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校对】《龙》作者:三月初七

【内容简介】:
龙有魄,侠有血!
龙神的嘶吼在九幽下回荡,
生死的考验,就横在你的面前,
请你选择,前进,或者后退……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没想过要去流浪?
走过不同的世界,与各式各样的人擦肩而过,每天触碰不同的感受:欢笑或悲伤,兴奋或恐惧;经历那些就连在你最光怪陆离的梦中都没有想到过的惊奇;让你的心跟随你的眼睛跳舞;不知道明天去哪儿,也不知道下一刻要做什么,生命的每一刻都充满刺激……
可惜,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讲,能做的,其实只是日复一日地让自己的生命在地铁和办公室里消磨殆尽。我们甚至能精确地推算出三分钟之后即将出现在眼前的景色;或者好容易挤出有限的几天假期,戴着小红帽,跟着导游的小旗,在拥挤的人潮中慢慢游荡;再或者,在肆意的狂欢之后,乖乖回到家,规矩地计划下面的生活。
生命中有如此之多的桎梏,令那一份无拘无束,那一份对不羁的向往显得如此珍贵,珍贵到如此的不切实际……
幸好,我们还有梦想。
幸好,我们还有书。
作为一个读者,在大多数时候,我其实并不喜欢读类似我之前写的那些佶屈聱牙、绕来绕去、故弄玄虚的故事。
如果连故事都这样的沉重,我们又有什么动力来翻开书本呢?
所以,我一直希望能够写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肆意的、简单的、温暖的、明亮的、好玩的、热血的、正面的……
讲述一段旅程,一段不需要太多的故作高深,不需要那么多的大道理,刺激的,好玩的旅程。
我希望,这是一个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愿意翻开,读上几页的故事。
然而想做到这一点,真的很难,但我终究下了决心,尝试一下。
于是,就有了这个故事。
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它。

序章

历史的真相,已然被传说深深地埋藏。
曾经的荣光,浴火的辉煌,还有那苦痛的灾难,都完全从记忆中淡去。
唯一剩下的,是九幽下龙之魄的嘶吼。
华美的宫宇和九重城阕的辉煌,都难以掩饰弥漫在人们心中那无法排遣的惶恐与不安。通明的灯烛在残风中摇曳,将其中斑驳的人影拉得吞缩不定,令人一阵阵地目眩。
直到门环吱呀一声响动,月氏人的丞相苍怀苍老的身形出现在一众大臣面前:“都散了吧。”
在苍怀久积的威严之下,本来打算探一探口风的众人一时噤若寒蝉,不多时,俱都无声无息地散去,只剩下一个年轻挺拔的身形依旧站立不动。
苍怀仰首望天,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回天乏术啊。”
年轻人仿佛根本没有体会到苍怀的感慨与绝望,脸上竟然犹自挂着一丝决不容于此的笑意:“丞相是说王上,还是说我楼兰?”
苍怀毫不生气,平静道:“是王上,也是楼兰。如今太子作乱,已然伏诛,王上再无子嗣,若此刻一去,朝中再无人能压得住这一众部族首领,内乱必起,加上外有幽燕青居虎视眈眈,我楼兰危矣。”
年轻人的笑意不减:“真的再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苍怀转过身去,看着深闭的宫阙,叹道:“想必你也想到了那个方法?”
仿佛这句话一举触动了什么禁忌,庭院一时寂静了下来。
半晌,年轻人方才开口:“龙魄!”
苍怀沉声道:“大巫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两个字的分量。三十年前的九城血盟大巫虽然没有亲历,但你想必也十分了然当时的情形。”
这年轻人看起来年不过三十,竟然是月氏这一代的大巫。他闻言点头道:“有一念动龙魄者,天诛地灭,九城共讨……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有关龙魄的盟约,据我巫门圣典记载,这样的盟约每隔数十年便会有一个,内容都差不多。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盟约虽在,但是对龙魄的欲念,却从来没有断绝过。”
苍怀追问道:“据闻大巫门中世代相传的圣典,记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那其中可记载有为何龙魄会如此引入重视?我只知道此物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若是如此,引人贪念实属正常,却为何会有九城会盟,集全力封杀此物?”
年轻大巫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这件事圣典上也语焉不详。王上病重后,我曾仔细研读过相关记载,大致推断出龙魄的能力决不仅仅是治病这么简单。你可曾留意,几乎每隔数十年,便会有某方势力流星般崛起,某个赢弱的小族可能突然间便横扫天下、所向披靡,若我所猜不错,这多半和龙魄有关。龙魄极可能是某种可以逆转一族命脉风水的圣物!”
苍怀心下一动,脸上却不露声色:“言归正传吧。你昨日曾告诉我,西北方有宝光闪烁,很可能是龙魄即将现身人间。虽然九城血盟犹在,但为了王上的性命,我们必须冒这个险。但此事不可大张旗鼓,我已令咱们月氏的第一勇士拓跋将军回城,须臾便至。到时他会秘密去找你。这件事就交由他的飞云卫去办。此次关系的不仅是王上的生死,更是我月氏楼兰的存亡,是我月氏万千族民的性命,我们必须成功!”
大巫不置可否道:“拓跋神刀冠绝天下,而见过他真人者又极少,他的确是寻找龙魄的不二人选。不过此事关系月氏存亡,我巫门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实不相瞒,我那不肖的弟子此刻已然出发了。”
苍怀面色一变,旋即又回复正常:“也好。”说着他叹了口气,“方才御医说,王上最多还可以撑十天,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期限。拓跋的随龙骑已经前去探路,你可需要……”
大巫截停道:“不必。”言罢径自转身离开。
苍怀一叹,转身看向北方,静静等待那从烽烟遍地的修罗战场上归来的月氏第一勇士。
希望这一刀威震天下的勇士,能再给月氏族创造一个奇迹吧!
就在苍怀提起月氏的骄傲——拓跋神刀的那一刻,神刀的主人却正陷入最深的绝望之中。
毫无预警!
漫天箭雨仿佛无止无歇般倾泻而下,那三百名由拓跋神刀精心挑选出来押送囚车的精锐,连盾牌都没来得及举起,已然死伤大半。
紧接着,一群全身黑衣的骑士仿佛来自九幽的鬼魂一般,突然从所有人面前冒出。
转眼间,这场伏击便成为一面倒的屠杀。拓跋的手中纵是握有无敌的宝刀,却仍然无法阻止弟兄们一个个倒下……
直到在那群剽悍的黑衣人对面,只剩下一个人,一把刀。
刀锋上的鲜血一滴滴落下,拓跋风手腕一抖,刀锋发出阵阵嘶鸣,仿佛在哀悼着兄弟们的断折,又仿佛在发出嗜血的欢呼。
就连剽悍的黑衣骑士也不由自主地勒马不前,不敢在这战神一般的巨人面前放肆——方才一场大战,上百名黑衣战士全力围攻,付出了三十七条性命的代价,竟然没能在这人身上添上哪怕一道小小的伤口。
传说中,这人曾经一人一刀追杀数百幽燕战士三十日,尽取首级而还;传说中,这人重病未愈,便只身立马城头,吓得凤翔大军不战自溃;传说中,这人的刀会吸走死者的灵魂,让主人越战越勇……
恐怖,让悍不畏死的战士们也不由战栗。
骤然,黑衣骑士纷纷勒马分开。拓跋风只见一名老人正慢慢走上前来。那人一身白衣,在一众黑衣骑士之中缓步而行,显得甚是打眼;拓跋风的瞳孔猛地一收。那是夹杂着一丝恐惧的兴奋。
眼见黑衣骑士潮水般退去,老人缓缓立定,眼睛却只看向拓跋风身后的囚车。
那囚车车身甚大,足有一丈方圆,四面毫不透风,黑乎乎地看不出里面关着些什么。方才的箭雨和混战,竟没能损坏这车分毫,只看车辙压得甚深,难道这车壁竟是南生铁铸就的?
拓跋风一时恍然,这群人竟然是冲着这囚车而来的?此番自己阴差阳错下擒住此人,本来只是顺路带回城内,自以为一路上保安严密,谁知竟然会引来这样一批棘手的敌人。
他当即喝道:“谷辰,你竟想与我月氏为敌?”
那白衣人谷辰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闻言摇头道:“谷辰不过一介草民,如何敢跟月氏楼兰为敌?只不过我现在极需要将军囚车里的那个人,故而只好出此下策。”
拓跋风听出谷辰的言外之意:他不敢和楼兰为敌,但却率众袭击楼兰军队,这个仇其实已然结下,那么他唯一不公然得罪楼兰的方法,便只剩下杀人灭口了。
拓跋风想到这里,缓缓举起宝刀,肃容道:“天下武人都传说,谷辰的龙吟剑是天下最强,我一直都想领教,却未得其便,没想到今天竟能随我所愿。拔剑吧!”
谷辰摇头道:“这世上已无龙吟剑。我已经把它毁了。”
拓跋风愕然,未及开口,忽觉眼前一晃,紧接着,只听到谷辰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真可惜,你应该在我还用龙吟剑的时候来找我的。”
拓跋风愕然转头,万般不甘地,倒地而殁。
谷辰一招击毙北疆战神拓跋风,似乎毫不在意一般,慢慢踱到囚车之前,开口道:“你醒了吧?”
囚车内一片沉默。
谷辰自顾自道:“你应该是明白的,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自然是有目的。我,要你帮我找到——龙魄。
你大约知道龙魄的传说,也知道九城血盟。我虽然不惧什么天下公讨,但终究还有许多孩儿们要跟着我吃饭,我必须为他们着想,所以我只好找你去帮我找它了。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对这个虚无飘渺的龙魄感兴趣。那是因为,我突破了!
三年前,我在巫水城决战巫水十二巫。十二巫那据说传自上古龙神的落门阵真的是无懈可击!就在我被困入死门,束手待死的一刻,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大欢喜,似乎天地在一瞬间为我倒转。我在哪里,哪里便是生门……
我无法重述那种感觉,你也根本无法理解。总之,从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我已成为真正的天下无敌,人世间再也没有我的对手。你明白么?那原本是我最梦寐以求的事,但当它真的实现之后……”我很茫然。“三年来,我踏遍天下寻访新的对手,但却没有得到丝毫进展,我的一切都停滞了。我终于知道,我所达的境界,就是天人之界。人间任我纵横,却再也没有任何的挑战,我若想再度突破,只能借助外力……而那外力,就是龙魄。
你想必听说过龙魄的传说,但你一定不知道,龙魄其实是人神之间的通道,是羽化升华的路径,是我再行突破的唯一希望!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它。”
囚笼内仍然没有丝毫动静,在这遍地血泊的沙场上,一个男人喋喋不休地对着一个黝黑的铁笼子讲话,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似乎连风都在惧怕这无敌的男人,除了谷辰的语声,四周静得可怕,静得有些……不屑。
谷辰继续自言自语:“你一定在笑,在笑我凭什么让你帮我。我这就告诉你,凭你的弟弟。”
囚车内终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动,显然是这句话终于让车内的人物不再淡定。
谷辰的声音带着一声自得:“你应该知道,凭你自己的能力是救不出弟弟的。你也已经看到了我的实力。我并不想要挟你,只是想要跟你做个交易。你给我拿来龙魄,我就会替你出手。而只要我肯出手,你弟弟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凭方才神魔一般的手段,谷辰的确有如此说话的实力。
囚车内虽然依然沉默,但气氛,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谷辰急道:“近来北方多有异动,龙魄出土可期。我已得到消息,你弟弟将会在十日后在幽燕城的龙神祭奠上被斩首,你还有十天时间。我走了,半个时辰后你的毒就能自解,到时这牢笼自然困不住你。记住,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背后,是荒芜人烟的贫瘠土地,眼前,是茫茫无际的荒漠。
十万战士,十万颗滚烫的心,集结在这片死地。
山昆吾拔出腰间由精钢一层层淬炼出的长刀,看着淬火的刀口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那光芒在眼前沙漠蒸腾而起的热浪之中,显得格外的耀眼。
而刀锋所指的方向,正是三千里无人的荒漠。那是诸神设给人类的禁忌,正张开巨口,准备吞噬一切敢于冒犯它尊严的渺小生命。
从人类有文字以来,还从未留下过任何一人走出塔斯大沙漠的记载:七百年前,被誉为有史以来最接近神的天下第一高手九十牧,千里追杀黑道巨凶熊怀,二人进入沙漠,从此再无音信;三百年前,幽燕城主、不世出的将才洛元红率二十万大军意图越过塔斯沙漠突袭楼兰城,然而准备充足的二十万大军最终只有三个逃兵活着回到幽燕;最近的一次,则发生在十年前,幽燕城大将军青居率兵造反,幽燕王室在幽燕城二十位最强大的大巫保护下退入塔斯沙漠,从此杳无音信。
在人间,塔斯沙漠就是死亡的代名词,是九幽之下地狱在人间的投影,同时也是……思考的盲点。
此刻,幽燕王室的最后十万大军就集合在这里,而剑锋所指,正是塔斯沙漠对面的幽燕城。
山昆吾似乎没有听见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只是定定地望着眼前残酷却美丽异常的景色。
直到那声音传来:“你真的决定这么干?”
山昆吾点点头。
身后的声音愤怒了:“你是个疯子!”
山昆吾毫不动容:“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疯子。从十年前幽燕城倾覆的那一刻起,从主上以身作饵,给我们赢来懦弱撤退的时间开始,我们就应该疯了。”
身后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你这个疯狂的计划怎么可能实现?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把我们的十万战士带过塔斯沙漠?”
山昆吾平静道:“不能,也不需要。哪怕只有两成人走过去,就足够了。只要有两万人,我足以攻下幽燕城。”
“你……你打算让我们的八万弟兄白白死在这沙漠里?”
“不错!死在沙漠里,就等于死在战场上。生者可以饮死者的血,死者奉献给生者他们的肉。所有人都不会白死,只要有人能走过去,我们的复国大业成功可期!”
身后的声音沉默良久,方继续道:“你……为什么这么激进?”
山昆吾的声音骤然亢奋起来:“你回头看看,看看我们忠心的战士们,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豪赌一次!十年了,你看看他们的身体是不是已经疲惫不堪?看看剽悍的战士额头上是不是已经开始爬上皱纹?我们不能再欺骗自己了。我们等了十年,我们已经等不起了!那叛贼青居征战四方,幽燕城的基业一天比一天稳定,城中百姓很快就会忘了他是个篡逆的将军,没人会再记得我们……我们必须这么做!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声音低沉下去:“真的值得么?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主上早已经死了,幽燕王室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即使击败青居又能如何?幽燕城能变得更好么?”
山昆吾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也许你说得对。但是我们已经等了十年,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谢幕,必须赢得一个结局,哪怕这个结局,是我们十万人的鲜血!你不用劝我了,在十天后的龙神祭典后,我们就出发,一切都会结束。”
“或许,我们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你可曾听过一个传说,有一样东西,能够帮我们走过沙漠。”
“龙魄?”山昆吾笑了,“的确有江湖传言,塔斯沙漠是诸神的别院,而龙魄是开启别院的钥匙。只要掌握龙魄,塔斯沙漠代表的就不再是死亡,而是财富和荣耀。不过这种虚无飘渺的传说,又怎么可以当真?”
那个声音道:“我昨晚夜观天象,西北天群星倒挂天际,想必是龙魄将要出世。我本来不想动它,因为据说龙魄一旦出世,天下便会有灾变临头,但现在我必须找到它。就算天地倾覆又如何?你等我,等我带着它回来,我们的战士一定会毫发无伤地站在幽燕城下。”
山昆吾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你如果愿意便去吧。不过十日后的发兵势在必行,愿主上的亡灵庇佑我们。”
那声音沉默,远去。
身后,十万精兵齐齐站立,默默举起手中的弯刀,为自己的英雄送行!

第一章 寻宝团

这里是一座小镇。
这里没有城墙,没有守卫,没有高大的建筑和威严的祭坛,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里都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镇。
这里只有一点异乎寻常,就是繁荣,异乎寻常的繁荣。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琳琅满目的商品……即使是九座由龙神庇佑的伟大城池,也绝没有这样的繁荣。
这里能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能实现任何你想要实现的梦想,只要你有……钱。
这里就是幽燕城的门户,天下第一关外唯一的补给点——幽泉镇。
英雄们的故事,即将从这里开始。
在这样一个热闹的集市中,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格外的狭窄,也变得格外的疏离。
在这里,想要兜售出待售的商品,你需要搭配上十二分的耐心,和破釜沉舟的声嘶力竭。而无数个声嘶力竭的集合,又让你想要引起他人注意的努力,变得分外的艰难。
所以,在这样嘈杂的世界里,那个懒懒斜倚在一根白布幡下、连口都不开的年轻人,反而格外惹人注意。
那幡被一根青绿色的竹竿挑着,高高地飘扬在年轻人的头顶,幡上的八个大字龙飞风舞:“祖传神医,小病不治!”嚣张地占满了整面白幡。
幡下的年轻人一身白衣,脸上难掩困顿,却丝毫不见颓唐,就那么靠着竹竿,似乎连站起身来这种小事都让他觉得太累,所以他的选择是——一动不动。
直到客人上门。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真正的老人。
他额头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在告诉你,他是一个老人。他似乎已在人间经历过太多的沧桑,以至于老态都满满地从他心底溢出,浮现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
老人的白发被人群推搡得有些凌乱,他好不容易才挤到年轻人的面前,微笑道:“人真多啊。年轻人,你这个位置不错,是怎么抢到的?”
年轻人连眼都没睁,似乎根本不屑于和老人搭讪,只轻轻伸手朝上,指了指那块迎风招展的白布。
老人看着年轻人,虽然明知道年轻人看不见,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年轻人,我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你记住,命运选择了你。龙的怒吼,正在西方回响;而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正在寻找它的主人。”
说完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老人仿佛忘了要来这里做什么,转身重新挤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而年轻人,依旧没有睁眼。
熙熙攘攘的人们身体挨得如此之近,但彼此的心,却显得如此遥远。
那正抱着长刀独立在众人中的中年人便是如此的……漠然,似乎周遭的热闹完全与他无关。
在这样热闹的集市中,他的眼里似乎仍然只有自己怀中的这把长刀。周围的人不禁疑惑,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到集市来呢?
就在他的面前,是一个万分拥挤的小圈子。圈子之中,一个娇俏的少女正在卖力地表演着杂耍。
走江湖卖艺的女子不是没有,但多数是一群人共同上路,而这少女却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表演:先是双刀套路,然后是抛绳杂技,而现在,如正在表演戏法。
看她从看似决不可能的角度一次次地变出鱼缸、花盆,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彩声不断,铜币哗哗地砸在地上。
中年人虽然就站在圈子之中,却决不会有一人以为他正在看那少女的表演。只是那张平静漠然的面容,就足以拒人千里。
这时,却偏偏有人凑上来和他搭话。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须发皆白、却毫无颓唐之色的老人。
不理会中年人毫无兴致的脸,老人自顾自道:“你能找到这里,就是有缘人。我知道你在等什么。让我告诉你:龙的魂,嘶吼在蓝色的沙漠里。想要得到力量,你需要的是命运的相逢。去吧。”
说完最后两个字,老人骤然伸手。
中年人其实已经全身戒备,却不料这老人的出手快逾闪电,竟是不及躲闪。他顿时被那人一巴掌拍在背上,一个趔趄,跌入圈子。老人嘿嘿一笑,转眼挤出人群,不见了踪影。
中年人发觉老人的那一掌中并未暗藏内力,心下稍稍放松,恰好听到少女的半句话:“……让我们为这位勇敢的大叔鼓掌!”
中年人愕然抬头,骤然看见少女已然换了一身短打扮,腰间挂着丽排明晃晃的飞刀,正费力地推着一块巨大的木板朝自己走来。
他还不及说话,少女已经把木板放在他的身后,微笑道:“大叔,劳烦了。”说着一个示意,请他转过身去面对木板。
中年人看那木板上的几处卡扣,明显是用来固定手脚的,登时明白了缘由——估计是这少女想要表演飞刀刺人之类的技巧,因为没有搭档,所以问观众是否愿意上来相助,而自己,却恰好被老人推了出来。
虽然明知道是误会,中年人却也懒得解释,索性转过身去面对木板,举起了双手。这类把戏是江湖中最为常见的,相对于解释清楚再挤出人群,还不如陪她演完更快更省事一些。
那少女麻利地取出一块黑布,蒙上中年人的眼睛,大步朝外走出有三十来步,这才转身探手摸出一把飞刀,沉吟不发。
观众们屏息凝神,却禁不住小声地议论纷纷。
“你说她能准吗?”
“一定能,刚刚那杆子顶上的花叶,那不得有四五丈,看那姑娘不都打下来了?人家是有真功夫的!”
“可是,那一共才有七片叶子,她却用了十五把飞刀才打下来的。”
“你小子不服怎么着?给你五十把,你能打下来不?”
“那倒是。不过一半一半啊,嘿嘿,恐怕这家伙要……”
“见血好啊,我就喜欢见血,见血多刺激啊。一会要真见了血,我赏一锭银子!”
“放心吧,这人肯定是安排好的,叫啥来着?托儿,知道不?要不哪里会有人这么傻,知道这丫头是半瓶子醋还敢出来接招?”
“嗯,有道理!这年头,钱不好赚啊,得拿命来博啊。”
中年入耳音灵敏,闻言已觉不好,正要动作,只听少女娇叱一声:“去!”破空声嘶嘶如蛇袭来。
“噗……滋……”
靠着布幡的白衣年轻人依旧懒懒地赖在路边,偶尔稍稍抬抬眼皮,看看前面各式各样、忙忙碌碌的脚和鞋,身子一动不动。
一尘不染的布鞋,主人一定是不出书斋的读书人;沾满灰尘的皮靴,主人多半是走南闯北的商旅;尖翘的绣花鞋,不用说,是小家碧玉偷偷出门见个世面;至于那犹自带着沙腥味的皮靴,一定不能招惹,多半是来自沙漠边缘的亡命徒……
正自思量,一对娇小的桃红色箭靴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年轻人面前,就听少女娇脆的声音急急道:“麻烦你快看看他!”
年轻人闻听生意上门,方才抬头看去,只觉眼前一亮。
——好一个明媚的少女,一身江湖卖艺的短打扮,贴身穿着件桃红色的袄子配着淡粉色的马裤,却令人不觉俗艳,反而愈加衬托出那份专属于少女的活力来。她的左手上寒光闪烁,赫然是一把寸半长的飞刀,而右手则紧紧拉着一个穿着青衣、面色平静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少女口中的“他”了。
年轻人看向中年男子的脸,眼皮上下一动,算是扫过了,有气无力地道:“阁下面色晦暗,印堂处隐隐发黑,是有血光之灾的征兆啊。若想避过这一灾,必须在家静养,切不可往人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