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也替她伤心,道:“可怜,抵了债在婆家如何过日。”
王慕菲摇头道:“什么婆家,那姓宋的有一回请薛老三吃酒,叫娘子作陪,不知怎么就叫薛老三收了去,倒比跟着那破落户好得多,如今缠着要老薛收房呢,偏老薛不肯。”
真真道:“她丈夫见在,薛家又是官,做下事来脸上不好看呢。”说到此,王慕菲想到自家大姐顶了小妹的名头出嫁,脸上又哪里好看起,本来笑着的脸又板了起来。
真真取了新衣来服侍相公换上,又倒了碗茶与他吃,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我姐姐打听得一件事。”
王慕菲想到自家家事隐隐都叫大姨姐左右,赌气道:“但扯上你姐姐就没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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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寒冬 第十四章 相争(下)
真真强按下心里的不快,道:“她打得听苏家老夫人央卖婆偷偷买断肠草。”
王慕菲冷笑道:“买就买罢了,断肠草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姐姐管的也太宽了些。”
真真忍不住站起来,厉声道:“毒药,每日下一点在饮食里,慢慢过个半年必因腹痛而亡。”
王慕菲因真真翻脸,早恼了,正想说她管人家闲事做甚,突然想到这东西谁会给自家人吃,心里发抖,问道:“是要给我大姐吃的?”
真真微微点头,她也想不到三姑太太如此辣手。
王慕菲狠狠把茶碗摔在地下,骂道:“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我姐姐要叫你害死了。”站起来要出去寻苏家理论。
真真拉住他道:“莫急,那卖婆也怕吃人命官司,我姐姐吩咐她悄悄把那药换了补药,无妨的。你此去不是打草惊蛇?闹出来有什么好?”
王慕菲转念一想,实有些投鼠忌器,咬牙切齿道:“都是你们这几个女人瞒着我做的好事!非要闹出人命来才好。”
真真气极,甩开他的袖子,冷笑道:“这会子反倒怪起我们来了?青娥抵死不肯嫁,你为何骗我们去庄上,背着我们定下亲事?”
王慕菲道:“苏家又没有什么不好的。你原来不也说苏公子极好,家世相貌都相当,为何不选他?”
“晓得他苏公子轻薄无行,没成亲就偷上大姨子,许了娶姐姐偏弃掉来娶妹子,这样的人叫没什么不好?”真真满腔怒火,喘了两口气又道:“你只为着自家脸上好看,就把姐姐妹妹的下半辈子都断送了。她两个为自家打算又有什么不对。”
王慕菲冷笑两声,道:“从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孩儿家自己挑拣的?我晓得你是自家不曾明媒正娶…”
真真做梦都没有想到相公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初本是他软语求欢,当初本是他指天起誓以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当初本是爹爹叫他下聘又是他执意不肯,自家还偏着替他说话。一时间百般滋味在心里翻滚,真真只觉得天地都塌了,心灰意懒甩了王慕菲一个巴掌,捂着脸奔出房门,站在院子当间喊:“春杏,小梅,收拾东西咱们家去。”
王慕菲本在发愣,听见真真要回家,慌忙去拦。尚家老太爷云游在外,她能到哪里去,必是去李家。尚莺莺这个女人极得丈夫宠爱,又有手腕又胆大包天,若是叫她知晓,必要大闹一回,大家脸上都下不来。想到此他也顾不得脸上疼痛,冲出去一把搂住真真,扛回房里丢到床上。
春杏和小梅站在一边不晓得如何是好。小梅怕小姐吃亏,紧跟着进房,恰好看见王慕菲扑到床上,小姐自帐内伸出一只脚来要踢。春杏红着脸把小梅拉出来,轻轻把房门关上,道:“小两口吵嘴,从来都是床头吵过床尾和的,咱们照旧回去绣花罢。”
却说王慕菲待她两个出去,才跳起来拴上房门,走到床边道:“真真…”
真真从床上爬起来,冷冷看了王慕菲一眼,走到妆台前理妆,心里又悔又恨,拿着玉梳的手抖个不停。
王慕菲原也是急昏了头口不择言,私奔之事其实他比真真更忌讳。偏偏真真这一向一反常态,两个人有了口舌寸步不让,所以王慕菲没了主意,停了半晌握着脸凑到娘子跟前道:“真真,这个一个红巴掌怎么见人?”
真真心里虽然有些儿后悔下手重了,想到他说的那句话又恨不得使手里的宝簪再扎他两下。依旧当镜梳妆,收拾得一丝不苟,起身换了新衫裙慢慢走到门口,开门合春杏说话。
王慕菲心里极不是滋味,当初泰山要他重新三媒六聘娶真真过门,他怕学里朋友晓得他曾私奔过瞧不起他,执意不肯。谁料外人倒是都不知,偏自家爹娘稍有不如意就要提起真真不是明媒正娶的,背着真真他也不晓得合爹娘争过多少回,生过多少暗气,偏一句都不好在娘子跟前提的。自家吃的这些委曲真真不晓得,只他说错一句半句话居然合他动手,分明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尚莺莺教坏他娘子,以后不许真真合她再来往才好。想到此,他清了清嗓子,道:“真真,我有话说,你且进来。”
外头一个媳妇子道:“老爷,夫人到厨房去了。”
王慕菲拨腿就走,娘子的骄气不可助长,必要趁此时他有理打压,不然真真日渐一日像大姨姐莺莺,可如何是好?他虎虎生风经过爹娘住的院子,王老太爷老两口正站在门口闲话,看见儿子脸上红红一个掌印,老太爷忙喝住道:“阿菲,你脸上是何道理!”
王慕菲捂着脸含糊道:“吃醉了,不小心跌的。”就要抽身。
王老夫人上前两步,拉开儿子的手,冷笑道:“这分明是妇人的手打的。谁敢大胆掌掴举人老爷?”
王慕菲甩开娘的手,不耐烦道:“休管我。”
“我的儿呀!”王老夫人尖叫起来:“俺们做爹娘的休说弹你一指甲,就是重话都舍不得说你半句,谁这样大胆合你动手?合娘说,送他到官府吃板子。”一边拉着儿子的胳膊,一边就哭天喊地起来。
王慕菲挣开她的手,抱怨道:“闹什么?十回有九回都是你老人家闹出来的是非!”还要说话,却见他爹眼睛瞪得牛眼样大,就是他娘,也张着嘴合不拢。王慕菲回头,正瞧见盛妆的真真扶着春杏出来,头上插着一只彩凤,凤尾都是黄豆般大的红宝石,吊牌俱是滚圆细珠,极是耀眼。这个凤真真一向收在妆盒里,说是奢侈太过不肯戴,不知怎么今日插到头上,再加上两件新鲜衣裳,越发衬的如神仙妃子一般。
真真目不斜视经过。王老太爷忙道:“阿菲,她头上那个凤也要七八百两银,你哪里来的寻来的?”
老夫人也道:“俺做老太太的都没有,她做媳妇的倒满头珠翠,是何道理?儿子,有这样好东西为何不把娘。”
王慕菲没好气道:“那是真真做姑娘时弃在娘家的旧物,上回她姐姐收拾房子,送了回来。”
老太爷心里盘算尚家极富有,只怕真真的妆盒也值万把两银子,若得机会,还是要翻一翻的好。
世上妇人,不论她是十七八岁还是七八十岁,头一个爱的就是衣裳首饰,老夫人满眼只有那个彩凤在飞,自家老伴是只能进不能出没有指望,儿子每常还听她几句,是以王老夫人只拉着儿子道:“你老娘一辈子没有好吃好穿,到老儿子做了举人,也与我个凤戴。”
王慕菲叫老娘缠得耐不得,只得道:“我叫真真把你戴几日就是。”
老太爷听得儿子这样说,也动火,拉他道:“房里去,爹爹有话合你说。”
王家上上下下使唤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尚家挑选来的,如何不偏着自家小姐。虽然不见得会附到窗边偷听,姑爷当院子许下把小姐心爱的彩凤与老夫人,立时就有媳妇子奔到真真房里说知。
真真本是无心,随手取了插在头上,回到房里察觉,忙不迭取下来。听得老夫人强索这只凤,偏王慕菲又答应了,她方才的气还没有消,又添了一重气。说起来,真真也是娇生惯养长大,在娘家要一奉十。到婆家诸事忍耐只不过一个情字,不忍叫相公为难罢了。这个凤本是她心爱之物,自家都舍不得用,若是到婆婆手里,只怕讨也讨不回来。真真如何不气上加气,想了想,道:“小梅,去合林管家说,多备几辆车,我们去庄上住。”
小梅看外边,迟疑道:“天都要黑了…”
春杏打断她,笑道:“叫你去你就去呀,咱们到庄上正好吃晚饭呢。小姐,衣服首饰值钱些的都收拾起罢,两位老人家打主意不是一二日了,咱们这一去,必来翻捡的。”
真真想起昨日种种,越发着恼,咬牙道:“皮草衣服只留两箱旧的,我家的所有首饰古董都搬走,就是帐房里的银子,也给我搬走。看他王慕菲日日嫌我尚家,离了我尚家的银子如何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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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寒冬 第十五章 调停(上)
春杏忙出来吩咐,全府上上下下都动起来,盏茶功夫就收拾出几十只箱子来,一阵风样搬到马车上。那个帐房最是有趣,连帐本都要搬了去。
林管家哭笑不得,拦他道:“老张,小姐本是要给姑爷一个好看,她带房里使女去庄上叫赌气,若是咱们都跟着走了岂不是连台阶都不给姑爷下?”走到真真车前道:“总是两口儿赌气,这箱银子还是留下罢。”
真真心中有气,摇头道:“留下来做什么?我存心要叫他尝尝没有钱用的日子。”
王老太爷审出儿子脸上红印本是真真掴的。老两口都怒不可遏,直嚷嚷要儿子休了真真。
王慕菲冷笑道:“你们说的容易,几行休书罢了。休说我和她恩爱非常,我是抵死不肯的,就算我肯,你们就不怕李百万家?”
王老夫人尖声叫道:“他李家再也钱不过是个财主,比不得你举人…”想到李青书一样是个举人,又合有势力的官宦交好,就说不响了。
老太爷道:“纵是休不得,也要好好调教。男人就是妇人的天,她也敢合你动手?我打了你娘几百年,她可敢还手一下?这个媳妇分明是吃你惯坏了,听爹爹说,打一顿关几天就老实了。”
王举人心里就觉得娘子打到不必,关几日杀杀她的气焰实是个好法子,不然越发惯的她无法无天,如何过得日子?
老太爷看儿子意动,忙忙的开门,喝道:“叫真真来。”
院子里空荡荡的,老太爷叫了数声也无人应,又走到夹道里喊人,他们院子里当值的媳妇子从厨房跑出来道:“正做饭呢。”
这样怠慢老太爷哪里受得,大声道:“速去叫真真来。”
那媳妇子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到前边,哪里是叫人,合前院守房子的媳妇子对坐,吃了两钟茶,猜测小姐必是出了城,方才慢吞吞回来把林管家教的话学了一遍:“方才有人来报,说庄上有事,夫人因老爷和老太爷有要事不敢打扰,自家去瞧了。临走时还吩咐,只怕是大麻烦,不晓得几日才得事了,三姑奶奶回娘家必赶不上了。”
王慕菲听一句愣一下,心里明白八成真真是赌气去庄上住了。
唯有老太爷不明就里,只当真是庄上有事,合儿子说:“那个庄单房子田土也值万把,就是房里的摆设也值不少银子,你速去瞧瞧。真真妇道人家哪里管得来事,遇到大事还要你我出头。”
王慕菲生平第一恨人家说他私奔,第二恨人家说他用老婆钱,受不得唠叨,跺脚道:“寻她做什么,我王慕菲堂堂一个举人,没的没了老婆的庄子就过不了日子了。”气得也不回房,转个弯到书房里去了。
老太爷张嘴还有话说,老夫人悄悄扯他袖子道:“俺们去她房里瞧瞧。”
老太爷想到明晃晃的金子宝石,就忘了屁股上曾挨过门拴,咳嗽两声,两个慢慢踱到媳妇房里。真真虽然是气头上,并不曾把事情做绝,房里还留着两个丫头几个媳妇子,看见老太爷进来,都上前请安。
老太爷哼了两声,走到正房厅里,先到西里间看看,看到那张柜子有些胆寒,就退了出来。老夫人早不耐烦钻到真真房里。可不是一个明水大妆盒搁在妆台上。王老夫人扑上去就揭盖子,王老太爷看看身边的几个媳妇都瞪大眼睛,咳嗽一声妆道:“老伴,你做什么。”摆着打拦的架势上前,伸头朝妆盒里看。里头不过黄杨木梳子七八只,老夫人再拉抽屉,装的都是各色头花。只有最底一个抽屉,整整齐齐摆着十几样簪钗银花。
老太爷顾不得外边媳妇子们眼睛都在看,翻箱倒柜的翻拣,哪有值钱的东西?他两个在房里翻的正得趣,早有媳妇子去报与举人老爷知道。
王慕菲回房,正看见娘把他床上被子都抱下,他爹爬到床肚里翻寻。两个媳妇子站在门边,看见王慕菲进来,忙上前请安,喊道:“老爷。”
王老太爷听见,扭头道:“阿菲,你房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王慕菲站在门边说不出半句话,气得直抖。王老太爷俯身又翻了一回,因儿子不搭话,有些不大好意思,直起身来道:“你娘说要看看那个凤…”
王慕菲一眼就瞧见房里少了几只真真装头面首饰的箱子,心里暗自庆幸娘子把东西都收起来。不然落到娘老子手里,一辈子休想再见面。想到此处,看向爹娘的眼神就越发的冷起来。
王老夫人有些发怵,直扯老伴的袖子,道:“老胡明日生日呢,俺们去贺他?”
王老太爷被儿子一双冷冰冰的眼睛逼视的受不了,强道:“爹爹是为你好,怕尚家那个小贱人把俺们家的钱财抵盗回娘家。”
这话说把鬼听鬼都不信,不过寻个台阶下罢了。老夫人跟在老太爷身后出去,回首看儿子依旧站在门口发呆,心里虽然有些不安,到底真真金珠首饰要重些,两个人一路商量明日要儿子去庄上接真真来家,把金珠贵重之物都要来自家收藏才好。
且说王慕菲坐在空空荡荡的卧房,回想从前和真真恩爱非常,有一口粥儿都是你让我我让你,由不得眼睛酸酸的。两个人闹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尚莺莺要替青娥说亲惹来的,心里极是抱怨尚莺莺。
真真赌气离家,出了城就有些后悔,因小庄离的有些远,怕路上不好走,就使人去和姐姐说。
莺莺听说妹子与王慕菲合气,大笑道:“早该如此,咱们尚家的女儿,哪能和面团一般由人揉捏?”
李青书微皱眉道:“休乐,真真妹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明儿妹夫说几句软话只怕她就心软了。若要闹,索性闹一回大的,去庄上做什么?索性叫她去苏州老家住些日子。”
莺莺想了想,拍案叫好道:“好相公,依你,她指着庄上有事出来的,就叫她到苏州去,正好把她家小姑子接回来。我与她同去罢。王慕菲庄上寻不着必来找你,替我狠狠骂他。”
李青书道:“娘子吩咐敢不依从。”速使人去合真真说知,请她们到码头去。这边莺莺带了十来个心腹,赶到码头,两家人占了两只船,连夜向苏州去了。
王慕菲一夜无眠,天一亮水都等不及吃一口,骑着马寻到庄上。守庄的接着,回说小姐并不曾来。王慕菲猜必是到李家寻她姐姐去了,又赶到李家。
李青书在小书房早摆了一桌精致中饭候他。王慕菲看李青书气定神闲的样子,再想想自家跑了大半天水米未进,抱怨道:“女人真是不能宠,这才几天真真尾巴就翘到天上去啦。”
李青书微微一笑,问道:“妹夫怎么宠的真真?说把姐夫听听好勿好?”
王慕菲张嘴就要说,却寻不出一件来,又羞又愧,觉得眼前李青书笑的格外可恶。
李青书夹了片腌莴笋,递到妹夫碟子里,道:“莺莺或者还有些大小姐脾气叫人消受不了。真真性子如何你和她最亲近,何消我做姐夫的说,从来都是你敬她一尺她敬你一丈。”
王慕菲放下咬了一半的春饼,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是样样都顺着她心意。”
李青书笑道:“她事事都替你着想,就是青娥的亲事…”
“青娥的亲事,也是真真说苏公子家世人品都好,俺才答应人家的。”王慕菲头上青筋暴起。
李青书看他这般,叹息道:“谁想得到我这个表弟就合…偷上了。”看王慕菲羞愧难当,又添了把柴火,“若真是青娥上轿,你妹子是个傻孩子,必要自寻死路。就是令姐,她为着什么要抢妹夫,没的你不明白,她闹不闹你自己想想。”
王慕菲无所谓道:“关几日就老实了。”
李青书抚额,摇头苦笑道:“妹夫,人都传说她卷了秦家好大一把银子。你真把她关起来,头一日上锁,第二日就有人去告你谋寡姐的财产。你的娘子是尚家呢,若是挖倒了你,再带出我来,松江府上上下下谁肯轻轻放过这块大肥肉?”
王慕菲不解,冷笑道:“这话我越发的不明白了,如今世道,就是个秀才,县父母也要和他分庭抗礼,难不成视我举人如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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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寒冬 第十六章 调停(下)
李青书徐徐道:“我问你,薛老三有真本事没有?”
王慕菲摇头道:“没有,他就仗着有好哥哥好姐夫。”
李青书笑道:“就是南直隶,也没人敢动他半下不是?可是我们家说是李百万,也只是在松江府说得响,比我家有钱有势的也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人里头不见得没有想看我家笑话的。到你,松江府里举人官儿也有一二百,哪一个是你惹得起的?真当咱们无人敢惹啊?随他哪个弹你半下,咱都要使银子去开道。有银子咱们为什么不自己乐?”取玉桃杯在手,倒了半杯葡萄酒,靠在榻上慢慢吃,只冷眼瞧他。
王慕菲实是饿的狠了,尽力吃得半饱,一边使筷子一边转心思,想通了关节放下筷子道:“原是我思虑不周。真真呢,我去合她陪个不是。”
李青书笑道:“她们尚家有事,姐妹两个到苏州去了。”
王慕菲跳起来道:“姐夫,你叫两个女人单身出门?不怕人家拐卖了?再者说事事都让女人抛头露面,还要咱们男人做什么?”
李青书大笑起来,就是拐卖,也是他家娘子拐人家卖。尚莺莺若是没有本事,也轮不到她管李家的生意。如今的世道,单身女子做生意的也极多,有些身家的妇人出门谁不是前呼后拥?这个妹夫倒像是土里刨出来的,全不晓得时事,恰好就有极贤良淑德的小姨子配他,也是天作之合。
王慕菲话一出口就自己醒悟,问笑嘻嘻的姐夫道:“尚家有何事?”
李青书摇头道:“这个莺莺没说,我也没问,想来真真也没合你说罢。休管她两个,泰山老大人有许多事体是不欲人知道的,咱们做女婿的管那些做什么?”
王慕菲心里觉得这个姐夫太怕老婆,与他没话说。笑笑道:“她们几时回来?”
李青书笑道:“十来日吧,妹夫放心,她两个带了足有五六十人去。”
王慕菲虽然极是不满真真有事瞒着他,只是人李青书都不计较,他若是计较了岂不是显得小气?是以不再提起,吃了几杯酒辞了家去。李青书送他到二门,想到此次小姨子生气非同小可,娘子必有后招,还是去劝着些的好,立刻骑了头菊花大走骡追着去了。
且说王慕菲不知不觉又走到莫家巷口,小桃红出来买丝线撞见,回去合小姐说:“对门那个呆举人又来了,在巷子里打转呢。”
姚滴珠就觉得心跳的厉害,道:“理他呢。”支使小桃红去做活,自家东转转西转转就转到大门口,才伸出头来就与王举人四目相接。
王慕菲露齿一笑,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姚滴珠不由自主道:“阿菲哥哥,请来歇歇罢。”
王慕菲点点头,合她又走到前日那个书房里,随手捡了个竹板凳坐下。姚滴珠爱看他人物风流,看了两眼觉得脸蛋子发烧,转过背出来暗骂自己:作怪,他有娘子,日日想着他做甚?又想回房去,又不舍得丢下他,在阶下佯妆看花。
王慕菲在房里坐久了也不见有茶,也不见主人,信步走出来,就看见姚小姐在墙边合一盆雀儿梅盆景过不去,那雀梅本来叶子就不多,落到滴珠手里,早被摘得七零八落。
王慕菲笑道:“姚小姐,再掐这盆景就活不成了。”
哪知姚小姐听见他说话,如受惊的小鹿般跳起,眨眼间掠过长廊,消失在月洞门里。王慕菲纳闷,偏跟前又无人,只得回来坐下,取了一本《朱文公政训》在手里翻,要等主人家使个人出来才好辞去。
却说姚滴珠逃回卧房,就觉得心跳的厉害,坐到妆台前取镜照面,果然面似红霞。滴珠恼的把镜子打倒,伏在桌上,骂自己道:“小贱人,他有什么好,总想着他。”把一口银牙咬的嘎吱嘎吱脆响。小婢送上茶来吃了两口,略觉清凉,又忍不住扶起镜子细瞧,就觉得左眉画的淡了些,忙取螺黛细细重描,描完了问小桃红:“如何?”
小桃红因小姐今日异样,小心道:“和右边一样了,到不必再描,只是额上出了些汗,不如洗把脸?”
姚滴珠先是点头,又怕王慕菲在外边等得不耐烦,站起来想出去,走到门口就觉得心跳得厉害,退回来吩咐清风道:“你去前边送碗茶,请王公子稍等。”真个重洗脸,新梳妆,还换了件新做的白地小红花褙子,自觉全身上下并无半点毛病,方才鼓起勇气扶着明月到外书房。
王慕菲早把这本朱文公翻得烂熟,百无聊赖靠在太师椅上,取了一枚玉镇纸把玩。突然眼前一亮,姚滴珠站在眼前如一朵早晨初开的莲花一般,不由呀了一声,笑道:“这枚镇纸你是从哪里来?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姚滴珠因他眼睛方才在自家脸上和身上打了两个转,生怕王举人嫌她轻薄,心里懊恼不该洗脸换衣裳。谁知王慕菲这样问她,分明是不曾留意她换了衣裳,她心里又有些不快活。
姚滴珠伸手取了那枚镇纸,冲亮处眯眼细看,按着乱跳的小心肝儿笑道:“这个却是我无意间花五钱银子买来的,我最爱这个小猴子雕的有趣儿。”
王慕菲平常在家和真真挨在一处说话惯了的,就不曾想到男女之防。闻言凑到她边上来看,果然一个大猴儿怀里抱着个极小的猴儿,一手抱只桃子,一手指着远处,就像一个顽童,甚是有趣,因笑道:“有趣有趣。”口内热气擦着滴珠的脸钻到鼻孔里,又麻又痒。
姚滴珠忙让了一小步,红着脸道:“阿菲哥哥。”又嗲又糯,不像嗔怪倒像撒娇,说完脸更红了。
王慕菲又不是呆子,如何看不出这个妮子是春心动了。有这样的美人看中他,朋友们里头谈起来那是极长脸的风流韵事。正要调笑一句,却发觉姚小姐站在站边低眉顺眼的样子有三分像真真,心里猛然像是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皱成一团。想到真真,调笑的话如何说得出口?忙拱手道:“天色不早,家里还有事呢,姚小姐得空来家走走,家母常念着你呢。”
姚滴珠又惊又喜,不敢抬头,只看着王慕菲的脚尖道:“晓得了。”
王慕菲看她情意绵绵的样子,又有几分心动,念着真真狠狠心拱手辞去。王慕菲一路上魂不守舍,那偷香窃玉的念头就好像水面上浮着的空葫芦,好容易按下去,才松手又浮起。走了许久才察觉走错了道,苦笑着摇头叹息:“可惜可惜。”
“王兄可惜什么?说与咱们听听啊。”唐秀才从一间茶室出来,笑道:“来坐坐,老朋友都在这里呢。”
王慕菲自中举后和旧时朋友少了来往,常有衣锦夜行之叹。他遇着旧友格外有兴,不消唐秀才拉,自家就先进了茶室,做了一个罗圈揖,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日小弟请客,咱们天香楼吃几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