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洁拿手点她的光洁额头,“不是干过一回了,都说你哄人钱了。”
“疼——”林校装疼地呼出声,拿手使劲地揉揉被她姐手指戳过的额头,“姐,真的,这回不会了,你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我还能这么没把握?”
林洁迟疑地看着她,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反正你小心点。”
林校赶紧地搂住她的胳膊,亲密地贴在一边,“姐,我想吃方便面,你请我吃吧?”
“热死了,贴一块儿做什么?”林洁拉开她的手,一脸的嫌弃样,“吃什么方便面,去食堂吧,要不要吃红烧肉?”
食堂的红烧肉简直就一绝,估计是县二中食堂有史以来做的最成功的菜。
“我才不吃肉呢,”林校咽了一记口水,面上还装作一点都不动心,“怎么会有红烧肉,今天才不是星期二,都星期四了,哪里可能有红烧肉!”
“有没有去了不就知道了?”林洁早就看穿她的小心思,指指林校的寝室楼,“快点上去,然后在这里等我,我去把热水瓶放好了就过来,你别慢吞吞的跟个乌龟似的,要快点——”
林校不乐意了,“我哪里像乌龟,你自己才像。”
不过她的话很轻,好像就在喉咙底。
林洁才走了两步,好像听到什么声儿,回头看她,“你说什么呢?”
“没、没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林校赶紧否认,立马地往楼上跑。
高一女生寝室楼跟初中部在一块儿,最奇葩的是四五楼是女生寝室楼,一二三楼是男生寝室,一到熄灯的点,四楼入口就会被生活指导老师给亲自锁了,——到是有一回,有一个男生外出回来晚了,爬墙头进来,寝室一楼的入口被锁了,只好抓水管子上楼——
结果生活指导老师还没有走远,看到墙上有个黑影子,拿手电筒那么一照,心虚的男生就掉了下来,不过爬得不高,没摔出什么事来。
林洁无奈,“怎么还这么不靠谱。”
林洁都高三了,确实有点压力,压力有两方面,一方面是怕考的不好,另一方面就直接是怕考上了也没钱念大学,都是考虑的实际问题,也最让她耿耿于怀,高三基本上就没课可上了,直接进入复习,漫长的一年复习期,太容易叫人进入倦怠期了。
她极怕自己考不好,平时都对自己一贯是定好详细目标的她,忍不住焦躁起来,看到林校时,她心情莫名地好了点,好像可以不那么纠结这个事,船到桥头再说都来得及——能不能读大学都是以后的事,最主要她考试能发挥,不辜负这些年来的努力。
等林校从寝室下来时就看到她姐林洁已经站在楼下等,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事,她姐林洁,最为要强,这样要强的人,人生好像总是笼罩着一层暗色,不缺乏能力,却总是与好运擦肩而过。
高考失利,再复考,明明平时成绩不比别人差,然而高考的分数总是那么不近如人意,以至于白白浪费了好多年时间,——她挽着林洁的胳臂,“姐,你理科没有什么压力吧?”
“开始有一点,现在到没有,”林洁诚实地回答,带着林校朝学校食堂走过去,还问她,“你饭票还有没?没有的话到我这里拿?”
“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了,”林校摇头,也想起来自己上辈子的事,并没有如愿地进入二中,那会儿,她眼光高得很,就盯准了一中,结果分数叫她挺没脸,后来去了普通高中,因为离家还挺远,就一个月回一次家,赵霞就一星期给她五十块钱,每次都是给她邮政汇款,林校都要抽空去邮局取钱,“还有呢,我这里还有点钱,你要不要买点什么复习资料的?”
“你就放着吧,别乱用,”林洁拒绝,她平时省吃俭用,并不是那种大手大脚花钱的人,“明天下午一块儿回家,你把要整理的东西今天都给整理好,别临时再整理,老是拖时间。”
“干吗这么早,明天中午整理不是来得及。”林校不以为然。
“那你整不整理?”林洁问她。
“整理!”林校反应特别快。
食堂里还真上了红烧肉,在这个星期四,真是个令人吃惊的喜事。
林校最爱吃肉,可惜家里买肉的次数极少,一个星期最多一次,两次都没有,人嘛,越没怎么吃,就越想吃,那点馋劲就越上头,她就这样子——
两姐妹一块儿吃饭,就两个菜,一个人各二两饭。
“顾景晟!”林校很快地就吃了两块肉,瞧那一盆肉,也就十来块,咬在嘴里一下子就融化了似的,能让她的舌/头都要融化了,眼角的余光看到个熟悉的人影在远处坐下,她立即挥手,欢快地冲他道,“快点过来。”
林洁吃着卷心菜,把卷心菜往饭里拌了拌,就拌着饭吃,一看她在叫人,眉头微皱,“做什么呢,叫什么男生过来?”
“就是他,我给他当家教,你以前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林校看见顾景晟迟疑了一下才走过来,并不能明白他在迟疑什么,不过就算是明白了,也不见得她会问,“跟以前小学生样不太一样,现在是初中生,也长高好多。”
林洁侧脸看过去,确实跟林校说的一样,“可你也没必要叫人过来。”
“那有什么的,”林校没当一回事,“姐,他还挺好相处的人,你就想想他能让我挣钱,就不会有什么想法了。”
这个还真是林洁的软肋,“可惜我高三了,不然…”
她也想挣钱,总不能叫林校一个人考虑那么多事吧。
“得,姐,你高三呢,”林校特别知道高三的厉害,“等过了高三,你要是考得好的话,肯定有什么好多人会找你的,到时你还怕什么?”
“说得我真能考得好一样。”林洁嗔怪地说。
此时,顾景晟已经过来了,他点了两盘菜,一盘是红烧鲫鱼,一盘是青菜,饭并没有比她们两姐妹打的要多,还看了一眼林洁——
林洁,他还是有印象的,林校的骨灰就是她收走的,最后洒在港口,并没有埋入公墓里,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个人办的,至于林校的父母并没有出现。
“你们家不会再告我们林校哄你钱吧?”林洁单刀直入,讲得很直白,脸上到是笑着,像是跟人开玩笑一样,可谁也不能忽略她强势的眼神,“不会吧?”
顾景晟立即摇头,“不会的。”
“到时别嘴上说说就好。”林洁依旧笑着,像是脾气天底下就她最最好,往林校碗里再夹了一块红烧肉,瞅着看上去就有点傲气的初中生,笑眯了,“不然我可不会饶了你。”
顾景晟抬眼看她,倨傲的神情半点未消。
“姐——”
林校拉长了声儿。
却得到林洁一记白眼。
她立马乖乖地吃肉去,吃肉还不止,还把肉汤拌饭吃,末了,她还再打了二两饭,吃得肚子撑起才算是完事。
但是吃撑了,总归要难受的。
累得林洁给她买了消食片,吃了才好受点。
“看你以后还吃这么多,跟个傻子似的,还能吃那么多。”林洁忍不住训她,“下个星期不许吃肉,要让我看见,你以后就别想吃肉。”
林校使劲地点点头。

第041章

夜自修。
林校坐着,赶紧地做作业,手边还放着她的消食片。
谢燕也埋头做作业。
夜自修结束时,林校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索性揪着谢燕的胳膊回去寝室,到寝室擦把脸就睡了——
谢燕依旧用功,半夜亮着手电筒几乎有半小时。
这一天就这么过了。
星期五,一贯是个叫人兴奋的日子,尤其是像林校这种住在镇上的人,一个星期总是回一次家,别人可能高兴回家,但林校根本不可能开心,其实她最希望天天在学校里待着,也不用回家看林长富那脸。
林长富半点消息都没有。
当然,她宁愿他是被抓赌了,给拘留个一天半天的,她才算是高兴,——就带着这种近乎是赌气的心情,她半天课还是听得挺仔细,凭着她的记忆力,老师讲过的课她都能牢牢记着,可能的话,她还能一字不漏地重复老师上课的内容——
已经到了完全不需要记笔记的地步,可她还是认真地记笔记。
中午吃过午饭,她并没有跟谢燕一块儿回寝室,而是去了学校图书馆,跟初中所读的学校不一样,县二中样样齐全,便是阶梯教室里也有价值十几万的投影设备,学校图书馆,更是比她去过的镇文化馆里面的书还要多,不止多,种类更齐全。
她跟顾景晟就是约在图书馆里,实在是找不到清静的地方,就选在图书馆,中午的图书馆来的学生并不多,大多数这个时间大家都喜欢在吃饭后回寝室眯个小小的午觉,念书要用功,午觉还是要睡的——
当然,林校更愿意把睡午觉的时间用来挣钱,钱是好东西呀,她喜欢钱,没人不会跟钱过不去,她嘛自然也是的,每天少睡那一点时间钱就往她口袋里挣入,再没有比这个更美妙的事了。
更何况,她教顾景晟时很省心,他不懂的地方问她,她一教,他就会——上手很快,叫她都希望有这样的家教学生多多最好,不过这样的学生也是难求,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跟顾景晟一样聪明。
嗯,她发现了,顾景晟是真聪明,而不像她,是靠了记忆力作弊,这点让她有点小小的嫉妒,聪明人真好呀,她巴不得这么省心地教,不用费心费力地教个笨学生,讲了半个天人家都没听懂,那才叫辛苦事。
就一个小时,绝不超出时间,各自收拾书笔走人。
她走在前边,顾景晟走在后边。
“你们家不住那个小区了?”林校像是想起来什么,停了脚步,回头问他,“我听说那里的房子好像转卖掉了。”
顾景晟手里拿着书,迎上她的视线,简洁地应了一个字,“嗯。”
就他这么一个字的应声,叫林校撇撇嘴,因着她奇特的经历,对人总是愿意保持着一种距离,刚才那一问,也仅仅好奇,就他这个态度,她就认为他可能不乐意说,也就没追问——
“今天是星期五,我下午回家,星期一见吧。”她交待一下,并不想叫他认为她没心思教他,“我走了。”
“嗯。”顾景晟依旧应了一个字。
林校也不嫌弃他的冷淡,自顾自地回教室,时间快到午自修,教室里同学们都到齐了,她把草稿纸跟笔都收起来,拿出英语书默念了起来,——没念一会儿,手肘处就被谢燕给轻轻地碰撞了一下。
她讶异地侧头,眼睛眨了一下,像是在问谢燕有什么事。
谢燕立马地往纸上迅速地写了几个字,推到她面前,就巴巴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回答——
林校把纸条抹过来,往纸上瞄了一眼,就迅速地把纸条给撕碎了,往草稿纸上直白地写了几个字,再把草稿纸推向谢燕那边。
“他是我表弟。”
谢燕看到大大的这几个字,还跟着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表弟,林校假称顾景晟是表弟,一点心虚的感觉都没有,这点小心虚并不会教她时刻都记在心里,尽管她现在不说谎,可她以前说起谎起来那真是脸不红气喘的,更何况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谎话。
午自修结束后,马端端就来收作业,他不止是副班长还是数学科代表,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往林校桌面拿走这组同学教上来的数学作业本,——呃,没办法,林校当了个小组长,就他们这个小组的作业都得教到她这边,再然后由科代表再收齐了交给老师去。
马端端不光是收走作业本,而是对着作业本,每翻过一本作业本的封面,就看一眼这组的同学,直到确实没有同学落下作业后才走开换了另一组去作业,收作业的过程中,他连多余的朝林校看一眼都没有。
林校并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本身真对马端端没啥想法,也许她以前会有些什么少女情怀的意淫想法,即使不喜欢别人,也有些轻浮样,巴不得别人都朝她看,好像别人看她了,她的底气就十足了。
到是谢燕有点儿激动,拉着林校的胳膊,“你看看,他真是做什么都帅呀,以前我们学校六班的那些男同学让他一比,简直就是天上跟地下的区别了,你说怎么能长得这么帅的?”
她压低了声音,只有她们两个之间才能听得见,尽管声音低了点,还是难以压抑她嗓音里的些许激动之色。
“爹妈生的呗,”林校没看马端端,波澜不惊回地回了句。
这一回,到叫谢燕有点儿失望,像是被人浇了盆冷水似的,一下子就透心凉了,她不太赞同地看着林校,还一边儿摇头,“你就看不出来他长得帅吗?我都打听过了,以前他们初三那一届,就数他长得最好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相信?”
“我相信呀,”林校从善如流地回答,手上翻着书,视线掠过书面的字,一眼瞄过去就能清楚地记下来,比学习机都要麻利些,“现在二中也没有长得特别好的,他嘛确实是长得还行。”
“怎么会是还行?”谢燕不乐意了,瞪圆了眼睛。
林校阖起书,在心里默念刚才看过的内容,等全都背出来了后,她才分心给谢燕一点儿,“是非常行,我刚才说错了。”
她的认错,也就是面上的,却让谢燕非常高兴,还有点小兴奋。
下午的三节课,排得满满,数学课,物理课还有地理课,
放学时间,刚好是四点半,林校就坐在前面,走出来非常方便,就跟谢燕一块儿回寝室拿东西,东西并不多,就放在黑色的尼龙袋里面,提在手里也是轻飘飘,走下楼,就看到她姐林洁放在她们寝室楼下,她也顾不得谢燕了,赶紧地走向她姐的位置。
谢燕有自行车,就自然是自行车回去。
林洁也有自行车,也放在学校里,平时没太用,也就是要紧要慢的事要签字,自从加上个林校后,她就把自行车丢一边了,总不能让她骑自行车把林校带回家,实在是两个人骑一辆自行车,简直就是种负担。
两姐妹打算搭公交车回,索性就站在外头,生怕猛然间进了还没有安装空调的公交车要热晕了,也亏得公交车来得快,也没叫林洁生起换自行车的想法。
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赵霞跟平时一样在家里做饭,难得的能见林长富在开饭之前人在家里,他坐在床沿,眼睛盯着电视,电视频道刚好停在央/视六套,在翻抗日影片,而且是挺老的那种,大约是《地雷战》之类,他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骂几句,显然是极为满足这样的状态。
林校提着尼龙袋走进去屋里时,就看到这一幕,往林长富身上望过去,尽管知道他可能并没有被派出所的人抓走去拘留,看到他在家,还是有种打从心底里冒出来的不适感——
她把东西一放,林洁也跟着走进了屋,也把东西一放。
“手洗洗,等一会儿就好吃饭了。”赵霞在炒蛋,还把打好的蛋花里再放点虾皮,“热不热,电风扇开起来?”
“晓得的,”林校应了声,去开电风扇,全身热热的,一开电风扇,风往她脸上一吹,就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粥吃还是饭吃?”
“当然是饭吃,”赵霞晓得她不爱喝粥,自然不会煮粥,“把电饭煲插头先拔了,再把咸鱼拿出来。”
林洁没有二话地开电饭煲,并用抹布包着盛咸鱼的盘子,就这么端了出来,往桌面上一放,咸鱼是青钻鱼的鳍部,肉挺嫩,用盐跟烧酒一腌,特别的香,尤其是蒸熟了,那香味更浓烈——
林校控制不住地咽了记口水。
一见咸鱼端了出来,林长富并不看电视了,立马自觉地就坐到桌边,右腿还大赤赤地抬起搁在身下的凳子上,高出桌面好多,一口小碗就倒了些烧酒,往林校这边一看,眼神阴阴的,没有多少热度。

第042章

只是林校跟没看见一样,拉过凳子摆好,还去拿了三个碗,还有三双筷子,往凳子上一坐,筷子就去夹鱼肉吃——
筷子还没碰到鱼肉,就让林长富横过来的筷子给拦住,她一抬眼,林长富冷着个脸,瞪着她,本来眼睛只是平常大小,这么一瞪,就跟滩涂上的跳跳鱼眼睛似的特别大,而且还凶。
“吃什么,只晓得吃?”他不止拦林校的筷子,嘴里还骂起来。
林校没吭声,就看向做菜的赵霞。
赵霞背着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林洁也坐到桌边来,不耐烦地看向林长富,“你想做什么,不让阿校吃是吧?”
“不让她吃就不让她吃,怎么了?”林长富还瞪向林洁,一脸的不悦,“都是讨债来的,凭什么要给你们吃?只晓得吃,还有什么事是晓得的?我噶辛苦做生意,钞票没得一分,屋里菜都是我买的,两个人转来叫都不叫一声,嘴巴哑了还是头脑坏了?我是这么教你们做人的?”
林校、林洁都冷了脸,谁也不肯低头,还是林洁脾气更大点,索性就站了起来,什么也不管的往外走——林校稍稍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往外走,。
赵霞一听林长富的话,顿时就知道不好了,大女儿的性子她最晓得,只是锅里正煮着,灶台正摆在窗口,看着两女儿跑出去,她也顾不着锅里的东西,把煤气一关,锅盖一盖,冲林长富就骂道,“你吃闲了是吧?吃闲了是吧?两囡难得转来一次,你就要作死?还吃吃吃…”
她也往外追。
隔壁的租户,已经站在门口,往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有点好奇,还往林校家门口站近了些,上半身稍稍往里探,“长富哥,这都是怎么了,声音这么重?”
林长富抬着腿,吃得吧唧响,赵霞那一骂,对他根本就是不轻不重,不痒不痛,抬眼往门口一看,又是个笑脸,“两囡不懂事,吃饭都不叫她妈吃就自己坐下来得吃饭,我就是声音重了点,两囡脾气就大了,跑出去了,她们妈去追了。”
隔壁租户将信将疑,“平时看她们两姐妹还挺有礼貌的,见了我都是阿姨阿姨的,还会这样子呀?”
“就嘴巴好听点,别的没有了。”林长富丝毫没有替两个女儿说话的意思,反而是嫌弃的表情,“还长得难看,两囡都难看,一点都没有别人小孩子懂事,烦死了,我都要烦死了。”
隔壁租户听了笑笑,回去将这事当成笑话讲给她丈夫听。
赵霞追出去时已经没了两姐妹的身影,站在三岔路口,她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追,心里难受得要紧,就跟什么空了一样,慢吞吞地走回屋,神情落寞,眼见着林长富还在心安理得的吃饭,她心头的火瞬间就起来了。
“吃吃吃,讲囡只晓得吃,你还不是只晓得吃,还好意思讲屋里菜都是你买的,”赵霞的手指着他,满脸通红,“哪份屋里钞票不是男人挣来给屋里买菜?你就平时间买点菜还好意思同屋里算?房租钱谁人在付?煤气钱谁人在付?人情还是谁人在付?…”
她才骂到这里,林长富一拍桌子,桌上的盘子都颤了两颤。
他瞪着赵霞,绝对不能忍受赵霞这么蔑视他的权威,眼睛快要跟青蛙眼一般,“你本事?你们三娘都有本事,我到要看看你们没有我,会落到啥地步,还要跟我算,都看我不顺眼是不是?都看我不顺眼,我出去,别叫我转来,我就出去,我等着看你们三娘落到啥地步!”
他咒骂道,一点都不在乎咒骂的人中间有他的两个女儿,还有一个是他的老婆,嫁过来时一直就没过上过好日子的老婆。
“我到要等着看,等着看!”他摇晃着身体,好像真是气得狠了,一走一摆的,手还指着门口,就跟泼妇骂街似的,“我等着看,等着看!”
“好,你等着看,等着看,个没良心的,还讲这种话,个没良心的,”赵霞站在门口,嘴里喃喃重复着这几句话,整个人已经慌乱无神,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个没良心的,个没良心的,我是眼瞎了,眼瞎了…”
隔壁家的听到声音又出来了,还好心地问,“赵霞姐,长富哥这是怎么了,好像是气着了?”
赵霞没理她,迳自关了门,“砰”的一声。
隔壁家吃了闭门羹,脸色立即不好看起来,朝紧闭的房门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话,才悻悻然地回屋里去,看着她自家的两孩子,眼里全是温柔笑意。
赵霞看着桌上的菜,没吃上一点,还有灶上被锅盖盖着的锅,眼睛慢慢地红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身体都跟没了力气似的,只知道床里一躺,别的办法一点都没有——只是在哭,默默地流眼泪,为她不幸的命运,还有两个不知道要息事宁人的女儿。
她总以为年轻时在家里吃够苦了,就想嫁到清闲一点的渔家当媳妇,结果嫁过来这么多年,比当年在家里要干农活还要辛苦,好像她的命就是这样子,没得改变了,她别的不盼,就盼两女儿读书好,好跳出外面去,别跟她一样受苦。
可女儿也不听话,脾气太倔。
林洁不知道林长富还能借着这个也发脾气,他还横着脾气离家,她气得不行,本来脾气就硬气,被林长富那么一骂,她哪里受得了,见到林校也跟着跑出来,她到是慢了脚步——
可能跑的时候不觉得,等她们反应过来,已经跑出好远了,都已经跑到以前养殖公司的范围里,这边楼房很有些年头,显得有点破旧,但比起周边的自建民居来看,显得特别的高大。
楼房底下还有水泥浇筑的长凳子,两姐妹就坐在那里,看着路边跑过的几辆车子,这时候车子还不是很多,见的最多也就是桑塔纳,更多的自行车。
“你也出来做什么?”林洁叹口气。
林校两手揉揉脸,不揉没发现,一揉才发现自己的脸颊都是僵硬的,——有时候,她也是明白的,总有那一点儿恐惧从心底跳出来,她现在也是,小时候老怕林长富瞪眼,一瞪眼她就吓得不行,可还是梗着脖子不肯冲他低头——
不敢低头是一回事,但她还是离不了对他的供养。
“你出来我就出来了呀。”她努力跟没事人一样。
林洁“噗”的笑出声,取笑她起来,“跟傻子一样。”
“我才不是傻子呢。”林校皱起鼻头,不太喜欢这个称号,“我懒得看他脸色,凭什么呀,别人家都是那样的爸,我们家就这样子,还要我们对他好,他有对我们好吗?”
林洁沉默了。
她虽说只比林校大一岁,但懂事一直比林校早,也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林校说的都是事实,事实从来都是叫人无力反驳的,她看着远处,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怎么样,低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夏天去剥过虾,至今一想起来置身在虾堆里的味儿,她就忍不住要反胃——
她只是想帮赵霞减轻点负担,但是能力有限,“不知道妈怎么想的。”
“你别指望她。”林校果断地说,“她要是能指望得上,我们家的日子能过成这样子?你还记得我们家前面住的那户人家吧?以前那个人不也是烂赌鬼,现在不也是好好挣钱去了,人家都在那边小区买了房子,就我们家,越过越难过了,人家还不是老婆管得严?”
林洁听了心有戚戚,都是村上的人,她哪里能不记得家里前面住的那户人家的事,人家有两儿子,大儿子跟林校一样大,小儿子要小些,是听说过人家在镇上买了房子,“他那种人,能管得牢吗?”
林校低头。
是管不了。
有时候管得了,是他没作妖时,管不了的时候,就是想作妖。
“你还指望妈去管他?”林洁笑了,路灯下她的笑意充斥着讽刺,“赶明儿他说个软话,两个人就好了,我们还能指望她?”
无数次的经验证明了林洁的话,林校竟然无法反驳,并不是能管就是会好的,她还听阿婆说起过林长富年轻时的事,据说也是去赌博,好像在结婚前两个月,被林校的爷爷知道了差点打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