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手指轻弹,组织着语言。
【队伍】七叶莲:说不定她实际上锱铢必较,阴险狭隘。
【队伍】三千沉砚:我喜欢她冷静的指挥。
【队伍】七叶莲:或者是情感缺乏症?
【队伍】三千沉砚:我喜欢她的声音!
【队伍】七叶莲:哟,感叹号都出来了,跟表决心似的。变声器欢迎你…恋声癖。
【队伍】三千沉砚:我就是喜欢她,和她在一起我觉得无比安心,因为你是她的朋友我才这么对你说,我想对你表现我的诚意。
【队伍】七叶莲:哦…谢谢,不过,我·一·个·字·都·不·信。
【队伍】七叶莲:你喜欢的东西都可以作假,我又怎么相信你感情的真诚?
【队伍】七叶莲:名字,长相,职业,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以前以为你只是想在游戏里来一段情缘,但是看来你图谋的更多。我完全不相信你的所谓“感情”,你也没必要让我相信。作为多年的朋友,我会和七叶好好谈谈,我相信她自己的判断力。
我也相信,她肯定会和我开诚布公,从此把我圈在属于网友的范畴里。程砚揉了揉额头,感到了无力。
【队伍】三千沉砚: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追求她?我只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队伍】七叶莲:就算是“追求”也要尊重双方的知情权。
程砚发现自己真是从一个绝境走进了一个困局。妙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执拗和冷静,可是他突如其来的爱情,根本不能用理智去分析。
给自己雇了一口气,他正打算拿出孙子兵法里的三十六番本事,让妙卿相信自己的诚意,给自己一个机会…这时,七叶莲下线了。
过了半分钟,七叶莲又再次上线。
【队伍】七叶莲:三千?我们怎么在一个队里。
——真正的七叶莲在最关键的时刻上线了。
打算一鼓作气的程砚觉得自己要被玩坏了。
那天,那个粉色的七秀再也没有上线,程砚胆战心惊了一整天,直到深夜关了电脑才长出一口气,不过,那只是“焦虑期”的开始。
从那天起,程砚再也没时间去想验证七叶莲究竟是不是罗潇了,他每天睁开眼睛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妙卿会不会去跟七叶莲摊牌,自己会不会收到七叶莲的好人卡。
每天看到七叶莲和自己打招呼,都是最甜蜜的折磨。程砚胆战心惊,自然也没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的态度要亲切了一点点。
【密聊】七叶莲:三千,早
【密聊】七叶莲:三千,去打副本吧。
【密聊】七叶莲:荻花圣殿91。
他都是甘苦难言,倍加踌躇。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概就是他如今的真实写照。
【密聊】咩咩咩:三哥!那天你对我狮虎做了什么?!我狮虎四天都没上线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程砚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小心提防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他想了想,小心地问了七叶莲。
“年前家里比较忙吧。”罗潇敲完了字,脸色沉了下来。
只有一个人的家,却也是无比糟心的家,不知道,她今年,又会过的多难受了。
有事啊,有事好啊,提心吊胆的腹黑人妖万花瞬间恢复原状,神清气爽,看着外面灰扑扑的天都觉得阳光灿烂了。
【队伍】三千沉砚:打完副本,我们一起去纯阳看风景吧!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能独霸七叶莲感到暗喜,又有人来打扰他“甜蜜的暗恋”生活。
这次不是一个人,这次是一堆人。
【帮会】一筐小桔子:QAQ我被人黑了…
处置
这件事情,归根究底要从帮主一碗洗脚水的无敌大黑手说起。
作为一只“尽职尽责”的帮主,一碗洗脚水开心愉快地利用职权去摸每一个她能摸到的boss尸体。
而且这些boss都非常尽职尽责地吐给她装备——几乎全是藏剑的。
于是,一筐小桔子打副本就像是进入了自动化一条包装生产线,进去的是菜鸟薄皮酸小桔子,出来的皮大肉厚光鲜亮丽的“南皇套装”小桔子。
自己成为帮会里第一个从25人副本里毕业的“一”字辈,小桔子每次想起来都想开心愉快地打个滚,每天得瑟的都像是一只炫耀自己羽毛的小黄鸡。
可是,没等她炫耀多久,几个“新人鸡”就加入到了帮会的团队里。于是,小桔子就被七叶莲捏着,轻轻放到了一锅端的固定队外面。
“乖~你现在装备毕业了,完全可以去打工副本赚钱了,跟着帮里钱少还不能继续锻炼技巧。”七叶莲的解释非常耐心。
就这样,在凛冽的寒风里,一筐小桔子抽泣着背着大剑,孤零零地踏上了副本打工的励志求生之路。
打工路上多坎坷呀,不管是现实还是游戏。
野队的团长没有七叶大神那么耐心,治疗也没有妙卿带的七秀那么贴心,伙伴更是没有一锅端里的好基友们那么有爱。
每天都要在帮会里哭诉自己可怜经历的一筐小桔子,觉得一颗稚嫩玻璃心,早就残酷的现实伤千疮百孔。幸好,还能在阵营日常的战场上找到一点发泄的方法,可以去宣泄下团长的聒噪,治疗的手残,伙伴的大脑有洞带来的种种狂暴心情。
但是…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指挥,肉盾,治疗,队友之外还有一种奇妙的生物存活在副本团队里,而且超级有存在感。
这种生物叫夫人。
剑侠情缘嘛,有了剑侠自然有了情缘,唐朝的游戏背景下,虽然一男一女无媒无聘的,连个系统承认的关系都没有,可总归被玩家们成为一声情缘。
团长这种一听就酷帅狂霸叼的职业,他们的情缘就被称为“夫人”。
一筐小桔子不是第一次遭遇“夫人”这种生物,自从遇到之后,在她单纯(蠢?)的世界观里,她一直把三千沉砚和妙卿当做是七叶大神的“夫人”,不说妙卿,只要想想三千沉砚和七叶莲你来我往间的小默契,她对这种关系是持有非常大的好感的。
她就抱着这种好感,在今天的副本里,被人把一颗小心脏轰的粉碎。
今天打的是花钱买装备,打完一起结算分账的金团,一筐小桔子穿着闪瞎别人双目的整套南皇装备进了副本,别人一看,这就是来纯赚钱的。
打呀,打呀,打呀,团长略有点大脑供血不足,打一个boss总会失误个两三次,期间有个娇滴滴的女孩儿的声音穿插在他令人感到烦躁的指挥之中。
“哎呀~你看,那个五毒就知道群加群加,没看见七秀都快累死了么?”
“老公~~人家打副本手都酸了,不出大扇子,人家可不理你了!”
“离我那么远,我怎么给你们加血!老公你看!他们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
一筐小桔子只听了几次团长在YY里的软言相劝,就知道,这位叫“阿青晓晓”的七秀,就是目前的“夫人”了。
纠结来,纠结去,历时三个小时,他们总算推倒了第四个boss卫栖梧,打出来了和当初妙卿得到的一样的装备升级道具,能够做成七秀目前最好的治疗武器(除橙武),这把武器还能用来跳舞。
“哎呀,我的!”女孩儿激动了,相当理所当然的语气,惹得同职业想当不满。
她似乎忘了,这是个谁有钱谁说的算的团。
【团队】被迫干人妖:十万金。
十万,就是团队里每人能分四千,已经比很多副本全程打工赚的要多了。
【团队】阿青晓晓:十二万!
【团队】被迫干人妖:十五万
【团队】阿青晓晓:二十万
剑三的游戏设定,一个人的包里能装的现金上限就是二十万。
阿青晓晓出了这个天价,还撒泼耍赖不允许被迫干人妖换号拿钱。
被迫干人妖作为一个有品格有品位的人妖七秀,这次,他被阿青晓晓这种没品的行为刺激到了。
【团队】被迫干人妖:我要看你能不能拿出比二十万更多的钱。
【团队】阿青晓晓:老公~掏钱~
众人…刚刚那个一掷千金的语气,还以为您是富婆呢,原来…呵呵…
大概过了半分钟,不知道团长和团长夫人说了什么,团长在交易界面上给被迫干人妖展示了他的二十万金。
这时,一直非常没有存在感只会闷声打怪的某只小黄鸡提出了一个问题。
【团队】一筐小桔子:刚刚买装备的钱呢?
对啊,买装备的钱呢?不会也在这二十万金里吧?那可是团队的共有财产。
最终,犯了众怒的团长只能以二十万金的价格把道具分给了被迫干人妖。
给钱,拿钱,被迫干人妖接着就退队走人了,然后…坐等分钱的小黄鸡也被踢出了队伍。
⊙▽⊙小黄鸡成了小呆鸡。
在YY里听着一筐小桔子讲完事情的经过,一碗洗脚水异常地兴奋。
“你统计了输出总量了么?你排第几?截图!!快点截图!这都是证据!”
“把治疗量统计也拿出来,点开那个阿青晓晓的技能统计,截图!!!”
“红酥手,我记得那个阿青晓晓和以前那个阿纯晓晓是朋友,两个人一起改的名字,上次咱们查出来阿纯晓晓是职业款爷的,你去查查两个人的八卦,揉在一起用,神马小三插足啊,姐妹抢男人啊,都半真半假遮遮掩掩地给我来一段!不会写就去看□!”
声音含糖指数很高的萝卜干半道插话:“长微博从黑装备黑钱的角度写吧,唔,我联系了被迫干人妖,他说他有刚刚拍装备的录音。”
“我和蜜豆包去贴吧,小桔子的截图发给杀猪刀。”这个是一双白嫩腿。
在游戏里,即使是业余玩家也有业余玩家的生活方式,每天花大量时间耗在游戏里,又在游戏里显得无所事事,是因为她们对剑三的爱,体现在游戏之外。
同人图,同人桌面,同人文,角色扮演…“一锅端”的这些家伙们在论坛,贴吧和微博都因为一技之长而有着广阔的接触面,她们比一般的玩家更适应以八卦和欣赏为主的娱乐性生活方式。
这种方式,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成为她们的武器。
“那个刀战横行现在不是不大玩儿了么?别忘了往他头上也扣个屎盆子!”
一碗洗脚水颇有些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之感。
罗潇并没有上YY,她只是向一筐小桔子要来了团长和团长夫人的名字以及帮会。
“天海阁”是个浩气盟的小型副本帮会,规模和一锅端差不多,甚至要更次一些,黑了小桔子的团长“夜闯寡妇村”就是这个帮会的帮主。
对在黑龙阵营地图打日常的浩气盟“天海阁”玩家来说,今天是个让他们难忘的日子。
有三个恶人谷的和尚,穿着一样的衣服,组队前来。
和尚不好打啊,皮糙肉厚,落单的浩气盟玩家都纷纷避让,有些长混黑龙地图的,看见某个煞神的名字,那真是能神行跳地图逃跑,绝不上马跑路浪费时间。
【队伍】一条棍子宝:看见一个天海阁。
【队伍】一条棍子宝:打死了。
【队伍】一杯恒河水:那个是天涯海阁!师兄你少看了一个字。
【队伍】一条棍子宝:哦。
七叶莲默不作声一直往前走,恒河水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发现一条棍子宝站在原地不动。
【队伍】一杯恒河水:师兄?干啥呢?
【队伍】一条棍子宝:跟刚刚那个兄弟道歉下。
【队伍】一杯恒河水:…师兄,你赢了!
遇见了一队一队的浩气盟,三个人也没有故意找事,只是搜寻“天海阁”三个字。
只要头上顶着这三个字,即使在人堆里也会猥琐的“捉影式”拖出来打死,三个和尚就是三个捉影式,效果叠加那是相当可怕的。
也不是没被浩气盟的队伍追着打,但是七叶莲的态度很明确,只是找“天海阁”人的茬,纯属私人恩怨。
很多浩气盟的团队本来就是一群玩家为了做任务更快才组起来的,既然说了是私人恩怨,很多不愿意惹事的就直接不再去管那个天海阁的玩家了。
愿意惹事的嘛…呵呵。
就这样,只剩下孤零零的玩家颤抖着面对三个闪亮的光头。
你自求一死,死回去也没有用,只要再次看见,就立刻拖出来打死,一次一次又一次。
天海阁的人组队来了更好,两个打一双,绝不放过。
这个活动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这片地图上再也没有天海阁的玩家为止。
期间,三个人收到了无数问候他们户口本的密语,恩,全体无视掉。
七叶莲设置了一个自动回复:“如果今天的帮战你们不来,以后黑龙也别来了。”
当然,也有来自亲朋好友的问候,比如某个相思成灾蠢蠢欲动的人妖万花就发了好几次的密语,询问七叶莲是否需要自己的协助。
【密聊】七叶莲:帮会内部事务,小问题。
帮会内部问题?程砚发现自己又一次变成了“外人”。
【密聊】三千沉砚:装纯!我很想退帮!
【密聊】妆蒓姑娘:女儿~你又怎么了?嫁妆还没有缝好,妈妈是不会让你出嫁的~~【密聊】三千沉砚:下个礼拜的攻防…
【密聊】妆蒓姑娘:我立刻让智障和二逼去黑龙,肯定看着你家宝贝不会出事儿!
【密聊】三千沉砚:恩,没事了。
【密聊】妆蒓姑娘:讨厌~女生外向~~~目的达到的程砚才不去在乎一个猥琐糙汉子的心情,他又去找了另一个人。
孔雀大明王,浩气盟第一帮会凤舞九天的帮主。
两个人打了个哈哈就进入了正题,年根底下了哈,打仗什么的多不和谐呀,关于明年的游戏更新我好像知道点什么…
一番你来我往,成功地让孔雀大明王承诺了在这次的事情里保持了中立。
天海阁里,一片愁云惨雾。
帮会成员因为不能做阵营任务而怨声载道,一锅端帮会早就直接向天海阁宣战,刚刚被杀怕了的没几个想去,帮主的态度又是那种“我去找别人”的不作为,很多人都悄悄下线了。
帮主夜闯寡妇村跑去找浩气盟的大公会帮忙,痛陈厉害,甚至进献良策无数,比如趁机将恶人谷精英围而歼之,打压恶人谷士气之类的。
几个在线大帮会管理互相通了气,一致觉得这事儿没啥好掺和的,耸耸肩,各干各的去了。年底了,大家都忙着呢,小打小闹的自己玩儿去吧。
夜闯寡妇村刚转回头来,又有人告诉他,贴吧盛传他是绿帽子专业户,帮主夫人阿青晓晓的艳情秘史足以写一本《六朝旧事》。阿青晓晓又是亲自上阵又是玩精分,已经被气的在YY里哭了半个小时。
夫人哭啦!帮主快去劝劝吧!
还有什么好说的?
为了一万来金,自己就因为在夫人的怂恿下踢了个多嘴的小黄鸡出队,现在弄得自己进退维谷。一想到阿青晓晓,这个苦逼的帮主也不想再见了。
帮战时间到了,帮里在线的十几个人只能硬着头皮到了帮战现场。
帮战现场…人山人海。
一锅端在线的三十多人都到了,旁边围了一堆的恶人谷玩家。
在天海阁的人看来,就是密密麻麻的红名。
【附近】夜闯寡妇村:一锅端你们找了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拉外援?以多欺少要脸不?
【附近】一碗洗脚水:啊?人?什么找人?他们是路过的。
【附近】智障儿欢乐多:我们路过,路过…兄弟们!启程了!
一帮恶人谷玩家上了马,颠颠儿地跑了…半分钟后又跑了回来…
【附近】智障儿欢乐多:呀?又路过了,你们继续哈,别跟我计较。
夜闯寡妇村郁闷的差点血溅屏幕。
【附近】阿青晓晓:不就一万金么,你们在贴吧论坛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侮辱我的名誉,你们要道歉!太卑鄙了!
【附近】一碟萝卜干:别拿不存在的东西开玩笑。
附近频道里一群“围观党”发出了大笑的表情。
【附近】七叶莲:奇葩不是你的错,奇葩了居然还要脸,真是大错特错。
【附近】七叶莲:说吧,是单挑还是群殴?你们输了倒赔一百万金,赢了就算我们倒霉,贴吧论坛和微博,删帖道歉。你们敢赌么?
夜闯寡妇村这时才发现,跟自己来的帮众,只剩了十二三个人。
单挑?群殴?自己又不是不清楚自己带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本想胡乱打一场再装死一段时间,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多人,如果自己真胡乱了事,就真成了浩气盟的“败类”了。
浩气盟的“内斗”,最喜欢举着“大义灭亲”的旗子了。
…
当众道歉,赔款三十万金,把阿青晓晓踢出帮会。
夜闯寡妇村自以为自己总算“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也不想想连玩个游戏都要让女的出来顶缸,这种人又有几个看得起呢。
第二天,某个肉疼的帮主刚刚上线,就被一个同阵营的哈士奇踹翻在地。
【附近】夜夜笙歌:以后在主城躲好了。
多方势力连消带打,等到这个新年结束,天海阁这个帮会,已经彻底成了人们记忆里的浮灰,风一吹,散了,当然,这是后话。
事情解决,程砚想要在游戏里继续勾搭心上人的计划又没能实行。
因为,过年了。
新年
传统北方人的年,总过得无比疲累,大扫除,置新衣,买年货,还要把各种各样的肉类做成熟制品,塞进冰箱,再制作大量的包子馒头,好像未来一个月都不用生火做饭了一样。
一边是辛苦的繁琐劳动,一边是每天都能大鱼大肉的奢侈生活,罗潇表示,生活在一个传统的北方家庭里,过年,真是让人痛并快乐着。
兔年的最后一天,在罗家被擦洗干净的厨房里,熬制猪脚冻的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猪蹄儿和鸡肉都炖的烂烂的,散发出浓郁的肉香,另一边的熏鱼刚刚泡在了调好的汁水里,茶叶和香料飘在上面,鲜甜的气味幽幽散发着。大大白白的馒头包子摆在一边,显得厨房异常拥挤。
罗潇站在炉灶的前面,左手拿着碗,右手举着筷子,闲来无事就捞起一块锅里翻腾的带皮猪肉,吹一吹扔进嘴里。
肉被炖煮的酥烂无比,拎起来还有混着油的肉汤慢慢地滴落,半透明的肉皮里吸足了汤水里的滋味,缀着的红肉也卖相绝佳,吃在嘴里弹牙又入口即化,咽下肚里,热热的香劲儿冲向四肢百骸,那是一种热腾腾的肉食在冬天带给人的特有的满足感。
趁着父母都不在家,罗潇像小时候一样,独自品尝着“偷吃”+“吃独食”的乐趣。
电话响起的时候,罗潇刚刚把一块猪脚尖儿放进嘴里,又烫又香,嘴里忽忽地往外吹气。
囫囵地把肉咽下肚子,那块儿本该被回味再三的小骨头也委委屈屈地被吐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喂,您好,程先生。”穿着灰色格子家居服的年轻女孩随便地用手理了下头发,尽可能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罗小姐,提前给你拜个年,没打扰你吧?”程砚听出了女孩儿呼吸里的急促。
某人偷吃的工具就摆在案台上,还能看见碗里的泛着油光的肉汤。
罗潇很淡定地说:“刚刚擦完四五扇玻璃。”
“哦…你辛苦了。”程砚不疑有他,开始延伸话题谈论正事。
这个电话当然并不是单纯的拜年电话,虽然确实是某人私心作祟,把这次沟通的工作从同样休假的同事手中抢了过来,但是工作是必须要说的。
古砚设计室接到了一个外国老客户的订单,时间上稍微有点紧,因为上次的项目就是罗潇做的,对方很满意,这次自然希望还能继续合作。当然,对方也知道现在是国内的假期,表示愿意在薪酬上做出丰厚地补偿。
罗潇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自己油光水滑的嘴,心里计算了下假期里自己空闲的时间,给了程砚一个大家都还满意的工作周期。
正事儿谈完,程砚心犹不死。
“罗小姐假期里都能做什么消遣?”他状似无意地问道。
“吃吃喝喝,出去玩一圈。”罗潇用肩膀夹着电话,歪着头把刚刚用的碗筷都洗了,随口说道。
程砚听出了对方的漫不经心,心知这种程度的试探不会有什么结果,想要说的更明确一点,又怕破坏了现在和谐的氛围。
“程先生的过年,是会吃饺子还是吃汤圆?”带点吃货属性的罗潇对南方的过年方式很好奇。
“南方的饺子…”程砚说的意味深长。
电话两头的人都笑了起来。
“在南方呆了好几年,北方的年都快忘了怎么过了。”程砚自己站在高层公寓的落地窗前。他赤着脚,穿着衬衣和西裤,外套被随意地搭在一边,身后冷冷清清地,完全没有过年的准备。
站在窗前就能看到下面人们喜气洋洋地进进出出,有家归家,无家也又团聚,不管如何碌碌,在这个年关,总能有一份心安,让人陡生羡慕。莫名地,他不想就这样挂掉电话,听着和七叶莲相似的声音,想起脑海中戏谑文雅的女孩儿,他的心也能慢慢安宁下来。于是…没话找话没话找话~“吃饺子,走亲戚,放鞭炮,现在城市里不让放鞭炮了,不过正月十五从我家可以看到广场上的烟花。”罗潇擦干净手,重新把手机拿在手里,深呼吸一下厨房里的浓香,一脸遗憾地走出了厨房。
“这么大年纪了还看烟花。”手机里传出男人低低的笑声,带着莫名的磁力,罗潇愣了一下,觉得程砚的声音有奇妙的熟悉感。
两个人闲扯了一会儿,直到罗妈妈和罗爸爸开门回家,才匆匆地再次互相拜了个早年,结束了通话。
放下电话的罗潇跑去和父母一起贴福字了。没有放下电话的程砚,开着即将西沉的斜阳,伫立良久。
“喂,老头子,我现在去买机票陪你过年吧。南方的饺子太难吃了。”
“…臭小子。”
“我要吃白菜馅儿的。”
“滚!挑三拣四的,爱回来不回来。”
开始播春晚的时候,罗潇回到卧室打开了电脑。
游戏里的人比平时少了太多,本来熙熙攘攘的主城空了下来,显出了本来被人们忽视的风景。
看了一眼帮会的人员列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线,世界频道里有人在喊兔子年的最后一次日常副本,更多的是提前祝贺新年的贺词,在频道里刷着屏。
【密聊】三千沉砚:过年好啊!(表情鲜花)
【密聊】七叶莲:过年好~
【密聊】三千沉砚:怎么过年还上游戏?
【密聊】七叶莲:不想看父母秀恩爱啊╮(╯▽╰)╭,你呢?
【密聊】三千沉砚:我明天才回家。
【密聊】七叶莲:(#‵′)凸!你们老板真没人性。
被甩了一脸没人性的老板看着电脑屏幕,笑的很开心。
【密聊】三千沉砚:没事做的话,趁着现在人少我们去看风景吧,从恶人谷开始,把所有的地图都转转。
【密聊】七叶莲:好,走吧。
那天晚上,大年夜里孤独寂寞冷独自打混在游戏里的玩家们,很多都看见一个白衣和尚和一个黑衣万花骑着马追逐嬉戏在风景秀丽的地图,伴以红叶绿竹,山水如画,登时溅起哀怨无数。
“哼,烧死这对异性恋!”
与此同时,在绿城的另一个角落,气氛就明显没这么和谐了。
“清清,你吃了年夜饭再走吧。”衣着入时的美丽妇人对着表情冷淡的年轻女孩儿说。
女孩儿脸部轮廓长的和她很相似,脸上的表情却直接把这种相似归零,她们本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女孩儿看清这一点,已经两年了。
“不用了,我不习惯在外面过年。”她拎起一小袋自己购置的“年货”,开始换鞋。
“清清,你…”
女孩儿转过身来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制式般的笑容:“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很过分,已经陪了你四五天了,这个年,我还是想‘回家’过。”回家两个字被刻意地重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