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听不得母亲那些污言秽语,哭泣道:“娘,女儿不要嫁人,那些嫁妆你拿去罢,莫要再为难嫂嫂了。”
老太爷生怕小女儿再唱一出金蝉脱壳,忙道:“胡闹,这是两回事,青凤你一个女孩儿家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房去!”
青凤大着胆子道:“我扶嫂嫂回房去。”
尚莺莺清脆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原来我们尚家的女儿都是面团,任由人揉搓的?”
王慕菲心里叫得一声苦,恨不得把报信的管家揪出来剁成肉糜。这个母老虎晓得了,将来他不晓得要在真真跟前赔多少不是呢。忙上前笑道:“大姐,姐夫怎么来了?一点小事罢了。”
尚莺莺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闹到如此地步,还是一点小事么。春杏,扶二小姐家去。”她带来的人本不少,一阵风样把真真带走。
李青书落在最后,黑着一张脸对王慕菲道:“令堂说的那些话不堪入耳,原来我家妹子在你家过的是这般好日子呢。此事必不能善吧了。”冷笑两声,瞧也不瞧两个老的。
青凤见嫂子回娘家,料想爹娘不会放过她,上前两步拉着小梅也要同去。
跟到门口,林管家上来劝她道:“青凤小姐,你走不得。速回楼上锁门,小老儿叫两个管家娘子陪你罢。那些金珠原是我们夫人和大姑奶奶费尽心思才留下地,你这一去,三四千两银子到了老太爷老夫人手里还能扣出来?”
青凤摇头道:“我不要那些,叫我陪着嫂嫂罢。”
尚莺莺在车上听见,极是怜惜她,下车道:“你在家,劝着你哥哥些,你嫂嫂有我们守着呢。当初我爹爹说你哥哥成亲没有婚书,叫他补一个来他偏不肯,如今我妹子吃了这个亏,他待如何?一个庄子值什么?休说我尚家穷了,我做姐姐的就是照那样给妹子置两个庄子也容易。只是府上这样的婆婆没地叫人伤心。”
青凤聪慧,点头万福道:“妹子知道如何劝哥哥了。大姐和嫂嫂自去。”
尚莺莺点点头,等李青书上了马,一行人去了。青凤回上房。看见哥哥满面泪痕,娘亲和爹爹见她进来住口。她就把方才尚莺莺的话学了一遍。道:“哥哥,尚大姐姐恼了呢,若是你才回来就把婚书庚贴补齐,哪有这样事?”
王慕菲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回房去罢。”他原也心痛真真卖了庄子。只是一来看夫妻情份上不好说得;二来他和真真没有三媒六聘,也谈不上有嫁妆,他自知理亏说不晌;三来靠老婆发财不体面,横竖他自家也挣得来银子,所以就罢了。
王老夫人但有不快就拿真真合他是私奔之事拎起来骂一回,他也受得够了。这一回倒觉得妹子出地好主意,就取笔墨来,要写婚书庚贴。
王老太爷伸出精瘦地五指按在纸上,道:“我儿。你再想想,他尚家穷的都要卖女儿嫁妆,哪里还有油水。不如弃了她娶姚家小姐罢。”王慕菲冷笑道:“爹爹你又来了,那个姚滴珠生地虽然美貌。哪有半点端庄小姐的本份?真真才是我王慕菲地良配。说起来当年不是我一眼看到真真爱她。哄着她到济南去,我一个穷小子哪里得配这样的好女人?”
王老太爷咳嗽半日。拦住还想骂淫妇的王老夫人,语重心长道:“真真只是面上温柔,其实她合她家姐姐都是大小姐脾气,不是我等草民消受的起的。何况尚家又穷了,她又多年不曾生养,又不肯叫你纳妾,难道叫我王家地香火断送在这个女人身上?”
王老夫人帮腔道:“那个姚滴珠虽然爱钱了些,却是有些本事的,不是那等只会花不会挣的空壳子。你娶了她,二三年生个孙子。她家又是绝户,听说也有一二十万的家财,将来都是你的。一头是吃苦受穷,一头是子孙富贵。我的儿,你做什么要合那小贱人吃一辈子苦。”
钱财上头还罢了,提到真真没有生养,她又必是不肯叫自己纳妾的,王慕菲就有些活动,口气软了下来:“我岂是为了钱娶妻之事。真真千般都好,只是不肯纳妾叫人头痛,不如合她姐姐说罢,三媒六聘都依她,只是再有两年不生养,我要纳妾她不许拦我,”
王老太爷冷笑一声,道:“如今是她家求着你呢,凭你堂堂一个举人,还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娘子?你不舍她也罢了,先把姚滴珠娶进门来就是。”
王慕菲无奈,央求道:“爹爹,我合姚小姐不过认得罢了。且不说她的名声好不好,她自家贴上来认你们做干爹干娘,我们家就吃了她一个大亏少了几千两银子,这样地人儿子如何喜她!提也不要再提。”
王老太爷道:“娶妻头一个看她嫁妆丰厚,第二看她能干否,她又生的不丑,就是真是破鞋,有那一二十万的赔嫁,由人家背地里笑话罢了,谁敢当面说你王老爷地不是!”
王慕菲红着脸道:“我合她没什么的,就是老薛也没沾她便宜…”
王老太爷喜欢道:“如此,她如今名声也不好,又是一心爱你,想来做妾也是肯地,爹爹替你做主聘她罢。那尚真真若肯回来,一顶轿子抬来便是,不肯,另择官宦人家小姐为正室。”站起来一连声叫人去喊媒人来。
王慕菲口内喊着:“爹爹,莫要胡闹”。手脚却不曾动弹,
不多时媒人来了,王老太爷就许下二两银子地重金叫她去姚家提亲。媒婆为难道:“那姚小姐虽然名声不大好,到底和府上的尚夫人一样,都是商人家地女儿,不见得肯做第二个。”
老夫人口快,道:“我家媳妇六七年不曾生养,正要休了她呢。你合姚小姐说,若是她进门就生儿子,头日落草第二日我们就把大的休了扶她为正媒婆心里猜姚小姐必是不肯,就不甚热心,说话淡淡的。王老太爷道:“我儿子已是举人,转眼又是要做官的。她只要生了儿子不日就是夫人。再者说,都传说她姚小姐对我儿子有意。你只管去说,必成的。”
媒婆倒也听说过姚小姐合王举人相好的流言,横竖上门说几句闲话探探口见也没什么地。就问王老夫人讨了几十个钱,到巷口雇了顶轿子到姚家敲门。
姚家守门的一见又是媒婆。拦道:“我们家不许媒人上门的,妈妈,你到别家去罢。”
那媒婆笑道:“老身方才从王举人家来,你进去合小姐说说,她若不肯见我再走不迟。”
守门地想了想。掩了门进去寻小桃红,道:“大姐,外头有个媒婆说她是从王家来的。”
小桃红昨日失了书信没有请来王举人,并不敢合小姐说实话,只说王举人得空就来。姚滴珠心烦意乱也没有细查考,今日已是催问了七八回。小桃红正急地无法处,听得那媒人是从王家来的,大喜道:“放她进来,我在二门边那间耳房里侯她。”
媒婆因她说是从王家来的姚小姐就放她进来。心里里算盘珠拨了几下,就另有一番打算。
小桃红问她:“你从王家来,是王举人使你来的么?”
媒婆笑道:“自然是王举人使小妇人来的。小妇人常在王家走动。王家两位姑奶奶成亲都是小妇人说合地,他家的事通不瞒小妇人。”
小桃红道:“这样。王举人是有话叫你捎来还是有信叫你捎来?”
媒婆眼珠转了几转。正色道:“王举人家出了大事。要把尚氏夫人休掉,所以王举人没有捎话来。”
小桃红心里暗喜。王举人休了妻,自家小姐自然有望,想来昨日在街上是做戏把人家看,故意撇清,好第二日悄悄使媒人来说合,果然举人的心思与别人不同。想毕道:“这样,我去回了小姐,你自合我家小姐说罢。”引着她到小姐卧房外间站定,进去合小姐说了,
姚滴珠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王慕菲何故休妻,喜的是他使媒人来,必是来求亲。忙照了一回镜子,笑眯眯走出来,道:“这位妈妈贵姓。”
那媒婆是听说姚小姐对媒人从不客气的,见她笑眯眯的心里越发有数,忙笑道:“小妇人姓李。今日并不是王举人使小的来的,”
姚滴珠心里一跳,收了笑脸道:“那你来做什么?”
李媒婆笑道:“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使小妇人来说亲,”
“替谁说?”滴珠按着自家地胸口,一颗心乱跳。
“自然是替王举人说亲,”李媒婆心里大乐,这位姚小姐分明左脸上写着我愿意,右脸上写着巴不得,这桩亲事有八成指望。她凑到姚小姐耳边,小声道:“他家前头那位尚夫人,六七年不能生养,又极妒忌,所以老太爷主张休了她。”
姚滴珠听了点头,王老太爷老两口不只一回在她跟前夸奖尚氏,她也晓得尚氏原是私奔来的,所以心里有些看轻尚氏,一直觉得尚氏配不上王举人,不由自主道:“那个妒妇,早该休的。”
那李媒婆积年做媒,可称媒精,看姚滴珠已有九分肯了,忙道:“老太爷说了,满城闺秀里只有小姐你最合他老人家心意。只是休妻有三不出,那尚氏如今无所归,少不得要把个庵堂与她住着地。若是小姐嫁过去生出儿子来,就把小姐扶
姚滴珠笑眯眯听着,听得最后一句扶正醒悟过来,怒道:“李妈妈,原来他王家是要纳我为妾?”
李媒婆笑道:“哪里话,是存了心要娶小姐去做夫人的,只是尚氏娘子一时还不好休得地…”
姚滴珠想到尚氏本是私奔来地,冷笑道:“他们当我不知道呢,那尚氏可有婚书?原是六年前和王举人私奔的主儿,大明律奔者为妾。你去合王老太爷说,我姚滴珠不是那等下贱淫妇,誓死不会把人做妾地,若是想他儿子娶我为妻,正经三媒六聘来使得,若是想我做妾,叫他死了这条心!我家财几十万,寻个上门女婿何等容易!没的上他家门低头伏小,”一番大话放出去,把了李媒婆一两银子的脚钱,使人送她出去。
那李媒婆暗暗吐舌,这位姚姑奶奶真是难说话。满松江府谁人不知尚夫人和王举人是私奔来的,人多敬尚家是出了名的积善人家,尚大小姐又极厉害,哪个说那些旧事?偏她要拿这些事来打王举人的脸,这些话如何在王家人面前说得?想必亲事不成。李媒婆心里盘算着拖几日再去王家回话,袖着那一两银子要去买米。
才走出几步路,一个青衣少年拦住,当街央李媒婆做媒。这等没头脑的事,多是私情授受,或者就是偷情,极是好打夹帐。李媒婆欢喜应了,随着少年转到一处小院,那少年请她到后边厅里坐下,取十两银子搁在她面前道:“李妈妈,小生偶然看见姚小姐,一见倾心,还望妈妈替我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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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休了他(上)
李媒婆因这少年出手奢侈,哪里肯轻轻放过,等不得他问,就把姚小姐这几年的故事一一说知,笑道:“这位姚小姐心气儿极高,今日王举人托我说媒要纳她为妾呢,她只肯做妻,不肯做妾。公子想下手可是极难。”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那位王举人我也听说过,他娘子也是绝色,又合李百万家是亲戚,哪里会休妻。那姚小姐怎么就敢说这样大话?”
李媒婆看着桌上那锭白花花沉甸甸的细丝银子,恨不得夺到手里,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那位尚夫人原是王举人还是穷小子时和他私奔的,所以姚小姐一口咬定说奔者为妾,王举人娶她为妻也说得过去。”
少年不住冷笑,因道:“那王举人想来合他娘子极恩爱,怎么富贵了就要娶妾呢?”
李媒婆叹息道:“修桥铺路路边埋,尚老爷原是极好的人,可惜如今尚家败落了。那尚小姐数年儿花女花皆无,又不肯纳妾,所以王举人有心另娶。也是为着姚小姐名声不大好,又在吃官司,不然就聘她为妻啦。天幸他只是要纳妾,姚小姐又不肯做妾。公子这样人才相貌,想必姚小姐也爱的,若得老身相助,公子就在松江府安家,又得美人,又得她家几十万金银,不是天大的美事?”
那少年大笑起来,把十两银纳回袖里,另取了一块二三钱的碎银把她,道:“有劳李妈妈,若是李妈妈替我设法与姚小姐见一面,这十两银自然谢你。若是得合这位小姐或是那位尚夫人春风一度,另有锭大元宝相赠。何如?”李妈妈取了碎银,笑道:“公子说话算数。老身这就去打听消息,明日来回话可使得?”
少年微笑道:“你明日此时再来就是。”殷勤送李媒婆出去。回到厅里,拉开一扇门,里头还坐着三四个年少的书生,见他进来,都哄笑道:“林静安你输了。原来那个姚小姐合薛大叔有私呢。”
林静安道:“我原是看不过眼,堂堂一个举人当街踢一个小丫头,觉得他们两口子极是可恶,如今听来,这位姚少姐颇有蹊跷处,薛三叔最好说话,不如咱们问问他去。”
一个面皮微黑的书生笑道:“你家长安也打听去了,且等他回来再做道理。倒是你这样热心,是看上姚小姐了?”
林静安不好意起来。红了脸道:“原是那日我一时气愤罢了。说话一定要算数。打听明白只怕还要些日子,会不会误了相三哥的事?”
相三哥笑道:“怎么会,咱们不是好朋友么。这事若让我遇见了也要管地.姚小姐实是有些可怜,那个陈家趁她父亲还在东洋想人财两得。偏使这样下做手段。若是咱们家的子弟都出海去了。家中姐姐妹妹遇到这样的事如何?自然要帮她地,指不定姚老板合我们来富大叔还认得呢。”
正说话间。一个生的有七八分像林静安地少年笑嘻嘻进来,笑道:“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猜那个王举人的娘子是谁家的女儿?”
“长安,叫你打听姚小姐和那姓陈的,你去打听人家娘子做什么?”林静安皱眉,道:“她把人家小姑娘拦在门外苦等几个时候,可见不是个好人。”
长安似笑非笑瞅了他一眼,自顾自倒茶吃。相三哥道:“长安,莫呕你哥哥,快些儿说。”
长安道:“你们记得四五年前我们海船上那位尚大叔吗?哥哥,就是手把手教我们看宝石成见的那位。”
林静安跳起来道:“他家大女儿不是嫁给李家地,小女儿不是死了?尚大叔还日日伤心说再也见不到小女儿的。”头上被相三哥敲了一记,不好意思笑起来:“我明白了,原来他不好意思说女儿私奔,所以…”
相三哥道:“王举人娘子若是尚大叔的女儿,必是个好女孩子
众人哄笑起来,林长安附合道:“极是,尚家大姐姐你们没有见过,相三哥可是见过的,极是夸她呢。”
相三哥大大方方道:“尚大叔是个老好人,尚大姐也是极好的,想必尚家二小姐也坏不到哪里去,咱们幸亏打听清楚了,没有胡乱助人。”看了看不情愿的静安一眼。笑道:“那姓陈的极是可恶,自然要帮姚小姐一把,不过嘛,人家明明有娘子,她还想着要去做正头妻,可不厚道。”林静安搔头道:“三哥说的时,那助还是不助?”
他兄弟静安道:“哥,不如你真娶了姚小姐罢,那姓王的没了指望自然掉头去就尚大叔地女儿。”
相三哥皱眉道:“那姓王的才不是个东西呢,尚大叔与我们处的极好,世上好男儿这样多,倒不如劝尚小姐另嫁。咱们救姚小姐倒是助她脱身了。救!”李青书拍案骂道:“实不知王慕菲卑鄙至此。”
尚莺莺哭道:“真真,原是姐姐地错,明晓得他家人爱钱,还要故意妆穷去试王慕菲的真心。”
真真面上只有两点泪痕,冷笑道:“此事原和姐姐姐夫不相干。阿菲…王慕菲…和那个贱人有私止非一日。不如我成全了他罢。”
莺莺愣住了,上前握着妹子地手道:“真真,你莫做傻事,他不过是想纳妾罢了,姐姐送十个八个妾把他…”
真真摇头道:“妹子不至于想不开,这两日回想起来,初见时他是爱我地色,后来见我带的金珠多是爱我地财。”声音渐渐低下去:“原是妹子瞎了眼才看中他,倒累姐姐姐夫受这许多闲气。谁耐烦再去敷衍他家那群人。”
李青书扶着流泪的娘子。轻声劝道:“莺莺,妹子是真想开了,你莫伤心。咱们想法子善后罢。”
“私奔为妾呢,原是他王慕菲一片好心。叫我婢做夫人这些年,”真真冷笑道:“我承他大情,还不晓得为有财有貌地新夫人挪出位子来。姐姐,使人唤常到我家走的那个媒婆来,我托她写两封书信把王慕菲和那贱人。”
李青书忙道:“真真妹子。你待如何,先说把姐姐姐夫听听再行事。”
真真道:“一封书寄把王慕菲,合他说知,我当初不顾名份与他私奔,承他错爱,数年无所出,极是愧疚。听闻他要娶姚氏为妻,不好叫他为难,我们本无婚约。彼此不受拘束,奴情愿离去,祝他姻缘美满。早日得诞麟
李青书拍掌赞道:“妙甚,这样处置极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这般才是我们尚家大小姐的风度。”
莺莺横了他一眼。道:“使不得,白白便宜他王慕菲了。务必要多骂他几句。”
真真冷笑道:“妹子还有一封书信寄把姚家小姐,请她放心出嫁,谢她替我服侍公婆。何如?”
尚莺莺眼珠转了几转,冷笑道:“这却是姚家小姐修了几世修来地,世人哪得这样的好公婆。”
真真微皱眉道:“王家只青娥是真心实意待我,姐姐访得张家甚好,只怕我唱了这一出,她嫁不成呢。”
莺莺叹息,想了想道:“我使人和苏家少奶奶说,叫她出头一力承担,不妨事地,张家不过是想找个靠山罢了,他自会算帐。你放心罢。”
小樱和小桃早将文房四宝备好,真真挽起袖子,霎时写就两封书信,交把小樱道:“去罢。”
靠在榻上紧闭双目,泪珠似断线的珠子一般流下来。
莺莺看了不舍,悄悄和李青书说:“咱们想个法子叫王慕菲回头好不好,妹子心里实是爱他。”
李青书摇头道:“不好,有他家那一对公婆,纵是和好,又能消停几时?不如断的干干净净。凭真真的为人,哪里找不到好婆家?”拉着娘子出来,吩咐道:“把信送到,就合林管家说,咱们家的人都撤回来。先使人去合王素娥说,叫她带就回娘家守着青娥,安排她出嫁,必有她地好处。”
话说李媒婆被人传到李府,以为尚大小姐要合她算做媒的帐,唬的两脚发软,谁知被两个小丫头带到一处天宫般的所在,尚大小姐端坐在上头,道:“李妈妈,你是在王家常走的,听说王举人要求姚小姐为妻,我这里有两封书信,你与我送去王姚两家。”小樱带她下去,交给她两封不曾封口的书信,又与她二两银子,吩咐道:“李妈妈,若是你这两封书信叫别人瞧见,满松江读书人都晓得可是不好,千万千万。送罢信回来,我家主人若是心里快活,还有赏银。”
李媒婆是积年骗人的祖宗,如何不晓得话中的意思,接过两封书信,就走到一个她常走动的书院里,央山长娘子道:“娘娘,小妇人这里有王举人娘子两封书信,要送把王举人和姚小姐地,小妇人怕有些妨碍,想请个识字的人瞧瞧。若是无事就替他送去,不然还给举人娘子也罢了。”
那姚小姐在松江府何等的有名气,听得王举人娘子有信把她。山长娘子就使人把姐妹妯娌都唤了来,奈何十来个人聚在一处都找不出一个认得字地,一个秀才娘子道:“书院里不是有几个学生住在你家前院,唤一个来读就是。”
山长娘子当真唤了一个学生来,把两封书信都读过一回,众妇人问是何意思。那学生肚里也有几点墨水,笑道:“是不是有人替王举人到姚府上做过媒?”
众人眼睛都看看李媒婆,李媒婆笑道:“昨日王家老太爷叫我去说亲的,许下姚小姐若是生子就扶正。怎奈姚小姐不肯为妾,说举人娘子不曾明媒正娶才是妾呢,若是正经做正室她才肯。”
学生笑道:“事不机密叫王举人娘子晓得了,举人娘子要成全一对好姻缘,请辞去。举人娘子实是好文彩,小生抄了去学学。”问山长娘子借了纸笔,把两封书都抄了,拱手离去。
山长娘子叹道:“这举人娘子倒有几分骨气,不肯合那等污了名声地贱人为伍。私奔又如何?不得这样娘子守着他穷小子,哪里熬成举人?倒成全他贵易妻了。李妈妈,这信你极是送得。”把了他五十文钱,道:“送罢了信还来走走。”送她出去,回来众妇人抚掌而笑,都道:“今年极是热闹,只那姚小姐,就唱了几出极好看地戏。”群里姐妹催的狠,今天地更新提前哈。晚上表等八点的鸟。
第三十二章 休了他(下)
李媒婆思来想去,尚氏娘子肯成全,不如先把这两封书送到姚小姐处,姚小姐看了亲事自然得成,多讨她几两银子的赏钱才好,袖着两封书到了莫家巷。姚小姐接着,看了得意道:“取二两银把李妈妈,合我家阿菲哥哥说,我等他三茶六礼来娶我。”把与王举人的那封信交还李媒婆,又叫人出门雇了头驴驮媒人快走。李媒婆到得王家,从后门溜到王老太爷房里,恭喜道:“老太爷,恭喜您老人家,姚家的亲事已是成了。”
王老太爷大喜道:“有劳妈妈,早晨泡的好茶快倒一碗来与李妈妈吃。”
李媒婆就把袖里藏着的信取出来,笑道:“这是尚氏娘子寄把举人老爷的。”
王老太爷眉毛一跳,夺过来道:“莫叫这个贱人搅了我儿的好事。”拆开看,得意笑道:“算她识相。”
老夫人不识字,在一边急的团团转,看老太爷极是快活,大胆问道:“说的什么?”
老太爷拈着胡须,一字一句读把老伴,王老夫人扭嘴道:“听不懂。”
王老太爷把信纸抖抖,道:“她说她原是私奔来的,又几年没有生养。自觉对不住我们王家,所以听说我儿要娶姚小姐,怕我儿夹在中间为难,自认是妾。让我儿娶姚小姐为妻。”
王老夫人嘟喃道:“这个小贱人惯会在儿子跟前讨好,只怕另有心思呢。若是哄得我儿舍不得她不肯娶姚小姐,如何是好?”
王老太爷笑道:“没帐,尚家如今穷了,阿菲心里有数。”喊道:“富嫂。喊举人老爷来看信。”
尚莺莺使的人也才到王家,寻着林管家附耳吩咐了几声又去了。林管家候王慕菲进后院,就走到门口站定。看清王慕菲把那封书信读完,就上前道:“举人老爷。我们本是尚家旧仆,小姐与您老人家不是夫妻,咱们也无脸在此,今日就请辞去。”
王慕菲手捧着信纸正在发愣,没有听见林管家的话。王老太爷听的分明。上前拦道:“你们是我王家的奴仆,哪里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要走也使得,都拿赎身银来。”
林管家把腰挺地直直的,冷笑道:“王老太爷,我们在府上做活,都是尚家把的工钱,小人一个月地工钱要十两银呢。再者说,就是尚家也不曾叫我们写过卖身契纸。是走是留轮不到外人说话。”摔了袖子在院子里喊了一声:“举人老爷要娶姚小姐为妻,咱们尚家人还在这里做什么?”
呼啦啦管家使女们都聚到厨院,林管家大声道:“收拾随身衣服。咱们回去服侍二小姐去。”
那个帐房最是可笑,巴巴的提着一袋帐本和架破算盘摔到王老太爷面前。跺上几脚步。啐道:“老子一个月地月钱也要八两银,你请的起么!”
王老夫人推儿子道:“造反了阿菲,快使人去报官!”王慕菲呆若木鸡,任老娘推来推去只是发呆。
李媒婆见势头不好,偷偷溜到厨院。厨房哪里有人?锅里烧的水还冒着热气,灶里被浇了一瓢水,满屋都是白烟。她寻着几碟点心,倒了碗白水慢慢吃饱了出来,王家下人早走的干干净净。再到王老太爷房里,老夫人只是哭闹,王慕菲依旧傻了一般坐在那里。王老太爷背着手在院子里打转,看见李媒婆进来,忙道:“李妈妈你来的正好,我这里婚书庚贴都是齐全地,你速去姚家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