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帕子分别为蝶恋幽兰,垂柳游鱼和胭脂红杏,在雪帕的一脚,绣上秀丽的图案,配以清雅的色彩和细密高超的针法,丝理圆转自如,画面栩栩如生,仿若蝴蝶要飞扑而出,垂柳在随风摆动一般。红绣在绣这三条帕子的时候,并没有拘泥于一种绣法,而是将擅长所用糅合一处,倒是让绣品不拘一格,洒脱自然起来。
“掌柜的,这三条帕子,您收吗?”红绣见掌柜的沉着脸不说话,有些忐忑的问了一句,昨日那个姑娘卖的十条帕子,明明都没她绣的好,怎的如今掌柜的倒有些犹豫了。
掌柜的收起目光,习惯性的摆出奸商嘴脸,道:“绣的倒是还凑合,三条帕子,我给你一吊钱吧。”
三条帕子一吊钱,比昨日那个姑娘的是给的多了许多。红绣转转眼睛,笑道:“掌柜的,三条帕子,你给我一千五百钱如何?您要是不应,我再去找下一家。”
红绣并不知道自己的帕子在古代能卖个什么价钱,要一千五百钱,完全是因为赵六那里她欠了一千五百钱。
掌柜的见红绣似乎有离开之意,也觉得自己价格压的太多,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千五百钱吧。姑娘往后若是优秀活,也可到我这来,我给你高价。”
红绣笑道:“多谢掌柜的了。”
成功拿到一千五百钱,红绣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不过她倒是发现了一个蛮赚钱的兼差,只要不被管事的发现她偷偷出来卖帕子,倒是可以没事绣上一些,赚些个外快。
红绣开开心心的回府去找伏武暂且不提,这厢,方才那名掌柜手捧三条帕子,气喘吁吁的跑进“祥顺布庄”的内院,步子迈的急,险些跟对面之人撞上个满怀。
“三少,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因为得了好绣品,急了些,您掌眼。”

 

第四十九章 绣花的爷们

商少行身着月白缎的长袍,领口袖口处均是最上乘的绣工,绣了二月云朵似的杏花,淡雅极致,衬着一张带有病容的俊脸,仍旧风华不可一世,凤眼漆黑若深潭一般。
被掌柜的一撞,商少行退了一步,并未动怒责怪,身旁长的陶瓷娃娃似的小厮商福全皱着浓眉,大眼睛一瞪,刚要训斥,却被商少行伸手拉住了。
“三少,您…”
商少行并未回商福全的话,目光放在掌柜的手上,掩口轻轻咳嗽两声,才道:“帕子从何处来的?”
白皙修长的手接过帕子,将花样子托在手心,面色不变的以指尖描绘上面的胭脂红杏。朵朵杏花栩栩如生,仿若要从帕子上跳脱出来一般,微风吹过,商少行发丝飞扬,手中的杏花宛如也在随风摆动,似要飘零。
掌柜的察言观色,满脸堆笑道:“三少爷,这帕子可是我今儿好容易才收来的,我瞧着绣工上乘,赶着来给您过眼,走的急了些才冲撞了您。”
“今天收的?”商少行又翻看下面的两条帕子,漆黑凤眸中看不清神色,仅是淡淡的将帕子都收入怀中,续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送的,多少银子收的?”
掌柜的见三少爷收起帕子,欢喜的语气都轻快许多,眉飞色舞的说:“回三少的话,送帕子来的是个俊俏的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的是杏色窄袖襦裙,青色比甲,看样子应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昨儿她曾来铺子里问过一嘴价钱,今日便带了这三条帕子来。我把价压到一吊钱,她还道一千五百钱,我一瞧,如此好的绣工就是三吊钱我也收啊,怕她反悔紧忙着应下了。”
商少行面露适度的赞许,清泉般的声音闲适悠然的道:“这位姑娘这么一点儿银钱便卖了帕子,可见手头紧,急缺钱用,近日她应是还会再来,若人来了,你价给到一方帕子一两银子,还要请她到内间奉茶,问明白绣工是谁做的。若不是她绣的,那要问清绣娘在哪儿,晓得了?”
掌柜忙点头,躬身应道:“小的省得。”
“嗯,周掌柜做的很好。”
掌柜的喜形于色,仿佛被少爷夸奖是天大的荣耀,点头哈腰的表示自己定会认真做事,找到三方帕子的绣娘。
商少行离开铺子上了马车,斜倚着舒服的软枕,躺在雪白温暖的狐狸毛毯子上,才将那三方帕子再次拿出来一一细看,家里经营不批绸缎和刺绣生意,他虽不会绣,但练就了一双厉眼。帕子上花样虽小,用到的针法技巧却是繁多,且精妙绝伦,绣样亦新颖别致。如此精湛的绣工,连府里今年月夕评比的绣娘都比不上,这等人才,若是在他手中…
这个人,他一定要找到!
※※※
红绣回到府中马不停蹄的赶去外院,与陈管事寒暄了一番,问了伏武的去向,便快步赶了过去。
柴房门前,伏武、赵魁和鲁秋宝三人正忙着劈柴禾,明日三月初三,大小姐行笄礼后厨定要忙活一番,柴禾都要事先备好了才行。
“伏武哥。”
红绣走到跟前叫了一声。伏武手上动作一顿,回过头笑了一下:“绣儿,你先等会啊,我劈完的。”
“好。”红绣应了一声走向一旁。
鲁秋宝直起腰,用袖口蹭了把脸上的汗水,笑着打趣:“伏武哥,红绣儿都来看你了,你还不紧着快去,几根木头棒子啥时候劈它不行?”
伏武被这么一说,俊脸立时发红,扔了柴刀挥拳作势要打:“小宝儿我瞧你是皮子紧了。”
鲁秋宝哈哈大笑,蹦跳着躲了开。
伏武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走向红绣,“绣儿,什么事?”
红绣左右瞧瞧没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半旧钱袋塞给伏武:“这是一千五百钱,赶明儿你去送给赵六,将咱们的字据要回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伏武惊讶的问:“你哪来这么多钱的?你典当什么了?”
红绣摇头,笑道:“我什么都没当,昨夜睡不着,绣了三方帕子出去卖了,不想恰巧够咱们还给赵六。我瞧着绣帕子倒是不错,往后得闲了我多绣些,你帮我捎出府去卖。”
伏武疑惑的望着红绣:“你何时学会刺绣了?”
红绣无奈,只好往连翘身上遮,“我娘亲教给我的,好了好了,我得紧着回锦松居去,明日大小姐行笄礼,府里怕是要忙的,你瞧着得空了就赶紧送钱去吧,我走了。回头见。”
望着红绣的背影,伏武呆愣半晌才将钱袋揣好,摇摇头笑了一下,回去劈柴禾了。
红绣回到锦松居,进了丫鬟房,听说大少爷并未唤她,心也总算是落了地。待到下午,负责人事的管事又送来一个名叫李忠桂的小厮。张盛去了,诸葛言然身边总不能却了伺候的人。
李忠桂瞧着十五六岁。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说话时候眉眼含笑,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嘴也是甜得很,不似张盛那样见人下菜碟,见了红绣锦萍等几个丫鬟,总是姐姐、姐姐的叫着,没的叫人心里舒坦。
下午红绣端了茶点,拐了个圈子绕到大少爷的卧房门口,正瞧见李忠桂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打瞌睡。许是听见脚步声,李忠桂一个激灵醒过来,抬头望着红绣迷茫的眨了眨眼,随即蹭的一下蹦起来,挠着后脑勺红了脸道:“红绣姐姐。”
红绣笑了一下,道:“忠桂儿,大少爷可在房里?”
“是,大少爷在呢,才刚睡了晌午觉,这会儿正忙呢。”
“哦,那我送茶点进去。”
“哎,不,不必了,大少爷说不用人打搅。”李忠桂红着脸,支支吾吾的道:“红绣姐姐先把茶点给我吧,少爷忙着…忙着看书,仔细惊扰了他。”
红绣狐疑的看了李忠桂一眼,看他急的脸都红了,也只好作罢,将托盘交予他,自个儿转身走了。
李忠桂这才长出一口气,今日头一天当班,一不小心撞见大少爷竟然在房里绣帕子,方才大少爷的脸黑的啊,真真只能用吓人来形容,他当场吓的快哭出来,想不到少爷仅是赏给他一个“爆栗”,叫不要声张,还让他出来守着门,要是让旁人闯进来撞见大少爷的“秘密”,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忠桂端着托盘又坐下来,心道大户人家的少爷,还真有些个怪癖,好好一个爷们,怎么也绣起花来了。

 

第五十章 不要调戏姐

上巳节这日,正赶上个晴天。红绣寅时不到便醒了,穿戴整齐后到大少爷门外候着。
昨日大少爷难得没有熬夜看帐,从下晌开始闷在卧房里,连晚饭都是在房里用的,入夜也是早早的睡下了。红绣和锦萍等人等了片刻,听闻大少爷在里头唤人。
李忠桂此刻方睡眼惺忪的跑来,听了诸葛言然的动静,忙要推门进去,被红绣拉了一把。
“忠桂儿,你先外头候着,少爷房里我们几人伺候着就是。”
忠桂儿机灵,听得红绣的话立即明白过来,知道她这是怕自己鲁莽冲撞了少爷,原本少爷或许就没有让小厮服侍穿衣的习惯。忙连连点头:“红绣姐姐说的是,我在此处等着。”
众人鱼贯而入,铺床的铺床,兑洗脸水的兑洗脸水,红绣打开红木的精致雕花衣橱,从里头选了件深衣服侍大少爷穿好,绞了帕子递过来。
“大少爷。”
“嗯。”诸葛言然应了声,抹过脸将帕子随手扔下,边向外走边吩咐道:“今日大小姐行笄里,府中观礼客人众多,除了忠桂儿和红绣跟着我,其余人都到前头去帮忙。”
众人皆应是。
伺候少爷用过早饭,又在书房看了会子账,待时辰差不多了,红绣和忠桂儿一左一右的跟在大少爷身后前往正院。吉时未到,观礼宾客却来了许多,及笄礼的场地选在家庙中举行,一旁早已搭建了东房。
红绣只草草看了一眼,后随大少爷入了内院,诸葛言然止住步伐,道:“忠桂儿随我进去,红绣在外头候着。”
“是。”
红绣站在台阶旁,主子吩咐,她听命便是了。
后厨那边早忙活的热火朝天,听闻诸葛老爷那位做官的兄长也到了。此刻园中一应奴仆忙活的不可开交,长工们忙着往跨院里头背柴禾,离着老远红绣就瞧见了伏武。
他身高力气壮,背着的柴禾也最多,额头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因柴禾捆打的大,需用双手扶着,连汗水都来不及抹掉,只忍着汗流进眼睛里刺的他直眨巴眼。
红绣见状不认,琢磨着此刻少爷也不会唤他,赶忙一面从怀中掏出条自个儿绣的帕子一面快步上前。
“伏武哥。”
“绣儿?”
“你先站下,低点。”红绣抖着手里的帕子。
伏武会意的弯下身,微笑着说:“没事儿,这点汗水算啥。”
“刺眼也不舒服不是?”在红绣心里,伏武如同她的兄长一般,擦个汗而已,根本不觉得如何,她心怀坦荡,伏武也并无扭捏,额头上的汗水两三下被擦了个干净。
商少行在张管家的陪同下穿过仪门,见到的正是这一幕。他脚步一顿,眯起凤眼奇怪的望着红绣的手。
张管家虽才去了个侄儿,分内的事还是不会含糊,顺着商少行的目光望去,马上变了脸色,陪笑道:“三少,府中下人不懂规矩礼教,这…”
“无碍的。”商少行掩着口咳嗽了两声,一笑之下宛若满树梨花盛开,圣洁不染,竟举步翩然潇洒的走向那方。
张管家脸色更加难看,谁都知道商家与诸葛家的竞争有多激烈,商府三少是抓个机会就会借引子发挥,大事小情都要压着诸葛府一头。此刻他定不能让商三少占了便宜去!
思及此处,忙要上前训斥红绣和伏武,不料商少行先一步走到跟前,盯着红绣手上的帕子,话音清朗如山泉涓涓流淌一般,道:“姑娘,天气闷热,在下额头上也见了汗,不知可否借帕子一用。”
红绣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正对上商少行的那张美人脸。伏武也是一怔,随即怒上心头,商家三少不是明摆着调戏婢女么!
商少行懊恼蹙眉,事实上他昨日一夜没睡,尽是琢磨那三条帕子是出自何人之手,越看越觉着绣工天衣无缝,花样子心思巧妙。方才看到红绣手上的帕子,只觉得花式风格何其相似,情急之下,他并无他想,只想将帕子借来一观做个比较,却忘了这等男女大防之事。真真失策。
“哦?三少要用帕子?”红绣冷冷的说。
她对商少行的印象谈不上好坏,只知道他是个诡计多端之人,今儿她才算长了见识,他不仅是只“狐狸”,还是个调、情的高手呢!依他相貌,若是问旁的姑娘借帕子还不容易,可惜啊,他遇上的是她!
商少行见红绣语气不善,刚想解释,却见红绣将伏武腰上别着的那条灰不拉几的汗巾摘下,兜头扔了过来。
“要用就用去!”
“大胆,放肆!”商福全何曾见过主子受窘,他仙人似的人,多咱不是被捧着哄着,哪有如此没眼力劲儿的丫头!刚要打骂,手倒让商少行拉了一下。
“是在下唐突了,姑娘,我是想…”商少行上前解释,手中攥着伏武的汗巾,另一只白皙玉手指着红绣手中的帕子,话没说完,便被红绣打断。
“伏武哥,你先去忙吧,这帕子你先揣着用。”说着将自己绣的帕子掖到伏武怀中,转身回门廊出去了。大户人家少爷怎么了?就能做登徒子调戏人了?她虽是现代人,可礼教还是懂些,她与伏武是兄妹,与他商少行算哪门子关系。
商少行讨了个没趣,无奈的摸摸鼻子,将手中那条脏兮兮的汗巾扔给商福全,一旁的张管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忍笑忍的快内伤,想不到红绣能让商家三少吃瘪,倒也可以“功过相抵”了。
商少行若有所思的入了正门,事实上方才走近,他已经看清了那条帕子上的花色,普通布料上,用一般绣线绣的腊梅。虽然料子低等,可绣工上乘,与他怀中不离身的三条帕子极为相似。
难道刚才那名美婢就是神秘的绣娘?想到周掌柜的形容,面容俊俏,身着青色比甲…
越想,商少行越是肯定。脚步一顿,一张倔强的小脸冲入脑海,他记得也是在这个院子里,曾经有个瘦伶伶的女娃为了不让同伴因两个鸡腿受罚,竟然出言顶撞诸葛大少,言辞灼灼胆识过人。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璀璨双眸,与方才姑娘的一双美目重合。那个人不正是刚才的婢女?他派人去查过,她应是诸葛老爷的外室女啊!
若她真是“神秘绣娘”,诸葛老爷得了这个助力,可麻烦了。

 

第五十一章 不受待见的三少爷

商少行思及此,一双柳眉蹙了起来,凤目中忧郁一闪即逝,多年来深宅斗争和商场磨练,早已将他练成油盐不进的铁石心肠,就连外表,他也尽量做到波澜不兴,不让任何人瞧出内心所想。
待商少行白色的锦缎深衣一角消失在门边,红绣才横了他一眼。心中对他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可她也清楚,在如今男尊女卑的时代,哪个大家少爷应该都是如此,调戏个把婢女算什么?就算当真发生什么关系,也只能怪自己倒霉,怨不到主子的头上去。
除了无奈还是无奈,红绣长叹一声,想到自己未知的未来和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愁苦涌上心头,一双秀眉也不自觉地皱起,红唇紧紧抿着。
“啧啧,谁惹美人儿恼了?”
一把折扇挑起红绣的下巴,抬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洛寻?!你怎么来了?”
播开折扇,红绣惊喜的望着面前身长玉立潇洒如风的人,一身黑色锦缎深衣勾勒出瘦高身量,长发束冠,手中一把折扇尽显洒脱。剑眉斜飞入鬓,殷红薄唇勾着邪笑,眼眸中笑意更深。
“你今儿不穿破道袍,我倒不敢认了呢!”
洛寻拱手为礼,笑道:“红绣姑娘今日未曾穿那身粗布麻衣,在下也险些不敢认了。”上下打量一番,啧啧两声,形似调戏实则调侃的说:“果真女大十八变,才几日不见,姑娘越发迷人了。”
红绣笑着摇头,道:“莫要打趣我了。你怎的来了?今日大小姐行笄礼,达官贵人来的不少,可容不得你骗吃骗喝啊。”
洛寻皱眉,嘟着红唇道:“莫非在下在姑娘心中就只是个骗吃骗喝的角色?我今日是以北方唐家堡二少爷身份前来,专门观礼的。”折扇在手中潇洒一转,指向后方,“喏,我带的礼物可是不少,红绣姑娘要不要去监视一番?”
红绣白他一眼,“洛公子折煞奴婢了,您是诸葛家的贵客,奴婢仅是区区丫头,怎敢监视洛公子的物品?您还是里面请吧。”
咬文嚼字的说完,二人相视一笑。洛寻微笑着对红绣拱拱手,红绣忙福身还礼,目送洛寻潇洒转身步入迎客居。
红绣本好奇洛寻来此处的原因,但她清楚他们二人并无深交,她无法多问,有心求洛寻帮着瞧瞧娘亲的身子如何,今日他穿着锦缎衣裳,害怕吓坏了娘亲,也只好作罢。
正当沉思之间,就见门帘一挑,大少爷和商少行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商兄,请。”
“诸葛兄,当真叨扰了。”
“你我兄弟何出此言,距离行礼还有段时候,去我院里瞧瞧原也是应该的。请。”
二人谦让着走向锦松居,李忠桂和商少行的小厮商福全并排跟在后面,主子谦让,奴才并未作伪,互相白了一眼,哼一声转过头去。
红绣瞧的扑哧一笑,忙跟了上去,离开正院,绕经一条抄手回廊,诸葛言然回头吩咐道,“红绣,先回去准备好差点,待会我与三少在书房品茶。”
红绣会意,忙福了一礼,“是。”
商少行回头,瞧了一眼红绣,苍白的嘴唇微挑,露出一个温文的笑容。
笑也是个不正经的登徒子。红绣敛了眉眼,将不屑藏在心里,低头快步走向锦松居去。其实大少爷的意思很清楚,稍后他要带商三少去书房,让她提前去做好准备,将旁日桌上不允人动的账目都收拾妥当,免得让外人窥视了机密。
不多时,诸葛言然和商少行来到书房,见红绣果真将桌上的账目收拾妥当,满意的微笑。一伸手,潇洒的道:“商兄,请坐。”
“请。”
二人谦让入座,红绣忙将茶点奉上,青葱玉手拖着青釉茶壶,将清香茶汤注入茶盏之中,再将茶盏双手放置在两位少爷跟前,刚退至一旁,便听商少行笑道:“诸葛兄好雅兴,茶香佐味、美婢侍读,更深有红袖添香,诸葛公子风流才情冠绝圣京,果真名不虚传。”
诸葛言然淡然笑道:“彼此彼此。”浅浅淡淡一句回敬,意思已经明了,他们二人并称“京城二公子”,必定是相差无几,谁也不必调侃谁。
正当二人品茶之际,园中突传来一阵叮当环佩声,诸葛言然起身,未来得及说话,来人银铃般的笑声已经传来:“呦,这是新来的小厮吧?你们少爷呢?”
门帘掀开,诸葛绿绮身着嫩粉色对襟小褙子,浅色长裙,腰系宫绦,袅袅婷婷走了进来。见房内有生人,也并未扭捏惊慌,而是嫣然一笑点头致意,走到大少爷身旁,笑道:“哥哥,你有客人。”
商少行起身,以拳掩口咳嗽了两声,待喘过气来才笑着遥遥行了一礼。算是打过招呼。
诸葛言然没想到妹子会找来,但已见了商少行,也只好为二人引荐。
“绿绮,这位是…”
“哥哥不必多言,我自省得他是名冠京城的商氏三少。”瞧相貌风度,此人必是商三,诸葛绿意对这个旁日与兄长作对的“坏人”自来不待见,此刻也懒得理他,拉着兄长的袖子,贴近他近前小声道:“我来可不是为了认识旁人,你欠了我的东西呢。”
诸葛言然闻言一愣,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绿绮,明日我再将东西送到你的虹雅楼去可好?”
“不好。”诸葛大小姐竟然嘟着红唇撒起娇来,完全无视了商少行的存在。
“哥哥你莫要耍赖,若是不将东西给我,今儿我就不行笄礼了,什么宾客来了,让他们候着去,大伯父也一旁凉着不理。”

 

第五十二章 原来她有婚约

商少行坐在圈椅上,面色不变的抿了口茶水,看不出心中想的是什么。红绣却觉好笑,大小姐此番行径真不知是该夸她漠视了对头好,还是该说她幼稚好。看来藏在端庄表象之下的,也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罢了。
诸葛言然自小疼妹子,此刻见绿绮眉头紧皱,明显是不高兴,不想在今日惹了她,只好背过身去,从怀中掏出一物暗地里塞给她,小声道:“好了,为兄这里还有要事,你先回去。”
诸葛绿绮满意的点头,俏皮转身,襦裙荡出一条优美弧线,不料刚走出两步,突地停住脚步,双肩抖动个不停。
红绣奇怪的望着大小姐,心道行笄礼又不是要出嫁,她怎就哭了?刚想上前安慰,就听诸葛大小姐那银铃般的笑声传到耳畔:“哥,你,你绣的,也太…”素手掐着一方帕子,嫩黄色的上好雪缎上,好好的一朵桂花被绣的歪歪扭扭,线头凌乱,基本瞧不出绣的何物。
诸葛言然脸色发青,瞪了妹子一眼,她怎么偏要在外人面前戳穿他,要不是他疼她,她一句戏言说要他绣的帕子,他又那会碰针线?怎会昨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一下午?
诸葛绿绮也知道自己过分,但她实在忍不住笑,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么“惨不忍睹”的帕子。
商少行放下茶盏,病弱的声音清亮动听:“诸葛兄还好女红?真叫人大开眼界了。”
诸葛言然转身,微笑道:“哪里,商兄误会了,我怎么会做绣花这等事,此乃红绣的绣品。”
红绣暗中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大少爷会将事情推倒自己身上,可也无奈,只好上前笑道:“正是,奴婢手拙,让商少爷见笑了。”
商少行眸中失望之色一闪即逝,“神秘绣娘”不是她?那她手中的帕子是何人绣的?
转眼间,吉时已到。红绣随大少爷前往家庙观礼。对于及笄,红绣还是好奇的,以前只在书上看过,知道大致流程,如今实实在在的场面摆在面前,反倒觉得无趣,三加三拜过程繁琐,正宾祝词冗长拗口,红绣只觉昏昏欲睡,也难为大小姐端坐席间纹丝不动。
诸葛大小姐在宾客面前端庄优雅,全然没了在兄长面前的俏皮气,乖顺的回礼应答,整个过程表现的完美之极。她早已才名远播,被誉为圣京第一美女,今日观礼之人,大有存了提亲的心思。待到礼成,众宾客移步饭堂。一位富商已先开口想诸葛老爷提亲。
诸葛老爷起身,朗声道:“感谢各位高朋对小女的厚爱,其实今日老夫还有一事要说明。”
满座宾客皆静了下来,诸葛老爷道:“小女已有婚约在身,夫家乃是…”
“老爷。”
诸葛老爷话没说完,杜氏掀了珠帘快步走来,头上金步摇随行动摇摆,几乎晃花了人眼。
“老爷,您醉了。”杜氏走到诸葛老爷近前,焦急又不敢表露,只能强笑道:“绿绮乃是你的嫡长女,婚事理应从长计议,如何能轻率决定?”
诸葛老爷不悦的蹙眉,挥手道:“妇人之见!当年若是没有姬兄一家相救,绮儿又怎会存活于世间?别说绮儿,你也早难产而亡了。此事就这么定下,我改日会想法子联络姬兄,尽早为绮儿完婚!”
“老爷!”杜氏急的红了眼眶,她本不愿意冲撞诸葛老爷,可事关女儿终身大事,在宾客面前撂下此等话等于是拍了板,往后再想更改难如登天。
对着身后珠帘使了个眼色,诸葛绿绮掀了珠帘,袅袅婷婷走到跟前。
“爹。”仅是淡淡的叫了一声,迷蒙双眼中含着热泪,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令任何人动容。
诸葛老爷看了女儿一眼,狠下心道:“不必多言,君子一诺重于千金,南阳姬氏虽非大富,可也是世家,姬兄夫妇为人和善,他们的长子姬寻洛年长你四岁,如今应该也是一表人才,总之不会亏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