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路到此,我最想要的女人只有你。”中世纪风格浓郁的房间里,英俊的男人微微屈膝,微垂眼睛的投影深邃得仿佛画作。
“我们打个赌好不好。”罗曲赫浅浅微笑,“三天之内,如果封卓伦没有来找你,那你跟我回香港让我重新追求你一个月,一月之内你依旧对我如此,我就送你回S市,从此再不扰你;如果他来找你,那我从此以后就让他彻彻底底一无所有,而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那我便让你们双宿双栖,如何。”
他说话的声音回荡在整间房间里,低沉柔和,像在述说一个古老的故事。
如同根本不是在轻易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容滋涵看了一眼房间门口守着的人,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的事情。”
“如果你现在要走,可以。”他轻轻拍了拍手掌、说了五个字,
“我要他的命。”
**
法国的冬夜宁静而漫散。
封卓伦坐在地板上,身边是零散堆着的稿纸、啤酒罐,唐簇刚从便利店买了些东西回来,推开门看到像被强盗席卷过一样的工作室,长长叹了口气。
“喏。”他走到封卓伦身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爷还得靠你养老婆呢,你把自己弄死了,谁来设计作品谁来给我发工资。”
封卓伦原本眼神涣散,听了他的话回过神一些,淡淡笑了笑,“你可以回香港去找新的工作了,以你的工作经验,找个好工作不再话下的。”
“我是开玩笑的。”唐簇在他身边坐下,眨了眨眼睛,“人家才离不开你呢。”
“我没有开玩笑。”他接过唐簇递过来的咖啡。
唐簇忍了忍,这时说道,“花轮,我不是那种你好时搭顺风船,你不好时我就另找下家的人,你以前不是没有碰到过低谷期,无论如何,从朋友还是工作方面,我都不可能放弃。”
“不是低谷期。”他喝了一口,眼眸落在落地窗外,“唐簇,我没有办法再设计好的作品了。”
工作室里安静,他慵懒的声音听在耳里仿佛并不真实。
“香港那边,这么多年你认识的设计界的人也不少,你去别的地方发展,会比现在过得更好,无论从朋友还是工作方面,这些也都是我的真话。”
唐簇怔住了,看着他的脸张着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工作室的门这时又被打开,柯轻滕和尹碧d一前一后走进来,面容冷厉而萧肃,唐簇回头看到是这对史密斯夫妇,一撑手就赶快从地板上起来走到工作室内侧关上了门。
“查到了,”柯轻滕冷声道,“前晚大目标锁定在巴黎城西的地方,昨天加上今天下来确定了具体位置,她在城西边郊的别墅里。”
封卓伦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这一次是必然要交手的。”尹碧d神色冰冷,“我没忘记他的人在香港动过涵涵,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也不是我的,全力以赴他不是我们的对手。”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随你。”她将手机放在桌上,“明天清晨人手就全部到齐包围别墅。”
他俊美的脸庞上倒影着窗外暗**的灯光,忽明忽暗,恍若未闻。
尹碧d看他这幅不言不语的样子手背上已经青筋叠起,柯轻滕在一旁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沉声道,“凌晨会有车过来,我们现在去准备。”
封卓伦背对着他们,良久只淡淡点了点头,拿起咖啡杯走进了里室。
**
别墅里一切都准备得十分妥当,容滋涵被软禁在三楼的房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联系。
白昼和黑夜似乎都没有办法区分,不清楚时间的快慢,不清楚离三日之限还有多远。
甚至晚上连睡眠都是极浅的,几乎两个小时就会醒来一次,再难入眠。
清晨的晨雾蒙了窗户,她裹上了外套从楼上下来走到了客厅。
客厅里罗曲赫在,他手里拿着一叠东西坐在壁炉旁,姿态优雅。
“早安。”见她走到了客厅,他放下了手机的资料,“你这两天睡眠不太好,要找医生来看看么。”
她没有说话,走过去伸手打开了别墅的门。
“今天就是第三天了。”他也从躺椅上起身,慢慢走到她身后,“晚上八点的飞机回香港。”
“一个人的希望破灭其实只需要几秒的时间,涵涵,你是聪明人,不要去奢想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罗曲赫笑了笑,“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弃而不顾的人,你怎么能希望他来对女人或者情感负责任。”
容滋涵没有回答他,掌心微微有些发颤。
两个人定定地站在门边很久,似乎感觉不到寒冷。
天际渐渐开始发亮,她突然看到直通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人推开大门慢慢走了进来,身材高瘦,面容苍白,远远看去,似是从雾里迈出步来的。
她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走近,喉中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罗曲赫眼神微微一变,朝一旁的阿严使了一个眼色,阿严见状立刻让门外的人将门拉得打开,整齐地站在门边严阵以待。
只有封卓伦一个人。
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正对着他们站在门外。
“你来了。”罗曲赫朝他微微一笑,“挺早的,不冷么。”
他没有作答,目光也没有落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虚虚停在半空中。
她却看着他的面容,只觉仿若如梦。
“前两天我和涵涵打了一个赌,”罗曲赫朝里走了几步,在客厅里的躺椅上慢慢坐下,温和地开口,“你如果来了,从今以后珠宝设计界就不会再有封卓伦这三个字,纵使你这样她还愿意跟你走,那我就不会再阻拦你们。”
“不过你毕竟是我的弟弟,这样,你现在倒退回大门外,我就当今天没有见过你,还来得及的。”
封卓伦神色没有一丝变化,脚步也没有挪动。
容滋涵的心都在淌血、她用力掐了掐手心,这时看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回去……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不用跟我走。”他终于将目光移到她的脸庞上,漂亮的薄唇没有一丝血色,“我不是来带你走的。”
罗曲赫长腿交叠,浅浅蹙了蹙眉。
“我的一切你想要拿走你便拿走,”封卓伦这时向前迈了一步走进别墅,看着罗曲赫,“只要你现在送她回S市、不要再去惊扰她一分,我从今以后会留在法国,永远不再回去。”
“你针对的是我,她和你的游戏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话语还是如同平常那般漫不经心,嘴角甚至勾着一抹淡淡的笑。
“哦,口气不小,”罗曲赫点了点头,这时侧向阿严,“你去看看,柯氏的人是不是都已经围在别墅周围了。”
阿严领了命出去,几分钟后走了进来,朝罗曲赫微微鞠躬,“太子,检查过别墅周围了,……没有发现任何人。”
罗曲赫的手指微微一动,挑眉抬眼看向封卓伦,神情有些戏谑,“连你最强力的后援帮手你都不要了,你就不怕守着你那高傲的自尊心现在就死在这里么。”
别墅里一片死寂,黑衣男人左手俱都握着枪,紧紧盯着身无一物的封卓伦。
“本就是烂命一条,还怕什么。”他淡淡道,“你先放她走。”
容滋涵看着他,眼泪木然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罗曲赫渐渐收起了脸上的闲适,露出了嗜血残酷的笑,“好,我不要你的命,你只要做一件事,我现在就放她走。”
“你跪下来,我就让她离开,再不去扰她。”
他边说,边取出了椅背后的一把枪,慢慢举起对准了容滋涵。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容滋涵的心脏,她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望着举着枪还优雅温柔的男人,全身僵硬得如坠冰窟,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
恐惧,心脏近乎停止的恐惧。
“不难的事情。”罗曲赫看着封卓伦,“双腿一曲,谁都如愿。”
封卓伦的双手已经捏得青紫,指甲都深深地扣进手掌心、血从他握着的拳里一滴一滴掉落下来,在地板上晕出鲜红的色瓣。
如同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良久,他微微闭了闭眼,身体慢慢下坠,曲起腿跪了下来——
32、第三十二章
人一生穷途末路之时或许不需要食物、水等来依附生存,而是需要自尊与尊严来支撑一具身体。
尊严如同信仰,而男人的自尊,更如同膝上千金之石。
容滋涵已经几乎无法感觉到黑洞洞的枪口所摄散的压迫与冰冷。
感官世界里只有面前高瘦苍白的俊美男人双腿屈膝,跪在冰凉的、沾染上他手掌鲜血的地板上。
她的眼泪无知无觉,麻木地淌满了整张脸颊。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男人,是即使路到尽头也绝不会企图示软低头的男人,他宁愿用自己的骄傲来刺伤她,推她离开,饱尝孤独、伤己万分。
是不是非要到这个时刻,她才能够感觉到他这样真实而绝望的爱。
她不知道他对她用了多少情深,才能来换得这不是对父母、不是对天地的一跪。
只为让她走。
他把尊严、骄傲、他把他最后仅剩的,全数给了她。
罗曲赫看着跪在地上的封卓伦,脸庞上阴晴不定,良久他才将手上的枪支往一旁的茶几上一放,平静而戏谑地拍了拍手掌,“真精彩。”
封卓伦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着他的脸庞说了两个字,“放人。”
罗曲赫看着他勾了勾唇,这时朝一旁的容滋涵道,“涵涵,听你的,你想走还是跟着我……或者是想跟着这个废人,你来说。”
多么可怕,几分钟之前,这个口口声声说深爱她的男人还举枪对着她的心脏,用她的生命来逼封卓伦做赌注。
容滋涵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抬手抹了抹眼泪,没有一丝力气的身体机械地走到了封卓伦身旁。
她腿脚一曲跪在了他的身旁,伸出发颤的手紧紧地正面圈住他的肩膀将他抱住。
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一震,咬着牙更紧更紧地收拢了手。
房里寂静无声,她这时微微抬头,嘴唇靠在他的耳旁,红着眼眶颤着声道,“我不会回去的。”
“我陪着你,就呆在法国,在你身边……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封卓伦,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容滋涵懦弱无力、近乎不计后果地在哀求着他。
她不知道罗曲赫会怎样对待他,她不知道他的身上到底背负着多少秘密与难以启齿的重压,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如果从此生命里再没有这样一个人,那即使活着,也是死的。
只因为有过这样一个人,自己的生命都已经被改变,与从前再也不一样。
半响,她感觉到被她抱着的人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腰,双手带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封卓伦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晨起的光从他身后敞开着的大门外投射进来,将他的脸庞笼得几乎模糊不清。
他动了动唇刚想开口,突然别墅外响起了一声接一声凌厉的枪声。
站在座椅上看着他们的罗曲赫挑了挑眉,朝阿严做了一个手势,从容地笑了笑,“不愧是好兄弟,终归还是来了。”
阿严皱着眉微一低头,立刻带着屋子里的黑衣男人飞快地朝别墅外跑去。
别墅外枪声愈加地密集,惊呼声大喝声响在耳边,罗曲赫这时竟伸手取了酒柜上的红酒,倒了一杯在杯子里,就着杯口优雅地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涵涵,看来今天要送你回去的人注定不是我了。”
他话音刚落,别墅大门外就大步走进来一个人,尹碧d双手各拿着一把银色的枪,直直对准了罗曲赫。
“你们走。”尹碧d脸庞冰冷,眼睛紧紧盯着罗曲赫,朝一旁的容滋涵和封卓伦说了三个字。
阿严带着人出去了,别墅里却还是残留着一些其他的罗氏下属,见到这个情景,所有还在场的黑衣男人立刻迅速一整排挡在了罗曲赫面前,从身后掏出枪对准了尹碧d。
别墅里的气氛一触即发,对面是一整排的枪口,尹碧d的脸上却连半分惧色都没有,嘴角噙着冷笑开口,“你放心,回去之后我就当免费给你打个广告,直接给媒体披露一条新闻,香港大豪门长子其实就是个精神有病、残忍恶心的**。”
罗曲赫微微一笑,英俊的面容如同死神般优雅,朝她举了举杯,“多谢。”
“放他们两个走。”尹碧d咔地一声将子弹上趟。
“走一个可以。”罗曲赫笑了笑,“愿赌服输,信守承诺,你可以带涵涵走,封卓伦留下。”
他话音刚落就是“砰――”的一声。
尹碧d开出的一枪直直从他的侧脸呼啸耳过,将他身后侧墙上的一副油画击得粉碎。
“看来我还能给媒体再多加一条,原来你还男女通吃。”她手指动了动,眯着眼讥讽,“两个今天都要走,否则下一枪就是你的人头。”
“你口气还真不小。”罗曲赫将酒杯放回原处,“不愧是黑道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女人,不过你要记得,这里不是你的地盘,谁输谁赢,还不知道。”
他打了个响指,别墅二层的整个楼梯口,一瞬间如鬼魅般又多出了一整排的举着枪的黑衣男人。
容滋涵浑身紧张得发凉,目光颤抖得看着尹碧d的身影。
“尹碧d,你带她走。”
容滋涵只感觉到扣着她腰身的手松了松,与她相贴的男人朝后退了一步,拉过她将她带到尹碧d身后。
尹碧d姿势未动,蹙了蹙眉。
“你回去。”封卓伦这时微微低下头看着容滋涵,声音嘶哑得如同破琴,“你跟她一起出去,他不会动你们。”
容滋涵张了张嘴,目光茫然地看着他。
别墅外是震天的枪击厮杀,别墅内是骇然的寂静对峙,可一天一地却仿佛只有眼前人的容颜,不死不老,雕刻进她的心脏。
“回S市,无论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香港,不要再和罗家的人牵扯上任何的关系。”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庞,掌心冰凉微颤,手指没有用任何力度。
“远离罗家,远离罗曲赫……远离我。”他竟弯起唇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轻声道,“把在香港的那八年,所有的所有都忘记,好的坏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忘记,千万千万不要再回头看。”
“涵宝……”他的手指抹去了她的眼泪,嘴唇颤抖地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容滋涵一动不动,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后微微抬起身,俊美的脸庞上朝她露出了最后一个笑,“你乖啊。”
从今以后不要再记起我,记起关于我的一切,永远不要再与罗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你要乖,以后找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子陪在你身边,不是罗曲赫,也不是我,不会伤害你、不会刺痛你,能够有勇气给你干净的、只手可触的、坦荡的爱的人。
封卓伦这时再不犹豫,头也不回地松开她的手走到尹碧d面前背对着她们,一字一句地朝罗曲赫说,“我留在这里,你让她们走。”
罗曲赫脸庞上挂着微笑看着他们,半响竟拍了拍手掌,示意属下放下枪。
尹碧d眼里精光闪烁了几秒,咬了咬牙,收起一把枪扣住容滋涵的手,另一只手依旧对准着罗曲赫的头,一步一步、快速地退出了别墅大门。
外面的激战已经将近尾声,柯轻滕驾驶着一辆黑色高大的越野车停在离别墅花坛三米的地方,见尹碧d带着容滋涵跑了出来,立刻大力打着方向盘,直直地逼向别墅。
尹碧d用身体掩护着容滋涵,这时拉开车后座的门将她推进去,自己飞速上了副驾驶座,对着耳麦里冷声喝了一声,“撤退!”
柯轻滕脸庞上没有一丝温度,他的目光往别墅最后再带了一眼,驾驶着车以最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罗曲赫现在绝对不会杀他,”尹碧d脱下了身上的防弹衣,看着后视镜里木然坐着脸从始至终看着窗外的容滋涵,“我们会救他的,我以我的生命向你发誓,绝对绝对不会让他出事。”
柯轻滕抿了抿薄唇,这时冷声道,“伤他者,亦在动我。”
容滋涵没有开口。
她的眼眶里也没有再流出一滴眼泪,眼泪全部凝固在她的脸庞上。
车辆渐渐远离了别墅,她渐渐闭上双眼,直直侧向沙发倒了下来。
神思里是容貌绝美的男子最后一个笑容与耳边最后一句呢喃。
WhenIfindyou,nothingwilleverpare.
再见了,我此生挚爱。
**
别墅里寂静无声。
阿严带着人在别墅外处理尸体和枪战现场,罗曲赫去了楼上,一整排的黑衣人却全部挡在了别墅大门口,对还站在客厅里的封卓伦**了唯一的出口。
罗曲赫这时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见封卓伦看到他就转身要走,撩了撩唇开口道,“等等,先别急着走。”
他说话的时候,黑衣人也举起了枪防备地对准了封卓伦。
封卓伦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抬眼看向他。
罗曲赫走下了台阶,示意手下放下枪,温雅地开口道,“我不会杀你的,你尽管放心。”
“怎么,是对让我流落街头感到的愧疚么。”封卓伦平静地回。
“不是。”罗曲赫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外套挽在手臂处,“我同情心还没泛滥到这个地步,只是刚刚爸打电话过来,让我带你一起回香港。”
“医院已经给你妈妈发了第二次病危通知书,我想白发人先送黑发人总不大好。”他经过封卓伦身边停了停,“走吧,弟弟。”——
33、第三十三章
闭着眼睛的时候,一片黑暗里感官世界便是静止的。
而有意识的时候,却不能用任何的形式来蒙蔽看得见事实的眼睛。
飞机到达S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尹碧d解开安全带起身,垂眸看向坐在她身边的人。
十个多小时的飞机,容滋涵却没有合过眼。
“到了?”容滋涵这时看了一眼窗外,穿好了外套起身,将长发绑起束在耳后,脸上没有其他过多的表情。
尹碧d看着她,微微蹙了蹙眉。
她人是完全清醒的。
可正是因为她太过清醒,甚至清醒得让人心尖发颤。
柯轻滕与机长握手道别,车子已经提前侯在了飞机旁,穿着黑色衣服的两个男人恭恭敬敬地站在车外,见他们下来了,立刻伸手帮他们拉开车门。
容滋涵坐进了车里,尹碧d在她身边坐下,合上了车门。
车里寂静无声,柯轻滕坐在前座正在接电话,他一向少言,期间只简短地说了几个字,容滋涵侧头望向窗外,只觉恍然如梦。
短短两天之内,她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尹碧d在她旁边看了她一会,这时在她身旁开口道,“你人还难受么?”
上飞机前她才刚刚醒转过来,一路在飞机上她也几乎没有吃东西,此时侧脸看过去亦是惨白的。
容滋涵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回香港了。”柯轻滕这时挂了电话,在前座沉声道,“现在在医院。”
“我们派过去的两个都是最得力的死忠。”尹碧d听了他的话,看着容滋涵,“关键时刻会舍命保护他。”
她点了点头,脸上却看不清表情。
“他妈妈情况不是很好,拖不过一周。”柯轻滕这时又道,“等那边情况一出来,我们连夜过去把他接走。”
“是。”尹碧d冷笑,“至少他妈妈没去世的时候,罗曲赫还不敢在医院里正大光明地动他,再目无王法、**恶心,也总该知道送别人**进棺材自己会被多少厉鬼弄得死不超生。”
容滋涵从头至尾沉默地听着,没有开口。
车子很快便停在了容家门口,她的行李全部都留在了法国别墅里,她拉开车门下车,尹碧d便紧跟着出来。
“你这两天在家里好好休息。”尹碧d看着她,“等有具体的消息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她点了点头。
“你还打算和他在一起吗?”尹碧d终究没有忍住,一字一句地说,“罗曲赫如若再阻挠,我绝不会手软,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其他任何的人都不足以称为干扰。”
S市飘起了雨,在冬日里更为寒冷,晨色尽数被雨掩盖。
走的时候她身边还有他,即使绝望无助,煎熬难忍,但却还是感觉得到心脉的跳动。
而现在,她平安而返,孤身一人,无心无情。
哀莫大于心死,她不哀不死,只是被挖空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怎么在一起。”她开口,看着尹碧d轻声说,“他让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要与他的一切再牵连上任何的干系的,他让我千万不要再回头看的。”
尹碧d动了动唇,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她的肩膀,“对不起。”
容滋涵从小到大,在她面前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即使遇到再大的不满、困难,哪怕再手足无措心力交瘁、也绝不会轻易明显地表露出来。
知书达理、骄傲、完美、自我保护……她是容滋涵,是容家的明珠。
可是面前这样一个脆弱无助、看上去几乎一碰就会碎,单薄得连一点防备都没有,连心力神思都被剥夺的人,却也是她。
爱情如同一场彻底的战役,将她这样毫不留情地彻底摧毁了。
“你不要向我道歉,从来都是我欠你太多了。”她靠在尹碧d肩膀上,“我和他的事,根本就不应该一次次要你们两个的帮助。”
“你知道封卓伦一个人去别墅找你的时候跟我们说了什么吗。”尹碧d沉吟片刻,“他说他和你的事,根本不应该一次次要我们两个的帮助,哪怕他再一无是处,再低下、再难以启齿的事情,只要他去做就好了。”
“我只想告诉你,我要你欠着我,你欠着我,如同封卓伦欠柯轻滕,你们便是需要我们。我知道我还能为了我们的友情做这些,当初我绝望无助、我不想活了的时候,是你拖着我不让我往下跳的。”尹碧d尾音微颤,但字句坚定,“朋友不是拿来摆设的,你是容滋涵,是我可以拿命来换的朋友,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在你身后。”
容滋涵闭了闭眼,良久眼眶通红地轻声开口道,“碧d,我二十六岁了……可我觉得我现在没有勇气再去面对我的人生了。”
八年在香港的日子,将她彻彻底底地推到如此境地。
最初她动荡不安、一事不懂,便有了那样一个靠山陪伴。再然后一切被无情地揭发刺破,她看清**心冷如冰,头也不回地朝那段过去告别。
再后来她坚守内心、只图一时纵情,企图想全身而退,却不料赔上了真心,继而牵扯进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她抬头看着尹碧d,尾音都带着丝颤抖,“我当初不去那里该多好。”
错一步,步步错。
若是不去,便不会招惹上那样可怕的男人,不会经历这样沉重而必经的背叛,更不会……再次遇见他,义无反顾地奔向这一场劫难。
可是这岂能是可以后悔的事。
遇见他,怎么能是让她后悔的事。
“我不觉得。”尹碧d拉拢了她的大衣,不徐不缓地道,“我哪怕再心疼,我却还是感激这八年给你带来的一切。”
“有一些东西注定是哪怕你爸爸妈妈都不能教给你的,只有你自己遇上了,你才会真正懂,就拿一个比方来说,如若不是你遇上了这样让你神伤的事,你或许还根本对感情没有一个真实客观的认识。”
雨幕里,容滋涵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落出眼眶,用力地朝尹碧d点了点头,她抬眼便看到柯轻滕早已经从车里出来站在尹碧d身后,站在雨里帮他们撑着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