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回洞房。”

人声静,明月光华如水,稀薄的凉意夹在风中。我俩携手一路分花拂柳,衣袂裙带被风吹得飘飞。

如此温柔暖煦的回忆,每次想来,依然教我苍然心痛。

我知道,我们的过往只如惊鸿掠过,到最後他还是离开了,留给我此生不能忘怀的记忆。

阿谦,谢谢你给予我的。

请一路走好。

吟唱声和筝声渐渐远去,司礼唱读冗长的祭文後,在四方■里点燃,烧为灰烬。

祭祀大典便在一阵隆隆鼓声下,宣告结束。

我换下素服,一瞥之下,发现封夫人裹着宽袍在瑟瑟发抖。她眼望着封逸谦的灵牌,一脸忧戚。我心下突然又是一阵酸热。

想来,封逸谦也是封夫人带大的。她虽然一直轻慢於我,但对封逸谦向来慈爱。一个守着庭院的女人,除了对丈夫死忠,还能做什麽?

我不再怨恨她,走过去深深一躬,“阿谦念叨夫人养育之恩。”

封夫人并不看我,当我不存在,依然望了灵牌喃喃自语道:“太不听话了…死了没见着,没见着更好…”

说完,眼里垂下两滴眼泪,默默跟着众人离开厅堂。

我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失神地站着。直到司鸿宸走到面前。

“在想什麽?”他问。

我抬起了头,正色道:“司鸿宸,放了他们吧。”
他望了我一眼,失笑说:“放了他们?他们会感激你吗?你越来越菩萨心肠了。 u u. 看小说就到~”

“你对付的是封叔。”

“这些人是封骥的人。”

“你会拿他们怎麽办?”

“到时你会知道的。”

司鸿宸漠然含笑,手指托着下颌,三九寒冰似的眼眸露出层层戾气。我不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不愿去猜想。他的阴狠我领教过,既生气又已经麻木,麻木到了骨子里。

“封叔的势力遍布全国,你想赶尽杀绝,除非国人都死光了!”

“韩宜笑,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人生本是博弈,如若瞻前顾後、首鼠两端,反而没有赢的机会!”司鸿宸脸色一沉,不客气道。

我转头不理会他,撩起裙摆就往堂外走。他的声音从後面跟过来,“你去哪儿?”

“我去後院走走。”我心里不爽,淡淡地回答。

司鸿宸并未追过来。我独自沿着迂廊,穿过月洞门,过了花园,这才到了我和封逸谦住过的院子。

院子寂静如死,阳光把院内景致铺撒成金色,一树杏花正艳。地上飘满了碎叶,露水沾湿的门旁苔藓丛生。房门紧闭,锁住的门栓布满了蜘蛛网。从隔了木栏的漏窗往里张望,室内的家什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要不是那张莲花喜床,仿佛在看一个虚拟的幻象,空寂,渺茫。

竟是良久的怅惘。

“阿谦,你到底存在过的,是吗?”我喃喃自语,心里忽觉一阵微痛。

恍惚里,封逸谦无声地凝望着我,带着一种天荒地老、磐石无转移的神色。他轻轻地说着什麽,然後长袖飘动,眨眼间消失无踪。

我缓步离开了这里。

阳光照得我一时迷了眼,我仍在青石路上走着,无意间抬起头,发现前面就是封叔的院子。

我从未去过封叔的房间。他是封家大院的最高决策者,每次的行动计谋,都是从这个房间开始,经过封泽等人,秘密地逐级传递下去。

房间里的桌椅东倒西歪,地上七零八落地散了些陶罐碎片。这里想是经过一场洗劫,那些值钱的东西都被搜走了。我在里面走了一圈,面对满目狼藉,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正想离开,角落处一小包东西吸引了我的眼球。那是用一小块碎布包着的,布料不起眼甚至褪色,所以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我一眼认出,晏老头家就是用这种布料包裹易碎的小玉器。

我拾起来打开,里面包着两枚跟我的一模一样的玉珠。

那一定是晏老头给我定做的玉珠。总共三枚,一枚被我咽下,另外两枚被封逸谦收去。封逸谦用假玉珠从封叔那里换来真的。那时封叔只是用玉珠胁迫我,并不知道已经被封逸谦偷梁换柱了。

想到封逸谦冒着危险为我做了这些事,我不免又是一阵酸楚。

留着做个纪念吧。

我小心地重新包好,收进衣兜。

到了厅堂外,封家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见,连司鸿宸也不见人影。我左顾右盼,问守院的侍卫,“裕王呢?”

“裕王去了大会场。”

闻言,我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跑出了封家大院。

从大会场的方向传来一阵阵的鸣鼓声,声音愈来愈紧,愈来愈激昂。我跑得脚步凌乱,额角打下了一层重汗。

刚才还空荡荡的大会场,此时周围黑鸦般站满了人。鼓声吆喝声大作,人们满脸惊恐之状,我拨开人群冲向高台,鼓声恰在这时停了。

高台上屍横满地,袖衣大汉依然雄赳赳地站着,手中的阔刀染满了鲜血,那鲜袖的颜色顺着刀刃流淌,滴滴往下坠落。封夫人垂头歪在木架旁,染血的宽袍在风中飘摇。

而司鸿宸只是负手站在高处,他冷眼看着,脸上波澜不惊。唯有看见我突然出现,才讶了讶。

有什麽滚热的东西从胃里翻腾出来,我呕吐出声。司鸿宸走下来想搀扶,我一把将他推开,声音抖得厉害,“你是个刽子手!你还是把他们杀了!”

司鸿宸沉声道:“我说过,我要让全俪城的人知道,我裕王来了!这些人只是祭品,此次祭祀大礼,我保证过,一定要高调、热闹!”

“你要杀一儆百吗?”我眼泪都出来了。

“韩宜笑,你要理解。”他不耐地说道。

“我理解不了!”我大吼,眼泪开始飞溅,“你要杀贪官污吏,我没意见。可是那些女人,她们手无寸铁,没有伤害过谁,你还要杀她们!你太冷血了!”

他面色一凝,低吼道:“韩宜笑,我是你的男人!”

“你不是!封逸谦才是我的男人!我的男人温柔多情,从不滥杀无辜!你连他一个手指头都不如!”我哭得神智混乱,嘴里乱骂道。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我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定住司鸿宸。司鸿宸也是满脸怒意,朝我咬牙切齿道:“全俪城的人都看着呢!你这个女人,只会哇哇乱叫,闹笑话!好啊,你拿我跟死人比对不对?你滚!有本事跟死人过日子去!”

眼前火星乱溅,我忍住。脑子里最先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我恨恨地一挥袖,转身冲出人群。

从认识他起,就知道他杀人。他杀过无数的人,我无数次的见过,每一次都是心惊肉跳,常态顿失。

他杀他的人,我为什麽总是这麽在乎?

确实,他没有封逸谦的善良。封逸谦是君子,司鸿宸是魔鬼,干吗将两者互相比较?

真没志气,韩宜笑!

我只吩咐一名赶车的护卫,送我回去皇城。马车出城门後,心里的愤怒还未平息。

车後马蹄声细碎,一路渐近,司鸿宸的呼声在身後响起,“韩宜笑,给我停下!”

车夫回头见是裕王追来了,有些犹豫,我凶狠地指挥道:“不许停!快点!”

说话间,司鸿宸的马儿已经赶在了前面。车夫哪敢违抗,乖乖地停止了行驶。

司鸿宸下马,一掀车帘,半是命令道:“下来。”

我扭过头不理他。

他似乎叹了口气,挫身上了马车。我措不及防,一时躲闪不住,他展开双臂将我整个人裹在怀里。

“打你是我不对。”
“你杀人难道是对了?”我被牢牢束缚不能动弹,说话依旧昂昂生气。

“韩宜笑,我再说一遍,你要理解我。我对朝政是心中无底的。谁都没有我看得明白,如今朝中的糜烂衰颓已经是无以复加了。封骥摄政,权势过大,大臣之间互相倾轧,军政掣肘已成恶习。封骥虽败,他的余党遍布全国,如果一味纵容,後患无法预料。尤其是俪城一带,封骥的根基在这里,说是耸人听闻也好,我先出危言,意在提醒那些有图谋之人:封骥名存实亡,这天下是我裕王的天下。”

我一时无语以对,想到他当众打过我,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极了。

司鸿宸仿佛猜到我的心思,温热的大手抚摸我的脸,冷不防亲了一口,说道:“顽固的丫头,就不知道怎样讨好我,让我开心。女人的温柔呢?那麽多年,怎麽一点都不变?”

他开玩笑地说来,脸上却毫无笑意。我忍不住皱起眉,挺直腰板顶撞他,“我变了,只是你没看出来。当然,你是裕王,你说什麽就是什麽了。”

裕王两字咬得极重,故意刺激他。他果然眉头蹙成一团,想发作又不想发作,我身子一动想要脱身,他却抓住我,俯身压我更紧,嘴唇深深地压了下来。

他的唇柔软温暖,时而轻轻慢慢,时而狂风骤雨般的啃噬,身上是我熟悉的气息,这气息第一次就让我头晕目眩,仿若是毒药。他如果现出三分柔情,足以溺毙任何女人,我也不例外。在他强烈的攻势下,我僵直的身子柔软了下来,那股怒火随之熄灭了。

我大大地喘了口气,才从他的激吻中摆脱。他也心神激荡,顺势将手探进我的抹胸,唇也落在我的颈脖。

我此时才如梦方醒,一把抓住他犹不老实的手,呢哝道:“别这样,我们在路上…”

他故意把牙咬得痒痒的,“七七四十九天,亏我会答应你,日子可真难熬。”

说着抽出手,动作快得像变魔术,眨眼间颈项上的玉珠链子落在他的掌心。他细细端详,疑惑道:“怎麽只有一枚了?”

我空洞的心口此时被某种莫名的情绪涨得满满的,温情潋灩似地荡漾,将项链塞进颈内,撒娇般道:“我会告诉你。不许再欺负我,你也要记住,知道吗?”

他也舒心地笑了,“好,我们从头开始。一起回皇城。”

再次在我唇上啄了一下,他才跳下车,重新上了马。

我放下了所有的忧郁,变得开心起来。

-----------------------------------------------------------------------------------

一天一夜的长途奔驰之後,车队经过辽阔的平原地带,遭遇到一场雷雨。

雷雨打乱了我们的路程,前面的路泥泞不堪,车马很容易打滑。我们行进得异常艰难,司鸿宸临时做了决定:不走近路绕远路,时间虽长了,路面不会难走。

果然走得顺利了,到了天黑前,我们上了一片小树林。

此时雷雨已停,树林陷入烟雾空蒙之中。蒸腾的雾气把周围的景色搞得海市蜃楼般,我们行走在其中,感觉在云海中漫游,美丽至极。

我心一颤,不由得激动起来。当年我还是封家奴婢的时候,半路逃脱,封逸谦带着我就是经过这片小树林。

那麽,下了山坡不远,就可以到达葑观了。

司鸿宸对眼前的景致很满意,高声下达命令,“就地紮寨,今晚歇在这儿!”

我连忙阻止,道:“往前不远有个村落,天黑前我们可以到达,那里绝对是个夜宿的好地方!”

“原来你来过这儿,地形比我还熟悉。”司鸿宸笑道。

“你到了那里,说不定比我还熟悉。”我狡黠地眨眨眼睛。

司鸿宸饶有兴趣地说道:“好,就依你所说。队伍继续前进!”

天黑之前,前面果然出现山势陡峭的轮廓。虽是二月,眼前绿色连绵,作物随风起伏,山鹰在高空自由翱翔。曾经遭受蛣蜣族人扫荡过的葑观村,依然渺无人烟。废墟上长满了青草,一些保留完整的房子,因为长年风吹雨打,也变得千疮百孔,破旧不堪。

队伍开进村落,放缓了速度。司鸿宸眼望周围的山水风貌,眉头渐渐加深,自言自语道:“这山形…这地方怎麽这般熟悉?”

我笑着告诉他,“这里就是葑观。”

“葑观…我老家?”他不可置信地问。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司鸿宸执缰兜转了一圈,终於孩子似地大笑起来,“哈哈,韩宜笑,我见到我老家了!原来它二千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太古老!太神奇了!”

我也被他的快乐感染,颔首道:“你的祖先应该就在这里。”

他这才敛了笑容,沉吟了一下,方才道:“经你提醒,我知道应该做什麽。我要重建葑观,让所有流离在外的葑观人都回来,在这里安居乐业。”

我由衷地高兴,也替晏老头一家高兴。

他的思绪飘向远方,“在我懂事的时候,父亲战死,葑观只剩下老母亲了。你呢?你还有什麽亲人?”

我平静地回道:“我也是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从我还在母亲肚子里,他跟母亲离婚了。”

“离婚?”他惊讶道,“为什麽?”

“他有了另一个女人,那女人也怀了他的孩子。他决定放弃母亲,跟那女人结婚。”

“可恶!你父亲可以把那女人接来,大家一起生活。”他大皱眉头,认真道。

我失笑,说:“那是重婚罪,是违法的。”

司鸿宸跟着笑起来,摇了摇头,将我拉到近前,朦胧的眼定定地望住我,“韩宜笑,我拿什麽来感谢你呢?先祖在上,我司鸿宸和韩宜笑重新开始,我不会再辜负你,将来永远在一起。”

我的心瑟抖了一下,笑意嫣然,身体柔得像一片云。不是为了眼前的男人是裕王,而是他此时此刻发自内心的话,和犹带真诚的英俊的面容。

那一夜,篝火熊熊,窗外只闻虫吟声。司鸿宸精壮的肌肤散发着热力,将我整个身心燃烧起来。我迷失在他的缠绵之下,任凭他像个极度饥饿的猛兽,在我身躯上肆意地吸食、咬噬。

他忍不住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吻我的耳朵,“你叫什麽名字?”

我笑了,娇媚地回道:“我叫韩宜笑。”

“司鸿宸,韩宜笑,这才是天生的一对。”他念着这两个名字,眼角展开的时候,极致的勾人心魄,“告诉我,上天是怎样安排你过来的?”

“你的後人留下三枚玉珠,只有和前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才能来回穿越。我因为长得像楼婉茹,於是成了你的新婚妻子。後来你杀了楼家盛,我回去过一次。等我再次出现,刚巧你从葑观回来,接着车祸发生了,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你认识了虞纤纤,我认识了封逸谦。封逸谦病重,我想治好他,又回去取药,但是还是医治无效。现在,这剩下一枚了。”

我简单地说明了我的来历,并没有提及那次失恋,和冯大泉关於要我寻找金缕玉衣的事情。虽然那是我穿越的目的,却一点儿也不想提及。在爱情面前,说起这些太庸俗,太滑稽,司鸿宸肯定会笑话我。

在这个异世,我先後被两个男子的爱包围着,这些已经足够。我决定永远待在这里,不愿离开。

“怪不得你对司鸿家族这麽熟悉,原来你看过《司鸿志》。”司鸿宸嗤笑出声,手指滑过我的肌肤,“我的後人怎麽写我?”

我被撩拨得再度起了反应,双颊火烧似的热,蜷缩在他怀里,低低说道:“写你残暴,杀人不眨眼,不会怜香惜玉。幸亏出了车祸,算是为民除害了。”

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继而是霸道而汹涌的深吻,一阵席卷过後,我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赶紧笑着讨饶。他这才松开我,不无憾意道:“没想到司鸿家族史就在我车祸後宣告终结,我感觉对不起列祖列宗。此番成为裕王,也算受命於天,感谢老天爷。”

“你既是裕王,又是司鸿宸,究竟是谁呢?”我茫茫然说道。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颌,低笑道:“我两者都是。韩宜笑,你既是裕王夫人,又是司鸿宸的老婆,感觉怎样?”

我忍不住笑起来。

司鸿宸的呼吸逼近我的鼻尖,目光已经被淹没。他温热灵巧的唇舌深深舔舐我的颈脖,缓缓地一路下去…我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在迸发,再也无法控制。

我沙哑着声音,低声说道:“我是你的女人。”

是的,无论他是裕王,还是司鸿宸,我是这个人的女人。
皇后宫是我的寝殿,司鸿宸每夜自然宿在此地。他的身边就我一个女人,真正做到了万千荣宠於一身。

为了弥补对我的粗暴行为所造成的感情亏损,除了宫内日常治理,他甚至将部分御林军调派职权都交给了我。

“你是现代女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替我分担解忧,太浪费。”他这麽解释道。

我当然乐於接受。

和封逸谦一起的时候,我百无聊懒,终日在寂寞中打发日子。现在大显身手的机会到了,我天天东奔西忙管这管那。司鸿宸满足,我的心情也渐渐变得愉快。

日子过得很快。

为了讨好我,司鸿宸暗地派人将晏老头一家接到皇宫。

他在偏殿张罗了一桌酒席,派人传话说是请嘎子等几位僚将,让我过去作陪。

我妆扮齐整,款步进入偏殿,里面传来孩子的咿呀声,心中诧异万分。

进去,坐在席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大叔!大哥!小香!”我惊喜地叫道。

彼此见了礼,大家重新归座。我抱过孩子,感觉沉了沉,笑着说:“两三个月不见,长得壮实了。**.mingshulocom**还认得我,真好。”

孩子开始学步,被我抱了一会儿,闹着要下地走。小香疼爱地轻打了儿子的小屁股,抱过玩去了。

晏老头呵呵笑着,这才解释说:“葑观老家的房子修好了,裕王派人接我回去。没有孙子闹腾,我一个人过不惯。商量後,全家决定一起去葑观住些日子。没想到裕王把我们先接到皇城,又可以见到宜笑姑娘了。”

我点头道:“我一直惦记你们呢。你们不来皇城,我也会去葑观看你们。”

“裕王确实非同一般之人,初次见到他,就有一股魔力把我吸引住。论得外貌,平常女子委实不会不乱心,何况你俩曾经是夫妻。唉,人算何如天算也,这件难堪棘手的儿女之情事,已经化解了,理当为宜笑姑娘高兴!”

晏老头儿子在一旁插话,“是啊,宜笑姑娘。裕王会保护你的,你以後就不会受苦了。”

小香捅了捅丈夫的肩膀,不满道:“瞎说,难道封少爷对宜笑姑娘不好吗?”

“可封少爷究竟已经死了。再说…”丈夫想反驳媳妇。

晏老头嘘了一声,摆摆手,道:“爹明白你的意思,封少爷忠厚秉性,加上病魔缠身,确实保护不了宜笑姑娘。**.mingshulocom**~可宜笑姑娘并不在意这些。她有她的主张,她需要的是一份忠贞的感情。宜笑姑娘,我说的对不对?”

我含笑点头。

“裕王有心啊!”晏老头大为感慨道,“以前只听说裕王英雄盖世,今日一见,相貌堂堂,一派英风!鑫远新朝由他执政,国力势必强大。”

“大叔过奖,本王理当如此!”

外面爽朗的声音,神采飞扬的司鸿宸大踏步进来,笑着拱手道:“刚处理完政事,怠慢了。”

晏老头一家赶忙跪地,被司鸿宸按住,道:“今日是家聚,自己人无需受礼。宜笑多次蒙你全家照顾,本王设宴表示一下谢意。大叔是长者,请坐上席。”

裕王说话,众人小心入座,场中肃静了下来。司鸿宸便又是一声高呼:“拿宫中最好的酒来!”随着呼声,便有两宫女捧着酒瓮走出,在客人杯盏上倒酒。

三碗热腾腾甘酒下肚,晏老头气血上来,话就多了,他绘声绘色地说起他年轻时经历过的几场大战争。司鸿宸也是听得入迷,与晏老头父子时不时大碗相碰,便汩汩饮了。晏老头对裕王佩服之至,还执意将自己随身的一件名贵玉佩赠给了司鸿宸。

司鸿宸仔细端详,连声赞叹“好玉”,便郑重地收了。回头吩咐侍卫将一匹军中宝马牵来,作为回赠。意在全家进出自如,一路顺风。

家宴後,司鸿宸与晏老头饮茶闲话。孩子发困了,我抱起他,带小香夫妇去侧殿歇息。

安置好小香一家,又聊了会儿,我看天色不早,便与他们离别。

回到宴殿门口,正巧碰到司鸿宸和晏老头出来,两个人面露袖光,半酣醉的模样。晏老头究竟年纪大了,脚步有点蹒跚,我过去扶住,唤侍卫抬来步辇。

抬了晏老头要走,司鸿宸叫住我,半是委屈道:“那我呢?你想把你丈夫甩了?”

我佯装生气,笑骂他,“你有手有脚自己走吧。大叔是客人,头一次进宫,瞧你把他灌的?等我安置好大叔,回来拿你算账。”

他凑近我,当着众人的面,嬉皮笑脸道:“快点回来哦,我等着你拿我算账。”

我安置好晏老头,支开随侍的宫人,悄声问:“大叔,您跟裕王是不是提起了玉带河?”

晏老头面露惊奇,拍案笑道:“你怎麽知道我会提起玉带河?我告诉你,我把玉带河的秘密告诉裕王了。”

我暗叫不妙,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只会苦笑,“大叔,您不该把这麽重大的秘密说出来。裕王一旦知道,就意味着他不用横渡大海去东夷采玉了。有了玉带河,制造金缕玉衣就会开始!”

“他是你夫君,又是裕王,造件金缕玉衣极为正常。我要是能雕出这麽一件,我会毫不犹豫地送给他。宜笑姑娘,真不懂你想什麽。”晏老头反而责怪起我来。

“可是,金缕玉衣一旦制成,您的性命攸关啊!”我不免着急道。

晏老头不以为然道:“宜笑姑娘过虑了。裕王宏图大业,还需全力周旋,封骥何时杀过来,还是未知数。裕王哪有闲余搞这些?歇了吧,明日赶早出宫回家。嗨嗨,锦衣玉食、高车驷马,我晏老头回葑观还当真有一番气象,成了人物了。”

他闭着眼,满足地自言自语了几句,待我再次想问,晏老头很快发出了鼾声。

我无奈退了出来。

虽然与司鸿宸和睦相处,我们的感情甚於以往任何一次,但是金缕玉衣的阴影时常印在我的脑海里。晏老头是司鸿家族的祖先,他们一家与我、与封逸谦有着特殊的关系,我视他们为亲人,所以我不愿看到他们受到伤害。而晏老头与司鸿宸短短的一次交往,竟因我而发生。他们在时空隧道里沿着自己的轨迹平行,很难再遇见。

金缕玉衣的故事不可遏制地缓慢发生着,我既担忧又茫然。而不久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无暇去顾及金缕玉衣了。
皇宫里死了一名宫女。
执事宫人神色慌乱地赶来禀报。
司鸿宸正为新政封王之事忙得焦头烂额。他刚从外面回来,我将酽酽热茶端到他手里,他只呷了一口就放下了,对我轻声道:“新政之事只说服了一半大臣,封骥根基比预想的还要深。我从根本上不能铲除余党势力,终至陷於纠结,不给个痛击不知天高地厚。”

我静心倾听,见他一脸倦意,忽问了一句:“你有没有问问他们不服之处?”

“封骥笼络人心,是用金钱叠起来的。这些人贪得无厌,我自然不加理会,我只能用权势压制他们。”

“你要学秦始皇吗?”我开玩笑道。

司鸿宸的嘴角上扬,不由含了笑。他自然地拉过我的手,我只觉得他的手心已是密密的一层汗。

“你不是老骂我是暴君吗?”

这样调皮的回答,叫我不由得噗嗤一笑。司鸿宸拉紧我,示意我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个人正要亲昵,执事宫人突然跑了进来。

“裕王,夫人,不好了!有一个宫女死了!”

死了个宫女,本是很正常的事。司鸿宸眉头一皱,怒道:“死个人慌成这样,没用的家伙!”

执事宫人赶紧噤声。

我见状,好脾气地问:“怎麽死的?”

“不…不知道,前几日还好好的,突然鼻衄呕血就死了。大文学.dawenxu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