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骏岳是怎么会如此准确地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波多黎各、又是怎么准确地出现在和她们同一个酒店的呢?不可能啊……糟了, 童雅韵很有可能以为她是助攻啊!
可事实上, 就算她有这个心,她真的也完全不知道惠骏岳会出现啊(o言o)……连童雅韵都找不到他,更别提她了好吗?
贝祺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思来想去想不通,迷茫之中拿着手机打开微博刷了起来。
页面一刷新,就看到她特别关注的童雅韵发过微博。
……啊,原来如此。
晚餐前,童雅韵发了一张波多黎各城区街景的照片,而定位就在这酒店附近,再往前翻翻,上飞机前的深夜,她发过一条“我将要去兑现六年前的约定,你却早已中途而弃。”
这下,全部都通透了。
你看,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心,你总能找到答案。
看惠骏岳这次归来的模样,就算知道是一场难打的仗,也一定会征战到最后一刻吧。
她摇了摇头,嘴角微微带笑,隐隐为她挚友的未来感到忐忑而期待,可就在下一秒,一个微信电话直接跳了出来。
她看着那个微信头像,完全傻愣在了原地。
……是北淼。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他们俩的关系,就只是停留在偶尔的微信闲聊还有朋友圈点赞的阶段,甚至都毫无暧昧之说,怎么讲也没关系好到可以直接打电话的程度吧,她都已经记不得,有多久多久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上一次,大概要追溯到一年前的同学聚会了吧?
贝祺此刻心里七上八下得很,看着手机屏幕过了好一会,才终于鼓足勇气,按下了接听键。
【Hi】
那声低哑又温柔的“Hi”在夜空中直接从她的耳朵滑进了她的心口。
她控制住内心一瞬间波动的情感,过了几秒,应了一声,“Hi。”
【碰到惠骏岳了,对不对?】
【嗯……】
【他告诉我,他去找童雅韵了,我想你一定和童雅韵在一起。】
她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一会,才说道,“啊,好吧。”
【他是一周前回来的T市,一心就只为了找童雅韵,他知道找你会打草惊蛇,所以便来找我,想找一个最合适的契机出现在童雅韵面前,后来他说他看童雅韵微博猜测你们会一起去波多黎各,就说也要跟去,没想到真是一语既出驷马难追。】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童童好好的,发什么微博,自己给人肉定位么不是。”
【就算没有微博,我想,他一定也会自己找到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对童雅韵宣告他的永久回归。】
他一句一句,条理清晰,她听着他的话,心里想,毕竟,他专业是法学,作为未来的司法公职人员,想要堵她的嘴,还不容易?
贝祺觉得自己没法反驳什么,只能沉默。
【我觉得他既然回来,就一定是准备好了,而我,也准备好了,每个知错能改的人都应该被给予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她听到这话,心跳猛地漏了半拍,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们六年前的约定,我没有忘记过,小七,从来没有。】
那天,他们四个在学校的天台上,约定六年后要一起来波多黎各,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夏天的晚上,她身边有她最喜欢的男孩,最好的朋友……十七岁的她心里承载着所有对未来的美好幻想等着她去实现。
而就是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惠骏岳消失,她和北淼之间开始不明所以的渐行渐远,最终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从那天之后,她不再对约定坚定不移,不再对未来抱有太多期待。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闭了闭眼,把话题直接转移开来,“先挂了,你那边现在还早,可以再睡一会。”
下一秒,她听到他沉稳带笑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和你现在并没有时差。】
……这颗重磅炸|弹,把她直接炸得傻眼了。
贝祺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爆炸了,刚刚那厢惠骏岳和童雅韵的事儿还没完,这下,她自己也被炸到了……北淼也来了波多黎各?老天啊,这两个男人全来了,四人一桌直接打麻将吗?
“……你别开玩笑啊,”她咽了口口水,尴尬地笑了一下,还期盼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我现在在圣胡安机场叫出租车,没多久就能到你的酒店。】
她手机都快捏不住了,手指都有点在抖。
怎么办?怎么办?……
要是童雅韵在,她还能有个狗头军师商量一下局势,可现在那位狗头军师自己都自顾不暇着。
贝祺觉得自己的后背上已经全是汗了,而就在下一秒,她抬起头,就看到童雅韵脚步飞快地从酒店门口迎面走了进来。
“童童!”她感觉此刻的童雅韵简直就是天使。
“哎!?”童雅韵回过头,本来脸臭得不行,看到她还是稍微缓和了一下,朝她走来,“你怎么还没睡觉,在这等我啊?”
话音刚落,惠骏岳也出现在了酒店大堂,童雅韵一瞥到他,整个人感觉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那个,我先去睡了,有什么事情等明天早上起来再说吧,拜拜,”贝祺赶紧趁此机会对着北淼扔下这些话、把语音给按了,童雅韵拉起她的手就往电梯冲。
等电梯门关上上行,把惠骏岳甩在了一楼,童雅韵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转头问她,“刚刚谁的电话啊?我看你眉毛都快打结了。”
她表情垮得不行,“……北淼,他来波多黎各了。”
“哈?!”
童雅韵也惊呆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的,“你说北淼?他也来了?!”
她虚弱地点了一下头,受了一晚上惊吓她真的都快虚脱了……从惠骏岳开始再到北淼,想好好度假的美梦从第一天起就被打破了。
童雅韵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相当复杂,“这俩应该是说好的吧?”
她看着童雅韵,摊了摊手,“……惠骏岳回来先找的北淼,然后通过你的微博知道了你的动向,就直接跟来了,估计同时和北淼信息共享了……”
童雅韵的眼睛里一瞬间爆发出利剑一般的光芒,当真是寒光四射,然后又懊悔不已地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腿。
“来都来了,还能把人赶回去不成?”她气若浮丝。
电梯门此时应声打开,童雅韵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扯过她的手臂把她一路扯进房间。
房门关上,她提心吊胆地在沙发上坐下,童雅韵开了一瓶饮料在她旁边坐下,半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看向面色沉沉的童雅韵,伸出手挽住了她的手臂。
“我是气自己,”童雅韵靠了靠她的脸颊,“可我也知道,只要他有心想知道我的行踪,总有办法可以掘地三尺。”
“嗯,”她应了一声,“惠骏岳和你说了什么?”
童雅韵摇了摇头,“他想说,我不想听。”
她看着童雅韵的神情,这种神情,她不是没有看到过,童雅韵一直是那种明亮的存在,可每当那光亮消失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惠骏岳。
那个曾认真守护着童雅韵的光亮、却最终选择了消失的人。
“小七,你相信命运吗?”童雅韵忽然冷不丁地开口道。
“比如?”
“比如,破镜重圆,比如,兜了一圈回到原点,比如,看过许许多多人,不是没有人比他好,可还是想要他。”
贝祺歪头想了想。
其实,她已经不是很记得,为什么当年念书时她会和北淼突然就渐行渐远,他们之间那层隐形的隔阂究竟是怎么出现的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从未真正离开过她的生活。
分手后,哪怕只是以最普通高中同学的身份,她依然通过朋友圈或者其他朋友了解着他的动态,每次在同学聚会上看到他,心情还是会有说不出的波动。
这些,是除了他之外,这些年里她遇到的其他男生,都不曾给予她的。
“我也不知道,”
良久,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嗓音沙哑地道,“我害怕。”
第19章 S2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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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童雅韵在偌大柔软的床上醒过来, 感觉自己头痛欲裂, 昨天晚上晚餐时也只不过是小酌几口,并没有喝醉, 这头痛大概只能解释为她受到的精神冲击太大了。
是,只要她是清醒的状态,她就不可能不想到那个人, 夜晚只有那么长, 她总得面对日出的现实。
她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 听到旁边床上的贝祺翻了个身, 开口对贝祺说, “我一点都不想起来。”
“……我也不想, ”贝祺困倦又虚弱的声音从旁边的床上传来, “好困啊……”
“那再睡一会吧, ”她裹紧被子, “反正自己安排行程都是弹性的, 晚点出去也没事。”
“好。”
两个女孩子, 就这么又昏睡过去, 完全没考虑过异国他乡等待着她们的无边美景,等童雅韵再次睁开眼睛,一摸手机, 发现早已经是中午了。
而手机屏幕上, 清晰地显示着一条两个小时前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她用手指划开。
【我等你】
看了一眼, 她把手机扔回到床头柜上。
再闭目养了一会神, 她从床上爬起来, 披头散发地去浴室刷牙洗脸。
等她从浴室出来之后,她看到贝祺整个人跪在床上,满脸尴尬和纠结地望着她,感觉下一秒就要朝她磕头了。
“说吧,”她看贝祺这幅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做了什么事情要我擦屁股?”
“童童,世界上最美丽最宽容的仙女黄童童小姐……”
“说。”
“……如果,如果我说我现在要立刻买机票回T市,你会把我扔进海里喂鲨鱼么?”贝祺整个人的脸都皱成一团了。
她听完,一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笑了,“想明白了?你要抛弃我和北淼立刻回去民政局领证了?”
“才不是!”贝祺的脸立刻变得通红,连连挥手,“我是这种重色轻友的人?!还有,这怎么可能啊?我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那是什么?”
“刚刚,我接到了APO的人事打来的电话!”贝祺眉飞色舞地摇着手机,“说我通过了前四轮面试进了终面,终面时间就是明天,逾期不候,不再重新组织终面。”
APO是全球汽车行业的翘楚巨头,也是无数年轻毕业生挤破头都想进入的梦想企业,工作环境优渥,员工福利和企业文化都好得没得说,而T市的APO是其在亚太地区的总部,基本不招没有经验的应届生,一年最多也就招1-2个左右,所以她知道贝祺最近一直在全心准备、还一直从香港飞回T市参加面试,也非常希望贝祺能够最终拿下这个岗位。
而现在,眼看贝祺已经半个脚踏入了APO的大门。
“你回去吧,”童雅韵拍了拍贝祺的肩膀,“这种机会真的千载难逢,旅游的机会以后还有很多次,我绝对不怪你。”
贝祺愣了一下,立刻抱住她,“童雅韵我爱你!”
“赶紧改票回去,我还没有蛮不讲理到这种程度,等你进了APO,再好好还我一个闺蜜游。”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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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帮着贝祺一起把行李理完,改完回程的机票,她问贝祺要不要送她去机场。
“不用,”贝祺拉着行李箱站在酒店大堂对她说,“你放心吧,而且……”
“而且北淼也要陪你一起回去,”她看着贝祺略显闪躲的神色,了然地抱着手臂,“行了贝小七,我俩穿一条裤子的关系你还害羞?他刚给你发微信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贝祺的脸唰地一下就有点红了,两只手捏在一起,没说话。
“这么多年过去,你现在马上要大学毕业进入职场,北淼也是,在目前你们人生的新阶段,我觉得是时候你应该重新审视一下你和他之间的事了,小七,别害怕,过了这几年,你自己有了新的经历和体验,也足够成熟有自己的判断,所以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的。”
她看着贝祺的神色震了震,看到贝祺的眼睛里慢慢冒出浅浅薄薄的光。
“好,我不害怕,”
半晌,贝祺点了点头,伸手抱了抱她,“童童,你也是,或许我们都曾做过感情上的逃兵,但这一次,你也不应该再放弃,你应该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
童雅韵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很快,北淼拖着行李箱出现在酒店大堂,贝祺还是有些羞涩,站得远远的,她则落落大方地和北淼打了个招呼。
毕竟都是老友,一个照面里,早已看透了彼此的心照不宣。
“放心,我会安全送她回T市面试,”北淼对她说。
“嗯,也谢谢你无巧不成书附赠我的大礼,”她挑了挑眉。
北淼忍俊不禁笑了一下,好看又潇洒地朝她摆摆手。
目送他们坐上出租车离开后,她出酒店去附近的餐厅吃东西,点完单之后,她刚拿出手机,听到有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对她说“hi”。
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两手撑在她旁边的空椅子上,露出一排白齿朝她笑。
“这儿有人坐吗?”帅哥用标准的英语问她。
她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贝祺昨天吃饭的时候还开玩笑说会不会在这里有艳遇,没想到贝祺自己刚走猜想就兑现了。
“你一个人来波多黎各?”
“不是,”她慢条斯理地回答,“我有朋友和我一起来,但是她有急事今天先回去了,所以现在就我一个人。”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美景美人,惬意潇洒。”
帅哥笑得眯起眼睛,“介意我坐下为你更增加一点对这儿的好感吗?”
她刚想说不介意,就感觉眼前一黑,一个身影直接挡住了帅哥散发的热量,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美妙的加勒比海风拂面而过,而此刻惠骏岳的脸色都能将这风生生冻住。
童雅韵一看到他出现,整个人本来放松着的神经立刻绷紧,她还未对一脸莫名所以的帅哥开口解释,就看见惠骏岳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那位帅哥用流利的英语说,“抱歉,她有伴了。”
本来帅哥还一脸懵逼,想着怎么说话说得好好的就有人进来插了一脚,可一看惠骏岳和她的脸色,立刻就明白了,洒脱地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贝祺和北淼回去了?”他叫来服务员点了单,然后问她。
她看着惠骏岳那副淡定得理所当然的神色,恨不得直接把手里的叉子朝他飞过去,“要你管。”
“接下去的几天,你的行程是什么?”
“和你有关系?”
“荧光海,古堡?”
她干脆不说话,低头喝咖啡。
“你一个女生在这里不安全,必须需要有人陪着你。”
“不需要,”她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算要,也不是你。”
惠骏岳静静地注视着她,没说话,可过了半晌,忽而勾起嘴角。
童雅韵被他这忽然柔和的俊脸上的笑容闪到了一下,心里某个地方“咯噔”一声,立刻别过头,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童雅韵,”
他忽然压低声音,叫她的全名。
她不吭声,觉得心口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似的,很热很热。
他把服务员端来的盘子轻轻放到她面前,隐着笑容低声说,“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对我充满抵抗,就越是显得你在意我啊。”
她听了一怔,立刻转过头想骂他,可却猛然撞入了他温柔得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睛里。
让她感到很惊讶的是,那双眸子好像还是和六年前一模一样,仿佛没有经历时光的打磨,依然是这样纯粹、干净,没有沾染上任何不好的介质。
一直以来,她就是因为他这份不同于他人少有的纯粹,而被深深地吸引着。
四目相对,她已经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生生没说出口,过了几秒,她别过头去,低头吃饭。
惠骏岳细心地帮她拿来了纸巾和水杯。
她没有再奋力反击。
…
接下去的几天,无论她多早或者多晚下楼,他一定都已经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厅悠闲地坐着。
然后,她去哪,他就去哪。
她不开口,他也不急不缓。
她不阻止,他就理所当然。
过了最初的反叛情绪,她到了这个点,已经放弃对他横眉冷对、恶语相向,感觉再怎么样都是打在棉花上,他一点都不痛不痒,也丝毫不为所动。
旅途路上几乎不说话,他也毫不介意。
他表现得像个耐心到没有原则的侍从。
第四天的晚上,因为隔天要飞V岛看荧光海,她很早就回到了酒店,出租车到了酒店门口,她和惠骏岳一起下车,在他要进酒店时,她叫住了他。
他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似乎好愣了一下,才回过头。
她示意他走到路边无人的栏杆旁。
两人相对而立,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庞上。
“我不知道这六年对你意味着什么,”
她想了想,目光落在夜里的房屋瓦砖上,“对我来说,意味着经历高考、大学时代、进入社会,这三个不同的人生阶段,意味着我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甚至连我自己都不一定知道的改变。”
他没说话,她转过脸,直视他的眼睛,“我希望你明白,我已经不是六年前你所认识的童雅韵,停留在你记忆里的、我所有的模样,都已经是六年的我,不是现在的我,如果你是抱有着对过去的我的幻想,抱歉,那早已经是过去式了。”
“我变得比以前更没有耐心,工作压力大时非常容易发脾气,甚至有点喜怒无常,”她耸了耸肩,“当然,我也交往过其他男朋友,毕竟六年,换个好几波都很正常吧。”
这几天,她脑子里一直都在盘算该怎么跟他说,思来想去,她还是想让他自己知难而退,而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并没有看见的这六年告诉他,让他知道,没有他,她死不了,地球还是一样地转,她也从未为他停留过脚步。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听到惠骏岳似乎是笑了一声。
她错愕地看着他。
他抱着手臂,俊秀的脸庞上是毫不掩盖的笑意,“你说这些,是为了让我生气吗?为了让我自己离开?就因为你在我不在的时候有过其他男朋友?就因为你脾气差?——童雅韵,你以前的脾气也不怎么好。”
她蹙起了眉头,气不过想要怼回去。
他的笑容越发放大,声音低沉又诱人,“你还是这么可爱,我没发现和以前有什么两样。”
第20章 S2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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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雅韵人生第一次觉得, 被夸奖可爱的时候还能有这种感觉。
开心是有,心里觉得痒痒的也有,可是又觉得好生气,感觉像被人当三岁小孩一样耍着玩看待似的。
而面前的男人, 平时冷俊的脸上此刻毫不掩饰地释放着笑意,仿佛是被她逗到了一样。
“……我和你话不投机, ”她看他还是乐得停不下来, 恼得转身就要走。
“等等, ”
惠骏岳这时伸出手,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好了, 我不笑了。”
他低沉又带着丝宠溺的声音,在这夜里,仿佛是一把小笔刷一样在她的心脏上挠痒痒, 他手掌心的温度也透过皮肤, 沁入她的身体里。
因为实在是太过温柔, 她都忘记了挣扎。
“童童,”
他松了松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 “我不听你或者他人说的任何关于你的话, 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你永远是那个路痴又仗义的童雅韵。”
她张了张嘴, “别拐着弯骂我。”
“这六年, 无论你怎样变, 经历过什么,脾气坏没耐心,遇见过什么人,我都接受,我也没有资格干涉,因为我们之间的事所有的错都归结于我,你毫无责任,过去的,现在的,我都照单全收。”
“唯一我可能会抱憾终生的是,这六年里你的人生里没有我的参与,再倒带也没法重来了。”
夜深人静时,这些低软的话仿佛空气一样渗透进来,避无可避,她本对着他就无法竖立起完整的铜墙铁壁,这些柔软,早已经透过缝隙软了她的心。
他真的很了解她,哪怕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还是知道用这样的柔软是唯一可以打动她的方式,就像当年一样。
是,他们谁都不能否认或者抹去这六年的分离,这六年各自无关的人生也都是真实存在的,最初年少的痛苦已经随着时间的打磨消散、变得无关痛痒,而唯一可能改写结局的是——她本已经放弃这辈子还会与他的相遇,命运却还是把他重新带到了她的身边。
他们是陌生人,可却是最熟悉彼此的陌生人。
“惠骏岳,别再打温情牌了,”良久,她轻声说,“你不适合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他勾了勾嘴角,低声叹息,“我也没有别的筹码了。”
再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慢慢来吧,”
良久,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他,好像也是在对自己说。
他听到她这句话后,眼底里慢慢散发出浅浅的光泽,煞是好看,她用余光看到,心里咚咚地跳,表面只能极力装作镇定地走回酒店。
“好,”他的声音里有浅浅的上扬,落在她身后,“童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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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的V岛,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她和惠骏岳是中午飞来的V岛,吃过午饭在酒店各自休息后,一起去Mosquito Bay等待夜晚的荧光海之旅。
李安导演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男主角少年派所抵达的这个漂浮小岛,透明的海水里,鱼群披着荧光游动,从海里一跃而起、带起大片荧光的鲸鱼……这些在电影中看起来超时空的梦幻场景,实际上就来源于荧光海。
也因此,在来之前,她和贝祺最心心念念的就是一访这惊奇美景,可谁知道造化弄人,来是来了,身边的人却换成了惠骏岳。
她摇了摇头,穿好救生衣,脱了鞋,和惠骏岳一起坐进小船。
这小船的底部是完全透明的,可以看到下面漆黑的海水,惠骏岳坐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以保护的姿势护着她。
她虽然觉得不是很自在,但也没说什么。
教练带着几组人一起朝着海中央划去,她开始全身心地把注意力集中在还水上,等了好一会,她一直以为海里的光景会是像电影那样发光发亮……可实际上,船桨划动着水时掀起水花,可那点点的荧光只是一闪而过,等不划水时,荧光又消失了,并非如电影里那般整片海域都是静止铺满荧光。
“失望了?”
她听到身后传来他低沉带着丝调笑的声音。
她用鼻孔哼了一声。
“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
“你就别再落井下石了。”
他笑了一声,突然用手点了点,示意她往上面看。
她抬起头,一怔。
与漆黑的海水相呼应的,竟然是天空中点点的群星,微风拂面,星星像银河一样倒映在水中,波光连连,倒是荡漾出一丝不同的色彩。
于这海,于这星空,这种空旷感和无边感,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为人类的渺小,对于这个宇宙来说,他们,都只是其中小小的尘埃。
而那些喜怒,伤悲,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现在我觉得,挺美的。”
他们俩没再划水,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船上、浮于水面上,她看看星空,再看看平静的海面,开口道,“有一种天地之间万物都很祥和的感觉。”
他微微颔首,忽然拿出手机,播放起了一首清亮悠扬的钢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