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把这个头脑发昏的华夏人给我扔出去!”被人提到弟弟技不如人,野田太郎凶相毕露,喊别的服务生来带走田婉孜。
站在吧台内的两个高大的男服务生互相看了一眼,刚上前了两步就被一个身材挺拔壮硕的男人拦了下来。
咖啡厅里零星的几位客人看到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都悄悄地离开了。
“啧,欺负女生果然是片儿国人的一贯做法。”软软的声音里,每一个词似乎都长了刺,戳着野田太郎浑身难受。
说话的是苏仟,她站在田婉孜的身边,捏了捏对方白软的圆脸:“小姑娘很不错啊,姐姐喜欢。”
野田太郎冷笑了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早有预谋来抹黑我们野田家!”
站起来之后,他还是比现场的所有人都要矮。
站在后面的沈何夕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身高上,而是在他话的内容,野田家么?
原来他是野田次郎的哥哥。
那个带着别人的秘方跑到西方抢注专利,自称为刺身国手的败类,把正川雄一气进医院里的野田次郎,居然会在这里碰上。
苏仟站在田婉孜的身边,让圆乎乎的小姑娘再次充满了勇气:“哈里斯先生,请您相信我,这份生鱼片真的是我朋友做的,她知道我最近要离职,担心我和野田先生发生冲突才替我做了这份生鱼片。但是我的良知告诉我不能让那些卑劣的人用我朋友做的东西去获得他们本不该获得的利益。”
在她身后,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过头,沈何夕就站在她的身后,微笑着看着她。
“傻姑娘。”
田婉孜的泪水啪啦一下掉了出来,扯着嘴笑了笑,又哭了:“呜呜~老沈,我不能看着他们拿你的东西去卖好!不能!”
好,咱不让他们卖好成功不就行了么,哭什么。
沈何夕给出的回答是转身走向了吧台。
哈维还在用自己的强大体魄震慑着两个服务生。两个看起来还青涩的打工者看着快步走来的东方少女他们也实在撑不住脸上职业化的微笑。
“有水果刀么?”
“啊?”包括哈维在内的三个男人都看着她。
沈何夕自顾自地走进吧台,找到了一把用来处理水果的小刀。
“还行,挺锋利。”
三个大男人被她当成障碍物绕了过去。
野田太郎看见女孩儿拿刀,轻蔑一笑:“这就是你们要做的?威胁我?你们这是持刀抢劫!报警,我马上报警。”
沈何夕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她站在艾德蒙·J·哈里斯先生的面前,手里拿着那把似乎完全构不成杀伤力的小刀。
“红刺身味道还好么?”
淡金色头发的男人抬起头:“味道很清新,盐和柠檬汁的味道搭配很完美,三文鱼的组织保留也很完整。”
“谢谢夸奖,我做的。鱼皮的剥离控制在了十五秒之内,剔除细刺只用了十三秒。至于这份…”她指了指那份被所有人遗忘的鲷鱼刺身,“鱼皮剥离用了至少三分钟,用的是银色鲷鱼,鱼皮剥除的不好鱼肉上还有残余的银色。鱼片是冷冻了半小时之后切的,因为那人技术不行又想切得更薄,可惜两次温差的交替影响了鱼肉的质地,肉质的口感有点松,不够鲜脆。”
对于专业的厨师来说,为了外形的好看牺牲口感,完全本末倒置的事情。
沈何夕摇了摇头,看着倒了酱油的芥末酱——这种一点也不专业的吃法,真有点浪费自己做的鱼片了。
艾哈里斯先生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抬起头看着面前没什么表情的东方女孩儿。
“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么?”沈何夕端起了他面前的小碟子,“绿芥末酱,放了十几种调味料,我甚至闻到了华夏黔地产出的顶级黄芥末粉的气味,吃起来味道会很有层次感,但是这明显是片儿国本土正川大家寿司店的自制调料。”
放下小碟子,她看向额头冒汗的野田太郎:“不知道野田先生的弟弟买了多少带来了腐国。”
因为全程都是英文,站在柜台前面的哈维听得很清楚,转头看了一眼腰板笔直的东方女孩儿,他回过头来对自己面前的两个服务生一本正经地说:“我想你们可以考虑找下一份工作了。”
唯一还坐着的浅金色头发的男人轻笑了一下,他的视线划过女孩儿洁白无瑕的双手,东方人的细致白皙就像是那里盛产的瓷器一样精致脆弱,或许当初发明瓷器的人正是从这样的一双纤细的手上找到了灵感。
但是,这么美丽的手,不是能拿得起刀的。
“让我大开眼界的美食点评,美丽的华夏小姐,但是您说了这么多也不能证明这些鱼片是你用刀切出来的。据我所知这样的刀工技巧需要很多年的高强度练习,而您明显太年轻了。”
“哦。”沈何夕应了一声,没有哈里斯先生预想中的羞愤或者解释,她表情平静地抬起手,手里拿着那把小刀。
“我证明给你看。”话音刚落,刚刚因为哈里斯先生的话而面带喜色的野田太郎突然觉得头上一凉。
他看到了一只手从自己的头顶慢慢收了回去。
然后一簇簇黑色的毛发从他头上簌簌落下。
黑色的…毛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片儿国的男人人到中年多会谢顶,头顶发丝稀疏,周围倒是浓密。
野田太郎有些谢顶。
但是今天之后别人不会再注意到他的谢顶了。
因为他的脑门远比他的头顶来得更加光洁,自眉毛往上一直到发顶,一马平川,晴空万里。
苏仟是第一个笑出声的。
笑声似乎会传染,在野田太郎惊怒的尖叫声里整个餐厅的所有人都笑了。
包括一直保持着优雅闲人范儿的哈里斯先生。
笑过之后,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对沈何夕行了一个绅士礼:“可爱的小姐,我为我刚才的怀疑致歉。”
沈何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是让人满意的细嫩:“没关系,这本来就不是厨子的手,我不过是个业余水平切着玩的。”
业余水平…似乎有一群乌鸦从咖啡厅的上空飞过,所有人都静默了一秒钟。
此时从惊恐中恢复意识的野田太郎猛地冲向沈何夕。
他要打死她,他要打死这个破坏了自己计划还当众羞辱自己的女人!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那坨肥硕的身躯已经整个都扑在了地上,光亮无毛的脑门重重地磕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这时,沈何夕才第一次正眼看着这个叫作野田太郎的男人:
“为了炫技而牺牲口感,用别人的秘制调料给自己的料理增色,利用食物陷害无辜的女孩儿…回去告诉你的弟弟野田次郎,他如果继续用正川家的秘方,正川雄一大师随时都会知道。唔,不对…”
女孩儿突然反应了过来:“如果你不向我的朋友道歉并且给她补足工资,我保证今晚正川雄一大师就会知道你弟弟干的好事。”
刚刚还正气十足的女孩儿突然用上了敲竹杠的语气,十秒钟前还被帅到两眼冒红心的苏仟和田婉孜默默地囧了。
田婉孜在数着自己新到手的两个月工资。
苏仟在看刚刚的金发男人一定要让沈何夕收下的名片:“艾德蒙·J·哈里斯…这是谁?节目制作人是什么?”
把头靠在田婉孜的肩膀上,沈何夕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冰咖啡的效果过去之后,现在的她比早上还要渴睡。
苏仟还在一边当问题宝宝:“小夕,那个正川雄一是谁啊?很厉害么?你为什么叫他大师?小夕你回答我啊~小夕…”
正川雄一,片儿国国宝级的寿司大师之一,一生的时间都用来经营自己的一家小小寿司店。他曾经带着徒弟到过华夏找一位故人,沈何夕和他有一面之缘,但是只在这一面之缘,正川大师毫不吝啬地教给了她和刀流中的圆切法和立劈法。
这样高尚慷慨的人却被野田家的一群小人害的脑溢血发作,是令前世的沈何夕非常耿耿于怀的事情。
唔,又做了一件好事呢。
开…心…“
老沈!你真的不告诉那个正川什么?这样不太好吧…”田婉孜把钱点了好几遍,突然良心不安地戳了戳沈何夕。
我只是答应不让正川大师今天知道而已…嗯…睡醒…就…写信…
第36章 萝卜海米汤
细细的雪纷纷扬扬地洒着,夜里飘下的雪花软软地覆盖着远远近近的树和房屋,那些纷飞的细雪让人根本猜不透它们是来自晴朗明澈的天空还是屋顶那些厚实的堆积。
公寓里偶尔能听到的孩子的奔跑声和有人在楼梯间说话的声音都不见了,他们都离开了租住的房屋回到了温暖的家。
空气里一下子寂静了起来。
沈何夕的膝盖上放着一本厚重的法学书,书页摊开,纤秀的中英文字体细细密密地写在上面。暖暖的羊毛毯,密密实实地从肩头盖到他的脚踝。她的身后垫着软软的枕头,旁边放着一壶热茶。
透过窗子能看见对面两个小孩子嬉笑着摆弄着窗子上的花环。
沈何夕浅笑了一下,收回了不自觉眺望出去的目光。
这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平安夜,虽然过去的几十年她从来没有过过这么洋气的节日。
就在圣诞节前,沈何夕再次拒绝了哈特先生提出的一起过节的邀请,他们于是接受哈特先生亲戚的邀请,全家远赴合众国去参加圣诞大狂欢。
单纯的田婉孜以为沈何夕会和她在腐国的亲戚一起过节,所以在两三天前拎着行李挥别自己的小伙伴去了腐国首都——为自己的实习生活做准备。
哈维先生和迈尔斯也邀请过沈何夕和他们全家一起过节,沈何夕只能再三表示自己对滑雪过圣诞真的毫无兴趣。
所以现在她像个退休的老太太一样坐在椅子里,享受着来到腐国后难得的悠闲时光。
这么白雪飘飘的冬天就应该是蹲在家里哪里也不去才对嘛,沈何夕心情愉快地开始了自己的“猫冬”生涯。
虽然自从上次的争吵之后妈妈一直没有接她的电话,但是亚瑟和弗雷德都偷偷告诉她妈妈在搜集一些这些年华夏的资料。
虽然在腐国的几乎所有知名医院都没有查到哥哥那种语言中枢损伤后恢复的案例,但是沈何夕已经打算去搜寻更多的消息,腐国不行就合众国,合众国不行就别的,现在不行就等一年、两年…总能找到把哥哥治好的方法。
连重生都能发生,又有什么能阻止她去弥补所有的遗憾呢?
短短的四个月,她的人生好像被彻底地重写了一遍,有爱她的,有她爱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沈何夕再也没有了半年前那种隐隐的焦虑和心急。
厨房的柜子里和冰箱里都堆满了食材,圣诞节期间学区周围的很多商店不会开门,沈何夕打算过两天邀请苏仟他们一起来吃饭。
自从那天当着他们的面做了一次生鱼片,苏仟就对她的手艺念念不忘,就连俞正味都几次三番好奇地打量她的手,更别提还有一个变成了跟屁虫的黑豆。
真烦,干脆做了鱼片打发他们好了。
明明买了各种品质不错的好东西,自诩为黑心烂肺老女人的沈何夕依然嘴硬心软。
细雪依然慢慢下着,沈何夕又翻了一页,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新买的小炖锅架在燃气灶上,下面的火苗微微弱弱地挣扎着,一缕水汽从气孔里钻出来就散在了空气里。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小夕~”苏仟极有特色的诱人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沈何夕打开门,带着红色小圆球帽子的美丽女孩儿把两个大袋子重重地搁在了地上。
“惊喜吧?我猜你哪也不会去,干脆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非常自来熟地摘掉帽子和围巾,把带了雪水气的大衣挂在门边上,苏仟长出了一口气,斜斜地侧坐在沙发的木质扶手上。
“腐国人过圣诞节的玩意儿我搜刮来了不少,呐,布丁、圣诞蛋糕、巧克力饼干、干果…反正什么都有一点,你自己看着办吧。”
大大的袋子里一个花环形状的东西露在外面,上面的金色铃铛还带着一点凉气。
沈何夕长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我在家里?”
“亚瑟告诉我的,他还拜托我好好照顾你。”苏仟环顾着小小的公寓,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是应该先问你怎么会和我未成年的弟弟通电话还是应该先问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照顾了?
结果沈何夕什么都没问出来,苏仟突然弯下腰,翻找着袋子里的东西:“我还给你带了一份圣诞礼物。”
沈何夕无语地看着她从乱七八糟的袋子里猛地抽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紫色盒子。
“想了半天这个应该挺适合你的,虽然…现在穿有点冷…”苏仟一手拿着礼品盒一手整理了一下头发。
沈何夕没有伸手去接:“我不过圣诞节,没有在圣诞节收受礼物的习惯,你送我圣诞礼物我也没有准备回礼。”
其实给亚瑟的游戏光盘,给弗雷德的国际象棋套装,给凯瑟琳的中式娃娃,给哈特先生的雪茄盒子还有哈特夫人的手工胸针今天早上刚刚打包寄出。
苏仟把礼物递到了沈何夕手上:“我这个人呢,有三种东西是完全无视的,第一是告白,第二个是诽谤,第三是拒绝。”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身上自带的女神圣光简直要闪瞎别人的眼睛。
沈何夕脸木了:“好吧,你想要什么回礼?”
苏仟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一顿午餐怎么样?”
小炖锅里的汤早就开始透出了香气,整个房间似乎都有了一种格外让人放松的气氛。
“这是什么这么香?午餐就吃这个吧。”苏仟张望了一下厨房,满脸期待地看着沈何夕。
锅里炖的是萝卜海米汤。
一根白萝卜两把小海米冷水下锅,倒了一点酱油和料酒就一直用小火慢慢煮着。
海米也被人们称为虾米,小到人们都不愿意下口的小海虾,细细的,弯弯的,被取了壳蒸煮晒晾成小小的干制品。
萝卜是最普通的萝卜,白色的身子,绿色的叶子,表皮洁白内里清透。
切成了厚片的萝卜和没有进行过任何处理的海米,在热水的浸泡蒸腾中撇去了生涩融和了香气。
咕嘟~咕嘟~
鲜香的气息伴着热气一起挥散在空气里,迎着窗外翻飞的雪花。
他们和雪一样本都是最简单的东西,就像天空中的水汽在冰冷中遇到了尘埃,他们在小小的沸腾中遇到了彼此。
于是一个成了精妙美好的雪花,一个成了香气清透的鲜汤。
咕嘟~咕嘟~
在这样的香味中,沈何夕开始揉制面团,面团比平常的要细软一些,因为放了更多的水在几个小时的发酵中生成的小小气孔都在沈何夕的手中被挤压干净。
牛肉切成细丁,加入胡椒粉、芝麻油、酱油、白糖、蛋清搅拌均匀,再放进葱姜末。
厨房外面等着吃饭的苏仟开始用自己带来各种小东西来装饰房间。
沈何夕洗净自己的双手擦干,在手上倒了一点花生油。
抓起一块面团揪放在手心里,轻轻松松地揉圆压扁,左手托着面皮,右手用筷子夹了适量的肉馅放在面饼上。
漂亮的手指刮起面皮的一边把面皮一点点地往中间收拢,转了两圈,面饼渐渐合拢成团状把肉馅儿完美地包裹在了里面。
一小团多余的面被沈何夕揪了下来摁回盆子里的大面团里。
正巧站在酒柜旁边的苏仟瞪大眼睛看着沈何夕手里的动作。
面团明明又稀又软不成样子,里面明明还裹着牛肉馅儿。
可是在那双手里听话地像是一块橡皮泥。
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左手托着面团,右手握成拳按压着面团。
右手似乎没有动,左手好像也没有动,但是面团很快就渐渐变得浑圆扁平,成了一个完美的馅饼坯子。
苏仟虽然不懂厨艺,但是毕竟跟俞正味认识了几年,对于华夏一些厨子的技艺有一点听闻。
她明白,沈何夕的手不是没有动,而是动的太快太轻,她根本没看到而已。
平底锅里的油烧到三四成热的时候,把面饼放下去,在其中一面撒上一点芝麻,直到饼被煎成两面金黄色,就算熟了。
饼的表皮上还带了一点油花,整整齐齐地摞在盘子里。
刚刚出锅的海米萝卜汤没有放盐也没有放味精,只放了一点青蒜苗提味。
苏仟一脸的勉为其难:“好素啊,好简陋啊。”
沈何夕看着她左右开弓各拿着一个馅饼的样子,什么都不想说了,每次面对这些吃货,沈何夕总觉得自己的语言功能似乎出了故障。
轻轻咬了一口馅饼,牙齿穿透先酥后软的表皮,舌头沾染了香味浓郁的汤汁。
还不错。
沈何夕微微点头,心情愉快地享用着午餐。
苏仟百忙之中看见沈何夕怡然自得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吃饱喝足,苏仟一点也不淑女地拍了拍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心情极佳地挥爪告辞。
沈何夕送她到门口,在路过泰勒夫人的窗前时,苏仟猛地转过身。
“看,槲寄生!”
“嗯?”沈何夕抬头,看见一小簇绿色的植物和金色的五角星一起挂在窗上。
唇边像是被蝴蝶轻轻略过,带了一点的甜美和…牛肉馅饼的气味。
抬手一擦,上面果然有一点油。
“你值得被祝福哟,可爱的小姑娘,圣诞节快乐!”
回过神,沈何夕看着穿着斗篷式外套的美丽女孩儿冲进雪地中,对她挥舞着手臂。
圣诞节快乐。
活了两世第一次被亲吻的沈何夕也露出了一个难得灿烂的笑容。
…
两天后…
盯着两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男孩儿,十七岁的少女忧伤地觉得,自己的圣诞节似乎离快乐还有很远的距离。
第37章 鸡同鸭讲
徐家人正吃着晚饭看着新闻联播。沈抱石端着一碗甜沫儿坐在徐汉生旁边,借着黄色电灯泡的光从盘子里挑了一块韭菜盒子。
“你们家这灯怎么还用灯泡啊,我家孙女走之前把我们家的灯都换成管子灯了。唉哟,晚上那叫一个亮。”吃东西也堵不住沈老头子的那张嘴。
“你就在这显摆吧,那叫管子灯么?那叫日光灯!名儿都说不对。睡着我家的床还嫌弃我家的灯,惯得你!”徐老头儿早就习惯了自己老友那张损嘴,该吃饭吃饭,该喝甜沫喝甜沫。
沈老头夹了一筷子的白菜丝儿拌猪耳朵:“我说错了名字我也用得着啊,你用不到还就是用不到。我住你家里怎么了?韭菜盒子还是我孙子做的呢?你的儿子能调了这么好的馅儿?你的儿媳妇能包了这么好的韭菜盒子?”
“哼!”徐汉生哼了一声,闷头夹走了沈抱石面前的一大块肉。
徐家夫妇这段时间已经被徐老爷子骂的狗血淋头,不管心里有多少的不满,现在也不敢吭声。
沈何朝一直低着头不去管这两个老不休的,一口粥,一口饼,一口粥,一口饼…新闻里怎么还没开始说腐国的事儿?
“…下面是国际新闻…”听见主持人这么一句,沈抱石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孙子
——果不其然,那眼都亮的跟日光灯似的了。
至于么?哼…
沈老头儿不得不承认这几次打电话都被孙女骂的有点惨,偏偏还心虚,只能忍着。
心里的不得劲冲着孙女是不敢发,对着孙子那就…哼哼…还是不敢发。
只能和小腻歪嘀咕两句,小腻歪也不理他。
“腐国等国多地普降大雪,部分地区24小时降雪量创30年来新高,Y市等地降雪量超过六百毫米…”
沈老头刚听明白新闻里说了什么,沈何朝已经摔了筷子奔出门去找电话了。
“哎,大朝!”沈抱石扯了件棉大衣也跑了出去。
徐汉生一看祖孙俩的架势,明白他们是担心在腐国的女孩儿,一看炕头挂着的衣服,冲着外面喊着:“沈抱石!你拿着我的棉袄你也不嫌肥头!”
**************
抖森路的雪比别的地方似乎还要厚一些,打开楼门就能看见雪在门前堆了一米多高。
泰勒夫人昨天才从温暖的地中海结束度假回到腐国,今天就被雪堵在了家门里。
她那个开在旁边种满了蔷薇的独立木门已经被雪彻底封死了,窗台外面的积雪把房间里弄的昏暗异常。
她在Y市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个常年各地奔波的外甥,在这样的情况下,泰勒夫人不想给对方添麻烦。
因为度假刚回来,家里也没有准备什么食物,但是想想自己年纪大了也吃不了多少,大概也能挺几天。
这么想着,泰勒夫人慢慢坐在壁炉旁,拿起了一本拜伦的诗集。
就在此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电话,一大股泰勒夫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就翻滚而来。
“喂?你好,我找沈何夕?她现在在么?你们那雪大么?有东西吃么?”老人一叠声的问句里带着十万分的急切。
泰勒夫人不慌不忙地拿出自己的备忘录,翻开写满了音标的一页。
“尼…嚎~…Cici…xi…奥几…叶,西an…纸哎…不…债…”(你好,Cici小姐现在不在。)
沈抱石傻眼了,怎么是这个舌头捋不直的外国妇人?哎呀,着急了,这个点儿午饭呢,小夕肯定没法接电话。
在老爷子的旁边有一个沈何朝作势随时准备抢夺话筒,在老爷子的脚边还有一只叫小腻歪的小白狗随时准备咬着他的裤腿。
偏偏电话里的老太太还不知道在说什么鸟语。
老爷子一筹莫展。
泰勒夫人也很纠结,备忘录上写的是请对方一个小时后再打来电话,但是Cici应该跟她妈妈过圣诞去了,一个小时肯定回不来,该怎么告诉对方呢?
泰勒夫人翻了一页备忘录,找到了一句能用的:“气…ing…勺…灯。”(请稍等。)
啪嚓,电话被她扣上了。
沈抱石也挂上了电话。
面对着一脸焦急的沈何朝,他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她说烧灯?是不是小夕把灯烧了?”
沈何朝:“…”
让一个说不了话的人都再次说不出话来,沈大名厨你也够不靠谱的。
泰勒夫人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汉英字典翻了几页,发现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把字典放回去又抽出了一句《实用华夏语100句》。
“斤…替…安不…债!”(今天不在。)
加上主语那就是“Cici斤…替…安不…债!”
又练习了两边,泰勒夫人步履优雅地回到了电话机的旁边。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敲门声。
“泰勒夫人?您在家么?我是Cici,刚刚听见了您的说话声。”属于东方女孩儿清亮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泰勒夫人急忙扣上了自己的备忘录,整理了一下披肩这才打开了房门。
打开门,先看见了两个男孩儿一左一右地站在沈何夕的旁边,三个人笑容满面地对泰勒夫人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可爱的孩子们。Cici小姐你来的正好,你在华夏的亲人似乎打电话过来了。”
沈何夕一想就明白了,大概哥哥他们是知道了腐国这边下了大雪:“太感谢您了泰勒夫人”
“快去打电话吧。”泰勒夫人让开了门口,让三个孩子进来。
亚瑟和弗雷德乖乖地走进房间,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如出一辙地小心偷瞄着沈何夕打电话时的表情。
泰勒夫人端着红茶和饼干给他们,端庄和蔼的样子让人完全看不出这碟饼干是她橱柜里最后的存货。
“两位小绅士是来陪你们的姐姐过圣诞节么?”泰勒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个小家伙。
亚瑟小声的说:“天气预报说合众国会有暴雪,爸爸妈妈担心我们回不来会让Cici整个假期都只有一个人。所以我们昨天就回来了。”