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希陈笑道:“可不是,过惯了好日子,再教他去受穷吃苦自然不肯的,已是那样儿了,认了回家,只会更差,饿肚子的人讲什么骨气呢。常五曹六就是这样,明明逃了出来,恢复男装老实做个厨子有什么不好?”
素姐想起狄希陈说初遇小九,就想要是让人家拾了去,只怕小九也要日日装扮了女装,才说了小九两个字,狄希陈忙笑说小九说不得。
其实小九也十分烦恼,当初他大雪天里跑明水去看灯,又在狄希陈家住了不想回家,一来是因为争产,二来也是因为一个狄三的朋友对他不怀好意,所以躲了出来。幸好狄希陈夫妻善待他,不问原因。后来狄希陈做了官,他就越发有了靠山,这样的人虽然经常遇到,有个县太爷兄弟的身份也容易打发。只是总这样也不胜其扰,毕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日日被色男盯着流口水,恶心都恶心死了。因听说人家小倌儿长了胡子就没人爱了,他常常拿了把小刀在那里刮腮帮子,只是年纪还小,总刮不出一脸大胡子来。他又爱到处逛,拉了薛老三一道出门,还常被这个二愣子嘲笑,今儿就磨在周师爷家闷闷不乐,一人独坐。
周师爷猜到三分,笑道:“世人好男风的也是常事,你不喜欢拒绝就罢了,何苦自己生闷气?”
小九白了他一眼道:“你天天教大胡子大叔色眯眯冲你流口水试试?”
周师爷拈了须冲他摆摆,:“多吃芝麻花生,胡子长出来就好了。其实你生的虽然好,也不是女相,且忍辱负重几年罢。”
小九跳了起来笑道:“周先生经验之谈,受教了。”看周师宠辱不惊,脸色都不变一变儿,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份,正经行了礼谢他。
周师爷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小九看周师爷还有授道解惑的样子,忙取了棋子棋盘道:“吃饭早,咱们下一盘罢。围棋却是周师爷大爱,杀小九这样的屎棋更是人生一乐,也就不提。
第七十章薛三冬历险记(上)
第七十章薛三冬历险记(上)石先生进门吓了一跳,一间大屋教一架屏风当中隔了一半:左边一群小厮围着一位长相俊美的少年公子,右边都是些女子,按个子大小前后坐了,仓促间也不好细看哪一位是狄大人家的千金。因狄大人说过不必从头教起,便拿了一篇《论语》来讲。
素姐平时不过回忆了大学时学过的那些经典散文诗词说给女儿听,并没有细说过《论语》,再加上石先生天大的学问都在肚内,只晓得照本宣科,比不得素姐大学几年做家教得来的口才旁征博引有趣儿,小紫萱头一个坐不住了,望眼欲穿等下课。
好容易到了饭时,狄希陈亲自来请先生吃饭,拉了昏头昏脑的小九做陪。素姐在家跟女儿两个吃饭,小紫萱就道:“那个石先生不如娘教的好,还是娘教俺们吧。”
素姐道:“胡说,石先生极有学问的,我在窗外都听的入了迷。”
小紫萱见母亲的脸板了起来,就不敢再说,委委曲曲吃了一碗饭,素姐还要她背出了先生早上说的几句书才放她出去玩。到了下午,一屋子的女孩子就去掉了一半,春香说她要算帐,小荷花说她要趁了晴天晒衣裳,小梳子跟小雨滴干脆说不去了。素姐站了窗外瞧,除了紫萱一脸无奈的坐在那里,身边只有小镜子跟小杏花,男人那边居然还多了几个中年管家,连胡三多也捧了本《论语》在那里看了石先生的胡子发呆。
素姐回了屋子,瞧几个人都在那里假装忙碌不敢在她跟前多逗留,觉得自己板着脸也很辛苦,信步在家里走了几圈儿。成都县的后衙本来不小。前几任都是将后门边几个院子租出去得钱好补贴修理官衙费用。唯有狄希陈到任一来觉得出租麻烦,二来狄家下人从来住的宽敞。果然等素姐带了人来,就将后衙住的满满地。素姐来了还要另建了厕所跟下水道。方觉得住得比山东乡里舒服。宅里小块地都种上柑桔、樱桃等果树,大块空地都叫狄九强做了菜园。此时节气近春。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一路行来满眼青翠的桔树。
狄九强此时正穿件单衣在那里整地,见素姐走近了忙放下锄头来行礼。素姐见墙角边放了一个竹篮,里边是些切碎地块块,蹲下来拾起一个看。居然是土豆,再拿了一块发白的块块,嗅嗅味道是红薯。素姐激动地扶了墙站起来,问狄九强道:“这是哪里寻了来的?”
狄九强笑嘻嘻道:“九爷不知哪里央了人福建带来的。叫俺切碎了种种看。”
素姐欢喜之至,指了土豆的芽眼道:“一块上有一两个芽就得。这个单用一块地种,那个叫什么?”
狄九强想了半日才道:“好像叫什么番薯。..”
素姐笑道:“番薯不能靠墙的,下种地时候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另找块大空地种去。”
狄九强嘿嘿了两声道:“九爷也是这么说来,买了几篓呢。叫我隔几天下一次种。”
素姐点了点头,因走的有些累了,在地头坐了不雅。前边就是薛老三的家,就进去歇脚。才拐进院子。就听见小桃花笑语:“这个小衣裳做的好不好呢?”
薛老三正要说话,见素姐进来。忙搬了凳子给素姐坐,小桃花就要丢了手上的针线去倒茶,素姐忙按下她道:“小铜钱哪去了?”
薛老三已是拎了架在小火盆上的茶壶给素姐倒了一杯茶。素姐欠身接了喝了几口,薛老三方道:“桃花想吃腌梅子,小铜钱去要钥匙开后门,等会子我买去。素姐见小桃花比从前胖了些,肚子也凸了点,想来过得不错,放了茶杯看她手里做的毛衣,衣领上边扎绣了几只小鸟,颜色配的也好,活灵活现的。素姐摸了摸,有些扎手,忙道:“贴身穿地毛衣,你还是拿旧衣裳改了的好,这个孩子穿容易扎着他。”
小桃花呀了一声道:“原来这样,我以为姑娘当年给小全哥做毛衣用旧衣裳改是省钱呢。”
素姐笑道:“小宝宝娇嫩,硌痛了不会说话,总哭的。不然怎么小全哥地旧毛衣小翅膀穿完了,我又讨回来给小紫萱穿。我那里还有些旧布衣,晚上找齐了,明儿我叫人送来给你罢。你就不要省布了。”
小桃花站了起来施礼道谢,素姐含笑受了,又吩咐她少做活,无事院子里多走走,薛老三在边上笑呵呵盯着桃花的肚子,小铜钱来了都不知道。
还是素姐听见钥匙叮叮当当地声音,站了起来道:“我送你出去罢,小铜钱在家陪着你桃花姐姐。”
到了后门边上,素姐拉了薛老三问他:“你们哪里打听地有番薯?”
薛老三急着开门,一边开锁一边道:“还是去年我们两个出去酒楼上吃酒听人说起,九叔就留了心托了福建商人,前几天才送了几篓来家。”
素姐一听说几篓之多,笑道:“这两样都是穷人活命的好东西呢,你们果然会寻。”
老三笑嘻嘻道:“姐姐还想寻些什么,我去找来。”
素姐想了想道:“我常听你们说人家花好,不如趁春天你打听好了,我们秋天寻些花种明年回家好种。”待老三掩上门,素姐又道:“回家从前门出入,我锁上了。听说不怎么太平呢,以后后门不要开。”
薛老三点点头,素姐就落了锁去前头大门,将钥匙交给守门地,也不说话。那守门的吓得忙跪了下来道:“舅爷要,小人不敢不给。”
素姐板了脸看他,那个守门的吓得说话都打颤:“今儿是头一回,以前也要过,柳荣守门都不给的。”
素姐冷笑道:“有一就有二。你也不是新来的不知规矩。守门就不必了,去给狄九强打下手去罢。”
待素姐走了,那人方擦了额上地汗。苦笑道:“这个主儿,不敲不打的。比人家又打又骂的还叫人害怕。”
边上闲着地一个新买办爱穿白袜,人都叫他王白袜的笑道:“奶奶打发了那几个买办,你就极该知道地,这个主儿平常宽泛,吃用都大方。只不能违了她的规矩。咱们这几个买办虽然不比从前那几个挣得多,可是心里安定,靠了这大树能吃碗平安茶饭不好么?”
那人收拾了两样东西笑道:“我跟狄周大哥说声,就去寻狄九强种地去,横竖不是什么重活。”
素姐回了家还是有些生气,使春香叫了狄周来说他道:“你是家里老人,凡事总要多留心才是。今儿私开后门是我撞见了,只怕私底下图近开了后门出入是常有的事。潜进个把贼进来丢了东西可是笑话
狄周听了笑道:“没有的事,谁敢上县太爷家偷东西。俺回头跟柳荣说去。叫他把钥匙看紧了就是。”
晚间吃饭,薛老三还没有来家,素姐在饭桌上问小九。小九打着呵欠道:“他在外头交了几个朋友的,只怕是哪个拉了去吃酒。”
狄希陈见女儿跟小九都焉头搭脑地在那里打呵欠。笑道:“今儿上学怎么样?”
小九苦笑着伸懒腰:“春天不是读书天。”小紫萱也想抱怨。因素姐盯着她,便低了头吃饭。素姐见她这样又有些心疼。笑道:“明儿那位祝先生只来半天,紫萱可以歇半日。”
狄希陈笑道:“中举一半靠的是有福气,咱们女儿就是有福气的人,一定能考得上,不要泄气。”
素姐盯了小九笑道:“九叔悄悄儿寻着了土豆跟番薯呢,有了这两样好东西,咱们回家就不怕荒年了。”
狄希陈也大乐道:“哪里寻的?”
小九摸了摸头,想了半日方道:“听一个福建来贩洋货的客商说的,他们那里种的极多,我想着嫂子不是找新鲜东西么,就给了他几两银子叫他回家过年带些来。这两样东西我只听他说好吃,用处大么。”
狄希陈笑道:“大,能顶饭吃能养猪,又不挑地。还能做好些零食呢。”
小九笑道:“那敢情好,明年回家我就养猪去。”站了起来拿手比划道:“盖这么大一片房子都给猪住,除了番薯,不给他们吃别的,养大了就取名叫做番邦猪。”
素姐笑得筷子都差点落到桌上,狄希陈不放心老三,吃完饭道:“我去叫几个人找找去,头一回这样。”
小九忙丢了茶碗道:“五哥不如换了旧衣裳咱们一起出去走走,这个天怕还有半个时辰才天黑呢。”
狄希陈止了步笑道:“正经没有出过几次们,小荷花前边叫几个人陪咱们出去罢。”
素姐就拎了衣裳来道:“什么时候也带我跟小紫萱出去走走就好了。”
狄希陈换下绸缎衣裳跟官靴,摸摸女儿的头道:“等回去路上,咱们一路上南京苏杭逛过去,女儿扮个小少爷,你就装个老妈子罢。”
素姐笑道:“当了孩子面,说话可要算数。”
狄希陈跟小九笑着出门,紫萱就问:“娘,为什么俺们在成都就不好出去逛?”
素姐笑道:“这里地官儿家女眷都不出去,咱们也就不好出门,不然人家说起来要笑话咱们没家教的。听说南京跟苏杭妇人们常出门,到了那里风俗不一样了,就可以出得门了。”
小紫萱拍掌笑道:“明儿我学会画画,就要把一路上的美景都画下来给哥哥看。”
素姐点头道:“你想地很是,只是学画也要吃得苦,不然画个孔雀人家看成乌鸦就丢人了。”
她们母女两个说些闲话,过了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小春香就先有些坐不住了,过来回道:“三舅没回来,大哥跟九爷也没来家呢。”
素姐笑道:“只怕是走的远了些,再等等罢。”--------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广告时间这是一个YY骠骑将军霍去病地故事。
皋兰山地风雪激战,香雪海的纯白童话,藩国古墓地幽艳传说,长安官寺的绮丽纷靡,春山画堂的芙蓉旧谣…
《史记》中,他是孤冷绝傲、内心深沉的军事天才,大汉朝的千年传奇中,十九岁的他收复河西、列郡祁连…bookid143739间
第七十一章薛三冬历险记(中)
第七十一章薛三冬历险记(中)薛三冬出门时因姐姐在一旁,只穿着家常旧衣出门。他走到大街上东逛西逛,站在一个巷口看几个人猜点子大小赌钱耍子,不觉技痒,挽了袖子也要投注。那几个人见他说话带着山东土腔,料他是个羊牯,乐得哄他几个钱。赌了几手,薛老三身上的几钱碎银子都认了新主人,连帽子长衫都抵了出去,教寒风吹了打抖。
其中一个骗子见好就收道:“大哥明日再来罢,咱们也都散了。”
薛老三是个愣人,心里约略猜到一二分这起人是哄成一伙儿骗钱的,见他们要散了,忙一手扯住一个披了他衣衫的汉子道:“把衣裳还我。”
那汉子哪里肯依,一手紧紧攥了衣棠,一手照他心口捣了一拳,骂道:“拿银子来换,没钱充什么大爷。”
薛老三哪里敢让姐夫知道自己赌钱,又怕丢了衣裳帽子回家教管家们见了笑话,本来想着翻了本将衣物赎回也就罢了,此时教这些人一哄而散,就有些着急,死命的拽了衣裳道:“衣裳还我,不然我去告官。”
边上茶馆就有一个秀才打扮的人看不过眼,站了边上道:“你们赢的钱也尽够吃酒,衣裳还他也罢了。”
那几个人方将薛老三的衫帽丢了地上,笑嘻嘻勾肩搭背进了转角的酒楼吃酒。薛老三拾了自己的衣裳,已是拉绽了线,穿不得了,愁眉苦脸站在那里发呆。
那个秀才替他拾了帽子道:“这件衣裳已是穿不得了,不如到小弟家去。我教我娘子替你缝补一下。”
薛老三听了喜出望外,冲他做了一个揖:“多谢兄台。”
那个秀才便拉着他七转八转,转了半日走到一个深巷前一株梨树下敲门道:“娘子开门。”
片刻出来一个妇人开门。捧了茶出来就接了薛老三手里的衣裳帽子进内室去了。那个秀才自称沈轩,就有一搭无一搭跟薛老三说闲话。
薛老三前几日也听说有个富商之子教大盗绑了。此时就有些警觉,不肯说自己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只道自己跟着哥哥从山东来成都买蜀锦。
沈秀才听了笑道:“原来是山东来的客人,两位下处在哪里?”
薛老三想了想道:“是个大什么寺,中间那个字不认得。俺哥去了绵阳。怕还有几个月才得回来呢。”
沈秀才因茶凉了,笑道:“薛老兄等一会,我后边去换些热地来。”
薛老三一个人无聊,站了起来四下里瞧这三间客座,中间壁上挂了一轴不知道什么画,摆的都是些竹桌竹椅,都刻有花纹字句在那里,薛老三那里结结巴巴念:“两个黄鸟鸣翠柳,一行白鸟上青天。”就听得窗外有年轻女子的笑声。他伸手开窗去看,一个十七八地美貌小娘子掩了口笑着掉头进了月洞门。
那个沈秀才手上搭着一件绸衫走出来道:“我家妹子不懂事,薛兄弟休要笑话。刚才没有跟内人说明白。那件布衫缝上又洗了,兄台不如先换上这件挡挡风罢。”
薛老三嗅得那衣服上有一股子妇人用的脂粉香。十分地好闻。就不由自主接了穿上,眼睛还看着月洞门。见门边的树枝摇晃,伸了头去看,衣带子都顾不上系。
沈秀才见他这样非但不恼,反而笑道:“舍妹孀居也有三年,在下倒愿意妹子嫁个平常人家安份过日。”
薛老三想到家里娇妻也有,美妾也有,都不是好惹的女人,缩了头穿衣系带。..只是眼睛还不时瞟向外头。
过不多时,那个小娘子就捧了一个大食盒进来,揩净了厅里一张竹桌,将盒里的一碟猪头肉,一碟花生米,一碟炒豆腐干并一碟松花蛋摆了出来,笑嘻嘻收了盒子进去,又取了杯箸酒壶等物出来摆好。薛老三看她走路轻盈,腰肢柔软,脸上时时有笑,两个眼睛水汪汪的,看模样有三分俏皮还有七分可爱,就爱到了心里。
沈秀才叫了几声儿,薛老三红着脸与他分宾主坐下。才喝了几钟酒,那个小娘子又捧出几盘炒菜来,虽然是家常菜,却治理地洁净中吃。沈秀才见薛老三喝的脸红红的,笑道:“我家妹子平常再不肯下厨的,想来这妮子是心动了呢。”
薛老三听了心里暗喜,大着胆子道:“只怕她瞧不上我呢。”
沈秀才笑道:“哪里话,薛兄弟不嫌弃我妹子再蘸就好。”站了起来到门口喊道:“娘子带妹子一起来吃饭罢。”
须臾先前那个开门的妇人跟沈秀才的妹子都端了几碗菜进来,沈秀才就叫妹子挨了薛老三坐下,跟那妇人两个一口一个妹妹妹夫的劝酒。薛老三酒到杯干,吃得大醉,沈秀才就扶了他进人室,教妹子陪他睡了。
薛老三这里被翻红浪,狄希陈跟小九街上哪里寻得到,他们两个一直走到西城门边上见围了一群人在那里吵闹,以为必是老三,走近一看,是几个山西人在那里跟守城门的兵丁吵嘴,彼此都听不大懂对方的乡谈,指手划脚说地热闹。原来山西人要进城,兵丁要他们一人交两个钱,他们以为要两钱银子不肯给。
狄希陈走到城门口朝外看看,外边或坐或立一群风尘仆仆的人,还有十几辆车。狄希陈道:“这些只怕是陕西逃了来的富户。”
小九笑道:“咱们四川才平定了些,陕西又闹起来了。”
狄希陈叹气道:“闹地地方听说还有咱们山东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都是粮长带的头落草为寇,这样地富户只有逃到城里来了。”边上人见他们两个说话,就有围了听地。狄周在京里住过几天,此时忍不住要卖弄,打着京腔儿教人散开。那些人见管家说的是官话,只怕是两个官。也都散了,就是守门地也有些害怕,自己掏了两个铜钱比画道:“一个人,两个。”
那山西人听说是两个钱,方数了人头给他钱。狄希陈跟小九退后几步让众人都过去了。又在城里转了半圈儿,到底没找着薛老三,只得回家。
素姐等了半日不见薛老三来家,心里胡猜他必是去了青楼之类的地方,只得叫小杏花去跟桃花说三舅去朋友家吃酒不来家了。这里小春香就开了柜子找旧布衣。
狄希陈跟小九两个喝了茶,见她们忙碌,小九就道:“嫂子歇歇罢,明儿再找也不迟。”
狄希陈也拉妻子坐下,笑道:“她是心里有些着急乱忙。其实老三又不是女人,丢了几日也无妨。”
素姐道:“我倒是没有什么,只怕桃花担惊受怕。”
小九笑道:“五嫂不要着急。明儿早上我就去他那几个朋友那里找一找,必定是在哪家吃醉了的。”
狄希陈忙道:“明儿祝先生头一日来教书。你就想着法子逃课。不成。散了学再去。”
小九丢了茶碗道:“那我先回去睡罢。上学好不费精神呢。”
素姐使小荷花掌了灯送他出去。狄希陈就问大半夜地春香在找什么。
素姐笑道:“找几件不用的旧衣服给小桃花地孩子做毛衣。”狄希陈笑道:“你还真有心,平常也没有这么待见她的。”
素姐道:“小桃花其实是个没心机的人。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以前她打你主意,我待见她做什么?难道洗涮干净拿红蝴蝶结系了打包送你床上?”
狄希陈摆手道:“她就算了,不如换了你拿红绸带打结系身上送我床上来,我看包装份上就勉强收下来素姐因小春香还在里屋,就不跟他调笑,只坐了那里喝茶看书。好半日小春香拿了几件衣服出来道:“就是这几件了,袖子窄了些,改什么都不好,只能做小娃娃的毛衫了。”
素姐点头道明儿洗干净了给桃花送去罢。小春香笑道:“她大着肚子只怕也做不得这许多活计,我替她做两件罢。”素姐看了她半日,丢了书笑道:“只怕你忙不过来。这几件先送了去罢,你要做了送她,寻几匹绢做了新的好些。”
小春香点点头,就抱着衣服到后头去了。一夜无话不提。
薛老三朦胧中醒来,只觉桃花趴着睡在他肩膀上,怕她动了胎气忙坐了起来要摇醒她。通红地日头已是晒到床帐上,哪里是小桃花,就是沈秀才的妹子倩娘。薛老三方想起来昨天醉时与她已是夫妻相称,不禁大觉头疼,轻手轻脚下地穿衣。身后就围上两只雪白的胳膊来。
一个娇嫩的声音含糊道:“冤家,等奴给你穿衣。”
薛老三要去的心就嗖一声回了山东,重新生出一个爱美人的心来,转头笑道:“昨晚上累着你了,想让你多睡一会。”
倩娘故意站了薛老三面前穿衣,做出许多娇态来,哄得老三恨不能替她再脱了去,方擦了薛老三的耳朵吐气道:“冤家与奴已是夫妻,何不搬了来住,也省几两房钱?”
薛老三家的王氏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为人势利些,闺房中却端庄。小桃花长相胜过倩娘三五分,却不如她温柔。老三教迷魂汤一灌,老实道:“其实我借住姐夫家,也没有什么哥哥做买卖。”
那倩娘变了变脸色,依旧含笑倚了过来道:“你将行李从你姐夫家搬来,与我长相厮守,昨日那些谎话我就替你瞒过了我兄嫂。”
薛老三想到素姐对付小寄姐地手段,心里就有些害怕,心虚道:“我姐姐为人最是古板,若是听说我娶你,必要使人来说媒方可,不如我先回家,请了媒婆来说合罢。”
倩娘就问他姐姐家住在哪里,薛老三如何敢说县衙。含糊道:“在东城门前头几步远的巷子里。”
东城门那边几条街住的都是些做一日活吃一日饭地小手艺人。倩娘听了大怒,推倒了老三骂道:“你一个穷鬼也敢近老娘的身。”反手要推了他出去。沈秀才外头听见吵闹,几步抢进来。倩娘又揪了他地耳朵骂道:“你哄了个穷鬼来家,白费了许多酒菜。还教老娘陪他睡了一夜。”
沈秀才听倩娘说薛老三是个穷汉,也气道:“居然被这厮骗过,传出去不知怎样教人笑话咱们呢,娘子去寻两根绳索来,我绑了这厮沉江里去。”
薛老三本来打躬作揖在那里告饶。听说要把他沉江里去,见门虽出不去,窗户大张,就想跳窗而逃。他踩了板凳就要跳,那个沈秀才捞着他地衣角一把拉了下来,倩娘已是与两个妇人一起进来将薛老三围在中间困住了他,沈秀才拿破布堵了薛老三的嘴。将绳细细捆了他道:“看他也有两把力气,沉到江里白丢几两银子,不如卖到煮盐场去罢。倩娘见薛老三含了布团在那里呜呜求饶。寻了根棍子照了头脸抽起来,沈秀才拦她道:“打坏了就不值钱了。”她方收了手掐腰骂道:“我呸。”
沈秀才也踢了薛老三两脚,拖着他关进柴房。到了晚上方将饿了一天地薛老三拿麻袋装了拖到码头,换了二两银子。还讨回了麻袋跟绳子才罢。薛老三昏头昏脑又被关到船仓下边。只有一灯如豆,照出满仓的男女。多是衣不蔽体地流民,见他被扔进来,不过略移一个屁股大的空地与他坐下。薛老三愣了半日扑倒仓门哭喊道:“我是成都县太爷的小舅子,你们快放我出去,我姐夫自然赏你们银子。”
边上一个穷汉冷笑道:“我还是太上老君呢,就是天王老子卖了去煮盐,你也休想活着出去。”
薛老三哭道:“俺姐夫真是知县呀,怎么能卖了我呢。”
边上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劝他道:“等到了地头,你求了把头替你传信来赎你就是。哭的看守烦了,绑块石头就扔水里呢。”
小九找了半日,薛老三几个朋友家里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人,回到家一问还是没有回来。此番不但素姐,就是狄希陈也着了忙,也顾不得脸面,就喊齐了县衙里地快手们出去查访。闹了一夜,哪里想得到薛老三坐了船在码头耍子。
却说第二日人贩子寻了十来辆大车,将这些饿了几日的人拎了到车上。正好从前那个张氏姐妹的老母舅送个朋友路过,见到薛老三鼻青脸肿被人推搡到了车上。这个老舅却认得薛老三,他本是江边开茶馆的,晓得这起人是人贩子的货物,过了半日回来悄悄儿跟船家打听这些人是送到自贡的盐井煮盐,就关了铺子寻到县里问狄大人家可是出了事。路人说狄大人家走丢了个亲戚到处寻呢,他袖着几钱银子守在后衙出入的侧门等了半日,方等到一个管家出来将消息送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