假,但是外人都拿她当真的肚子,她娇娇弱弱靠在椅子上抽泣,伯母和婶婶也不敢太过为难她,对孔兰兰那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你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你跑来宁家住是图什么?”
“你表姨夫还给你安排了工作,你又不是没有收入,死皮赖脸赖在宁家,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两句话一问出来,孔兰兰的嫌疑度立即就无限上升。
哪怕没有孔兰兰先前老实交待刘美好上午出去过,刘美好都是不打算放过她的,旧仇新恨添在一起,刘美好就哭起来,说:“你们不要怪兰兰,她是个可怜人。她婆家人对她不好,总疑心她偷人,她丈夫疑心病重,一看见她和男人讲话就要打她,她都差点要被打死了才来投奔我的。她一个生得这么好看的年轻小媳妇,留她一个人住在外头是招祸呀。”
这话里透露的信息就很多了。
女人长得像孔兰兰这么好看的不多,但是做丈夫的娶到这样美的妻子有几个舍得动手打她?就是有男人纠缠她,只要她自己不招揽人家,也不至于丈夫一看见她和男人说话就要打她!
也就是说孔兰兰肯定有几个男性朋友来往亲密。她既然有朋友,她又住到了宁家来,有心做贼摸清楚宁家的家底也不是很难,宁平涛这是反应快马上就报了公安,没给孔兰兰机会离开,不然还不晓得她会不会远走高飞呢。
那还等什么,查她查她。
孔兰兰毕竟年纪轻,不像刘美好经验丰富很会掩饰;而且她生得确实美,也不需要太多的心眼和手腕,男人很愿意被她牵着鼻子走,所以有一位齐省大学的丧偶教授陈西林对孔兰兰十分舍得就马上被查出来了。
陈教授给孔兰兰做衣服,买金银首饰花了不少钱。在宁平涛和刘美好结婚之后他还给孔兰兰租了很好的公寓房子呢。不过孔兰兰收了人家的礼物却没有住到新租的房子里去,而是搬到了宁平涛家。
是不是和贼勾结还要再查,但是这个孔兰兰是个什么东西已经很清楚了。
宁平涛没想到除他之外还有一个陈西林,天气虽然冷他也不愿意陈西林送他帽子戴啊。再加上刘美好温柔善良的为孔兰兰说尽好话。宁伯母在公安的暗示下赶孔兰兰走的时候宁平涛就没有说话。
孔兰兰提着旧木箱,哭哭啼啼从宁家出来,走的既慢又可怜。然而这一片人家就没有一个好心的人出来帮助她。她走的再慢,还是一个人走出去了。
宁平涛去补办房契的时候遇到了麻烦,相关部门找不到相关记录,拒绝为他补办房契。宁家有宁四海这个前首富现领导做靠山,宁平涛做为宁四海很看重的近亲和晚辈,在齐市办事还没有被谁为难过。
现在居然有人为难他了,不消说是方文诚授意的。
宁平涛本来坚信宁东不是贼的信念就有了一点动摇,回家就开始审问宁东。
宁东说:“我妈妈在这房子里也生活了有十年,她在家不在家家里都没丢过东西,她走了,我连家门都没有进过,家里丢东西不赖住在家里的人你赖我?我一直跟爷爷和伯伯叔叔住在一起,你要觉得是我们合伙偷了你的房契和存折你直接讲,不要欺负人!”
刘美好觉得可以蹭一波了,过去挡在宁东身前,劝说:“这些事情既然交给了公安查,就不要和孩子大呼小叫,伤感情!
倒是房契的事情你要抓紧办起来。这个房子是叔爷爷送你的,就算什么都没有了,最早房子是叔爷爷的没有错吧。请叔爷爷说一句话,再去补办房契就是了。倒是平京和沪城的房契丢了,你要赶紧去补。”
宁东谨记李小妹的提醒,刘美好蹭过来他就退后几步,刘美好往他身边移,他掉头上三楼回他的卧室,把房门关上了。
这边报案查存折和保险柜的下落还没有查出结果,平京和沪城的房子再值钱加起来也不到一万块钱。让宁平涛现在就去平京和沪城是不可能的。
要是宁平涛不怀疑儿子的话,派儿子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宁东有嫌疑,宁平涛不相信他,当然也不可能派儿子去办。
给在平京和沪城的侄子打电话让他们去问一问。侄子们倒是跑的很勤快,照着地址过去一看是空房子,隔壁邻居都说这里空着好长时间没有人住,侄子们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侄子们再去相关部门查问,人家根本不给查。来来回回的打几天电话,那房子顺利的换了主人,新搬进去了人家。侄子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打电话回来就照直说了。
这个事情要是找方家的关系去办也好办。偏偏宁东和爸爸生气,就是不肯松口去找平京和沪城的亲戚帮忙。
宁平涛鞭长莫及,一点办法都没有。
公安隔三岔五的过来一趟,然而并不能查出来什么。
宁平涛既怀疑儿子又怀疑刘美好,他也得过当公安的朋友的指点,看这两个人就看的特别紧,再加上宁老头和刘老太就没有不吵架的时候,宁家每一天都过的特别热闹。
李大海一家再加上邢绥德和邢兰州这两天早出晚归,总算把两头猪都收拾好了,该寄出去的肉制品也都寄出去了。全家人休息了一天,又开始做糖和豆腐。
邢绥德表示:这家邻居进了城也不改农民本色,过日子真是有滋味啊。
邢兰州表示:李振强不在的寒假,想他。
凑过来的宁东表示:看在都是好吃的份上,事多就事多一点吧,我害李小妹摔破头,她的活我来干!
李春来:学起来学起来,以后我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也要带领全家这样过年!
李惜文:以上那些人都不会干活啊,我二哥怎么还没回来,好急!
第45章 亲哥
宁平涛现在的心情是矛盾的,又觉得儿子让他闹心,又不放心让他儿子离开家,所以宁东天天在隔壁玩他就当没看见。
宁老头心里对这个孙子是真有几分疼爱,再说还要维护方家的香火情,那必须是宠着宁东的,谁也不能说宁东不好,谁说他怼谁。
宁伯伯宁伯母宁叔叔宁婶婶,还有插花过来探望的姑姑和堂亲表亲们全都站宁东这边。
刘美好自己从来不做恶人,那是她妈的活。再说了,她估计存折和保险柜是宁东找人搬走的,宁东在隔壁玩就减少了和宁家人接触的机会,也就减少了转移走财物的可能。也就是说钱和房契还有保险柜还有找回来的可能。她巴不得宁东总在隔壁待着。
所以刘老太照旧和宁老头吵架,根本不挑宁东总在隔壁家说事。
李惜文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高一的期末成绩照例总分全校第一,高二的卷子总分也是全校第一,高三的总分排第三。这个成绩跳级绝对是够了的,就是考大学也十拿九稳。
李惜文成绩好全靠自学,而且她还磕到了头,寒假高三提前上课曹月英就不舍得让她去,给她请了病假在家里休息。
烧菜炒菜可以等曹月英下班回家动手,家里现在四个大小伙子,干什么都不用李惜文伸手。做糖做豆腐这些工作李大海和曹月英多教几遍,邢绥德和李春来慢慢也就会了,邢兰州和宁东也能打打下手。
李惜文现在连炒豆粉这种活都摸不着了。
李春来还怕小妹闷坏了,去新华书店给她买了一堆小人书。
李惜文翻过一本小人书,觉得她上辈子的爸妈应该会喜欢这些小人书,她就算了。她的情怀是Mad Max 4和《西部世界》还有《掠食城市》,她好想把手机拿出来刷刷B站啊。现在她都不嫌弃国产电视剧了,有她都愿意看!
然而,电视机还是科学画报里的新科技。别说华国没有国产的电视机,就是号称科技之母的不颠国也只有一个电视台,还没有电视剧可以看呢。李惜文翻着科学画报,深感科技之落后人生之无聊,特别特别特别怀念智能马桶。
风尘仆仆的李振国推开自家的厨房门,就看见了妹妹趴在饭桌上百无聊赖翻杂志,脑门上还缠着一圈绷带。
同样百无聊赖翻炒豆粉的宁东没见过二哥,但是李春来的黑脸天天在他面前晃悠呢,他立即就把李振国认出来了,扔下锅铲往客厅跑,边跑边喊:“春来哥,李振国回家了。”
“这个脑袋,怎么了?”李振国皱眉头,绷带缠的不行啊,他想拆开来重缠。
为什么每个人见面都要问候一下她的脑袋?李惜文满心看到二哥的欢喜都熄灭了,老老实实交待:“前几天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磕到了。”
“刚才那个傻子是谁?”李振国又问。
“是宁东啊。方老师的儿子。放寒假回家了。”
李惜文之前有写信给李振国说方老师的事情,他立即明白了,哦了一声。
邢兰州顶着他那张仍然有青有紫有黑的脸晃过来。
这个傻子长得像隔壁邢部长,李振国对他笑笑,“邢兰州啊。”
“李振国。你和春来哥是真的很像啊。”邢兰州也掉头往地下室跑,“春来哥,李振国回来了。”
李春来跑步上来。他看过李振国的照片,现在看到人仍然很激动。
李振国看到李春来的第一个反应和李惜文一样:我爸不会被夏寡妇借过种吧。
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比李惜文头回看见李春来小,他问李惜文:“妈妈知道了?你这个额头是不是拦着妈妈揍爸爸不小心摔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春来那声:“弟弟,我是你亲哥!”就没喊出来。
亲爹没跟二哥说是怎么回事啊。
李惜文懂他哥,眼都不眨开始胡编:“不姓夏,妈挺开心。春来哥就是长得和你像,爸妈都挺喜欢他,就把他捡回来养了。”
李春来也反应过来了,小师叔并没有跟李振国说身世。他想一想,也确实不能说,打电话过去到回来有好几天时间,万一路上李振国胡思乱想了怎么办?这事还真要回家再说。
他对李振国笑笑,“我是被叔叔婶婶捡回来的,我也姓李,我叫李春来,冬去春来的春来。”
叫叔叔婶婶那就跟爸爸不会有血缘关系了,妈妈就不会伤心难过了。李振国松了一口气,“我是李家的老二,李振国。”然后他又看见了邢绥德。
明明他是个白脸,大家都感觉他的脸和李春来差不多黑。
“爸妈出去了?”李振国的声音比窗外的北风温度还要低,家里有四个大男人,怎么还能把小妹留在家呢?
李惜文没反应过来,很心大的说:“上班呢?”
上班?李振国看看李春来,“我先把行李放上去,小妹,你帮我理一下被套。”
“哦。”李惜文老老实实跟着二哥穿过客厅上楼。
预想中兄弟见面又激动又煽情的场面去哪了?留在厨房和客厅里的四个男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邢绥德回想起他前几天回家,站在厨房门外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时他的心情,说:“李振国以为我们是上门来玩的。”
“想多了吧。”邢兰州觉得李振国真是敢想,他去年是喜欢逗李小妹,那不是逗小孩玩嘛。今年小妹长大了一点,他怕外人误会,都不逗小妹了。
老子暗挫挫防邢兰州你好几天了,李春来说:“这就是亲哥。”
宁东:李振国你果然火眼金睛,刑兰州那小子早就掂记上你妹子了。
李振国推开房门发现他屋里多了东西,一看就是有人在他屋里住。
家里现在房间多,爸爸又特别打电话叫他一定回家过年。就算来了客人,大哥和小弟寒假不回家也有空房间,没必要让客人跟他住一间的。
再加上客人和他长得这么像。爸妈把他俩安排住一屋就有问题,他想想小时候堂哥们说他是捡来的抱来的,虽然不愿意面对,但还是问:“我是捡的,我亲哥来找我来了?”
二哥真是聪明,居然猜到了。
李惜文觉得她现在承认李春来是二哥的亲哥,二哥会伤心的,她坚持摇头,“你是亲生的。春来哥就是咱爸看见他长得像你,捡回家的。”
“说谎有用?”李振国想给小妹一下,手抬起来意识小妹脑门上还缠着纱布呢,轻轻搭到小妹后脑勺,“不许说谎。”
“没有啦。二哥,你真是亲生的。”李惜文抱住二哥,“不是说谎。”
“就你嘴甜。”李振国拍拍小妹的后背,“小时候振礼哥他们总说我是捡来的。我和大哥还跟他们打架呢。”
“我就没听说!”李惜文真的没听说过。
“爸揍他们了,为这事还跟大伯打过一架,后来振礼哥他们就不敢说了。”李振国笑,“就算不是妈生的,我也是咱们家亲生的,是吧。说老实话。”
“你不是捡的,也不是抱来的。你是我亲哥。”李惜文死活不认帐,她知道她这个态度会让二哥心里好受一些。
李春来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推开门进去,说:“我也是亲哥啊,我能说一两句话吗?”
李振国放开小妹,拉椅子给李春来坐,问:“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妈妈牺牲十几年了。我一个人在外面,以为你们都死了。我和爸爸,也就是你亲爹,是最近几个月才联系上的。”李春来笑笑,“他…”
“他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们家在向阳公社蹲了十几年,我爸有好几次调动工作的机会,哪都没有去,…是为了等他吧,他为什么不来?”李振国呵了一声,“这都华历十几年了?”
李春来觉得李振国和李惜文真是亲兄妹,反应和思路都是一模一样的,说的话也差不多。他看着李惜文,那意思:你懂你哥,你来说。
这个大哥哥狡猾狡猾的。李惜文眨巴眼睛,“又结婚了吧,老婆孩子有一堆了吧,亲戚也养了一堆吧,负担挺重怕养不话你们吧。”
全中。
李春来笑着点点头,“又结婚了,找我们的事情交给了他爱人。他爱人张罗着找过一次,没找到就算了。不过家庭负担是不轻。孩子有四个还是五个,还有内侄好几个也是他们家管上学。我去他们家吃过一顿饭,日子过的挺苦的,菜里都没有油,弟弟妹妹们还都吃的挺香。”
李振国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说:“多谢他们没把我认回去,不然我恐怕高中都上不了。我家现在生活条件好,你别指望我去跟他们一起吃苦。”
李振国根本不问亲爹是几级干部做多大官。李春来也没提。师叔等了十多年都不来,再苦还把弟弟供成了大学生,亲爹让后老婆来找也是不用心,认不认都是那么回事了。
“春来哥已经是我们家的了。”李惜文拍拍二哥的肩膀,再拍拍大哥哥的肩膀,“我觉得我们家五个挺好的,你俩聊聊工作呀理想呀什么的,我下去看看宁东哥有没有把豆粉炒焦。”
找弟弟结果被收留了的亲哥哥?李振国特别嫌弃的打量他亲哥,憋出来一个“呵呵”。
“严父慈母,乖巧的妹妹,还有哥哥弟弟。我很羡慕你的。我五六岁就一个人生活了,谁也不认识,吃的也不习惯,俄语也不会说。”李春来本来是想安慰弟弟来的,不知道怎么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
“你说错了。”李振国对他一笑,“我们家,是慈父严母。可惜你来晚了,挨不着咱妈的打了。”
第46章 有故事的人
李振国带回家的行李除了换洗衣服就是书。几本最新出的高考复习资料是给妹妹的。十几本农业技术书籍是给爸爸的,几本和图书馆管理员工作有关系的书籍是给妈妈的。还有两对北京产的绒花,给妈妈的是万事如意花样,端庄大气里透着喜庆,真心好看。给李惜文的是一对小巧的蝴蝶,花花绿绿毛茸茸的哎,插辫子上秒变小学生。
蓸月英觉得蝴蝶很好看,立即上百货公司给扯了一块万紫千红的花布回来,让李惜文给自己做个新棉袄罩衫,配那对花蝴蝶过年穿!
这是什么样的审美?
李惜文下剪子的时候真是很克制才忍住没有把那块做床单被面她都嫌太花的布料剪坏,她低着头咬牙切齿踩缝纫机,抬起头还要强颜欢笑,见谁都要说“头花好看我特别喜欢”,“花布好看我等不及穿新衣服了”,人生真是从来没有这样负重前行过的。
胡阿姨觉得花布和头花都好看,夸曹月英和李振国眼光好会买,还说:“你们家小妹这个年纪,就应该穿的好看一点。”
李大海看了两天,儿子和李春来相处的不错,吃饭吃的不比平常少,睡觉也不比平常少,感觉他应该接受了现实,晚上等干活的邢绥德兄弟和宁东走了,把兄弟俩喊去地下室谈心。
曹月英在厨房里做稻窠团,让李惜文做六个蛋饺。
“要去上坟呀?”李惜文悄悄问。都搬过来一年了都没有去哪里上过坟,今天却要做祭品,那肯定是给二哥和春来哥的亲人上坟的。
“你爸爸带你两个哥哥去拜你师爷爷。”曹月英叹气,“可怜你师爷爷死了连尸体都捞不到。往年你爸爸都是悄悄去江边拜一拜,都不敢带你二哥一路。今年总算能带你二哥去拜一拜了。”
“是不是没人找来就永远不和二哥讲呀?”李惜文又问。
“嗯。”曹月英叹气,“一直都没有联系上,也不晓得你师伯是不是去了那边,哪里敢讲!”
李惜文要是没有上辈子看过那些抗战电视剧,她都不会懂她妈妈的含蓄修饰——师伯原来曾经去敌方卧过底。
这个经历不太妙,让人知道了,万一有运动那是肯定要被打倒的呀。
李惜文皱眉头,“现在也不好讲的吧。”
“不好讲。你师伯自己不讲,我们都不好讲的。”曹月英接着叹气,“不管怎么样,春来活的好好的,你师爷爷在天上就是高兴的。”
“嗯。要准备十六样呀?”李惜文手下不停,眼睛在厨房里找可以凑十六样的食品。
“要的。再有汤圆,年糕,馒头就凑四样了。糖也能凑四样。”曹月英念一念,就给凑够了十六样祭品,她还觉得不够,说:“买不到公鸡和鲭鱼也是伤脑筋,明年要提前准备起来。”
“开春养几只小公鸡。妈,副食店过年前供应鱼还要大半夜去排队,我们要不要去东湖再捞一网呀?”
“去吧,够我们两家吃就行,不要贪多。”曹月英用抹布擦一擦手,把蒸屉拿过来,“明天得空把你爸爸去看望奶奶的东西理一理,玉米面临时再装。你看适合你奶奶用的,还有给你二伯伯家的能用的东西装两份。那床新被絮叫你二哥压紧装起来,也带给你奶奶。”
“噢。”李惜文其实不太在意她爸爸送多少东西回老家。
她爸爸妈妈都拿工资,家里生活水平这样高,她爸爸孝敬老娘的东西太少了不像话。这个不是做给别人看,良心装在胸口呢,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责任尽义务是应该的。奶奶对她们家不好,更多也没有就是了,她爸爸妈妈心里都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