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达听罢后一愣,看到他身边的尹碧玠时立刻搓着手,笑得有些过分灿烂,“有,有,当然有。”
她看着赫达了然于心的眼神,心里掂量,可能了解他一些的人,大都知道她的存在。
“你跟着他的人,先去冲凉,换一身衣服。”他此时侧头对她说。
他的话也正合她心意,她没有反驳,便直接跟着赫达家的女佣朝楼上走去。
因为长时间的神经绷紧,她边走、边试着放松下来,可一路经过长台阶,她才警觉地感知到,似乎有一道目光,从她进入这间大厅后,就一直牢牢地落在她的身上。
顺着直觉,她转头就朝那道视线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那桌玩牌的男人里,有一个,正来不及收回看着她的视线。
奇怪的是,看着她的是一个苏丹人,那人外貌也没有什么出挑,她自然也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人被她发现后,就很快镇定地继续低头玩手里的牌,像是根本没有看过她,她虽然心里埋下了心眼,脚步却也没有多停顿,很快跟着赫达的女佣进了楼上房间里的浴室。
…
沙漠的奔袭后,用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一把澡,简直就是仙人的待遇,尹碧玠洗完后拿毛巾擦干净身体,换上新衣服,只觉得浑身舒爽,直接湿着头发就走出了浴室。
和她预想中的也差不多,某个刚刚还在楼下的人,似乎也已经洗了澡换过衣服,正交叠着双腿、坐在这间卧室的床上。
“有何贵干。”她走到一边去,喝了口水,佯装不经意地问道。
过了很久,竟然都没有听到柯轻滕的回话,她刚想回过头去看,头上却被盖上了一块干净的浴巾。
“别动。”他的声音,透过浴巾稳稳传来。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立刻紧了紧,感觉到他已经开始很仔细地帮她擦头发,揉捏的力度,也是恰到好处。
“……你怎么每次,都只会说这两个字?”房里的气氛,安静、又格外暧昧,她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这让她有些心慌的悸动。
“哪两个字。”他明知故问。
“在四季列车碰到爆破,在尼斯机场遭遇炸药,在沙漠里……”她说到第三句的时候,果断闭上了嘴。
她没有说下去的,是在沙漠里那场久别重逢的欢爱后,他要帮她穿上衣服带她避开追兵的时候。
“你错了。”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收紧她的发尾,声色冷淡、尾音却又留有深意,“上床的时候,我不会对你说这两个字。”
……
尹碧玠额头青筋叠起,想要夺过毛巾自己来擦,却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转头望去,赫达的女佣正端着一个果盘走进来,轻轻放在桌子上后,便恭敬地用英语对柯轻滕说,“柯先生,赫达先生派我前来问您,是否想要带着尹小姐,一同参加拍卖会?”
“拍卖会?”她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他朝女佣点了点头,似乎想要确认什么,薄唇轻启,“压轴拍卖的物品,有变动么?”
“没有。”女佣摇了摇头,“还是您之前就想要的那一件。”
“……压轴拍卖品?”尹碧玠望着他的脸颊,隐约心里,竟然有不太好的预感,“是什么?”
女佣传达完话后,就识趣地关上门离开,只剩他们两人的偌大房间里,他此时走到桌子边,拿起一颗葡萄拨开,无比淡然地看着她,说了七个字。
“春宫图,有兴趣么?”
21迷迭香(二)
第二十章迷迭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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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楼跟着赫达离开行馆,一起前往离他住所不远的拍卖会馆时,尹碧玠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她之前丝毫没有预料到他竟然要在苏丹参加一场拍卖会,并且在听到他想要的拍卖品后,更是觉得荒谬无比。
春宫图。
也就是变相所称的,性|爱姿势大全……
“柯,我最佩服你的一点,就是你似乎始终都能提前预知到你今后的人生。”
一路上,她脑中一直都在不断地思虑着他参加拍卖会的目的,随行的赫达却一直兴致高昂地在自顾自说话,“你从欧洲过来,连沙尘暴都遇上,还在沙漠里耽搁了一晚,都能准确地赶上两个月前就决定要参加的拍卖会,在下真心佩服。”
不知赫达是不是对中国有些兴趣,她总觉得他说话的方式和动作,都在潜移默化地学习中国人。
发现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赫达立刻不怀好意地,笑得更明目张胆了些,“尹小姐,你一定知道,柯这次想要的拍卖品是什么吧?”
她的神色僵了僵,感觉到身边柯轻滕的视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冷声道,“不知道。”
“啊?”赫达一怔,有点不甘示弱地说,“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他提前做了大半年的拍卖品研究,就是为了等这幅等同于稀世珍宝的春宫图么?”
她几乎是立刻就侧头扫了柯轻滕一眼。
“清代的时候,精美的春宫图时常被作为馈赠达官贵人的高级礼物,中国古人完全不比现代人逊色,在这些春宫图册里,总会格外强调姿势体位的变化多端……”赫达讲得有声有色。
尹碧玠越听,额头上的青筋就跳得厉害,谁知赫达还非常好心地,在一大段对于这幅春宫图的介绍后,补上了最后一击,“尹小姐,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在柯拍下这幅春宫图后,我会让人给你多准备一些女用补品带走的。”
“谢谢。”
始终惜字如金的柯轻滕,此时终于慢悠悠地开口。
赫达似乎对于他说的这句谢意深表受宠若惊,甚至有些惊恐,眼看拍卖公馆已经到了,连忙先行一大步踏进了公馆大门。
“柯轻滕。”
公馆大门里,逐渐能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她在要踏进大门之前,突然停住脚步,冷冷地开口,“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会相信你不远万里来苏丹的拍卖会,就是为了拍下一副春宫图?”
门内人潮攒动,门外却仿佛与世隔绝,他这时微微低了低下颚,与她对视,平静地反问,“不然?”
她气极反笑,“那我只能说,你是真的精虫上脑了。”
他脸上毫无恼意,此时接过门口服务生递来的一支酒杯,喝了一口,告诉她,“比起这四个字,我更喜欢另外一个词。”
“纵欲过度。”顿了顿,他说。
“……我早说过,你不是我理想中的性伴侣,我想,对于你而言,我也不是。”她竟然就真的站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和他讨论起如此限制级的问题来,“如果你提前数月就开始留意这场拍卖会只是为了使你的性生活更加和谐,我想,我倒是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那边赫达已经在招手示意他们往里走,柯轻滕却不紧不慢地喝完酒杯里的酒,看向她,“我记得,你在沙漠里说,没有前戏的性|爱是毁灭性的。”
“先天不足、后天培养,我这样虔诚好学,难道不好么?”
他看着她怒目圆睁的表情,似乎是觉得有趣极了,还抬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耳垂,才优雅地进入了会场。
…
虽然心中始终觉得他来这场拍卖会的目的绝不简单,她还是没有再多加询问,只是一路沉默地跟着他走进正会场。
赫达似乎与当地的官僚、军阀和商人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给他们安排的座位,也是在首排的正中央,可由于整个会场几乎全是西方人或者中东人的缘故,他们两个黑发黑眼的亚洲人,自然显得格外凸显。
“在有那么多人想要你命的前提下,你坐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当枪靶,真的合适么?”她坐在他身边,看着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幽幽道。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轻轻挽起了衣服的袖管,“聪明的杀手,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场合,进行暗杀,或者至少,不会用刀、枪来面目张胆地杀人。”
她想要说些什么,他却突然逼近。
因为习惯性警惕,她下意识地就想要退开,他却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左肩膀上,略微靠近她的脖颈,问,“你是不是,用了香精?”
她没有否认,“洗澡之后,看到浴室里摆着一瓶,就随手用了。”
他点了点头,直起身体坐回原来的姿态,没有再多说什么。
拍卖会很快开始。
今天在现场的大都是达官显贵,出手阔气而大方,前几轮的拍卖气氛就已经达到十分热烈的程度,尹碧玠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一个元代青花瓷器,竟然被一个伦敦的古董商,以价值人民币2.3亿元的价格拍下。
而身边的柯轻滕,却一直平静地旁观着整个上半场拍卖会,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心里实在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她从座位上起身,淡淡对他说,“我去洗手间。”
他微微颔首。
因为两人离得很近的缘故,她离开之前,竟然发现他的额上有些薄汗。
拍卖会的冷气打得很足,照理来说是不会有要让人出汗的感觉,可他这样一向心静如水的人,却出了汗。
难道他是在担忧,拍不下他想要的那幅画?
她想着想着,心下疑虑更深。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迎面有一个拐角,她刚刚转身过去,就突然被人用力控住了手腕。
“谁?!”
脑中警铃大作,对方的力道用得不是很大,她一使力就能挣脱,可还是因为惯性,被那个人带得,冲进了那个暗角几步。
身体下意识地就作出了防卫性动作,借着走廊里的灯光,她发现这个想要挟持她的人,竟然是刚刚在赫达住所里紧盯着她后被她发现的苏丹男人。
“你到底是谁?”她以一臂的距离,与那个男人对视,用英语冷声质问。
那个男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忽然开口,竟说了中文,“是我。”
尹碧玠听到这个声音时,整个人几乎都怔住了。
“景湛?!”半响,她望着这张完全不同的面容,脱口问道。
只见对方定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陌生的苏丹,陌生的重逢,一切似乎都像是一个无法辨别明晰的漩涡。
为什么景湛会在这里?并且是以易容的面孔?他也认识赫达么?他来这里,难道是与柯轻滕有关?
“景湛。”她脑中千丝万缕汇集,强行冷静下来后,紧紧注视着他,“S市餐饮业龙头集团景氏集团少董事长,毕业于和我相同的大学,与我相识七年,除了花天酒地外无特殊爱好,人际关系只限于在中国,无女友,之前没有参与过任何非法活动。”
“我说得有错么?”她说完后,冷漠地看着他。
“没有。”轻轻拉开了易容苏丹人的脸皮,景湛开口回答。
“你在这里易容现身的理由是什么?”她看着眼前这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自己的多年好友,竟觉得如此陌生,“这里是苏丹,不是苏州。”
景湛注视着她,过了很久,开口时的嗓音却再也没有往常的半分慵懒和轻松,“这件事情,非常复杂,我目前只能告诉你,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离开去哪?”她咄咄逼人。
“回国。”他此时向前一步,轻轻抬手扣住她的肩膀,“相信我,你不能再继续卷入到他的计划里,这些根本就不是你应该经历的,虽然在尼斯机场你做了错误的选择,但现在你还有回旋的机会和余地。”
“他?柯轻滕的计划?”她只抓住了关键字,立刻反问,“你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
景湛的表情有些挣扎,过了很久,才迟疑地道,“我只知道……他今天要拍卖的那件商品的买入价,就是他手里那件从美国人那里夺来的东西的卖出价,他要将这个足以能改变一个世界格局的东西,作为商品来出售。”
她脑袋猛地像是被人一击,听得连瞳孔都在慢慢放大。
“尹碧玠。”景湛扣住她肩膀的手此时越收越紧,“我跟你认识七年,绝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而你和他,只有那充满着伤害和欺骗的两年,你不能因为现在他对你的蛊惑和想把你一起拖下水的自私,就把命都葬送在这趟早已精心策划好的旅途里!”
“现在,跟我离开。”他一字一句,“我会把你平安地送回中国,再也不趟这趟浑水,我发誓。”
天秤的一边,一个你一直以来认为的胸无大志又散漫的多年好友,突然接二连三地展现出完全陌生的姿态,并且似乎隐隐也参与在本应与他毫不相关的事里,试图想要把你拉回到原本的生活。
而另一边,一个你无法抗拒的人,他曾伤害过你,却能够占有你的身体,并也紧紧束缚着你的灵魂,同时,他的背后全是利剑,连带着可能也会将你刺得粉身碎骨。
你会怎么选择?
尹碧玠的脑中一瞬间充斥着很多,却又似乎空无一物,面前明明是景湛熟悉的面容,看到的却还是柯轻滕额上布满薄汗的摸样。
“我现在……似乎没办法相信任何人。”
良久,耳边隐约传来了拍卖会下半场继续的铃声,她看着景湛的眼睛,说道,“再给我一些考虑时间,我也必须要向他问清楚真相。”
景湛望着她紧绷却又坚定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黯淡,“……一定要在他拍下那件商品前,回到这里,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记住了吗?”
她没有回答,转身便要离开。
“我在这里等你。”他望着她的背影,又紧跟上一句。
…
一路回到拍卖会现场,她装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平静地在柯轻滕身边坐下。
“累么?”刚刚落座,他就在她身边,低声问。
“不。”她摇了摇头,目光却落在前方,“柯轻滕,我想了解一个问题。”
他看向她。
“你有没有曾经将自己埋在心中的计划、或者秘密,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喧闹的拍卖会现场,她却感觉到,他能够听清楚她的话,甚至是她话里真正蕴含的意思。
“没有。”他很快给出了回答。
她听了后咬了咬牙,良久,再次问道,“我还想知道,如果,我在你的心中,真的有那么一丝和其他所有人都区别开来的不同,你会不会告诉我,你手里握着的宝藏,你的全盘计划……甚至你的一切?”
她不知道她说出这样甚至称得上是感性的试探性话语,到底是为了证明什么。
把自己的心境和想法轻易暴露在对方面前,是非常不理智、以及失策的行为,很容易就可以被对方抓住把柄,肆意操控。
可她只知道,这一刻,她只是迫切地想要听到一些什么,来帮自己坚定最后的决心。
“伸出一根手指,到我的眼前。”他突然,如是说道。
她一怔,却还是很快侧过身,按照他的意思做到。
她只能看到,他脸颊上的汗已经越来越多,冷峻的面容更有些不同寻常的苍白。
“现在,我能够告诉你的是,我的眼睛暂时已经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下半场拍卖会即将开始,他的声音却能够穿破一切的介质,“但是我必须要拍下最后那件商品。”
她望着他似乎真的已经失去了焦距的眼睛,心中不断地开始发颤。
原来他刚刚不断地在流着汗,是因为已经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可她实在难以置信,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失明这样的情况?
按照景湛的意思,他将要面临生命危险,可现在他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黑暗,他该怎么办?
而她,又该怎么办?
“不要担心,我现在,不需要你去担心、考虑任何其他的问题。”
他这时突然抬手,在暂时失明的境遇下,竟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指,“我只需要你,在下半场拍卖时做我的眼睛。”
22迷迭香(三)
第二十一章迷迭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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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柯轻滕说完这句话后,下半场的拍卖会便正式开始。
尹碧玠不知道他现在双眼暂时失明、整个人到底是在经受着怎样的痛苦,可除去他冷峻的脸庞上略微的汗渍外,她几乎看不到他有任何一丝的慌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下半场的拍卖品,也一件一件地被成交拍下。
台上正在进行交易,她总感觉,每一张陌生的脸孔,都有可能陡然之间就转变为杀手的狰狞面容。
心脏越跳越快,脑中那种与生俱来的对危险的预知感让她很难再继续顺畅地呼吸。
“尹碧玠。”谁知这时他忽然开口,叫她的名字。
她一震,侧头想看他,却先一步被他轻轻握住了手。
“记不记得,在四季列车上的时候,我就让你远离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他平静地说道,“景湛,刚刚他找过你,对么?”
她神色一紧,过了一会,才眯起眼睛,“你……”
尹碧玠承认,自己在这一刻,心底是真的对他有了切实的畏惧,她没有办法相信,他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对她所发生的一切掌控至此。
“他希望你跟他离开。”他的手指此时有节奏地轻轻抚着她的手背,“让我猜一猜,他一定也已经告诉了你、我参加这场拍卖会的目的。”
“我想要听你口中的说法。”似乎有些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她突然扬手打断了他,“我想要听,所有的,一切的,完整的,真实的答案。”
她说完,看着他的脸颊,感觉心脏都已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世界上,应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半威胁式地对他说话。
那么,他会告诉自己吗?
“五式。”他很快回答。
“什么?”她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蹙起了眉。
“春宫图的前五式。”他此时与她正面相对,视线虽没焦点,但薄唇却微微勾了勾。
这是他的条件。
如果想要知道一切,那么,需要等价交换。
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带前戏的么?”
“我会尽力学习。”他很慢地回答,语气竟然格外认真。
她此时望着他,目光虽是淡冷的,却真切地浮现起一丝连她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情味和笑意,“柯轻滕,你真的是顶级流氓,世间罕见。”
他只是看着她,就像没有失明一般的看着她。
气氛紧张的拍卖现场,他们两个就这样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旁若无人地对视、对话。
“柯。”
坐在离他们有几个位置的赫达此时突然悄悄弯着腰走到他们面前,“我刚刚看了列表,还有五件商品,就轮到你要的那卷画了。”
“好。”只听柯轻滕淡淡回答。
“那你自己看着点时机,我会在一边帮忙的。”赫达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活络,只是一直紧盯着柯轻滕的眼睛。
尹碧玠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发现他好像有一点不知由来的紧张和压抑,眼睛里的情绪也很复杂。
等赫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刚想要跟柯轻滕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他竟握着她的手,轻轻向上贴在他的眼睛上。
“不要害怕。”
即使因为视觉的消失,他依然能够凭借良好的听觉判断出她整个人现在的状态。
她看着他波澜不惊的侧脸,呼吸却开始变得更为急促。
“你知道的,两年前,这种情况也同样发生过。”他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不紧不松地握着,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所以,不要害怕。”
一说到两年前,她的神情就猛地绷了起来,连带着后背,都像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那所有被尘封起来的一幕幕,就像电影的快镜头一般从眼前闪过。
太多太多,让她感到浑身战栗的回忆里,她终于看到……也有他曾经失明的模样。
“但是这一次,和两年前不同。”没有给她时间继续深想,他低声道,“有没有想到什么?”
她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轻轻闭上眼睛。
“香精。”几秒钟的时间,她立即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说话,态度却已是默认。
她简直如坐针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随手喷在脖颈上的香精,竟然是导致他失明的罪魁祸首。
她竟然成为了被利用来对付他的工具。
“香精里包含着特殊的物质,应该是恰巧和我身上的衣服面料中和,导致暂时性视觉麻痹。”他轻轻咳嗽一声,“至于他们到底下了多少剂量,会让失明持续多久,我无法估量。”
她听了他的话,下意识地就要去看赫达,手却一下子被他收紧了。
不能打草惊蛇。
她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继续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果然,赫达刚刚的表现,已经能解释出一个大概。
只是,真相真的太过可怖,几分钟前她还觉得随和亲切、似乎与他颇有交情的苏丹富商,竟然也已经站在了加害于他的位置。
她不禁想到,在这一趟旅途里,先是卡洛斯,再是赫达,曾经他的合作伙伴、甚至是朋友,先后都做出了背叛的行径,想要置他于死地。
现在,郑氏兄妹和戴尔与他们走散,他双目失明,所有的一切情形,都变得愈加险象环生。
“任何情况下,都没有绝对的朋友,或者敌人。”他倒是显得很坦然,“更何况是在利益和强权的驱使下。”
尹碧玠咬了咬嘴唇,才问,“你有没有Plan B?”
聪明如他,一定会在任何的情况下,都给自己留下第二个方案。
“开始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示意她,春宫图的拍卖已经正式开始。
主持人介绍完拍卖品后,就有人先后报起了价目。
非常罕见,这幅春宫图,初始的报价,竟然就是三百万美金。
但她心里非常清楚,如果真的是按照景湛所说的这幅画的背后真实意义,最终的成交价,毫无疑问将是个天文数字。
“左后方四十五度,西欧人,报价五百万。”她在心里不断地盘算着,一边低声告诉他。
“右后方六十度,菲律宾人,报价八百万。”
“正后方,俄罗斯人,报价一千万。”
“埃及人,报价两千万。”
“中东人,可能是哈萨克斯坦人,报价两千五百万。”
……
柯轻滕始终一言不发地听着,左手手指只是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膝盖。
“五千万。”她忽然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报出价目。
寻着这道声音而去,她的瞳孔猛地便放大了。
她的左侧后方,竟然坐着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的罗宾逊。
她早该想到美国人的锲而不舍,却没想到他们的再次出现,会是在这里。
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他们果然已经提前买通了赫达,致使柯轻滕失明,最后赶在他拍卖手上的东西前,在这里将他劫杀。
联邦出面买联邦的机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和罗宾逊沉默对视几秒,很快,罗宾逊竟微微朝她颔首,还对着额头朝她侧了侧手掌,向她致意。
挑衅,而又残酷的举动。
慢慢转过视线,她已经看到好些个上次在尼斯机场存活下来追击他们的SWAT特工,这些人正穿着便装,混坐在人群里。
她知道,刚刚那些报价人、也就代表着其他的各方势力,如果连他们都无法再报出比罗宾逊更高的价位,也就代表着他们即使面对这桩诱人的生意,也不敢再选择抗衡美国。
那么柯轻滕面对的,也就是孤立无助的天罗地网,和蓄势待发。
“五千万,第一次。”主持人说道。
“告诉我,”她只听身边的柯轻滕同时出声,“你以前初中的时候,跑八百米的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