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接过帖子展开来细细读了一遍,当初伺候莫建弼笔墨也有段时日,他的字迹她识得,私章也是真的。辨别过后,阮筠婷确信无疑,笑着道:“你们大人说没说是什么事?”
“大人的事怎么会与小的说呢。”来喜笑道:“大人说了,待会儿就送您回来。”
莫建弼此人虽然有些滑头,还有些喜欢搞怪,在殿前常常直言不讳,还喜欢拿皇帝开涮,不过此人为官清廉,人也正直,她对他很是钦佩。
“既然如此,那这便走吧。”
阮筠婷跟着来喜上了马车,一路上,阮筠婷只在想这么久不曾到过莫府,府里的陈设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子。
谁知马车停下来,看到的却是安静的街道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墙。
这不是审奏院的门前么?这里她真的太熟悉了,那时候她被罚于此,往焚化炉推奏折那种体力活一做就是半年,心里都快有阴影了。
“你家大人在这里?”
来喜点头:“是,姑娘请跟小的来。”
两人进了审奏院的侧门,穿过一跳巷子,沿着熟悉的道路向前,不多时就看到前方一道建在斜坡上的月亮门。
穿过月亮门,左侧是一跳回廊。莫建弼穿了身灰扑扑的短褐,正盘膝坐在门廊下,对着酒壶吱儿的喝了一口酒,砸砸嘴又啃了一口卤鸡爪。一旁三名小太监,正将挑选过的奏折码放到推车里。
“莫大人,您这是…”
一看到阮筠婷,莫建弼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拜你所赐!”
“什么拜我所赐?”阮筠婷无语的眨眼:“大人这么说,小女子不明白。”
“你还说,你那个什么‘互动戏’触了皇上的逆鳞,今儿个散朝之后,他老人家竟然怒气冲冲的问我是不是我帮你想了那个缺德法子,天地良心,我莫建弼已经很久没玩儿过了。可皇上偏不信,说我若没有给你出主意,也一定是同党,又将我罚来推奏折,还要推一个月!”
莫建弼一面说着,一面看啃着卤鸡爪,语音含糊幽怨。阮筠婷本不想笑的,可细想一想当时的场景,还是忍俊不禁,打趣道:“可见大人在皇上的心目中,地位相当的高。”
“你还笑。”莫建弼翻了个白眼假意怨恨,“我受池鱼之殃,你还不来安慰安慰我老人家!”
阮筠婷终于忍不住扑哧儿一声笑了出来,福身行了礼,笑吟吟的道:“莫大人,对不住对不住。可这件事我是真的没想到会带累了你,还累你要推,推一个月的折子…”话没说完,她已经笑的花枝乱颤。
莫建弼想了想,也笑了起来,拍拍身旁的位置道:“咱们许久没见,阮姑娘不介意坐下来跟我聊一会儿吧?”
“当然不会。”阮筠婷在莫建弼身旁坐下,笑道:“今日书院的人还在议论,说我是您的徒弟呢。”
“你看看,就说事出有因!难怪皇上说是我交给你的。也真难为你想得出那么损的办法来。逼得皇上就范。”
阮筠婷汗颜:“我也是兵行险招罢了。”
“其实你何必如此冒险呢。你有没有想过若真的冒犯天颜,遭殃的怕不只你一个人,还要连累整个徐家。”
阮筠婷闻言沉默,道:“我想过。可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之浅若不放开我,也没法迎娶琼华公主。”
“这么说你是为了他着想了?”莫建弼挑眉,“现在外头都在传言,说你深明大义,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戴之浅的前程。我却不这么认为。”
阮筠婷知道莫建弼与戴明是忘年交,他怕是要贬损她的,“莫大人是明白人,名人跟前不说暗话,此次退亲,对之浅和我都有好处,之浅能够如意,我也不必背着被抛弃的坏名声度日,何乐而不为?”
“你与他,当真再无一点点可能?”莫建弼蹙眉道:“你们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如今却变成这样,未免让人唏嘘。”
“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阮筠婷站起身来,笑道:“莫大人,时辰不早,我要回书院上学去了。”
莫建弼见她心意已决,只能点头:“好,改日有机会你请我吃顿饭,就算弥补我的损失了。我可是被你带累的还要推一个月的折子呢!”
阮筠婷笑了,“那是自然。”
阮筠婷走后,莫建弼站起身,回头看了眼背后虚掩的房门,叹息道:“事已至此,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房门吱嘎一声推开,身着湖蓝色直缀的戴明一脸落魄的走了出来,望着月亮门的方向久久不语。
他记得,也是在这扇门外,那个娇美的人曾经对着满天晚霞,吟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样动人心魄的句子,从此,她不断的给他惊喜,她的才华,她的美貌,她的温柔和她时常的狡黠,每一样都打动她的心。
可到现在,他终于是失去了她。
看着戴明孤独的望着天空,莫建弼站起身,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的事,他管不了了。
阮筠婷回到书院的时候,下午的课还没有开始。一路上,她都在想莫建弼为何要然她去一趟审奏院?答案呼之欲出,她却不想知道了。
若有所思的上台阶,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阮筠婷吓了一跳,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下去,双收忙本能的扶着那人的手臂。
“你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不应。”君召英无奈的扶正了她身子,他惊奇的发现,现在接触阮筠婷,原来某些冲动的情绪已经沉淀,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了。
看来时间真的可以带走一切。
阮筠婷道:“只是胡思乱想,你怎么在这儿呢?”
君召引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会忘了。”
“什么?”阮筠婷疑惑的歪着头“你当初答应了我们什么?事成之后,你要亲自下厨请我们吃一顿好的啊。”
“我当是什么呢!”阮筠婷继续上台阶,“你们都是非富即贵的,还差了一顿饭么?”
“嘿,这么说你是想耍赖了?”
“也并非我要耍赖,我就是想亲自下厨,可也要有个地方让我下厨才行啊?你说哪里合适?我们家里肯定是不成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君召英三两步跨上台阶,指着阮筠婷道:“九王爷发话,今儿晚上都到王府去,这次王爷帮么这么大的忙,你总该有所表示吧。”
九王爷开腔唱的那一句,虽然是因为清歌郡主的软磨硬泡,可毕竟也帮了她的大忙。这一次的“互动戏”毕竟都是真人真事,且涉及到权贵。若不是找同样的权贵来演,皇上又怎么会诸多估计考虑到法不责众呢。
“好,既然王爷都这么说,我恭敬不如从命了。”阮筠婷想了想,又道:“那索性将人都请过去。好好的热闹一次。”
“如此甚好。”君召英道:“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我先走了。”
阮筠婷回到厢房,便拟了张单子,将要请的人都列了出来,能当下通知的就当下通知,路程远的边写了帖子派人去送。到最后,阮筠婷连莫建弼的帖子也一并发下了。
散学后,阮筠婷乘马车径直,来到九王府,王府门口早已经有下人候着,见了阮筠婷行礼道:“姑娘安好,我们王爷吩咐小的引您去正堂。”
“有劳了。”阮筠婷微笑还礼,提裙摆踏上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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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370章
与大梁城中许多权贵之家相同,九王府也引水入宅,踏着整洁的青石板路,进了倚门右转便可望见一大片池塘,塘中连天的碧叶,粉红色的荷花开的正艳。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路过汉白玉拱桥和八角亭,直通过月亮门,便是王府的正堂。
“姑娘,请。”
“有劳了。”阮筠婷与小厮道谢,才刚踏上正堂的一节台阶,就瞧见穿了一身碧色锦缎妆花袄裙的清歌郡主如同小蝴蝶,翩翩然飞到了近前。
“姐姐,你来啦!”双手拉住阮筠婷的双手屈膝见礼。
“郡主安好。”阮筠婷忙还礼。
清歌郡主笑吟吟的道:“姐姐不必如此客套,快请进吧,小姑姑和堂兄他们早就到了。”
“好。”
阮筠婷原本首次来到九王府还有些拘谨,清歌郡主如此热情随和,倒是将她的紧张冲淡了。
正堂当中高悬着仙鹤延年的水墨,仔细瞧来,竟是当今圣上的御笔。
九王爷身着玄色居家常服端坐守卫,初云公主与君召言在左手边,君召英搬了个锦杌就坐在君召言的身旁,兄弟二人有说有笑不知在谈什么。韩肃则、萧北舒和陆谦在右侧落座。莫建弼换了身宝蓝色的直缀,与君兰舟隔着桌案说话。
这一次参与了“互动戏”的人,都已经到场了。
“姐姐。”阮筠岚第一个瞧见阮筠婷进门,从角落的八仙桌旁站起身。
阮筠婷有些意外,今天她并没有叫上阮筠岚,不过一想清歌郡主对阮筠岚的心意,她便了然。走到正当中先给九王爷行礼:“见过王爷,多谢王爷昨日出手相助。”
九王爷咳嗽了一声,想到昨儿他开腔唱的那一句,脸上发热,“举手之劳罢了,本王也是拗不过清歌。”
清歌郡主闻言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阮筠婷当然知道能让九王爷出手相帮,全靠清歌郡主,便回身遥遥的行礼,“多谢郡主。”
“姐姐何必客气,我自来也没将姐姐当作外人。”清歌郡主连忙还礼。
这话说的直白,在座之人都瞧出一些端倪,纷纷看向阮筠岚。阮筠岚的脸上更红了,别扭的看向一旁,清歌也羞涩的低下头。
九王爷又咳了一声,却没有阻拦和反对,可见对阮筠岚是极中意的。
阮筠婷心中有数,与其余众人一一见过礼,笑道:“厨房在哪儿?我这就去预备晚膳。”
“姐姐跟我来吧。”清歌郡主脚步轻盈的小跑步到阮筠婷身旁,拉着她的手出了正堂。
莫建弼笑望着九王爷,“郡主与阮姑娘倒是亲近。”又了然的看看阮筠岚:“怕是好事不远了吧?”
莫建弼是皇帝的弄臣,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九王爷对莫建弼并没有丝毫轻慢,客气一笑,没有回答。
阮筠婷和清歌郡主才刚走到院子当中,却见一小厮引着两人进了门。走前前头的是穿了一身秋香色宫装,打扮很是清艳的徐向晚,她身后跟着的是着侍卫服饰的徐承风。
“晚姐姐?六表哥?你们怎么来了?”阮筠婷欢喜的迎上去。
徐向晚佯作生气白了阮筠婷一眼,嗔道:“今儿这么大的场面,怎么能少了我呢?婷儿你也太不够意气,若不是郡主知会我,我还不知道你今日要亲自下厨呢。你说,你是不是偏心?”
“是啊,谁都请了,就是没有你表哥我的份。”徐承风也是笑。
说话间屋内众人都迎了出来。九王爷率先上前,行礼道:“臣参见婉贵嫔。”其余人也都跟着行礼。
徐向晚忙给九王爷回礼:“见过王爷。”站起身,又笑着与初云公主颔首,随即道:“咱们今日能相聚于此,都是因为婷儿的缘故。若是论其身份尊卑,未免拘谨,不若如朋友相处那般自然点好。”
韩初云对徐向晚了解不多,今日见她相貌果真绝色,但气质却干净的很,并不妖艳,对她的喜欢就多了几分,再听她的一番话,当下笑了起来:“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婷儿的朋友果真都是一路脾气的,瞧瞧今日到场之人,哪一个是拘泥于身份的人?”
众人左右瞧瞧,而后均笑了,就连九王爷都被这种轻快的气氛感染了,面上挂着笑容。
阮筠婷心中难免激荡澎湃,感慨顿升。想起初初重生而来的种种窘境,她如何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如现在这般结交了如此多的权贵?这种事,她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们先去坐,我去厨下准备着。”
君召英砸砸嘴:“那我们可就等着吃顿好的了。”胳膊肘拐了一下身旁的君召言:“大哥,婷儿的手艺你没尝过吧?比起归云阁的大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是吗,今日托公主的福,我有口福了。”君召言声音温润,薄唇扬起优美的弧度,狭长的椭圆眼因为笑而眯了起来,眼角有淡淡的笑纹,显得他人极为温和可亲。
阮筠婷原本因为朋友齐聚而愉快的心情,在看到君召言后瞬间跌落谷底。虽然她不清楚细节,可君召言与三太太勾结害死了她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我先去了。”阮筠婷行礼退下。
众人都没瞧出阮筠婷的异样,寒暄了一番,旋即闲聊着回了正堂。
君兰舟却负手看着她的背影半晌,长眉皱着,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有探究和担忧的情绪。最后犹豫片刻,仍旧与九王爷告假,跟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一应食材齐备,王府的厨娘们都在一旁帮忙,阮筠婷只负责掌勺即可。腰上围了深棕色的围裙,阮筠婷手脚麻利的很。
君兰舟穿着绯红色的西武国文士官服,斜靠着门框,抱着肩膀瞧她忙里忙外。厨娘等人见有个西武人在一旁瞧着很湿不习惯,表现都有些拘谨。
阮筠婷眼角余光看到门口一抹红色身影,抬头见是君兰舟,笑道:“怎么来了?不知道君子远庖厨么?”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远了庖厨如何能精细的起来?”越是不让他进来,他还偏要进来,走到阮筠婷身旁伸脖子瞧着她将鸡蛋磕破,只取其中蛋白,蛋黄放如另一个碗中。
“你做的这个是什么?”
“杏仁鳕鱼。这个鳕鱼片是我才刚喂好了的,要在蛋白里蘸一下,裹了均匀的一层之后煎成金黄色。”
解释之时,鱼肉已经站好蛋白,油锅也热了起来,阮筠婷拿过长竹筷,夹起一块鳕鱼放入锅中,只听“嘶”的一声,片刻便有鱼的鲜香味道弥漫弊端。煎鱼的功夫,阮筠婷掀开笼屉,瞧了瞧里头的丸子,回头吩咐厨娘:“将丸子起锅吧。”
“是,姑娘。”
君兰舟突然觉得,看着她下厨是一件极赏心悦目的事,平日里的她太过完美,总觉得有距离感,如今忙的打转鬓发松散的她,反而让人觉得亲近,“才刚为何不开心?”话便直接问出了口。
阮筠婷一愣,将鳕鱼翻面:“我哪里有不开心?今日人都到齐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君兰舟用白眼看她,“你瞒不了我,说实话,你对君家大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当然不是,你掩藏的很好,只不过是我瞧见你目光闪烁了一下而已。”
阮筠婷不得不在心里赞君兰舟一句聪明,竟然能捕捉到她的眼神,可她与君召言的恩怨哪里是能说与人听的?其中过程太过于匪夷所思,就算说了君兰舟也不会相信。
阮筠婷叹息一声,转身处理食材,带将菜起锅装盘,才在围裙上抹了抹手,道:“有些事情还是藏在我心里比较好,而且我不想骗你。”
君兰舟挑起半边眉毛,沉默的看了她半晌,突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带着欣喜和愉悦:拍了阮筠婷肩头一下:“好了,那么认真做什么,我不过随口一问。”
阮筠婷感激的道:“兰舟,多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你要真的想谢我,能不能先把那个杏仁鳕鱼给我尝一块?”
“不能。”
“就一小块。”
“不行。”
“就一口!”
“哎!君兰舟,你属猫的吗,好了,已经不多了!”

有君兰舟在厨房捣乱的先例,不多时君召英也来了,菜还没等端上前头,已经被他们吃掉了不少。阮筠婷无奈的又重新准备了,才到了饭厅,路上还忍不住悄声骂身旁那两个直打饱嗝的。
“你们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富家公子,怎么跟饿了几餐了似的。”
君兰舟和君召英知道自个儿累阮筠婷多做了不少才菜,也不多言,相视一笑。
饭厅里,酒菜已经齐备,众人按着身份落座,阮筠婷和阮筠岚并肩坐在末位,端起酒盅,阮筠婷站起身,感激的道:“昨日之事,多谢在座的诸位,若没有你们,我也无法成事。千言万语都在这一酒盅里,我敬…”
“哈哈哈!不会已经开席了吧?”阮筠婷话没说完,外头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爽朗笑声。转眼间人已经到了饭厅门前。
“皇上?!”
众人全部起身,跪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安!”
“免了。”皇帝身上穿了件杏黄色的常,笑容满面的摆摆手,环视了屋内一周,突然严肃的一个一个点过众人:“好啊,朕的嫔妃,朕的九弟,幺妹,侄儿,还有朕的臣子…感情你们一个个果真都是与阮筠婷这丫头串通好了来耍弄朕的!说,你们谁是主谋,谁是从犯?”
“皇上…”
昨日御花园中那场戏,在做之人除了莫建弼,几乎人人有份。
九王爷尴尬的红了脸。韩肃和韩初云也极为抹不开。
徐向晚到了皇帝跟前,察言观色之后娇嗔道:“皇上若是真的要怪臣妾和大家,今日就不会便装前来了。”
皇帝原本绷着脸,听闻徐向晚一句,扑哧儿笑了:“说是互动戏,昨儿朕可是戏里的大角色,你们在王府摆下庆功宴,怎么没人知会朕一声啊。”点着九王爷:“老九,思虑不周,该罚!”
九王爷站起身,端酒盅连灌了自己三杯:“皇兄说的是,臣弟自罚三杯。”
皇帝御驾亲临,座位顺序必然有变动,众人也都有一些拘谨,大太监德泰伺候皇帝吃菜,几人也都应景儿的用着,突然,皇帝放下筷子瞪着莫建弼。
“好啊,你这老小子,早上还跟真赌咒发愿的说一定没掺和阮筠婷的事,怎么庆功宴你倒是来了?现在还敢跟朕说没有吗?!”
莫建弼唬的一个机灵,心里暗叫命苦,跪倒道:“皇上息怒,臣的确没有啊,进而是阮姑娘她估计与微臣的交情,才情微臣来用饭的。”
皇帝瞪了他一眼:“朕心里有数,起来吧!以后在好好拾掇你!”
莫建弼又是一抖,苦着脸坐了下来。
皇帝今日心情明显很好,与在坐之人谈笑风生,就连阮筠岚的课业都关心了几句。当真是放低了身段,只当这是一场朋友的聚会,没有当自己是皇帝。
然而,一桌子的人,只有两人他没有理会,韩肃和君兰舟。
阮筠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韩肃这次帮了她,等于是“背叛”了大舅子,他才新婚不久,皇帝定是怕他因为这件事与戴雪菲生分了。至于君兰舟…
阮筠婷轻叹一声,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西武国端亲王的义子,还成了驻梁国的大使,可以自由出入梁城,等于给了皇帝一个有力的还击,皇帝不记仇才怪。
一餐饭吃的宾主进行,皇帝的到来,虽然让所有人紧张,可同时也是给了阮筠婷极大的脸面。陆谦是其中对阮筠婷最不熟悉的,可如今也当真见识了阮筠婷的人脉,皇帝、妃子、王爷、公主、世子、郡主,还有君家的一对兄弟以及御前侍卫,就连西武国的使臣也是她至交,更不要说书院传奇的状元郎,名动天下的桀骜才子萧北舒。陆谦兴奋莫名,只想着明日上学去要如何与人说才能让人体会到今日场面的宏大。
用罢了饭,皇帝漱口之后,笑着道:“阮筠婷。”
“臣女在。”阮筠婷站起身。
“你这厨下功夫不错。”回头瞅瞅德泰:“德泰,听说御膳房还缺个厨子。”
阮筠婷听的心里扑通一跳,身旁众人的笑容也都僵在脸上。
徐向晚拉着皇帝的衣袖摇晃,爱娇的拉长音,“皇上~”
皇帝看了看身旁可爱可怜的美人,哈哈大笑着搂住徐向晚的肩膀:“好好,就当朕没说过。”
阮筠婷倏的松了口气,审奏院推奏折的体力活她都做过,照理说也不怕做厨子,可在御膳房里烟熏火燎的,比较不是什么光明行当,再不会冠上“伺候笔墨”这等雅称。
好在皇上宠爱徐向晚,亦或皇帝本来也只是开个玩笑?
“听说,今儿个九王爷府上,皇上御驾亲临了?”老太太斜倚着靠枕,慢条斯理的吃着冰镇西瓜。看向阮筠婷的时候眼神格外温柔,丝毫瞧不出昨日的疾言厉色。
阮筠婷垂首道:“是。”
大太太好奇的问:“婷儿快跟你外奶奶说说今日还有谁到场了?咱们都好奇的紧呢。““是啊,才刚风哥儿也没说清楚。我也很是好奇。”连素来寡言的二太太都开口询问。
三太太翻了个白眼,气愤的看向别处。
阮筠婷和阮筠岚,便将方才王府里所见所闻细细的说了一遍,徐承风也会时常补充上一句。
待到听过了全部经过,老太太早已经坐直了身子,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总算有惊无险。”皇帝亲临宴会,丝毫没有表现出怪罪之意,就说明徐向晚所言不假,皇帝当真是不介意的。
老太太转念一想,又觉得皇帝可能一早就想收回成命,只是碍于天子威严,无法开口,说不定阮筠婷这次歪打正着,还帮了皇帝一个忙。
总之无论如何,不会牵累徐家就是好的。至于阮筠婷那日的无礼…
老太太面色复杂的看着阮筠婷。
阮筠婷略有所感,迅速看了一眼老太太,随即突然提裙摆跪倒在地,磕头道:“婷儿不孝,惹老祖宗生气,一切都是我的不是,请老祖宗责罚。”
老太太原本心中便有挣扎,如今阮筠婷磕头认错,态度诚恳,想起她自小没有亲爹,又早早离开了娘,虽然她有心庇护,可深宅大院之中的争斗素来不会少,这孩子八成也是见过太多的阴暗,才会有那么多的怨气。
归根究底,都是她这个做外奶奶的没有将她保护好。
老太太的心软成了一滩春水。倾身伸出双手道:“好了好了,婷儿快起来,到外奶奶这里来。”
阮筠婷站起身,握住老太太的双手,顺势坐在她身旁:“外奶奶,您还生婷儿的气么?”
老太太叹息拍拍她的手背:“既是一家人,哪里有舌头不碰牙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往后你好生念书,才是对外奶奶最好的回报。”
阮筠婷分不清老太太的话语中有几份真情几份假意,现在说的很好没准下一刻,老太太还是会为了家族利益牺牲她也未可知。可无论如何,她愿意,至少表面上愿意相信。
“婷儿往后不会再任性惹您不快了。”阮筠婷柔柔的道。
大太太和二太太见状都很是感动,纷纷用帕子沾眼角。
三太太看着那一幕温馨场面,不屑的撇嘴。又在心里骂大太太和二太太演戏。真的有那么感人,她怎么不觉得?
阮筠婷不过是去九王爷家里头做了顿饭罢了,下厨嘛,谁不会似的,皇上就算到场,那也是看着九王爷的面子,是人家兄弟的情份,如今倒像是阮筠婷的脸面请了人来,说出来也不嫌害臊。
与老太太道别,阮筠婷和阮筠岚一同离开了松龄堂,听荣和婵娟在前头打着灯笼,冗长的青石路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可阮筠婷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姐姐,你今后有何打算?”
“今后的打算?”阮筠婷不想与阮筠岚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要烦她独自一人时候去烦就够了,笑着道:“我好好过日子,将来有了合适的人家便嫁人就是了。”
阮筠岚一愣,道:“你真这么想?”
“是啊。”阮筠婷无辜的眨眨眼:“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说觅得一份真爱,然后海阔天空去外头闯荡。这才比较符合你的性格。”
到底是她的亲弟弟,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打定主意要让阮筠岚安心,当然不会承认,“你想的太多了。身为女子,安分守己是最要紧的。再说我也没有别的经历,还如你说的海阔天空?梦里我都不敢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