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莫建弼蹭的一下站起身。因为长久的操劳,头晕了一下,随即顾不上许多,疾步出来屋子,扬声吩咐道:“快请进来!”
才刚出了一道门,就见门外一个身材高瘦,一身白衣的绝美少年。带着一名面目寻常的中年仆从走了进来。
莫建弼连忙拱手,客气的道:“请问,是公子揭了皇榜?”
“正是。”那美貌少年微微一笑,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殷红的嘴唇弯了出一个客套又亲和的笑容,悦耳如清泉的低沉声音以让人无比熨帖的语气道:“大人,不知病患现在何处?”
莫建弼上下打量少年。心中多少还有些怀疑他的能力,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浅笑,“医仙传人正是家师,在下,君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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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筠婷咽下一碗苦到心里的药时,秋菊急匆匆从外头冲了进来,“姑娘,姑娘,你有救了!”
“怎么?”阮筠婷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大。说出口的却是气若游丝。被春花轻扶着靠在背后的软枕上,疲惫的看着秋菊。
秋菊吞了口口水滋润干哑的嗓子。指着外头气喘吁吁的道:“莫,莫大人请到了医仙传人的弟子!”
什么?!兰舟来了!
一直守护在门边的萧北舒显示怔愣,随后惊喜看向阮筠婷。
阮筠婷也很是激动,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强撑半坐起身,“快,扶我去莫大人房里。”
“是。可是姑娘,您身子…”
“不碍事。”阮筠婷摆手,阻止了春花的唠叨。
秋菊去取来一件宝蓝色的织锦褙子,披在阮筠婷单薄的肩上,阮筠婷苍白的脸色,也被衬的更加苍白。
咬紧牙关,憋了口气才扶着春花的手站起身,岂料她浑身无力的已经小腿发抖,才刚站起来就要摔倒。
萧北舒实在看不下去,一个箭步到了跟前,行礼道:“姑娘,得罪了。”大手握住阮筠婷柔若无骨冰凉的小手,有力的臂膀搀扶住她。
“有劳了。”阮筠婷感激微笑。
萧北舒心疼的肺腑都要化成一滩水,恨不能以身代她,抿唇摇了摇头,半扶半抱的将阮筠婷带出了屋子,上了代步的小马车。
莫建弼房中,皇帝此刻眼神有几分清明,他的手放在脉枕上,手腕被面前绝世少年三根略凉的手指搭着。
皇帝就算病重,可也不到失去记忆的程度,怎能认不出面前的人正是那不识好歹抗旨不遵的孽种?!奈何,他的确是医仙传人水秋心的弟子,自己的身家性命现在也只能压在他的身上。
君兰舟诊脉之后,回头对那面貌平常的中年随从道:“还是那病。”
“公子必然有办法了。”随从的声音如清泉流过,远远要比他的长相出色。
不等君兰舟回答,莫建弼和赵明博就到了跟前,请求道:“君公子,还请您务必施以援手!救我家老爷一命!”
“奥!”君兰舟拉长音,恍然大悟的道:“原来这位老爷就是西巡督察使莫大人啊,真是失敬。”冲着床上一揖。
皇帝看了眼莫建弼,这些日子不发热的时候,莫建弼都会将情况与他回报,自然知道他御驾亲临的消息只有几人知晓,也乐得少生事端,受了君兰舟的礼,哑声虚弱又客气的道:“不知这位公子,可有医治本官的办法?”
皇帝好容易积攒力气,说完了一句话之后,便气喘起来,正当他等着君兰舟回答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姑娘,您慢一些。”
“仔细脚下。”
屋内众人看向门口,却见阮筠婷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屋。
君兰舟回过头,看到阮筠婷的身子越发消瘦,脸色惨白的虚弱模样,就知道她也染了病。心下一阵揪紧。那日让她快走,就是怕她身子弱被过了病气,当时城中已经有乞丐和贫民开始生病了。他和水秋心原本在为他们医治,奈何这种病状来的蹊跷,药典中没有记载,他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到如今才有些眉目。
看到皇榜上的赏金升了再升,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额度。君兰舟不得不猜想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生了病。
原本,不论是谁他都不会在乎的,可是他总是不受控制的将事情往不好的方面联想,闲下来都在猜阮筠婷是不是也染了病。
离开梁城这些日子,他繁忙,劳累,日子过的自在又充实。然而夜深人静之时,他还是会回忆在书院后山,与萧北舒和阮筠婷一同品茗下棋,谈天说地时的自在和开怀。他与萧北舒早就相识,是至交好友,想念就罢了,可阮筠婷时常出现在他脑海。这是君兰舟始料未及的。
他觉得自己是不会对她动心的,事实上现在他也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觉,然离别时她含泪的眼,几次梦中相见,仍让他怜惜动容。那日她站在茶楼的窗前,阳光为她如玉素颜铺满了神圣的光晕,那见到他时先是惊讶,后是喜悦的微笑,以及她隐忍着别开脸,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另一边去的贴心。都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如果阮筠婷也病了。却因为他不想与皇家扯上关系没有揭皇榜而毙命,他一定会遗憾一辈子。所以他将看到了阮筠婷的实情告诉了水秋心。水秋心听闻之后。立即决定到知府衙门来。不过他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份,又想为君兰舟在江湖上立一些名气,便易了容,扮成君兰舟的仆从。
如今,阮筠婷就苍白着脸坐在了自己身旁的圈椅上,对着他虚弱的微笑,君兰舟的心终于放下了。好在她还没事。
“兰舟。”阮筠婷嗓音沙哑,“你来了。”看向易容之后的水秋心,略微颔首。
“是啊。皇榜上赏银那么诱人,我能不来么。”
君兰舟用戏虐的语气说话,水秋心也浅笑起来。
莫建弼的眼神在君兰舟和阮筠婷身上转了两转,“阮姑娘,你们识得?”
阮筠婷点头,疲惫的靠着一旁的春花:“是。”
“那就再好不过了,君公子,请你医治我家老爷。”莫建弼躬身行礼。
君兰舟看向床榻上的皇帝,展颜一笑:“好啊,我这里倒是有一颗丹药,你服下吧。”说着伸手到怀里,左搓搓,右搓搓,竟好似在搓泥灰!不一会,拿出一个米粒大小的黑色小丹丸,递过去:“那,服了吧!”
“大胆!!”
“放肆!”
莫建弼和皇帝同时呵斥。只不过皇帝的声音已经虚弱到极致。
君兰舟无辜的眨眼,“怎么了,不是你们要我医治这位大人,怎么现在又不想医了?”
“你!你胆大包天,竟然敢喂皇…老爷吃你身上的泥!”赵明博抖着嗓子怒骂,险些说走嘴,随即怒冲冲指着君兰舟,吩咐道:“来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骗子拉出去砍了!”
“是!”门前几名差役领命,三两步冲到君兰舟跟前,一左一右将他架住,易容之后的水秋心也被押住臂膀。
皇帝眯着眼,虽然疲惫,目光中却满含愤怒和锐利,并不言语。
莫建弼见皇帝默许,也不知自己是否该阻拦,若是将医仙传人的弟子抓了,将来就算有机会见到医仙求救,也怕那传闻中“见死不救”的怪脾气不肯救啊。
眼看着君兰舟和水秋心毫无反抗的要被押走,阮筠婷一阵焦急,掩口咳嗽起来,无论如何,她不能看着君兰舟和水秋心出事!侮辱皇帝,可是杀头的大罪!
心中暗骂君兰舟过分,这个节骨眼上看出皇帝是谁了竟然还敢戏弄,但人她必须要救,“等等,我吃!”
她声音虽然微弱,屋内之人仍旧听的清楚,差役知道阮筠婷身份高贵,面面相嘘之时,动作也慢了下来。
阮筠婷眯起眼看着莫建弼,道:“我来试试药效如何,若好用了再医治大人不迟。”说完一句话,已经用了她太多的力气,喘了好几口气才伸手对君兰舟说:“药给我 。”
“可那是他身上的泥灰啊!”赵明博心疼病美人,格外焦急。
阮筠婷水灵灵的大眼突然看向赵明博,眸光冷的像含了针,戳的赵明博脸皮生疼。
“赵大人,怎么看出君公子是在搓泥灰了?我看,他不过是在衣襟里袋中找药罢了。难道赵大人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搓泥巴给人吃?”
一句话将赵明博噎的没了言语,暗骂阮筠婷不知好歹,怒冲冲的瞪着她。
阮筠婷这时候什么都没想,就算君兰舟真是搓泥给皇帝,她也必须要救他,吃泥又死不了人,恶心点就恶心点。也比人丢了性命强。
莫建弼打量皇帝的神色,见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这才吩咐:“放开他们吧。”
差役听命,放开了君兰舟和水秋心。
君兰舟好看的桃花眼直直看着阮筠婷,似包含了许多情绪,最后都化作一道晶莹波光,没入那深邃的深瞳里。唇边绽放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君兰舟丝毫没有刚才险些被拉出去砍了的恐惧,玩味的道:“好吧,就先把药给你。”说着将刚才那个米粒大小的黑色小药丸递给阮筠婷。
阮筠婷大眼睛眨吧眨吧,因着君兰舟就站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使劲瞪了他一眼——臭小子,真让我吃你身上的泥啊!
君兰舟入鬓长眉一挑——不是你自己强烈要求的吗。
阮筠婷气结的抿唇,头疼越发强烈,脸色也更加苍白,抚着额头闭眼忍耐。等疼痛过去。才抬起雪白纤瘦的小手,拿起他手里那粒“泥灰”放入口中。咽了下去,紧接着皱起眉头。
君兰舟的眸光又是一闪,深深望着她,半晌愉悦的低笑起来,吩咐一旁的丫鬟:“快给她拿温水来。”又问阮筠婷:“苦吧?”
“嗯。”阮筠婷的脸已经皱在一处,从来都没吃过这么苦的东西,现在她确定君兰舟并不是搓泥巴给皇帝吃了。果真是药。
秋菊拿了温水,面带羞涩的递给君兰舟,君兰舟礼貌道谢之后,试了试温度,才递给阮筠婷:“都喝了吧,然后躺下歇会儿,我给你施针。”
“好。”阮筠婷将水一饮而尽。
屋内众人面色各异,莫建弼觉得那药是真的。皇帝却在想阮筠婷是不是故意做戏。
君兰舟转回身,道:“既然大人信不过在下,就先让在下为阮姑娘施针,诸位且看今日阮姑娘的症状是否有缓解,若有缓解,莫大人再服药也不迟。”
“如此也好。”莫建弼也怕皇帝有个万一,遂吩咐人带着阮筠婷到隔壁厢房休息。
君兰舟则与水秋心紧随着到了隔壁,另外三名太医随行。
阮筠婷果真不多时就由低热改为高热,身上的汗水出透了,几乎湿润了里衣。君兰舟和水秋心两人同时为她施针,师徒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阮筠婷迷迷糊糊之间,低声道:“兰舟,你的医术,学成了?”
“还没有。你若困了就睡吧。”
“我不困,好热。”
“我知道,会好的。”君兰舟挽起她的袖子,在她小臂上取穴,道:“你为何提议让老百姓都穿上布料厚实的衣裳,避免蚊虫叮咬?”
“因为,疟疾是靠蚊虫叮咬传播的。”
“疟疾?”
阮筠婷已经神志不清,闭上双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两道阴影,喃喃道:“好在,天冷了,蚊子,蚊子少了…”
水秋心收回手,见阮筠婷已经睡着,与君兰舟对视一眼。
他们不知道为何阮筠婷会说出“疟疾”这个词,但是她所说的蚊虫叮咬传播病症,却极有可能。他们现在掌握了一些治疗方法,同时一直在寻找阻止病原传播的方式,可一直无果。前几日赵明博颁了严令,命城中百姓都要穿长衣长裤,脸上也要注意,最好蒙着,避免蚊虫叮咬,还要注意杀虫。他们不妨等上几日,若是新患者减少,就说明此法对症。
以张太医为首的三名太医,一直在一旁看着君兰舟和水秋心施针,见阮筠婷发热的症状并不严重,且盗汗渐渐少了,更没有呕吐,均是大喜。
“君公子,还请你传授药方啊!”张太医先行行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71~272章 真情;刺杀
君兰舟慢条斯理放下针袋,笑吟吟的看着张太医:“大人信得过在下?”
“信得过,当然信得过。”张太医回答的义正言辞,认真的点着头,似怕君兰舟不信,又道:“君公子师出名门,必定医术超凡,且现在观阮姑娘的情况,已经比昨日好了太多,可见君公子的药和针法都已经奏效,还请君公子不吝,指教一二,不光是治疗大人,城里的百姓君公子一人也救治不过来啊,将治疗方法教给我们,我们在传授给更多的大夫,方为解救万民的上上之策。”
君兰舟闻言笑了,道:“正是,若不是顾及全城百姓,我一人之力不可能医治所有人,今日也不会去揭皇榜了。不过现在还是先将药拿去给莫大人用了,再配以针灸,等莫大人病情稍微缓和在说不迟。”
“君公子说的是。”这几日太医早已焦头烂额,生怕皇帝有个万一他们都要跟着陪葬,更担心九族都要跟着一同受罪,如今见到君兰舟有办法,几人眸中都盈满了希望,全身的疲惫都被他们忘怀,现在只想着如何让皇帝脱离危险,他们才能放下心来好生睡一个囫囵觉。
君兰舟如何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漂亮的唇型撤出一个闲适笑容,又将手伸进怀里,左右搓搓,像搓泥灰似的弄出一个黑色的小药丸递给张太医:“张太医,这药先搁在你这儿,免得我待会儿拿药的时候再被误会了要抓我去砍头。”
君兰舟的语气颇为幽怨,张太医心下腹诽:刚才他险些因为这个不雅观的动作惹怒皇上被拉出去砍了。现在居然还不知悔改,仍旧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过大家的脑袋今后能不能积蓄留在腔子上都指望着君兰舟呢,张太医哪里敢怠慢,忙从怀里拿出帕子接过。仔细包好了揣进怀里,做请的收势:“君公子,请。”
“请。” 君兰舟对几位太医一笑。回身对水秋心说:“你在这里照顾阮姑娘?”
水秋心无言点头。
君兰舟这才与三位太医离开了厢房。
这些天,阮筠婷从没睡的这样舒服过,疼的快要炸开的头,现在也不是那么无法忍受了。张开眼,看着薄薄的浅粉色纱帐,阮筠婷身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可那种在粘稠之中挣扎的无力感已经减弱了不少。
水秋心和君兰舟来了。阮筠婷对自己的病情有了希望,在这个世界,若他们都救不了她,那就没有人可以救她。
“春花。”阮筠婷虚弱的唤人。
几乎是立即,纱帐被人掀开。水秋心易容之后的平凡面孔出现在阮筠婷的视线内。
“醒了?觉得怎么样?”
阮筠婷想不到水秋心会守着自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那双充满关怀的眼睛,心中升腾起劫后余生的喜悦,能在这里遇见他们,当真是太好了。若是这一次水秋心和君兰舟没有恰巧来到玉泉城,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怎么样。即使她身上还觉得不舒服,比起昨日已经强的太多了,这就是说水秋心的方法是有效的,说不定皇帝和她。还有全城的百姓都能得救。
阮筠婷想了很多,但心念电转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如水的眸子因为激动而更加晶亮,苍白的脸上绽放一个喜悦笑容,沙哑的声音却有些哽咽和颤抖,“水叔叔。”
舟车劳顿加上生了病。她酷似凌月的脸颊都已经塌了下去。水秋心原本就看的心疼,如今见她如此,更觉得心痛不已,满腔的温柔都要将他的语音柔化成水,低声安慰道她:“ 没事了,婷儿莫怕,有叔叔在,定不会让你有事。”
阮筠婷抿着无血色的嘴唇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能治好我。”大眼睛一转,发现屋里只有他们两人,禁不住问:“兰舟呢?”
“去给那位大人施针。”
“兰舟学成了吗?”
“还没有,不过这次的寒热病我们研究了许久,兰舟熟能生巧,能够应付。”
“那就好。”阮筠婷微笑着,喘了口气才道:“你们走后,我好几日都梦见你们,也不知道你们过的好不好。那日在茶楼二楼看到兰舟,见他长高了,也晒黑了些,脸上的笑容却远远要比他留在梁城时候的真诚快乐,我才知道我是担忧过分了。水叔叔带着兰舟,兰舟既然如此,叔叔也不会过的多差,我的心这才放下了些。”
说了一长串的话,阮筠婷略微气喘,不过晶莹的眼睛闪着光,显然精神很好。
水秋心动容的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极度温柔,“我们在外面只会过的更自在,只是担心你和岚哥儿,留在那样复杂的徐家,可有人欺负你?”
“我还不是老样子,欺负与否的,我早就不在意,也不去想了。”阮筠婷叹了口气,大病之时,好似呼吸都累得慌。
她这么说,就是说明有人欺负她了?
水秋心摇头叹息,怜惜的道:“对不住,我将你留在了梁城。闯荡江湖,实在是不方便带着你…”
“叔叔不必解释,我明白你的苦衷。”阮筠婷喘了口气,才道:“况且我在徐家养尊处优的日子过的习惯了,风餐露宿的说不定忍受不了。”
“嗯。”水秋心点头。
阮筠婷这会子,却突然想起徐向晚进宫那日,决然又悲伤的眼眸。
“晚姐姐进宫了,被封为正五品容华,赐号‘婉’。”徐向晚毕竟喜欢水秋心一回,这消息,她觉得自己应该让他知道。
阮筠婷说罢,仔细打量水秋心的神色,见他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在没有别的反应。除了放心之外,难免为徐向晚难过。也罢,事已至此,她在没有了可以努力的空间。多想无用。
水秋心喂阮筠婷喝了水,又仔细号脉,见她气色虽然不好。可精神尚佳,暗自松了口气。
“才刚你说,这病的传染源头是来源于蚊虫叮咬?你如何确定?”
阮筠婷早已想好了说辞,否则也不可能说服莫建弼下令全城百姓防蚊虫,笑了一下道:“我这病还未发作前,就是被蚊子咬了,城里许多人都与我有相同的症状。所以便这样猜想,其实我也不能确定,病急乱投医,也只是猜测罢了”
“原来如此。”水秋心赞赏的道:“婷儿观察入微,甚好。”
“水叔叔能想出治疗办法。才是真的厉害。”
阮筠婷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的纯然笑容,与当年的凌月重合到一处。水秋心似乎又看到跌坐在梨树下,落了满肩满裙的凌月抬起头来,蹙眉忍疼的模样。
凌月,这一生,他终究是与她无缘…
“水叔叔?”
水秋心的大手贴在她脸上,将温暖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阮筠婷浑身发冷,原本依恋这个温度。可是水秋心迷离的眼神和充满怀念的表情,让阮筠婷心中不自然的颤抖,她知道,她和死去的凌月长相相似,水秋心是在透过她来怀念故人。
阴阳相隔的人,只能靠看着别人来回忆。何等可悲?若阮筠婷此刻是个旁观者,不是被借用回忆的“别人”,她一定会被水秋心的痴心所动容,然而现在被他迷茫痴情的目光注视着,阮筠婷已经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还哪里有心思多想。
“水叔叔。”
“师傅。”
阮筠婷的第二声轻唤和君兰舟的声音混在一起。
水秋心和阮筠婷同时一惊,看向声源方向。
君兰舟笑着进了屋,道:“药方和施针的方法我已经一字不漏的告诉太医了。”
“嗯。”水秋心此刻也颇不自在,转身到了窗前的圈椅坐下。
君兰舟就好似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附身探了探阮筠婷额头的温度,露齿一笑:“什么时候醒的?感觉如何?”
阮筠婷方才紧张别扭的感觉消失了,回他一个微笑:“还好,头还是疼,但是可以忍耐了,也不是特别恶心。就是身上没什么力气,我觉得自己像一滩烂泥。”阮筠婷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想要撑着胳膊坐起来,却没使上力气。
君兰舟扶着她起身,在她背后垫了两个软枕。方才她的声音柔软沙哑,描述自己病症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撒娇,让他现在的动作也多了几分轻柔怜惜。
“放心吧,师傅已经有法子了,痊愈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听张太医说你也是才刚刚发病,要治疗定会比那人容易。”
说起“那人”,阮筠婷难免想起刚才的事,瞪了他一眼,数落道:“往后请你做事注意场合,刚才真是要被你吓死了。若是真的被拉出去砍了头,那还不如不要来,你不觉得亏吗?”
“不是有你在么。”君兰舟一撩粗布长袍下摆在床畔坐下,说的理所当然,左手抓着阮筠婷放在被子上的左手,右手为她的胳膊按摩,“这么捏捏你能舒服些,总躺着,骨头都要散了吧?”
“是啊。”阮筠婷这会子疲惫的好似连抬起眼皮都极困难,声音也不如刚才底气十足。
君兰舟道:“趴下,我帮你按摩,待会儿又要扎针了。”
“好。”
阮筠婷在君兰舟的帮助下趴在床上,只穿了白色绫衣的她,身材越显得消瘦。
君兰舟看的心酸,病人在跟前,他根本不做他想,双手寻找阮筠婷背部的穴位,力道适中的为按摩松骨,待到取了银针下针的时候,阮筠婷已经沉沉睡去。
水秋心呆坐在圈椅上,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屋内就只有君兰舟动作时衣料摩擦的声音。
半晌,君兰舟才低声道:“师傅,阮姑娘不是那个人,你这样,会让她为难。”
水秋心闻言猛然抬起头,湛然双眸直视向君兰舟。
君兰舟也回过头,平静的与他对视,道:“在阮姑娘心里。你一直在她的心中站着重要的地位,她当你是叔叔,是长辈,你若是一直透过她来看别人。且抱的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心思,阮姑娘必定有所察觉,若反感疏远你。她又定然舍不得好容易能真心对她的亲人。师傅,你这样做,不是让她为难是什么?”
君兰舟放下手里的针袋,见水秋心面色颓然,心下不忍,放软了语气,劝说道:“逝者已矣。往世不可追,去了的人也再回不来,师傅这般自苦,就是那人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心有不忍。更何论阮姑娘了?师傅的路还有很长,还要往前看才是,不要总是或在回忆里折磨自己。”
水秋心想不到,君兰舟会借着今日的事,对他说了这么多的话,不过他说的对,凌月已经不在了,阮筠婷是凌月的孩子,他要照顾她。不能反过来为难她。
而且,水秋心也最怕阮筠婷对他的这种行为心生厌恶,以后见了他就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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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的皇宫中,太后斜靠着金丝楠木雕祥云的贵妃椅,披疲惫的摆摆手,示意面前几位大臣免礼平身:“众位大人。如今皇上不再宫中,诸位都是我大梁国的中流砥柱,定要更加全心协力的处理朝政,保持天下清明才是。”
“谨遵太后教诲。”
“恩,“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下仍旧在骂皇帝草率,怎么能跟着队伍,也不带几名护卫,就那么大摇大摆的去西边儿了?
若不是大太监德泰实在招架不住百官的质问,这件事到底还要隐瞒她到什么时候?
太后叹了口气,好在现在朝廷还算稳定,她已经命人修书给皇帝,快马加鞭的送往玉泉城,希望皇帝能以大局为重,速速回来。
“你们都下去吧。”
“是。”
几位大臣行了大礼,随后退下,内就只剩下太后一人。
谁知正当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宫女的抽气声和恐惧的表情,裕王爷身着玄色蟒袍,手里提着一人的领子,连拉带拽的将人带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