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与萧北舒谈完了已经是戌时三刻,离开萧北舒的住处,到了山下时,萧北舒的下人已经为阮筠婷预备好了马车,阮筠婷径直去了归云阁。
陶掌柜见阮筠婷突然到来,很是意外。
阮筠婷道:“今晚要做《梁城月刊》的第一期加刊,你现在去联系印刷厂,瞧瞧能不能连夜赶工,印制出二百份来。我要明早天亮之前集市上就能销售。”
“是。”陶掌柜不敢怠慢,匆匆下去了。
阮筠婷则取了笔墨,奋笔疾书。
其实她今日要做的,是为了她的名声和终身大事谋划的第一步。她写下的,是改编之后陈世美的故事,大致意思是秦香莲孝顺公婆,并无七出,乃是妇女的典范,早年间与陈世美是一堆患难夫妻,然陈世美为功名前途,竟要攀上公主的高枝儿,秦香莲一怒之下,在陈世美提出要休了她与公主大婚之前,拦了皇帝御驾告了陈世美一状,皇帝乃是千古明君,收回成命取消了公主的婚事,秦香莲也一纸休书,休了那两面三刀攀龙附凤的势力小人。
这故事,阮筠婷改编之后取了个名字——烈女休夫。
连夜写好,校稿之后,陶掌柜便带着去了印刷厂,赶在清晨之前印刷了两百份,送到了各个销售摊位。朝阳初升起,由于从前梁城月刊已经在梁城小有名气,有许多人等着加刊,几乎不到巳时就已经销售一空。
清早,阮筠婷盯着黑眼圈到了书院。才刚坐到自己的座位,韩初云就到了她身边。
“婷儿,今儿梁城月刊的加刊你看了没有?”
阮筠婷心道这就是我写的,面上却不露,摇摇头道:“没有,怎么了?”
话音刚落,前后左右就有许多学子七嘴八舌的与她讲起了烈女休夫的故事,韩初云更是一拍桌案,道:“那个秦香莲做的太对了,我若是她,也一纸休书休了那不要脸的负心汉!”
“可身为女子,她的行为也太出格了,只听说过夫休妻,没听说过妻休夫的。”

听着许多人讨论起来各抒己见,阮筠婷暗自笑了,她这“叛逆”的故事,要的就是引起舆论。在加刊发行之前,她就料想这与众不同的话本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363364章 自由
烈女休夫的故事影响果真不小,加上阮筠婷和萧北舒的特意策划,当日下午,萧北舒就将这个故事舀到了课堂上,组织学子们进行讨论。在讨论的同时,阮筠婷也大约看得出众人的想法。除了带头表示赞成秦香莲的韩肃和君召英之外,自发赞成秦香莲的也占大多数,反对的是少数。
能达到这个效果,就说明她的胜利还是有希望的。
散学之前,萧北舒道:“西武国使臣离都之前还有一个送别宴,宫里头吩咐书院要预备一个节目,我和山长都觉得这个烈女休夫的故事让人耳目一新,可以做做文章。就根据这个故事,改编一出戏出来,届时表演吧,陆谦。”
“萧先生。”陆谦站起身,拱手行礼。
萧北舒道:“此事交与你负责,与世子爷和阮姑娘几人商量着办吧。”
“是。”
九月初三这日,天气晴好,傍晚的火烧云像是打翻了画家的颜料,红的柔和,美的惊心动魄。
仍旧是在御花园,这一次到场的的并不是文武大臣。
皇帝端坐正中,他的身边时仁贤皇贵妃、柔恭皇贵妃以及婉贵嫔,太后听说今日书院有好戏,也出席了,不过是坐在后方。
端亲王带着琼华公主和君兰舟坐在西武使臣的位置上,戴思源和戴明、裕王爷和韩肃以及九王爷和清歌郡主分别各占席位,除了这些人,便只有宫人伺候了。
皇帝举杯与端亲王共饮了一杯,相互寒暄,裕王爷和九王爷也都轮番敬酒。虽然西武国人年年都要来朝拜进贡以示友好,可两国之间一直明暗争斗,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两位王爷和皇帝一同,倒有要将端亲王灌醉的心思。然端亲王酒量极佳,千杯不醉,气的裕王爷眼睛发红——每次看到坐在端亲王身侧的君兰舟,他就觉得心如刀绞,甚至恨端亲王夺走他的儿子。
一曲歌舞作罢,大太监德泰到了跟前,道:“皇上,下一个就是奉贤书院的戏了。”
“哦”皇帝放下酒盏,感兴趣的与端亲王道:“端王爷今日也与朕一同看看,书院的才子们新研究出一个戏,叫什么来着”询问的看向德泰。
“回皇上,是‘互动戏’。”
“对对对,就是互动戏。”皇帝抿唇笑了,温柔的望向徐向晚:“婉贵嫔,这戏听说是你的好姐妹阮姑娘研究出来的,你可要好好看看。”
徐向晚今日一身浅紫,配上淡淡的烟霞妆,在华灯初上之时,美的不似人间女子。闻言柔柔一笑,上挑的凤眼流光婉转,极为美艳,声音也是动人心魄:“多谢皇上,婷儿的心思自然都是巧的。”
“是啊。”柔恭皇贵妃,也就是从前的吕贵妃似笑非笑的攒道:“徐家果真是,将人各个都调教的水葱儿似的,徐姐姐是如此,如今婉贵嫔也是如此,那阮姑娘更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
徐凝梦闻言笑了:“妹妹过誉了。”
皇帝见自己的两位贵妃和一位贵嫔相处融洽,加上今日晚宴用的舒心,笑容越发真切。
这时候,鼓乐班子已经准备就绪,一阵敲敲打打之后,花园当中的两起了数盏绢灯,将场地照的亮如白昼,阮筠婷穿了身蓝底白色虚花的布袄,头戴灰色头巾,扮成了一个乡下闺女踏着虚步上了场。站定之后一个亮相,开腔唱道:“小女子姓阮名筠婷,自幼无父早丧母,乡间邻里少照顾,只有一亲弟相依又为命,坎坷上得都城来,投奔徐老夫人外祖母…”
阮筠婷的戏是才学没几日,唱的并不专业,不过她打一开始也没想专业,只要求吐字清楚罢了,她将自己的经历稍作改编唱出来,待一个转身,唱到“得罪权贵被罚做奴在王府,命真苦。”后,乐声戛然而止。
临近甬道的一侧,几盏绢灯亮起,君召英穿了身月牙白色的绸缎书生长衫,头戴文士帽,摇着折扇迈着方步踱了出来,口中有节奏的念叨:“四岁识千字,五岁背诗,做得《若兰八赋》才名动天下,然我戴之浅,仍旧孤独一人了无牵,今日来到王府下盘棋…”
君召英本不是温雅的人,模渀起戴明的举止来显得极为滑稽,原本阮筠婷的唱腔引起的那些悲伤情绪,被他夸张搞笑的表演冲淡了。
皇帝从头至尾看的明白,这一段,演绎的正是当初御花园中戴明与阮筠婷的初次见面,只不过地点改做了王府。当时因为裕王爷的请求,他才给戴明施压,定了他与阮筠婷的婚事。
君召英所饰演的戴明,对戏中的阮筠婷一见钟情之后,夸张的跑到了九王爷跟前,行礼认真的道:“王爷,我看上了你家的侍女阮筠婷,还请你将他许配给我。”
所有人见了都是一愣,半晌都没搞清楚状况。
大太监德泰解释道:“这就是‘互动戏’,九王爷这是被‘互动’了,饰演了戏中的王爷。”
九王爷咳嗽了一声,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清歌郡主,站起身,竟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阮氏筠婷性温恭,只是出身低微恐累小戴大人受非议。”
九王爷早些年征战沙场,底气十足声音粗旷,只一句词,被他唱出了军队里喊号子的效果,唬的太后和妃子们都是一愣。随后连皇帝都扑哧儿笑了起来。觉得这互动戏还真是有趣。
戏中的剧情与现实中发生地事情很是相似,王爷做主将府里受罚做奴仆的阮筠婷给了戏中的戴之浅作妾,两人从起初的陌生到后来的趣味相投,戴之浅对阮筠婷情根深种,就在这时,初云公主穿了身金线绣牡丹花的大红戏服,踩着虚步上了场,演的正是琼华公主。她将琼华公主对戴之浅的喜爱表演的淋漓尽致,俏皮活泼又不失公主的端庄。
坐在端亲王身侧的琼华公主红了脸,低声道:“这戏怎么回事,将我也演上了。”
君兰舟笑道:“我倒觉得这‘互动戏’很是有趣,那扮演公主您的原本也是大梁国的公主,梁国陛下的幺妹,封号初云。”
“原来如此。”琼华公主听闻扮演自己的那人也是个公主,觉得身份没有跌,再加上戏也的确有趣,适然一笑。
在座众人都专注的看戏,剧情进展到戴之浅看上了琼华公主,又对阮筠婷有感情,两边为难放不下。
君召英卖力的表演,这会子已经一脑门子的热汗,摇着折扇,迈着方步,来到端亲王跟前撩衣摆跪倒在地。南腔北调拉长音的唱道:“端王爷啊,我戴之浅或许太贪婪,两个女子都喜欢,真真是左右为难,娥皇女英美名传,今日也轮到我戴之浅…”
他的粗嗓子还没讲词唱完,端亲王已经勃然大怒,愤然起身:“混账本王从没听说过驸马可以纳妾”
端亲王的表情太过真实,声音也毫无压低的意思,震的鼓乐班子险些忘了继续奏乐。皇帝和太后也是一愣,却想起这戏的名字叫“互动戏”,端亲王这也是被互动了。虽然戏中剧情与现实相呼应,半真半假的极有审议耐人捉摸,可谁也不能说,此刻君召英不是在继续唱戏。
君召英站起身,夸张的唱道:“哎呀呀,事到如今该当如何,该当如何”
接下来的剧情,便是他借酒浇愁。
此刻,一旁看戏的戴思源与戴明父子脸色已经极为难看。戴思源不知道,为何这戏竟被搬到了御花园,还当着西武国使臣的面,表演出来,最最可恨的是戏中之人,用的竟然都是真名
戴明觉得心灰意冷。月刊加刊的烈女休夫的故事他看过,也知道书院下令改编这故事入戏。
他知道梁城月刊是阮筠婷的手笔。如今,阮筠婷将自己的故事改编进,并将人物都以真名出演,他已经可以猜到她要做什么。
互动戏还在继续,此时灭了几盏灯,场地中间摆上八仙桌和绣墩,阮筠婷换了身居家常服,与陆谦反串饰演的表嫂罗氏秉烛夜谈,哭着唱道:“妾心如蒲苇,蒲苇如丝韧,然而君心非磐石,轻易可转移…”
悲伤的唱曲和呜咽的箫声合鸣,与先前君召英夸张搞笑的表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御花园中寂静虫鸣,更点缀了此刻的伤心境地。
徐向晚这厢,早已经因为阮筠婷现实中的处境潸然泪下。
见婉贵嫔哭了,身旁的小宫女也跟着掉眼泪,徐凝梦和吕贵妃,更是柔弱的效渀,无论真情还是假意,总不会输给一个贵嫔,那么会惹皇帝心怜。
如此一来,气氛显得更为伤悲了。
陆谦反串饰演的罗氏温柔的开解,阮筠婷幽幽站起身,缓步走向御阶前,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事到如今,情何以堪,我出身卑贱,没有公主的高贵出身,无法助戴郎仕途无阻,唯有接触婚约一法,〈烈女休夫〉中的皇帝能助秦香莲沉冤得雪,我却却不知能否成功。”
陆谦所饰演的罗氏也跟了上来,尖着嗓子道:“我皇英明神武,比书中皇帝更圣明万倍,妹妹何不一试。”
话音刚落,阮筠婷已距离皇帝五步远,偏偏跪下:“请皇上成全。”
箫声仍旧在呜咽,表示“互动戏”正在进行,还未结束,皇帝只是被“互动”了而已。
可是所有人都明白,这戏早已经不是戏,阮筠婷对皇帝的一次“互动”,足以决定她一生的命运。
端亲王、韩肃、君兰舟,琼华公主…所有人都紧张的望着皇帝。
皇帝其实很生气,说是什么互动戏,却里里外外将他算计了进来。但现在毕竟是国宴,是送别西武国使臣的大日子,他不能幸子气,这戏还不得不配合着演下。
清了清嗓子,皇帝可不像九王爷,还唱的出来,斟酌了一下道:“解除婚约一事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也要问过他才行。”皇帝看向君召英,叫道:“戴之浅。”
君召英摇着折扇看天,好似没听到。
皇帝又提高声音:“戴之浅”
君召英继续看天,还是听不到。
端亲王这时早已看出名堂,望向戴明,扬声道:“小戴大人,贵国皇帝叫你,都叫了两遍了。”
戴明原本只当看不懂罢了,如今却被逼无奈,只能站起身来,迟疑的走到当中,行礼道:“皇上。”
皇上也很是生气,更加无奈,既然此剧称为“互动戏”,那么该如何互动就如何互动,所以他刚才只能配合演戏,现在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戏里戏外有何区别了。
“阮氏方才所言可属实”
戴明闻言,沉默的点头。方才剧中所有情节,虽略有改动,但所有细节都能勾起他的回忆,一切都那么真实。
阮筠婷叩头道:“请皇上成全。”
皇帝的手握着龙椅的扶手,眼神扫向反串扮演罗诗敏的陆谦,因为才刚他说了一句“我皇英明神武,比书中皇帝更圣明万倍,妹妹何不一试。”
那个烈女休夫皇帝在徐向晚宫中就听过,现在他若是不赞成阮筠婷退婚,岂不是不如书中皇帝英明神武不圣明了
况且端亲王刚才也表了态度,西武国不会容许驸马纳妾。
可是,当初将阮氏赐给戴明的圣旨也是他下的。
两厢纠结,越是纠结,越是生气。皇帝只觉得自己被算计在内,这么多人,从九王爷到演剧的那些学子,每一个都在算计他
怒火炙盛,皇帝愤然起身,一甩袖子:“罢了,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们的婚事朕不管了”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君召英与陆谦率先跪下:“皇上果真比书中的皇帝英名万倍”
宫人们见状,也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皇帝此刻心里虽然舒坦,可被算计了仍旧不好受。摆摆手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皇上”德泰见状,忙追了上。
阮筠婷额头贴地,如释重负,“皇上圣明。”
戴明颓然的软了身子,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看向身侧的阮筠婷。她当真,厌烦他至此,要想尽一切办法先一步离开他…
皇帝这厢与德泰离开御花园,脚步停顿,吩咐道:“叫御花园那边继续,就跟西武国的端亲王说朕不胜酒力。”
“是。”德泰领命退了下。
皇帝打发了宫人远远跟着,自己负手踱步生闷气。这件事阮筠婷很明显是主谋。从一开始奉贤书院说有节目参演,阮筠婷的计划就已经展开了,随后一步步的,用什么“互动戏”的办法,将少爷,公主,两国王爷,乃至于他这个皇帝都套了进。
她的计划不可谓不精秒,不新奇,若是局外人,他大概会赞她一声聪颖。可前提是自己不是被算计的那个。
这件事若要追究,却也无法,因为今日参演之人除了王公贵族就是名臣之后,就连自己的亲弟弟和亲妹妹都掺和在其中,要是罚。岂不是要罚了一群人阮筠婷大概是将此节算计在内,才有恃无恐当真气煞人也
“皇上。”
正当皇帝沉思之时,身后传来温柔软糯的一声。皇帝回过头,就见徐向晚身着一身紫衣,缓缓踏着月色向自己走来,月光温柔如水,洒在她身上,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她完美精致的脸庞,越发显得娇媚。
皇帝见了她,心情好了一些。
徐向晚到了皇帝跟前,手臂挽上皇帝的,柔情万种一笑:“皇上,臣妾预备了银耳莲子羹,不知您时候赏光,移步臣妾那儿小坐”
皇帝对徐向晚喜欢的紧,此刻也无视,当然点头,与徐向晚一同回了清婉园。

;今日的徐向晚,不但打扮的出挑,就连对待皇帝的态度都格外殷勤温柔。
皇帝用罢了银耳莲子羹,拉过徐向晚坐在自己腿上,圈着她柔软的身子,亲了她修长的脖颈一下。
“别想讨好朕就能给你的好朋友求情了。今天阮筠婷连朕都算计在内,我还没罚她。”话的内容虽然严厉,但声音已经充满情欲。
随侍的太监宫女见状,忙识相的退了下,层层宫纱落下,在柔和的灯光下营造出极为绮丽的氛围。
徐向晚圈着皇帝的脖颈,主动送上朱唇,香舌技巧的卷过皇帝的牙齿,柔媚的道:“皇上莫气,她的法子用的虽然不对,可仔细想想,这么做对您并无坏处啊。”
“哦”皇帝端坐着,声音粗噶,呼吸已经急促起来,“这么说她还做对了”
徐向晚优雅的脱了纱衣,只穿着浅紫色的抹胸和长裙,露出圆润白皙的肩膀来,娇媚的靠在皇帝胸口,青葱纤指在他胸口画圈圈,柔声细语的说:“您想啊,当初您下了圣旨赐婚了婷儿和小戴大人,如今小戴大人与琼华公主的事情若成了,对大梁国只有好处,可西武人又不允许小戴大人娶妾,您的圣旨也不好收回,原本正是两难之际呢,婷儿这样一做,岂不是给了您一个台阶下,成全了您圣明英名才刚御花园里,可是人人振奋呢”
“妖精。”
皇帝再也受不了徐向晚的撩拨,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迈向紫檀木雕花的大床,其实听徐向晚这么一说,他也想开了此事对于梁国来说,毕竟利大于弊,阮筠婷那点小聪明,也不算用歪了。再加上眼前美人yu体横陈,他也无暇再想其他…
徐向晚玉臂勾住皇帝脖颈,主动靠了上,见皇帝不再有怒容,终于放下心来,婷儿总算逃过一劫了。
“姑娘,既然那个乐谱写好了,今日就该回府了吧”婵娟跟在阮筠婷身侧,走在出宫的路上。
自那日阮筠婷留在书院不回府,次日老太太就派了婵娟来贴身伺候阮筠婷。
阮筠婷笑着摇头:“不,还不到回的时候呢。““回的时候”婵娟不解的道:“在归云阁卒然也很好,可到底不如府里头舒坦啊,忙完了,为什么不回呢”
阮筠婷笑而不语,转而问:“婵娟,这些日府里情况如何”
“奴婢回打探过,红豆八姑娘今日是在思教所的最后一日,脸上的伤没好利索,人也累的被剥了一层皮,回了府里十日是有八日与老太太那里诉苦喊冤的,老太太起初还安慰安慰她,后来许是烦了,干脆不见她,八姑娘和三太太都怨气很重呢,府里的下人们都躲着他门走路。”
“是么。”阮筠婷似笑非笑:“走吧,咱们直接回归云阁。”
“姑娘,真的不回府吗”
“不回,时机到了,自然有人来请咱们回。”
果然如阮筠婷所料,她与婵娟回了归云阁,才刚用罢了晚饭,陶掌柜就来禀报:“姑娘,徐家的人许是到书院没找到您,现在正满城打听您的下落呢。”
阮筠婷闻言一笑,“知道了。”
陶掌柜退下,阮筠婷站起身,与婵娟来到大堂,吩咐人重新上了两个小菜。才刚吃了一口,外头就有徐家的下人找了进来,见了阮筠婷,行礼道:“哎呦,姑娘可让咱们好找您快胸府吧,老祖宗等着您接圣旨呢”
阮筠婷忙站起身,做焦急装:“圣旨几时到的”
“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阮筠婷和婵娟,不多时就到了徐家,来传旨的大太监德泰与阮筠婷是旧相识了,加上徐向晚如今正受宠,阮筠婷又是徐向晚的好朋友,德泰见了她极为客气。
寒暄了一番,德泰这才展开圣旨,“阮氏接旨”
阮筠婷跪在院中首位,老太太带着全部家眷跪在后头。
“臣女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阮氏筠婷,知书识礼、丽质轻灵、聪慧机敏、淑慎性成、与人为妾甚是可惜,从即日起,婚嫁自由,钦此”
“谢皇上龙恩。”阮筠婷恭敬叩首,这大约是来到古代之后,她磕的最是心甘情愿的一个头了,不过几句话,她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
徐家众人在惊异中送走了德泰,老太太面沉似水看着阮筠婷:“你跟我进来,其余人休息吧。”138看書蛧屋手打,138看書蛧。
“是。”
阮筠婷跟着老太太进了松龄堂正房,大太太等人,则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窗上的人影,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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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屋内烛火明灭,老太太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罗汉床右侧的紫檀木雕花屏风上映着她富态的影子,配以屋内古色古香的装饰,显得有些阴森。
阮筠婷垂首站在老太太跟前“老祖宗有何吩咐?”
老太太抿着唇,带着翡翠扳指的左手握着青花鲤鱼戏水盖碗,因为用力,碗盖和碗身发出陶瓷摩擦的细碎响声,在寂静的屋内听来越发觉得刺耳。
突然,瓷器的破碎声乍起,方才完好的青花鲤鱼戏水盖碗已经在阮筠婷脚边支离破碎。
“你给我跪下!”
早知道老太太会动怒。阮筠婷面色平静的退后两步,提裙摆跪下。
老太太手指点着阮筠婷:“你当真以为这点小聪明能够糊弄的了皇上,糊弄的了天下?”
阮筠婷苦笑:“婷儿没想糊弄任何人。”
见她既不怕也不悔,老太太更加生气:“既是不想糊弄,那便是有意明目张胆的玩弄圣上了?你说,是退婚事大,还是徐家的安危事大?你就不怕惹急了皇上,连累了全家!”
阮筠婷抬起头,灿若星辰的双眸晶莹剔透,声音高亢起来“难道婷儿就该落下个被人抛弃的下场,被天下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来嚼?让所有人都知道戴明为了迎娶高贵的公主,悔婚不要我这个生父不详的卑微之人?那我以后还要不要脸面,见不见人了!”
“那你也不能至徐家的利益于不顾!”老太太气结的捶桌子。
“为了徐家利益,我往后落下弃妇的名声也该着了?!”阮筠婷无比心寒,声音也有一些哽咽。
老太太狠狠的道:“身为徐家人,你就该有这个觉悟!”
心如至冰窖,阮筠婷从内到外凉了个透,然而怒火却瞬间燃起!她腾的站起身,再不委屈自己做卑微姿态,从仰视老太太改为俯视:“我为徐家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你…”
老太太指着阮筠婷,万万想不到她会顶嘴。
“老祖宗,自我到了徐家,所有的事情无不是先以家族利益为重。每一次遇到事我都是隐忍、隐忍再隐忍,差不离的事儿我都不追究,为了家族的名声,为了家族的名誉,为了家人的团结,能忍的我都忍下了,吃亏我也吃的够多了!况且如今之事不同于从前,这事关系到我一辈子能不能抬起头做人!难道为了家族,我的死活也不重要了?!”
“你一人牺牲又如何,也好过带累全家!”
阮筠婷怒极反笑:“老祖宗的深明大义,婷儿学不会!”
“孽障!我徐家的家教你都白受了!”
“我的家教一直都是我娘给的!”说罢转身就走!
阮筠婷怒气翻腾,脑海中一片空白,一路直冲回静思园。
红豆、婵娟和赵林木家的知道皇上颁了圣旨将阮筠婷大肆赞扬一番,还不忍心委屈她为人妾,以后都婚嫁自由了,都替她高兴,连恭喜的说辞都准备好了,谁知阮筠婷回来却是气的脸色煞白的模样,唬的三人不敢多言,悄然去为她预备热茶和点心,退到门口守着。
阮筠婷坐在八仙桌旁,喝了半盏茶,心终于能够平静下来。
她真是被气昏了头,才能对一家之主的老太太大呼小叫,还敢甩脸子走人。这等事,从前她是觉对不敢做的。然而,老太太不在乎她的死活,切实的伤害到了她的利益,这样的事情也能隐忍,往后以老太太为首的人岂不是要更变本加厉?!
发了一通火,将心里话都连珠炮似的说了,果然舒坦很多。可平静下来之后她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以后她和岚哥儿还要在府里生存,还要依靠老太太,怎么就与人正面冲突了呢,当真是被气昏头,太不理智了。
当务之急是要与老太太缓和关系啊,否则日子就难熬了…
阮筠婷端着茶盏冥思苦想,直到茶凉了都没有想到一个确实可行的办法,人心若伤了,可不是轻易哄得过来的,若是不维护人心,退而求其次只能用制衡的法子。可制衡的法子,一时半刻也想不到。
正当此刻,外头传来红豆的声音:“这么晚了,韩妈妈怎么来了。”
随即是韩斌家的略显得严肃的声音:“姑娘睡下了?”
“还不曾。”
屋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韩斌家的端着黑漆托盘缓步进来,托盘上放着的是白瓷描金莲花边的盖盅。
“韩妈妈。”阮筠婷站起身,如往常那边含笑有礼。
韩斌家的却是看了阮筠婷一眼,眉头紧锁着像是赌气一般不冷不热的道:“老太太吩咐老奴给姑娘端来一盅燕窝,前些日姑娘忙着写洋人的乐谱辛苦了。”说着将盖盅递到阮筠婷手里,并顺手取下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