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西蓓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看着多日未见的凌厉的面容,红着眼眶傻愣愣地站着。
傅迁带着警卫重新走回来,进了病房关上门,和一边的容羡打了招呼,走到邵西蓓身边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
“阿迁,他现在怎么样?”她木然地抬头看身边的英气少年,“有生命危险么?”
“已经解除了,就头部是重创,缝了好几十针,其他是小伤,他开车往桥边的石壁上撞的时候幸好他有意识地自己往后撑了一把,而且车子性能也好,急刹车快,否则就连人带车一起掉到桥下去了。”傅迁摇摇头,“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身上都是血,我也吓傻了。”
邵西蓓听傅迁说这些就听得胆战心惊,眼眶又红了一圈,傅迁这个时候从旁边的茶几上拿了一样东西递到她手上。
“这是刚刚修补好送过来的哥的手机,我没敢给爸妈看。”他按了几下屏幕,旁边的容羡这个时候也走过来,好奇地凑过头看了一眼,瞄了瞄脸上都是泪的邵西蓓,轻叹一口气。
那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都是车祸发生时的最近通话,一整排十几个电话却都是未接通就挂断,也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蓓蓓。”
***
顾翎颜周末是住在学校不回家的,每周五下午因为要去吉他老师那里学吉他,所以下了课之后就准时坐车回市区。
下了公车之后她背着吉他往前走了一会,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警觉地往后看了看,回过头之后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上次在这块地方碰到一个叫阿姨的小男孩倒算了,这回碰到的可就不是叫阿姨那么简单的了……
她低着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好几个念头,握了握吉他包的背带,倒数了三秒,拔腿就没命地往前跑。
吉他老师住的这块地方虽然是离市中心不远,但是却特别僻静,走在路上的人根本没几个,顾翎颜觉得脑袋外呼呼的风吹得她特别清醒,清醒地能听到后面几个男人越来越近的粗鲁叫骂声……
她自认为虽然脾气恶劣了点,但也不至于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这几个怪大叔她根本连认都不认识,她到底是怎么招惹上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啊!
顾翎颜几乎是把吃奶的力气都跑出来了,但是因为背着吉他跑实在太耗体力,速度显然越来越慢。
神啊孙悟空啊白娘子啊……她闭着眼睛凄惨地想,只要他们不是劫她的色,卖她的人,什么都好说啊!!
跑到巷口的时候实在是跑不动了,她猛地回过头,伸手朝那几个面露凶恶的男人一指,大声道,“你们想干嘛!我告诉你们,老子会跆拳道!”
那几个男人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停在原地愣了一会,为首的那个男人拍了拍手上的棍子,“你会跆拳道?我还会散打呢!小姑娘你识相点的,把单景川一个人叫到这里来,我们就不动你。”
“你是单景川的小女朋友把。”另一个男人脸上有刀疤痕,咧嘴笑的时候特别可怕,“边郊拆迁的时候你来过,他肯定能听你的话,给你二十分钟。”
顾翎颜也是聪明人,猜到这几个大概就是当时那几个炸伤单景川的地痞,大眼珠子转了转,“我不是他女朋友,二十分钟太短了,最多也得三十分钟把,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谁要你打电话了!别当我不知道你想叫警察过来!”刀疤男拍了拍身边另一个男人,“皇子,你去拿她手机给那个死条子发短信。”
名叫皇子的男人吐了口痰,粗鲁地一把扯过她,伸手就往她裤子口袋里掏。
“□妈!”顾翎颜扯过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那男人气得破口大骂,甩手就狠狠给了她脸一巴掌,打得她整个人掼在地上。
“麻痹的这丫头可真辣!”皇子抢过她的手机利索地翻电话薄,“那死条子真有得受了。”
“说不定这丫头在床上也够辣的。”其中一个流氓色迷迷地走过来,一把将顾翎颜扯起来,伸手要摸她的臀部,“屁股倒挺翘的……”
“你他妈敢碰我一下,我废了你弟弟!”顾同学抹了抹嘴角的血,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就算叫来了单景川也是挨揍的份!”
“我们七个人,他才一个人,还不把他揍进医院。”刀疤男抢过手机看了一眼,“他没一会就能过来了,小丫头片子你好好看看你情郎的下场把!”

单景川来得很快,顾翎颜正被几个地痞压在弄堂里的垃圾桶边,又臭又痛,远远看到他一个人来了,张开嘴就朝他喊,“快去叫人过来!”
皇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嘴里狠狠骂了一声把她往旁边一丢,几个人抄起棍子就围了上去。
“你麻痹上次把我们几个弄进局里,我们今天就把你弄进医院,死条子,装什么狗|逼!”刀疤男朝单景川吐了口痰。
他话音刚落,巷口突然涌过来十几个警员,连喘气的时间都不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上来制住了几个地痞。
单景川收到短信的时候就猜到出了事情,附近警局的人训练有素悄声无息地待命,顾翎颜看到这KO的情景都傻了,从地上爬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几个地痞迅速被压进隐在一边的警车里。
“我靠单景川,英雄救美也不带这样的把,太快了我看他连棍子都没举起来呢!”顾翎颜扶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长大嘴巴看着面前的人。
“闭嘴。”他伸手捏过她的下巴往旁边一侧,沉着声问,“痛不痛?”
“还好。”她被他捏的有些吃痛,口气也不好起来,“你怎么又凶我!我还为了你光荣负伤呢!”
单景川脸色铁青,似乎被她噎了一下,抿了抿唇,“跟我去医院。”
“不就一巴掌么!我小时候又不是没被我爸打过,又不是骨折,我不去!”顾翎颜气势汹汹,转身就想跑。
“半张脸都肿起来了!你还听不听话。”他伸手就要揪她,浓眉都快拧成一条直线了。
“我靠单景川!”她忽然站定,“你把你自己当成我什么了?干什么每次我非要听你的话?你是我爸?还是我叔?还是我男朋友?!”
单景川的手停在半空中,整张脸的表情有些莫测,半响慢慢收回了手。
顾翎颜看他又是不准备开口的样子,气得一转身就跑了。
***
傅政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直到第三天晚上他还没有醒过来,林文从早上过来一直陪到晚上,直到小儿子来接班才勉强吃了点东西,傅凌对外宣称傅政受了点小伤已经醒过来,后来梁珂过来闹着要见人,几乎是被警卫连拖带拽地轰出去,气得梁珂把医院里的凳子都砸烂了。
市委最年轻最有手腕的一级官员出事,对整个市委的冲击巨大,多少项目案子等着审批滞留,傅家花重金买下所有传媒封锁消息,绝对不能使情况再恶化下去。病房外情况变化多端、翻天覆地,病房内寂静冷清。
凌晨的时候傅迁又故技重施带了邵西蓓进来,自己带着文件去偏厅看。
邵西蓓在傅政的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他近乎冰凉的手。
这个男人,承载了她最美好的时光的所有记忆,他翻手覆雨,就连现在这样悄声无息地躺着,都能主宰她的所有情绪。
说好要离开他的,自己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后半夜的时候她趴在他床边迷迷糊糊觉得不太对劲,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握住了。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他眼睛里好像带着细碎的光,少了平时的好几分凌厉,就这样平平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脸一偏,眼泪“啪”地掉了下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

傅政是个变态这件事情,S市所有闻他大名的人都一清二楚。
他刚睁开眼睛的一大清早,就强行命令医生拆了氧气罩和输液管,如果不是林文拼命阻拦,他估计连绷带都撕了直接下床出院。
“傅迁你让方免来一趟,带好所有待审批的项目议案书。”傅政脸色还是很差,可更显得凌厉可怖。
傅迁知道劝他休息他也根本不会听,点点头就马上让人准备车去市政大楼,林文在一边帮他盛刚熬好的粥,闻言皱着眉担心地说,“下面不是有人么,什么事情非要你自己那么急着处理?你才刚醒过来,医生说情况还是很不稳定……”
“妈。”他冷着脸叫了一声,皱着眉道“爸呢?”
林文对阴人大儿子一向是有些没辙,叹了口气,“在外面和院长谈你的情况。”
刚说完傅凌就推门进来了,林文毕竟是大家族的女子,知书达礼、深知进退,知道丈夫和儿子有话要说,把粥端给傅政,就走到偏厅去把门关上了。
“医生说最少也要静养两个星期,你自己现在感觉怎么样?”傅凌在儿子身边坐下。
“要是有什么问题,梁家那一派可不是要放爆竹庆祝了。”傅政薄唇牵起一抹冷笑,“两个星期太长了,我后天就出院,等会方免来了我倒要问问他,我不在这几天谁脑筋动得最多,最‘活跃’。”
“市委的班子是肯定要动一动的,但是近期难。”傅凌点点头,“你把身体养好,星期五再出院也不迟,还有,梁珂来过医院好几次,今天估计挡不住了。”
傅政听到这个名字就皱了皱眉,傅凌把他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这两天来你这里陪夜的女孩子,要不要送点东西谢谢她?”
此话一出,房里的空气像被凝滞一样,傅政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傅凌,父子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傅凌淡笑了笑,“阿迁那小子使招,我就不拆穿他了。”
说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整了整笔挺的西装,“你好自为之。”
***
“凭什么要我好自为之?!”顾翎颜从椅子上跳起来,“要好自为之的是他!”
串儿把她的脑袋往下一塞,捂住耳朵道,“知道了知道了!谁不知道你一片少女情怀总是‘湿’啊?!我这不已经带你来联谊了么!”
“妈的……”顾翎颜在水煮鱼馆门前老头子一样地来回踱步,“我就没见过比单景川更木的男人了!他那个时候说一句‘做我女朋友吧’会死吗?!他是不是非要我抱着他大腿跟他说我看上你这个老男人了?”
“行了行了。”大艾在一旁甩了她一把,“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美院那帮男人是用爬的么,怎么还没来?”
“来了。”言馨孙猴子一样从前面蹦过来,“看到最前面那个没?美院今年新晋院草,帅不帅?”
“帅他个大头。”顾翎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娘死了,一头黄毛真恶心。”
“哎顾炸毛你这就不对了。”串儿阴阳怪气地点着她的头,“你们家锅子哥不也是黄毛么?你戴有色眼镜就别来联谊啊。”
“别给我提他了,烦。”顾翎颜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往餐馆里走去,“要是再让我碰到他,我非要让他把那一头黄毛给拔了。”

结果顾翎颜确实是没看上那个黄毛院草,但人院草倒是对她有了兴趣。
大艾她男朋友是美院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小夫妇两个人联手搞了这么一场联谊美其名曰拯救宿舍光棍,串儿眼高于顶,看不上这帮人,言馨心里花痴着一个肖安也没什么心思,一桌五个男人,有三个都对白净嫩生生的顾翎颜存了歹心。
院草是属于那种摇滚美青年的类型,他伸长手臂架在顾翎颜身后的椅背上,扬了扬唇对她说,“我叫方亦,你叫什么名字?”
要是这场景放以前,保不准顾翎颜就上钩了,奈何现在碰到个单景川,对这种小女生花痴的类型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暗接了一句我是你娘,嘴上还是回了一句,“顾翎颜。”
“这名字不错,够文艺。”方亦笑了笑,“你妈给你取的?”
顾翎颜一听这话就隐隐有些火大了,抿着唇低头吃鱼不说话,那方亦不识趣,凑近她一点再追问,“小姑娘,说话呀。”
她刚想抬头瞪他,忽然就看见一个男人正从餐馆门口推门进来。
单景川走到顾翎颜身后的时候,言馨那几个脸上的表情都像在看年度好莱坞大片一样精彩,顾翎颜心里把罪魁祸首都问候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傲娇。
“你来干嘛?”
锅子哥显然是从家里过来的,一身厚风衣里随意地套了件衬衫,顾翎颜一边在意淫他衣服下的**一边心里在发毛,这人的脸怎么还能可怕到这种程度啊啊。
单景川从门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摇滚青年凑到她耳边的样子,心里一股无名的火“滕”地就起来了,这下平日里就死鱼一样的脸更加山雨欲来,耐着性子开口,“你出来一下。”
顾翎颜平时和他对着干,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心虚,咽了口口水,“为什么?”
一边的大艾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单景川整张脸已经完全黑了,命令式口吻‘刷’地甩过来,“出来再说。”
“你是谁啊?她凭什么要听你的?”一边坐着的方亦痞痞地抖抖腿道。
单景川眼神一凌,连理都没有理会他,转身就往外面走去,方亦放下腿,起身好像就想揍他,顾翎颜反应飞快踮脚拽过他的领子往椅子上一丢,“没你的事!”
***
邵西蓓快要整理完宠物店的时候接到了傅迁的短信,她看完之后心里一“咯噔”,却又有股说不出的难受,放下手机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对账。
这几天因为去看傅政,她和肖安推说最近店里生意忙等新年再见,刚刚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那边在应酬中央来的要员,热热闹闹地很吵,她才想起来明天就是元旦。
快零点的时候她觉得有些困了,隐约却听到门口已经放下的挡板有“嘟嘟”地敲门声一直持续,她听了一会,奇怪地放下笔,揉了揉眼睛,拿了遥控开关走到门边。
门挡板渐渐往上拉,只见一个一身病号服的人正倚在门口的墙边,头上缠着可笑的绷带,直直地看着她。
邵西蓓简直傻了眼,傅政镜片后的眼锋犀利,自顾自地推门进来,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她和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若不经风的样子,回过神轻声问,“傅迁前面说你爸知道我来看你了,你还跑到这里来?那么冷的天,你连伤还没好透……”
“邵西蓓。”他冷声截断,“你现在这样算关心我?可怜我?”
她一听他这话,蓦然就想起那天的场景,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
“说话。”他轻咳一声,靠在一边的柜子上,“口口声声说要离开我的人是你,现在天天来陪夜的也是你,你想怎么样,嗯?”
邵西蓓掐了掐手心,淡淡说完便转身往回走,“是我多管闲事,你回去吧。”
没走几步便被他一把拉住,反手就立刻扣进怀里,“邵西蓓你现在能耐了是不是。”
她在他怀里鼻子酸酸地想挣开,他手用了点力,轻声呵斥,“别动,伤口。”
邵西蓓埋在他胸前,他冰冷的手贴在她后背上,就像昨天凌晨他握着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傅政,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来看你的。”她的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跟我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与我无关。”
“结果呢?”她微微从他怀抱里抬头,苦笑道,“你出事了,我骗肖安说店里忙,我麻烦阿迁六六凌晨让我过来看你,还让你爸爸知道了。”
“怎么就那么难呢?”她眼底浅浅泛起水光,“我真的不想再听见你的名字就像没了脑袋一样啊……”
他眼中浅浅掠过一丝心疼,声音像含了沙一样,“那天开车我其实连酒都没喝,因为连着一个多月几乎没睡踏实过,眼前有点发黑。”
“你乖一点。”他置在她耳边的声音伴着零点的钟声嘀嘀嗒嗒在屋子里响起来,“安安心心地陪着我身边,不好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伸手揉了揉她耳后的发,力道很温柔,谁料她这时竟然轻轻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新年快乐。”她抬头朝他淡笑了笑,“你回去把。”
***
“冷死了!”顾翎颜裹紧了衣服出了餐馆,壮着胆子对靠在车边的单景川说,“干嘛叫我出来?”
“我送你回宿舍。”他开了车门,一张脸冰冻三尺,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单景川。”她几步冲到他面前,踮起脚瞪大眼睛,“听不懂国语吗?我上次已经说了,咱俩非亲非故的,顶多说成不打不相识,我凭什么非要听你的?我是你养的土拨鼠吗?”
少女的清香僚在他鼻息之间,他眼神暗了暗,下意识地就别过头去,顾翎颜看他还是摆这幅样子,连话也不说,板着脸转身就要走。
“顾翎颜。”单景川一把轻轻拉住她的胳膊。
“放开。”她头也不回,“否则我告你警察叔叔性骚扰。”
“你……你不要去相亲。”我们英明神武的局长大人竟然有点结巴了,顾翎颜身体里电流一串,咬着牙微微转过头去,黑亮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的脸庞,“土人,那不是相亲,是联谊。”
“反正你不要去。”他收回了手,微微侧过脸。
“为什么啊?”她心里隐隐突突地跳,提着嗓子眼朝他走进了一步。
单景川抓了抓头发,烦躁地想摸烟出来抽,顾翎颜一下子笑开了花,几乎要贴到他衣服上了才停下步子,“你喜欢我啊?”
某人的脸疑似有点粉红的趋向。
“不说我走了。”她脚往后退了一步,他似乎嘴里低低骂了句什么,半响才伸出手轻轻把她拉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拥住了她。
身后呼呼的风声夹着不远处的人点着烟花,噼里啪啦地开在头顶的夜空中,新的一年的第一天,顾翎颜在某个大闷骚的怀里,如痴如醉,乐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百丈冰

“来来来,干!”闵骁司抱着怀里娇艳的女人干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把杯子一扔,醉醺醺地起身走到傅政边上,拍拍他的肩膀,“傅政,你丫也太萎了,脑震荡又不是性震荡!”
傅政相貌最好,叫进来的女人都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攀,他从头到尾却连眼皮都不抬一抬。
一屋子弥漫着烟味和酒气,市委今天做东请了邻省来的几个要员来‘沐离’,平时官场上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一碰到滑腻腻的蛇一样的女妖精就招架不住了,一手摸酒一手摸胸,他叫上闵骁司几个来陪喝,自己独独坐在吧台边上抽烟。
“哎我说。”闵骁司手撑在吧台上,借了他的打火机点了烟,“你最近是怎么回事?都两三个月没碰过女人了,你不是不行了把?”
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政扯着领子朝门外拖了出去,闵骁司这个时候才知道刚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被他扯到墙边一丢,狠狠修理了几拳才清醒一点。
“我错了!”闵骁司捂着脸,哀哀地哭叫,“政哥,你饶了我吧!打人不打脸,我那还有俩姑娘暖床呢!”
傅政踹了他一脚,把他丢到一边,走到楼梯口继续抽烟,闵骁司揉了揉腿跟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你和西蓓……?”
“没你的事。”傅政抽了几口把烟一扔,“你陪着那几个,完事之后该往哪送就往哪,我回去了。”
“奴才遵命。”闵骁司俊脸上摆上狗腿的笑,“奴才送您下去。”
没走几步就发现不对劲,傅政整个人杵在楼梯口旁边的那间包厢门外一动不动,离了十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冰锋般的怒意,闵骁司打了个寒颤,那边傅政已经伸手按下了门把。
屋里的人看到他进来时一怔,言棋正握着酒杯和几个发小碰杯,这时放下酒杯,挑了挑眉道,“哟,傅厅长,是走错房间了还是想进来一起喝一杯?”
上次傅政推给警局的烂项目在单景川亲自监督下完成得出乎意料地漂亮,傅政那边和梁家斗得厉害、他自己又出车祸,年底上头来的时候风头一边倒给了警局,这会警局几个高官和肖安美国来的朋友都正大快朵颐。
傅政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脸色沉沉地看着坐在包厢最里面的人。
肖安本来正温柔地时不时和邵西蓓说话,见到傅政进来一开始并不在意,现在见他冷视着身边的人,心中却生了疑。
邵西蓓没有抬头看门口的人,握着酒杯的手指隐隐有些发白,一屋子的人这个时候都看出了点端倪,几个平时一向看傅政不爽的高级警官都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傅厅长认识我朋友?”肖安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极淡的笑。
闵骁司这个时候跟进来看了眼形势,不易察觉地伸手碰碰傅政的后背,嘴角噙着笑说,“傅厅长有点喝多了走错包厢,我带他去吹吹风去,你们继续!大过年的玩得尽兴!”
说着扯扯傅政要他往后走,谁知傅政一把拉开他的手,大步走到邵西蓓面前,冷冷地道,“跟我走。”
闵骁司心里想着傅政那种变态的自控力到底去哪里啊?!虽然他是知道内情的,可一屋子除了当事的两个人,其他人都完全只觉得是傅政调戏了肖安看中的女人,有一个警官已经把拳头捏的“咯吱”响了。
肖安这时往邵西蓓面前挡了一步,正对着傅政,脸上却连半点笑意都没有了。
邵西蓓放下酒杯微微抬头,傅政凌厉的眼神让她退无可退,他像完全没有看到肖安一样,“邵西蓓,你听到没有。”
“傅政你他妈像话吗?!”言棋挽着袖子皱着眉走过来,“你认识蓓蓓么?没见过青天白日这么抢人的,你当我们都是瞎的么?!惹到我兄弟头上我今天非揍你不可!”
“早上医生说了头部的伤有可能会复发的,你喝多了跟我回去。”闵骁司这时走过来夹在言棋和傅政中间,拍拍他的肩膀,话却是对着邵西蓓说的。
肖安只觉得坐在他身后的人迟疑了一会,轻轻站起来,他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身前的傅政拉过她就大步走出了门。
一室寂静,言棋等人都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肖安眉宇间卷起浓浓的阴霾,扬手把手里的酒杯往墙上一砸。
***
大过年的理发店里人潮涌动,顾翎颜在沙发上等得百无聊赖,好不容易挨到单景川从隔间里出来,她眼睛亮了亮蹦跶到他面前,望着他一头黑发满意地点点头,“嗯,这小伙长得真俊!”
单景川无奈地扯过她就往门外走,心里想着当时言棋听到他说他人生第一次约会是去理发店时那个吃了屎的表情,拍拍身边的人的脑袋,沉声问,“接下去去哪里?”
顾翎颜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对他说,“看在你那么听姐姐话的份上,姐姐请你去吃好吃的!”
于是就出现了单景川对着面前一碗小龙虾呆坐了十分钟的场景,旁边的人吃得云里雾里,这时停下用油油的爪子拉他的头发,“单景川你都做了我男朋友了你还不陪我吃东西!”
几百年食谱里只有蔬菜和鱼,偶尔加点肉的某人摇了摇头,“你吃吧,我陪着你。”
这下顾翎颜不高兴了,看见他一张俊脸这会又不想发火,闷闷不乐地啃完自己加上他碗里的小龙虾,买了单就往外走。
花好月圆,她一个人蹬蹬蹬往前走,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心里骂着他木头笨蛋娇脾气公子哥,越走越气,一下子停下脚步回过头道,“单景川我们分手!”
单景川愣了一下,半响眯了眯眼,“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反正你也没说过我是你女朋友。”定情夜以一个拥抱结束,之后他送她回寝室,啥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