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言在我前面——他站起来的时候,我悄悄地抬起头,似乎要与周各各看过来的目光相对,可惜的是他连多看我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仅仅往发言的人身上看过去,在人家发言完毕时,又极为认真地提了几个问题。
终于轮到我了——
无须自我介绍,早就由罗书记提我的名,让我起来汇报一下上半年的工作进度,我站了起来,正大光明地看向他,不再是偷偷摸摸地瞄两眼又就跟逃命似的移开视线那种,这回是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看着表面上平易近人,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冷淡的男人,这是我心心念念着的男人,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再次见面要怎么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上一次,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而这一次,我有了准备。
尽管身上是最简单的白衬衣加上深色西裤,我早上出门前还悄悄地往双颊描了点腮红,让我的脸看上去精神无比,“各位领导好——”站得笔直,身体里难捺的烫意将我席卷,面对他陌生的视线,将整个报告写的一丝疙瘩都没有。
10分钟,我汇报了10分钟。
还等着他问我——
问我几个问题,就跟刚才他问经济发展科的同事一样。
他没问。
一个问题都没有。
已经换了个人汇报工作。
我失落无比,又不敢看他——怕看到他陌生的眼睛,那双我曾经最熟悉的眼睛,里面写了陌生,仿佛我真的,真的跟他不认识。
比起失落,更让我觉得难堪的是——便是他陌生的目光,也能叫我的热血沸腾,就跟烧开了的水一样,叫我自作多情,——腿还是紧夹在一起,我蓦然间像是觉得有人在看我…
一抬头,对上的是周弟弟,那眼神充满了戏谑,又或者是嘲笑,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被烧开的水,瞬间就趋于平静。
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直接回市委。
我饿得肚子发慌,忍不住想食堂大娘给我多盛点饭。
才吃了三口,朱茶红就端着饭来到我面前,跟我合挤一桌儿。
“那副市长真年轻,我上次就报纸上见过,还以为那照片跟P过的,没想到副市长这么上镜的,”朱茶红很小口地喝了口丝瓜蛋花汤,才压低了声音跟我说,一脸羡慕地看着我,“小秦,你运气真就好极了,这么大的机会就让你得了,张主任就快要调到区里了,空出一个主任的位来呢——”
张主任要调走了?
我刚听到她前面说周各各的事,她夸周各各,我当然高兴的,虽说刚才有点失落,可还是喜欢听人夸他,可她一说到后面,我就有点不乐意听了,主任这种事,肯定轮不到我的,我资历不够,我们这个科还有好几个老同志,也不算太老吧,就四十左右,我太年轻,不是我没有往上升的野心,而是事实就这样子,一看资历,当然不是有资历就行的,这是先决条件之一,还得有人想提拔你。
我想了又想,都觉得没有人提拔的,再说了我资历又不够,费那个事干嘛——万一费了事,又没争上,岂不是跟同事们关系要处不好的——这年头,锦上添花的人到处有,雪中送炭的可没有。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张主任要调走?”我装作惊讶的样子,其实我早八百年就知道这事了,办公室主任陈大姐那里跟我说过,叫我自己小心点着儿,别大大咧咧的,不过她还跟我提过话,让我别跟任何人提——我自然是不说的,给朱茶红也不说,“是在我们中间提个主任,还是从别个部门调过来?你有没有听说过消息?”
朱茶红一侧脸,对我的消息迟钝有几分自得,她又转回脸来,四处看了看,一手挡着半边脸,“是从你们部门直接提的主任,你可别说的,你这次去跟副市长汇报工作,我觉得有很大可能就是你了。”
要是别人这么说,我可能还不太相信,但是她说的,我还是有点相信的,她消息比我灵通,罗书记透一点点给她就行了,枕边风的嘛,一吹就行了,我到是觉得这个主任的位置跟烫手山芋似的——
“你别给我说笑了,我哪里有资历。”我嘴上连忙这么说,见她刚要试图说服我自己相信她的话,我赶紧朝她使了眼色,“晚上一起逛街去?”
“周委员——”
朱茶红回头一看,就站了起来。
她不站还好,她一站,我也只得跟着站起来。
“周委员。”我也跟着打招呼,尽量露出个笑脸。
其实我最烦他,跟催命符似的,又痒了,没有一天能自在的。
“哦,你们还在吃饭呀,”他似乎有些意外,双手连忙示意我们坐下,带着亲切的笑容,“你们这样站起来,我多不好意思,今天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看上去很亲切,我不敢苟同,坐了下来,不由得看向朱茶红,她今天穿的是粉色套装,显得年轻许多,也不是说她平时有多老,那也是没有的事,只是她在算我们街道办事处算是老人了——
十八岁进的街道办事处小食堂,后来进的复印室,待了两年多吧,又到了社区,后来又调回街道办事处,工龄都十年了。
“陈师傅做的红烧大排,味道顶好的,周委员要不要试试?”朱茶红向来是办事利落,一接到周弟弟的话,就把话接过,领着人到窗口前,“…”
后面的声音我已经没听见,但是看到周弟弟让朱茶红领走时,他朝我看了一眼,那一眼,不太好说,像是鄙视我,又像是嫌弃我无能——
当然,这又有可能全出自我的脑补,也许人家就随意地看我一眼。
三个人坐一桌,周弟弟就坐在朱茶红身边,刚好在我对面,他一共是四菜一汤,红烧大排、韭菜炒蛋、炸带鱼、炒茄子,还有丝瓜蛋花汤——
跟我选的一样,我下意识地吸了下嘴角,不以为然。
朱茶红跟他挺有话题可说,我到不插话,一方面是身上痒,那该死的痒,让我坐立不安,又一方面,我实在是想填饱肚子,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直扛到十二点钟才散,鬼不饿肚子才怪,我这个人别的地方都还好,就是不经饿。
所以,任他们两个人在谈什么,我都没当作左耳近,右耳出。
“小秦?小秦?”
我努力地再扒口饭,把那块红烧大排夹到嘴边狠狠地又咬了一口,看着只有小半,在嘴里使劲咬着,再接着要咬第二口,冷不丁的,一双筷子伸到我面前,我才算是反应过来地看向筷子的主人——朱茶红。
我疑惑地看向她,又看看自己筷子里的红烧大排,又看看她,“你想吃这个?”
“噗——”
出乎我意料之外,周弟弟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我顿时有点莫名其妙,觉得朱茶红不可能要我的红烧大排,就装作淡定地把肉咬完,再喝了口汤,才问他们,“怎么了,你们说到什么地方了?”
朱茶红摇摇头,那表情带笑,还有点无奈,放下筷子,“我跟周委员说起刚进街道办事处的时候,对了,小秦,你以前是在国外留过学的吧,要不说说在国外的经历?”
国外的经历?
我说我吸大麻?扮吓死人的朋克装,跟人在夜店鬼混?还是当了人家的情/妇?
都是妥妥的黑历史,——哪里能拿得出来往明面里说!
我顿时觉得脸部肌肉有点僵硬,不明白怎么就把话题引到我身上来了,肚子填饱,被我想努力忽视的痒意还存在,再加上周弟弟笑着看我,就好像在等着我说些经历。
“人有三急。”
我站了起来。
迅速地冲往离食堂最近的女厕。
我真是急,不止痒,是又痒又急。
急完了之后,还是痒。
这种日子怎么是个尽头?
我回到办公室,想睡个午觉——到是朱茶红早就在我办公室门口站着,瞧表情不是太高兴,见我过来,表情稍稍有点缓和。
我开门,她也跟着我进来,还顺手关上门。
我奇怪地看着关上的门,装作不明白地看着她,“有话要跟我说?”
“我都替你急死,怎么说一句‘人有三急’就跑了?你想不想顶张主任的位置了?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不跟周委员套套关系,我都替你愁,要跟他套好关系,哪里还愁顶不上张主任的位置?”她瞪着我,满脸着急地冲我就是一溜子的话。
我——
罗书记想让我顶张主任的位子?
我怎么也不能想象罗书记会这个意思,毕竟我一没有人脉,二没有背景,实在是顶了张主任的位子于罗书记也没有多大用场,再说了,罗书记可能调到市里,不是区里,是直接去的市里,一个小小街道办事处搞计生的主任,是他的人马,根本没有什么用场好不好?
我实在不敢接她的话,野心不是这样子造就的,也不是我清高,不肯走上罗书记“嫡系人马”的专车,那也得看我有没有资本上去的,自己没有底子,何苦要现在就走上去,还不如先在本职上待稳了再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话还是没错的。
“他新来的,有这个能力吗?”当然,我没说我自己不干,如果真有人想把我往上推,我也不介意往上走的,前提别把我拖入什么事里,想法很自私,只想得到不想付出,没办法,我就得小心点,“茶红姐,你说真有戏吗?”
朱茶红点点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只差没有跺跺脚了,拿手一点我额头,语重心长对我说,“有机会给你上,就抓住,你不知道周委员是什么人,有他说一句话,比张主任说十句话都管用,张主任本来就属意你接任,这次汇报工作就特意提你的名,也是跟罗、罗书记,还有周委员商量过的,不然,你们计生这边这几个人,资格都比你老,不是非得你去汇报工作不可的!”
“那茶红姐,我得做些什么事才好?”
打蛇追上,才是好本事,我既不表态我一定要上位,又不表态我不想上,态度就得模棱两可,行也行,不行也行,那样两边都讨好,不用得罪一边。
“你实话跟我说,你跟周委员熟不熟?还是跟他女朋友熟?”朱茶红一副要我与她交心的架式,“熟的话最好,都不用去拉关系,你跟他好好说说就行,这位子不是非得是你上不可的,总归是有熟人好办事,你晓得吧?”
让我走周弟弟的门路?
我完全想不通周弟弟一个新来的,就能决定提任的事了?领导的世界真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想象的世界,就算他家有背景,也不用着在一个小小的街道办事处用力吧。
朱茶红的意思我完全能理解,但是实行起来有难度。
“你自己考虑看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朱茶红抱着胳膊走的。
我陷入了烦恼中,要说我一点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事,想想我来街道办事处才两年就能当上主任,确实是蛮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挺能让我腰杆儿挺直,想想这后面的事儿,我才挺直的腰顿时就弯了——
还是再看看吧。
没等把放平,想睡个午觉,手机到是响了。
我一看是王嫩嫩的电话,到是没怎么在意地就接了。
“白白…白白…”
王嫩嫩那个说话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干脆。
我到是急了,“有事说呀,我还要睡午觉呢。”
“那个呀,那个呀——”她“那个了”好多次,才终于把事情补上来,“有个人来敲门,我本来不想开门的,可那个人跟我说,是爸来找你的,他是司机,叫我就这么跟你说…”
她一讲完,就掐断通话。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六千一章,哈哈,我太坏了——最近在减肥, 目标是20,过午不食!发现好难控制


017

我爸来找我了?
还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尤其是想到这次他打电话让我去接机的事。
万分让我受宠若惊。
仅仅是一分钟,我迅速地就厘清头绪,不管怎么样都好,总得去见见,哪有亲爸找上门,我这个当女儿的都不见人面?
所以,午觉也不睡了,我把钥匙往包里一放,再在桌上找了找手机,又随手将手机放入包里,关上门办公室门之前,我还特意地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有点紧张,是真的,这都多少年没见他了。
我赶紧骑着小毛驴回家,楼下停着辆黑色车子,心里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我亲爸派过来的车子嘛,他这个人比较高调,走哪里都不忘记带司机,说是司机,其实完全比司机的工作内容要开许多。
果然,我一过去,车门就打开了。
就跟电视剧拍的差不多,先下车的是司机——真不算是司机,算是我亲爸的私人秘书,即使我亲爸不记得明天干什么了,这位名叫张谨慎的私人秘书确实跟我亲爸秦百年的行程表一样,区别在于,行程表是一张表,而他是会走会动的、活生生的人。
他下车,不是来接我,真的,没有要迎向我的意思,而是走向后边车门,将车门打开,恭敬地站在车门外,“秦哥,白白来了。”
他跟我亲爸年纪差不多,据说他父亲是我那位爷爷,也就是秦老先生的警卫员,从父辈开始,他们之间结下浓厚友情,甭管工作上的事也好,还是私底下的事也好,他最清楚,也可能是根本就是他处理的,比如我亲妈,就是他处理的。
问我怨不怨他?
怨张谨慎?
有什么可怨的?他又不是作主的那个人。
我朝他笑笑,一贯的,他还是绷着个脸,没有多余的表情。
“怎么不能跟你张叔打个招呼,你就这木木呆呆的?”
还没等我走到后边,里头就冷不丁地传出极为冷硬的话,叫我着实愣了一下,我有那么一刻在想我亲爸秦百年是不是吃错了药,这都哪跟哪的,突然就来这么一招,叫我面上有点尴尬——
我这个人在工作可能学会了圆滑,晓得自己得学会跟人相处,还要怎么跟人相处得更好,可在我亲爸秦百年面前,我一直不自信,他一出面,我就觉得我的底子跟被人透光了似的,要说当个私生女也不是我自愿的,可毕竟我是私生女,又是我亲妈想着套住我亲爸而弄出来的人命,后来为了她自己过的舒坦点,而把一手卖给了我亲爸秦百年,当然,她想过得好一点,这无可厚非。
他都指出我的“错误”,我还能不照做吗?刚想弯弯腰,跟张谨慎打个招呼,“张——”“叔”字都没有说出口,就让人打断了。
“还不上来!让我在车里等你不成?出国留学回来后都工作这么长时间,连个礼貌都不懂?”秦百年这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训我跟训什么似的,劈头盖脸的,他人在车里,连个面都不露,“下午请个假。”
理所当然的,训了我,还让我请假。
绝了!
我亲爸秦百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听听他说话的方式,就晓得他平时习惯下命令,也不是他故意端着架子,是他本人事业挺好,唔,跟老周家走政界不同,秦家是走商的,自秦百年开始就走商,但凡能赚钱的,他都涉一脚,我也不太能明白他到底干的什么事,唔,反正有钱是真的。
他要求的,我还得请假,请假找谁?得找我的主管领导,张主任——张主任还问我原因,我说不舒服要去看医生,谎话张嘴就来,幸好张主任让我注意身体,别忙于工作,时刻得注意身体健康,身体是工作的根本,身体好了,才能把工作干好。
我嘴上应着是——弯身坐入车里,秦百年坐在右边。
我坐在左边,没跟他靠近一点,天气都渐热了,他还穿着杠杠的三件式铁灰色西装,不是颇有几分精英范,而是实实在在的精英范,所用往精英靠边儿的词都可以丢上他身上,再说他也长得好——要按说别人形容这类中年大叔的话,真是“中年美大叔”。
“你上次为什么没去接娇娇,让她一个人待在机场到天亮,一个女孩子的,她要是出危险,看你怎么交待?”秦百年冷冷地看我一眼,就迅速地收回视线,“她就来你这里住几天,为什么不让?让她一个人住宾馆?”
就那一眼,我觉得有多烧心就有多烧心,不是伤心,是烧心,跟火烧着心一样,煎熬的难受,跟一般父女相处不一样,我极渴望相处的正常一点,可惜没可能,听听他的口气,哪里是跟我来叙这么多年没见的父女情,而是跟我算账来的,就因为我没去接秦娇娇,呃那个改名叫周姑娘的秦娇娇。
我心里想秦娇娇压根儿就轮不着我去接她——她不就可以投周弟弟的嘛,周弟弟还不得把握机会在人家一个人出门时就献殷勤,还不手到不擒来,就上次我看到的,肯定是殷勤献着了,不然的话,就依秦娇娇那性子,能让人在洗手间干得那样惊天动地?
我心里乐,可没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说了没用,指不定我这个亲爸秦百年以为我在污蔑秦娇娇,那才是他的心头肉,“秦叔叔——”
“你叫我什么?”
我跟以前一样叫他,谁知道刚开了口,就让他打断了。
一抬眼,就看到他冷厉的眼神,让我忍不住地心里吞了记口水,脑袋让他给弄懵了,以前一直这么叫,现在他到是不乐意听了?
我赶紧换——“秦先生——”
比刚才更恭敬一点。
“啪——”
他的手迅速地抬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躲开,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脸跟着往侧边歪去,要是别人这么打我,我肯定立即还手,但是——我只是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手心碰到的都有点热度,估计都给打红了!
不然不会这么烫!
无妄之灾,多年没见,他训我也就得了,还来打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可真狠,狠得我眼睛酸酸的,以为自己不会哭的,没曾想还真是哭了,手心还碰到湿意,分明是眼睛里涌出的水意——
“看着我做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要叫我什么?”他收回冷厉的视线,“在外面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学会怎么做人的?”
我…
给训得满头包,都不知道他要讲什么,难不成让我叫他“爸”?我还不敢相信的,感觉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能捡,捡了吃了,可能会中毒的。别怪我有这种想法,实在是经历多了,不得这么想。
“白白,怎么都不叫先生一声‘爸’,父女俩怎么能这么生疏,你说是不是?”
我心里忐忑,又抓住这馅饼,又怕这馅饼有毒,生怕吃了立即会毒死就没敢要,谁料到一向对不假辞色的张谨慎居然对我这么说,我实在是跟坐上云宵飞车一样——又惊又怕又痛快——
痛快的是他头一次让我叫他“爸”!叫了这么多年“秦叔叔”,终于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地叫他一声“爸”,可——我实在叫不出口,能叫跟叫不出口也是有区别的,我是想叫,可惜话到嘴边,那一声就实在出不来。
“知道陈利人吗?”
没等我期期艾艾的真想试着叫他一声“爸”,他就问我这么一句。
我顿时心里跟堵了什么似的,主要是脸上还疼,非常难受,玻璃心大概就是这样的,既然问我这个问题,我得回答,想想关于陈利人的事,心里突然涌起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悄悄地压住这种感觉,尽量放松面部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比较自然,“陈利人?”
“没听说过?”秦百年问得很简单。
我听出来他的不悦,装傻充愣确实不太适合我,“听说过,离过婚,有个女儿,被曝过女儿可能不是他亲女儿,才一怒之下跟前妻离的婚,因为前妻出轨,他没付一分赡养费,就连女儿也扫地出门了。”
“你还知道的挺清楚吗?”秦百年表情有点难受,他视线难得再一次地往我脸上掠过,“那些流言,你都好意思说出来,以为你自己是当狗仔队的?”
要说人看一个人不顺眼,那是怎么看都不会顺眼的——我深信我在我亲爸秦百年的眼里估计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小时候,我会伤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嘛,我不想了,想太多,容易伤神又伤肺的,一切都不想,才算是最好。
“…”我沉默。
“我跟陈利人最近合作开发海岛移民计划,你联村的那个村,正是我跟他一起看上的,想搞大型度假区,你跟我去见见他,这件事要成了,对你自己也有好处,让你多点资本——”秦百年说得很淡然,“你不想就光待在街道办事处就完了吧?认识他,对于你有好处,或者你想跟他更进一步的话,那也行。”
海岛移民计划,要是张思洁听到了,肯定会雀跃万分,她早就等着这个传说中的计划,好让她分套房子,一下子从贫农飞跃到土豪,可我不是张思洁,我对这样的事不感兴趣,他的口气太大,像要扶持我一样——
他敢说,我到是不敢想,其实我的目标很务实,确实觉得一辈子待在街道办事处也没有怎么的,简简单单,把活儿干好了就行。
而且最可怕的是,我听出他的意思,他觉得我跟陈利人要是成了,他就乐见其成——呼,吓得我,我只个私生女,他让跟我陈利人?
“我搞计生的,对于这事儿一点都不懂。”我委婉地说,让我劝人去人工流产,或者是苦口婆心地劝人家一个计划外的孩子对于一个家庭所带来的负担,那都行,至于这个海岛移民的事,听着好高大上,我真干不来——
而且这事儿必须会成为工作组,我一点也不想去工作组。但身为联村干部,我有逃不了的责任,所以就觉得很蛋疼。
“你天生就知道怎么搞计生了?”
秦百年不愧是秦百年,一下子就说中重点。
人都是靠学的,不是天生就会的,我给堵得哑口无语,好吧,我安静地坐着,但是——秦百年不消停,他非觉得我身上的衣服不行,白衬衣跟干练的西裤不行,直接让车开去本市最叫人为之心灵一颤的大商场。
为什么心灵一颤?因为那里爱钱爱得太深沉。
从总体上来说,我亲爸秦百年是个土豪,我18岁之前都用他的钱,如果他不介意的话,他要是以后破产的话,我也会养他的,总归是我亲爸——但看他刷卡都不带皱眉的架式,我决定收回我的话,估计是养不起他的!
我亲爸秦百年的眼光是真好,可惜我照镜子时总觉得镜子里的人不像我,反而像秦娇娇,朝那个娇俏的样儿,我都快认不得自己,当然,我不是没有打扮过,也不是没有享受过,就是我亲爸秦百年的眼光,实在跟我有点距离——他就乐意我走秦娇娇那种表面淡然纯洁风。
唔,表面淡然。
够淡然的能与哥哥快要结婚了,又勾着个弟弟!
唔——纯洁?
够纯洁的可能是前一晚才从哥哥的床里面爬下来,转一晚就能跟弟弟在洗手间豪放的来个成/人游戏?
好吧,我太刻薄了,尖酸刻薄是我的本性,我就见不得秦娇娇好,可只能见着她好,这才是最最无奈的事,有一种人就是得天独厚,任凭台风刮到18级,她还是好她好的。
所以,我没反对秦百年授意那些所谓的专业人员对我进全方位的收拾,他们也顺便把我脸上的一巴掌痕迹都给掩饰了,就跟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一样,可谁也不知道的是我心里疼。
我以前没有穿过湖水蓝的衣服,当看到陈利人看向我的眼神,隐隐地、甚至是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艳,我到底有了点底气,或者说是“骄傲”的资本,他像是个绅士一样亲自为我拉开椅子,这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尽管我晓得我亲爸秦百年已经不想掩饰的盘算,我还是装作听话的女儿。
陈利人,长得不出彩,不是好看的那种,人也不显得高,也就一般人,大约1米七出头一点点,相对于秦百年的三件套西装,他也是——惟一的区别就是秦百年用的是领带,而他是用的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