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才是手帕交该说的话。叶澄听的心里又熨帖了不少,毕竟在深宫之中,能与她肺腑相交的人少之又少,心中便也不在计较行礼之事,转而道:“我知道了。倒是你有福气,封了超品的夫人不说,如今还一举得男,往后就算锦宁侯娶了金国的公主,你的地位也是稳固的。”
“金国公主?”
叶澄一捂嘴,看了看周围。见并无外人,这才低声道:“我也是偶然听说的。说是金国使臣此番前来就是商议此事。金国公主相看中了锦宁侯的品貌。早多少年前就芳心暗许,如今她兄长登位,公主新寡后又再提此事,金国皇上又疼爱小妹。这才遣使臣秘密来与皇上商议。”
多少年前就芳心暗许?霍十九这家伙,还真招桃花。
蒋妩知道叶澄的性子,这样大事是不会乱说的。只不过皇上能让她听到这样事情的内幕,还让她将话传入她耳中,便不知是为何了。
“多谢你告诉我。”蒋妩微笑着:“男人家三妻四妾本是常理,侯爷若真有此姻缘,我也只得任命了。”
“是啊,你如今有了儿子,儿子还封了世子,你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哪里像她,宫里的那些狐狸精各个精明。叶澄又有些妒忌了。
蒋妩揣度叶澄的性子,又和她聊起别的来。
叶澄现在是皇家的女人,在皇权至上的社会,她断然不能对皇权表现出任何质疑行为,那样会给霍十九以及全家人招惹来杀身之祸。莫说三两句中听的话就能平息麻烦,就算叶澄今儿真的使小性儿叫她下跪磕头,她也不会犹豫。
只是她清楚,叶澄也不傻,皇上带她出来探望手帕交,她若与手帕交发生冲突,怕往后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何况皇上的心思,谁能揣摩的透彻。
蒋妩与叶澄正说着话时,眼角余光就瞧见门前四喜探头探脑,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蒋妩心下奇怪,道了句:“少陪。”就起身来到门前,低声问:“怎么了?”到了近处,才发现四喜满脑门子都是汗。
四喜焦急的压低声音,道:“夫人,侯爷和皇上,吵,吵起来了!”
蒋妩愕然。
霍十九在小皇帝面前从来都谨守规矩,断不敢做出任何逾矩之事来,好端端的,和皇上吵架?!
“怎么吵的?“
“小的距离远,也没听的太清,好像就是皇上与爷说了会儿话,提起句什么,爷就给拒绝了,皇上当下就气的脸拉的老长,说爷不将他放在眼里,爷就说若是皇上旨意如此,就干脆砍了他的头,皇上就气的说爷是威胁他老人家,后头他们又小声的吵,小的一句没听清,又担心侯爷,就紧忙来回夫人了。”
蒋妩听闻经过,已经猜到缘由,想了想道:“你去吧,就当没听见这事儿,也没来见过我,还退回原处去当差。”
四喜跟在霍十九身边,自然是机灵的很,又很会看人眉眼高低,如今见蒋妩不打算前去拉架,就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心内替侯爷焦急,但无计可施,只能听命退下。

第一百六十章 大逆不道

四喜在廊下满心纠结之时,蒋妩已笑意盈然回到屋内。
叶澄好奇的问:“发生何事?”
“没什么事儿,不过是下人小题大做,丁点儿的事就当天塌下来一般。”蒋妩说笑着将话题岔开,又问叶澄宫内的生活,诱叶澄说一些在宫中得意的事。
虽如此,心内却是极担忧的,又怕张罗开来叶澄大嘴巴会乱说话。再者说她也相信霍十九做事有分寸,何况不论发生什么,她总归不会离他而去,都会留下与他一同承担的。
只要坚守这一条信念,其余的就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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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香阁前,气氛冷凝的仿若能冷死满院子的青菜。小皇帝双手握拳,气的脸色发白。霍十九也是双唇紧抿,周围之人包括曹玉都早已被远远地遣开,如今守着院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霍十九气的嘴唇发麻,仍旧不放弃:“皇上,臣可以为了皇上的江山基业做任何事,唯独此事不行!”
“朕已说过,绝不会让你休了蒋氏,你还有什么不满!如今大燕与金国的局势表面平静,暗中汹涌,这局势还是你亲自分析给朕的,如何到了真正要你做什么的时候,你却推三阻四!那金国公主虽是新寡,可到底对你也存了真心的,英大哥只当为国付出,届时娥皇女英,你亏损了什么?再说你就算不喜欢,只好吃好喝的养着供着罢了,一个女人而已,又没有人逼着你与她真心相爱,英大哥为何连这事儿都不答允?!”
“皇上!”霍十九认真的道:“臣,可为了大燕肝脑涂地,即便名声扫地,千刀万剐臣也绝无半句怨言,不只是因为臣答应了先帝,更因为皇上是臣看着长大的。是臣的亲人,更是臣的君主!臣为了皇上,做任何事都行。”
小皇帝面有动容,这些年来霍十九为了他。的确是这样做的,他语气也就缓和了不少,但仍旧负气:“那你为何不答应!”
“皇上,臣说了,只要是为了皇上好臣可以付出任何一切,可是臣无权将蒋氏的幸福也一同付出!臣若答允娥皇女英,且不说臣会如何,只说蒋氏那样骄傲高洁的性子,是断不会痛快的。她与臣成婚至今,几乎没过过好日子。臣已亏欠她良多,臣一人死不足惜,却断不能赔上她,不只是她,臣不会为了臣个人的志愿去牺牲任何一个家人!”
说到此处。霍十九撩袍摆双膝着地,叩首道:“请皇上理解成全。”
“你简直是顽固不化!”小皇帝的拳头握的更紧,面对霍十九,他总有太多感情的牵绊,强忍怒气道:“你可知道你是在抗旨!”
霍十九仰头,直视小皇帝道:“若皇上认为臣是抗旨,那就是吧。臣一人死不足惜。却绝不会牺牲妩儿的幸福,臣的家人因为臣的举动,这些年来已经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和骂名,臣就算是奸臣,也决不能剥夺全家人现有的温馨和愉快。”
“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皇上九五之尊,有何不敢?!”
“你如此抗旨不尊。还顶撞朕,你根本就没有将朕放在心里!”
“臣没有!”
“你有!自从你迎娶蒋氏,你就不管朕了!”小皇帝再也受不住,怒吼着挥拳打在霍十九脸上。
少年人虽未长成,却也是有把子力气的。霍十九被打的脸一偏扑倒在地,左侧唇角开裂,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脸颊也肿了,发冠更是跌落,整齐的发髻散开,墨发散乱开来。
可他依旧不屈,纵然狼狈,也是满身傲骨背脊挺直的又一次跪正了身子:“谢皇上赐打。”
“你!你顽固不化!你说,是不是在你心里蒋氏比朕还要重要!你说啊!你答应父皇的事都忘了吗,你是不是早就腻味了,不想再管朕了!是不是觉得朕是个没用的皇帝,只能依靠你,是不是觉得朕一辈子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小皇帝疯了一般扑上去,将霍十九推到在地,骑在并不还手的人身上左右开弓,巴掌拳头胡乱落在霍十九脸上身上,人已似进入了疯狂之中。
积压太久的压力和怨恨,都这般毫无保留的发泄出来,他这些年所受的屈辱,所有的担惊受怕,都肆无忌惮的发泄给面前这个他心目中最可靠的人,发泄给这座不会倒塌的山。
霍十九咬紧牙关不吭一声,闭上眼,不还手,承受一下下的攻击。心中却无恨无怨,只觉无奈和痛惜。他痛惜自己的情境,也痛惜皇帝的委屈。
他们相互搀扶走过这么多年,作为九五之尊,小皇帝所背负的屈辱他每一件都了解,是以也对他更加疼惜。他了解小皇帝的性情,以他的骄傲,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已是太委屈他了。
霍十九不还手,也不出声,小皇帝哭着打了片刻就停了手,翻身躺在霍十九身旁气喘吁吁的咽咽道:“你分明就是不将朕当做自己人了!”
“皇上,臣没有。”一说话,嘴角就有血顺着已经红肿的脸颊淌落耳畔:“臣已说清楚了,为皇上,臣死不足惜,但绝不能牺牲家人的幸福。”
小皇帝气的登腾了好几下双腿,一咕噜爬起来,刚要再吵,见霍十九的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心里一惊,后悔的别开眼。
方才他太冲动了,竟没有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英大哥…”迟疑着伸出手将霍十九扶起来,小皇帝咬着牙,却说不出道歉的话来。
怎么抗旨不尊的是他,现在却是他在内疚。
“你,你还好吧?”
“臣无恙。”霍十九擦了擦嘴角的血,又一次跪正身子,道:“请皇上明鉴,臣决不能娶金国公主!”
小皇帝又有怒气上涌,可刚才已经愤怒之下冲动揍了人,这会儿又下不去手,杀他又舍不得,面子又不过不去,气恼之下哼了一声。道:“你纵然不愿意,朕也叫人告诉蒋氏了!到时看你怎么办!你还是要娶金国公主!”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霍十九闻言面色一变,眉头紧锁的跪行了两步:“皇上!”
可小皇帝却头也不回,带领外头噤若寒蝉的景同等内侍快步离开。
霍十九跪坐在自己腿上。抹了一把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早已在院门前急的跳脚的曹玉施展轻功闪身过来,将霍十九搀扶起来:“爷,你怎么样!”
“没事,都是皮外伤。”大拇指抹掉嘴角鲜血,霍十九疼的嘶了一声,道:“我脸上的伤明显不?”
“很明显,夫人一眼便看得出,爷,这等事没必要瞒着夫人,您是为了她…”
“她看了心里必然又难过又生气。咱们想法子躲一躲吧。”
曹玉怔了一下,才叹息着道:“好歹先去清洗上药。爷也真是的,为何要那般冲撞皇上,就不能想个别的法子?”
“有些事不是用计能解决的,这是我与皇上之间最好的商议办法。让他打一顿,能解决这么大的一个难题,根本不亏。”霍十九说着,就与曹玉上了抱香阁,吩咐人预备热水和消肿的伤药。
蒋妩这厢与叶澄正说着话,外头却有宫女慌乱来报:“回叶婕妤,皇上已经启程回宫了。吩咐婕妤自行回宫!”
叶澄闻言一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觉得她才挽回的这点儿脸面,在蒋妩面前又一次都丢尽了。她虽然只是个婕妤,可到底也是皇帝的枕边人。和皇帝一同出来,回去却是皇上自个儿先走将她给丢下了。她往后在蒋妩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叶澄险些哭出来。
蒋妩笑道:“许是皇上朝务繁忙,又知道你我相交甚久,难得见一次面儿,恐往后见面的机会少了,才特意让你多留一阵子。”
“你说的是。”叶澄笑容僵硬的道:“我想皇上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皇上既然回宫。我也不好多逗留,就先回去了。”
“也是,皇上身边儿哪里离得开人,你快些回去吧。”蒋妩起身相送。
叶澄总算找回面子,心里平衡了不少。
二人相携出去,蒋妩直将人送到府门前,目送叶澄离开,这才面色凝重的问随行的下人,“侯爷现在何处?”
“回夫人,侯爷此刻在抱香阁,不过说是皇上吩咐了机密之事要做,不许任何人打扰。”四喜回道。
蒋妩闻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四喜一眼。
四喜只觉得毛骨悚然,不自禁低下了头,心中暗道为何夫人会有这样锐的一双眼!
不过四喜庆幸的是蒋妩并未追问。而是举步往抱香阁走去。
“夫人,您…”
“走开!”
四喜摄于蒋妩的威严,不敢多做阻拦,只是一路都在不停的劝阻。
他越劝,蒋妩就越是担心霍十九,脚步也越来越快,很快就将四喜和冰松远远甩开。只有听雨身上是有功夫的,才勉强跟得上。
不多时来到抱香阁院门前,几名小丫头都屈膝行礼拦在路当中:“请夫人留步,侯爷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蒋妩眯着眼,道:“你们活腻了?”
“夫人!”
“滚!”
蒋妩心焦之下,耐心告罄,一把挥开拦路的婢女,快步进了院门上了丹墀,直顺着台阶上了二层的走廊。
曹玉正在正屋门前,见蒋妩前来,皱着眉头道:“夫人。”
“你也要拦我?”
“爷正在忙呢,他…”
不等曹玉说完,蒋妩已经愤然道:“那套说辞留着糊弄别人去吧!若没事,你们躲什么!非要让我担心死吗!”
曹玉虽理解蒋妩的心情,但也不能违逆霍十九的意思,只沉默不语的站在屋门前。
蒋妩看了看紧闭的菱花格扇。
不过一扇门而已,她们的对话霍十九听的清清楚楚,他不出来见,就是有问题!
蒋妩眯了眯眼,随即倏然一掌推向曹玉,曹玉下意识闪身,蒋妩的身形却没收住,向一旁跌去。
二楼的围栏只到腰身那么高,蒋妩来势过猛,身子就往楼下一头栽去。
“夫人!”曹玉唬的惊呼一声,一把拉住了蒋妩的手,将她悬在围栏上的身子拉倒怀中,同时已惊出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格扇也吱嘎一声推开,鼻青脸肿的霍十九满面惊慌道:“妩儿,怎么了!”
“你…”
蒋妩呆呆望着霍十九称得上“面目全非”的脸,眼神瞬息万变,最后归于沉静,随即一把推开曹玉,转身就走。
“妩儿!”霍十九忙追,他当然知道蒋妩是要做什么!
“妩儿,你回来!别冲动!”
蒋妩一言不发,已扶了围栏,纵身从二楼跃下,无声落地后便飞窜出去,就如夜晚她无数次“练脚程”时那般飞檐走壁,身法快的犹如一道闪电,仆婢们只看到有人影闪过,却根本没人看得清是谁。
霍十九焦急的道:“墨染,你快追她回来!别让她做傻事!”
“是。”
曹玉飞身跃下抱香阁,拼尽全力的飞檐走壁。
曹玉是在府外的什刹海旁,好容易才追上蒋妩的。
拦在蒋妩面前,曹玉是第一次这般气喘:“夫人留步!”
“你走开。”蒋妩剑眉倒竖,嫣唇紧抿。
“夫人要做什么!”
“我去宰了那个王八蛋!是朋友你就给我闪开!”蒋妩闪身便走。
“夫人!皇上的确是打了爷,可是爷也是为了你啊!”曹玉再次追上,挡在蒋妩身前。
蒋妩已从叶澄处听到消息,联想方才四喜来回的话,再想刚才看到霍十九那张肿成猪头的脸,顿时怒火燃烧,血液都似要烧成岩浆一般。
“我知道!那王八蛋以为自己是谁!我的人,说动手就敢动手!我还没舍得动一指头呢!我怎么他都行,别人敢动手,我先拔了他气门!”
“夫人不能如此,那是皇上!”
“皇上算个屁!他除了会投胎还会做什么!那白眼狼,分明就是忘恩负义的混蛋!我今儿宰了他,再拥阿英做皇帝,肯定比他做的更好!你滚开!”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流泪

“夫人!”曹玉吓的脸色煞白,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竟也敢说!眼见着她要施展功夫,他忙拼尽全力合身上前,“夫人不能去!这些年爷的坚辛都在这上头!你不能让爷前功尽弃!”
“我有何不能!阿英被忠孝迷了心智,难道你身为旁观者也不能看清吗?现如今,那白眼狼已在心底里对阿英有了心思,虽然恩情与亲情还占主导之位,可如今这个萌芽,将来会被自卑与权欲浇灌着迅速成长,将来纵然阿英帮助他达到目的,最终也不过落得个‘奸臣得诛’的下场!阿英的付出没人能懂,没人会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为了大燕朝,为了皇帝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史书工笔上不会有任何一笔记录阿英的好。曹墨染,阿英若是那般,你心安吗!”
“夫人…”曹玉仿若被利刃戳中心口一般,可双臂依旧张开拦在蒋妩身前。
一阵大风吹来,吹的他浅灰色的宽修飘荡,也吹的蒋妩月白的柔纱长裙飞舞,吹落了她不留神盈于长睫上的泪滴。
曹玉心头一紧,心痛万分,道:“夫人,我明白你是心疼爷,你先回去,别叫爷在家里焦急。咱们从长计议。”
“你明知我说的最有可能发生,还要阻拦我吗?”蒋妩面色阴沉,匕首也已握在手中。
曹玉端色道:“夫人想的太过悲观,这些年我跟在爷身边形影不离,爷与皇上的感情深厚,根本不是你能理解!”
“对,我不理解,今日就算是我的错!将来你的爷要是怪罪,我大可自刎谢罪,但是宁可错杀一千, 我也不会留下任何威胁阿英的隐患!”
蒋妩不在与曹玉多言,脚下一点。匕首反握,月白长裙与匕首的冷锐锋芒,在阳光下化作一道耀眼的银光。
寒光迎面而来,刺的曹玉眯起眼。他知道蒋妩的功夫全盛之时,尚且能与他一敌,然而如今她自有孕到如今,已荒废了近一年,人也丰腴了,现在未必会有原来的速度。
可那匕首的锋芒与蒋妩眼中湛然盛放的杀气,端是唬的曹玉心头巨震,忙打起精神闪开,这才避开了那一刀。
他又是佩服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百转千回之下。全力阻拦。
曹玉武艺高超,若在平日里,蒋妩断然不是对手的。
可现在她一口怒气直顶到天灵盖,就只想将那狗皇帝碎尸万段,是以动起手来也不顾及自己安全。用的竟然都是玉石俱焚的杀招。
她笃定曹玉不会要她死。
她以自己的身体来压制他的攻击。
一灰一月白两道人影交织在一处,犹如两道光芒,让人眼花缭乱,看不清动作,只感觉得到煞气。
曹玉束手束脚,蒋妩豁出性命,前者便渐渐不敌。匕首又一次迎面而来。曹玉眼瞧着要躲不开,咬牙横心,也不躲闪。
蒋妩想不到他竟有样学样,不自禁减慢力道,曹玉心内大喜她顾及他的性命,出手如电。一把擒住蒋妩持匕首的右手。
“夫人!你听我说!”
好容易抓住,曹玉哪里敢放松,运足了内里的手就如铁钳一般,让蒋妩动弹不得。
蒋妩愤然,用劲挣扎仍旧抽不开手。怒极之下将匕首一抛。左手接住,电光石火之间已将匕首架上曹玉脖颈。
“曹墨染,你还不放开我!”
“不能放!”曹玉的声音也不似平日里那般轻声细气,音量提高许多。
二人一人擒住对方脉门,一人匕首抵住动脉,谁也不肯放松。
蒋妩仰头怒视曹玉,“你当真不在乎阿英的死活?”
“我在乎,可夫人今日太冲动,我必须阻拦。”
“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蒋妩双目赤红。
曹玉却在电光石火之间反手一拧,用足内劲。蒋妩的右手连同右臂被他拧着,正常人定会被拧的背过身去。
蒋妩挣脱不开,但怒气与对霍十九的心痛,鼓噪的她热血奔腾。她决不能将背后交给曹玉,那样他会打晕了她带她回去!
一切只在一瞬间。
曹玉只听得“咔”的轻微声响。在意识到蒋妩不肯转身,竟然扭着他的力道时,急忙放手。
可那时也已晚了。眼看着蒋妩退步抽身后垂落在身侧晃荡的右臂和她惨白的俏脸。曹玉简直肝胆欲裂。
“夫人!你,你这是何苦!”
蒋妩不发一言,依旧转身便走。就算左手持刀,她也照样能杀了那混蛋。
然而转身的一瞬,不受控制的右臂悠荡起来打在背部。关节脱臼那种尖锐的刺痛,疼的蒋妩眼前一黑,速度便有所减缓。
曹玉把握时机运足轻功窜掠而上,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夫人,你已受伤,大内高手如云,你不能成事,还会害了爷啊!”
蒋妩闻言身形一震,随即原本挺拔的娇柔身躯像是泄了气一般,一瞬软下来。
曹玉说的没错,现在的她受了伤,就算刺杀成功,也未必能头逃脱,届时授人以柄,会连累霍家所有人。
她不能冲动。
可是,意气难平,想到霍十九身之所受,坚韧的心就仿若被开膛破肚的取了出来揉拧。
两世第一次,蒋妩泪如雨下,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曹玉心痛的握紧双拳,才能克制自己拥她入怀的*,心内酸涩,又是感慨她对霍十九的一片深情,看着她依旧垂在身侧的手臂,后悔自己方才下手没有轻重,拉着她到了一处树荫之下,监视一番后,无声的为她接上。
又是轻微的一声“咔嚓”。蒋妩动了动肩膀,疼的她蹙眉。
可她依旧用右手来抹掉了眼泪:“你说的对,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是我冲动了。”
“夫人,你的手臂还好吧?”
“无碍的,你回去莫与阿英说。走吧。咱们回去,别让他着急。”蒋妩吸了吸鼻子,又用袖子拭泪,随即将匕首收好。
二人一路无话。曹玉又担心蒋妩是“缓兵之计”,让他放松戒备好趁机去刺杀小皇帝,是以全新警惕,好容易才避开了人,与她一同回到抱香阁。
霍十九心急火燎的在屋内来回打转。一听到曹玉在门外回:“夫人回来了。”忙推开格扇,一把将蒋妩拉近屋里来,先是紧紧抱住,随后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才刚叫你别去,你听不到吗!你偏要叫我担心是不是!有事你也不与我商议,偏要自作主张是不是!我都说我没事,你也看得出我不过是一点皮外伤罢了,怎么还这样罔顾我的意思,执意要去!妩儿,你太自我了!”
面对他的斥责,蒋妩只看得到他的担忧。抬眸,看到他脸上的淤青和红肿以及嘴角的血痕,蒋妩的眼泪再一次忍不住。
他不过是太着训斥几句,她竟没顶撞,而是哭了。
这一哭,将他哭的不知所措,忙放柔了声音赔不是:“好了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妩儿莫哭,我错了,在不对你这样了。”
他越是这般,蒋妩越是难过。
如此温柔的人,一心只为了别人着想,天下人却看不到他的好,甚至连他的父母亲人都在误解他。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他却仍旧能保持着那颗温柔的心。
蒋妩的泪就如同开了闸一般,抽噎道:“值得吗!你值得吗!”
霍十九被她哭的也是心头发酸,搂着她摇晃着,“好了,好女孩,莫哭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这世上能解决问题的法子还有很多啊,我们商量着,总会有法子的,我最看不得的就是要你涉险,挨打这一顿,我一点儿都不后悔。虽然皇上撂下狠话,可我了解他,他不会再逼迫我了。不过是脸上红肿几日,就能换来你我往后的幸福日子,这受的值得啊!”
“你这个傻瓜!笨蛋!”
“好好好,我是笨蛋,快别哭了。”用袖子为她拭泪,又拉着她在一旁的圈椅坐下,倒了一杯温热的杏仁茶给她。
曹玉眼看着霍十九三言两语就将蒋妩安抚的乖乖吃杏仁茶,心内又增一层失落。可是他目睹他阿门二人的感情,也知道他们之间容不得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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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蒋妩独子一人去的上院,见霍十九没来,赵氏问道:“阿英呢?怎的不一同来?”
蒋妩笑道:“皇上有个什么折子要阿英来纸笔,说是件什么秘密的事,阿英正在书房写呢,我才刚已经叫小厨房给他送了点心去。他说吃完了还要出门几日,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从前霍十九也时常会有这种公务繁忙的时候,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因惧于霍十九的威胁,没有人将抱香阁发生的事说出去,更没有人看到蒋妩飞檐走壁——那些看到的人,也看不清是她。
赵氏就张罗着开饭,一家人吃的其乐融融。
与此同时,在英国公府,也有人在低声回话:“国公爷,今儿个皇上的确是带着一位婕妤,微服出巡去了霍府,而且小的也调查过了,驿馆周围,的确有人在调查金国使臣,那人却不是锦宁侯的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